天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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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上天保佑您安宁,王位稳固国昌盛。让您国力加倍增,何种福禄不赐您?使您财富日丰盈,没有什么不盛兴。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上天保佑您安宁,享受福禄与太平。所有事情无不宜,受天百禄数不清。给您福气长久远,唯恐每天缺零星。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上天保佑您安宁,没有什么不兴盛。福瑞宛如高山岭,绵延就像冈和陵。又如江河滚滚来,没有什么不日增。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吉日沐浴备酒食,敬献祖先供祭享。春夏秋冬四季忙,献祭先公与先王。先祖传话祝福你,寿手无止境万年长。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神灵感动来降临,赐您鸿运多福庆。您的人民多纯朴,饮食满足就算行。黎民百官心一致,普遍感激您恩情。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您像明月在天恒,您像太阳正东升。您像南山永长寿,永不亏损不塌崩。您像松柏永繁茂,福寿都由您传承。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338-342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29-331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bǐ)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shù)
保:保护。定:平安。尔:指国君。亦:又。孔:很。固:巩固。俾:使。尔:你,即周宣王。单厚:确实很多。单,“宣”之假借,确实。除:赐予。多益:多富,即富有。庶:众多。

天保定尔,俾尔戬(jiǎn)(gǔ)。罄(qìng)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戬榖:吉祥,幸福。榖:善。罄:尽,指所有的一切。百禄:百福。百,言其多。遐福:远福,即久长、远大之福。维日不足:言因福之多而广远,日日享福也享受不完。维,通“惟”,惟恐。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fù),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兴:兴盛。阜:土山,高丘。陵:丘陵。川之方至:河水涨潮。朱熹《诗集传》:“川之方至,言其盛长之未可量也。”增:增加。

吉蠲(juān)为饎(chì),是用孝享。禴(yuè)祠烝(zhēng)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吉:吉日。蠲:祭祀前沐浴斋戒使清洁。饎:祭祀用的酒食。是用:即用是,用此。孝享:献祭。孝,祭祀。禴祠烝尝:一年四季在宗庙里举行的祭祀的名称,春曰祠,夏曰禴,秋曰尝,冬曰烝。于公先王:指献祭于先公先王。公,先公,周之远祖。君曰:即尸传达神的话。君,指先公先君的神灵。卜:给予。万:大。无疆:无穷。

神之吊矣,诒(yí)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吊:至。指神灵、祖考降临。诒:通“贻”,赠给。质:质朴,诚实。日用饮食:以日用饮食为事,形容人民质朴之状态。群黎:民众,指普通劳动人民。百姓:贵族,即百官族姓。为:通“化”,感化。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qiān)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恒:“緪(gēng)”字的假借,指月到上弦。骞:因风雨剥蚀而亏损。或承:即“是承”。承,继承,承受。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338-342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29-331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此诗分六章。第一章是说宣王受天命即位,地位稳固长久。语重心长地鼓励说,“天保定尔,亦孔之固”而且“俾尔单厚”。让宣王消除疑虑,树立起建功立业的信心。第二章又祝愿说王即位后,上天将竭尽所能保佑王室:“俾尔戬谷”“罄无不宜”“降尔遐福”。使王一切顺遂,赐给王众多的福分,还担心不够(“维日不足”)。第三章祝愿说王即位后,天也要保佑国家百业兴旺。此章中作者连用五个“如”字,极申上天对王的佑护与偏爱。诗从第四章起,先写选择吉利的日子,为王举行祭祀祖先的仪式,以期周之先公先王保佑新王(“吉蠲为饎,是用孝享。……于公先王”);次写祖先受祭而降临,将会带来国泰民安、天下归心的兴国之运(“神之吊矣……日用饮食……徧为尔德”)。末章又以四“如”字祝颂之,说王将长寿,国将强盛。全诗处处都渗透着对年轻君王的热情鼓励和殷殷期望,以及隐藏着的深沉的爱心。

  诗中所反映的祭祀仪式的规模,内容和举行地点均符合先秦时代新君登基之礼:登基前祭天(前三章向天祷告)、择吉祭祖,又在宗庙中举行。《尚书·周书·康王之诰》载在康王登基仪式之后,“太保暨芮伯……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克恤西土。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今王敬之哉!’”而《小雅·天保》这首诗也总是说“天保定尔”“俾尔单厚”之类,亦从天命说起,以期望告诫作终结(“徧为尔德”)。这表达了臣子对君主的忠心和对上天的虔诚,也反映了周人的天命观。

  在表现方法上,作者恰如其分地使用了一些贴切新奇的比喻,“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等,既使得作者对新王的深切期望与美好祝愿得到了细致入微的体现,也使得全诗在语言风格上产生了融热情奔放于深刻含蓄之中的独特效果。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29-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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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译文
上天保佑您安宁,王位稳固国昌盛。
让您国力加倍增,何种福禄不赐您?
使您财富日丰盈,没有什么不盛兴。
上天保佑您安宁,享受福禄与太平。
所有事情无不宜,受天百禄数不清。
给您福气长久远,唯恐每天缺零星。
上天保佑您安宁,没有什么不兴盛。
福瑞宛如高山岭,绵延就像冈和陵。
又如江河滚滚来,没有什么不日增。
吉日沐浴备酒食,敬献祖先供祭享。
春夏秋冬四季忙,献祭先公与先王。
先祖传话祝福你,寿无止境万年长。
神灵感动来降临,赐您鸿运多福庆。
您的人民多纯朴,饮食满足就算行。
黎民百官心一致,普遍感激您恩情。
您像明月在天恒,您像太阳正东升。
您像南山永长寿,永不亏损不塌崩。
您像松柏永繁茂,福寿都由您传承。

注释
保:保护。
定:平安。尔:指国君。
亦:又。孔:很。固:巩固。
俾(bǐ):使。尔:你,即周宣王。单厚:确实很多。单,“宣”之假借,确实。
除:赐予。
多益:多富,即富有。
庶:众多。
戬(jiǎn)榖(gǔ):吉祥,幸福。榖:善。
罄(qìng):尽,指所有的一切。
百禄:百福。百,言其多。
遐福:远福,即久长、远大之福。
维日不足:言因福之多而广远,日日享福也享受不完。维,通“惟”,惟恐。
兴:兴盛。
阜(fù):土山,高丘。
陵:丘陵
川之方至:河水涨潮。朱熹《诗集传》:“川之方至,言其盛长之未可量也。”
增:增加。
吉:吉日。蠲(juān):祭祀前沐浴斋戒使清洁。饎(chì):祭祀用的酒食。
是用:即用是,用此。孝享:献祭。孝,祭祀。
禴(yuè)祠烝尝:一年四季在宗庙里举行的祭祀的名称,春曰祠,夏曰禴,秋曰尝,冬曰烝。
于公先王:指献祭于先公先王。公,先公,周之远祖。
君曰:即尸传达神的话。君,指先公先君的神灵。卜:“畀(bì)”字之假借,给予。
万:大。无疆:无穷。
吊:至。指神灵、祖考降临。
诒(yí):通“贻”,赠给。
质:质朴,诚实。
日用饮食:以日用饮食为事,形容人民质朴之状态。
群黎:民众,指普通劳动人民。百姓:贵族,即百官族姓。
徧(biàn):“遍”的异体字。为:通“化”,感化。
恒:“緪(gēng)”字的假借,指月到上弦。
骞(qiān):因风雨剥蚀而亏损。
或承:即“是承”。承,继承,承受。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338-342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29-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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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

  此诗分六章。第一章是说宣王受天命即位,地位稳固长久。语重心长地鼓励说,“天保定尔,亦孔之固”而且“俾尔单厚”。让宣王消除疑虑,树立起建功立业的信心。第二章又祝愿说王即位后,上天将竭尽所能保佑王室:“俾尔戬谷”“罄无不宜”“降尔遐福”。使王一切顺遂,赐给王众多的福分,还担心不够(“维日不足”)。第三章祝愿说王即位后,天也要保佑国家百业兴旺。此章中作者连用五个“如”字,极申上天对王的佑护与偏爱。诗从第四章起,先写选择吉利的日子,为王举行祭祀祖先的仪式,以期周之先公先王保佑新王(“吉蠲为饎,是用孝享。……于公先王”);次写祖先受祭而降临,将会带来国泰民安天下归心的兴国之运(“神之吊矣……日用饮食……徧为尔德”)。末章又以四“如”字祝颂之,说王将长寿,国将强盛。全诗处处都渗透着对年轻君王的热情鼓励和殷殷期望,以及隐藏着的深沉的爱心。

  诗中所反映的祭祀仪式的规模,内容和举行地点均符合先秦时代新君登基之礼:登基前祭天(前三章向天祷告)、择吉祭祖,又在宗庙中举行。《尚书·周书·康王之诰》载在康王登基仪式之后,“太保暨芮伯……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克恤西土。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今王敬之哉!’”而《小雅·天保》这首诗也总是说“天保定尔”“俾尔单厚”之类,亦从天命说起,以期望告诫作终结(“徧为尔德”)。这表达了臣子对君主的忠心和对上天的虔诚,也反映了周人的天命观。

  在表现方法上,作者恰如其分地使用了一些贴切新奇的比喻,“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等,既使得作者对新王的深切期望与美好祝愿得到了细致入微的体现,也使得全诗在语言风格上产生了融热情奔放于深刻含蓄之中的独特效果。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29-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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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这是臣子祝颂君主的诗。周克商之后,周的统治者认为他们的政权是受命于天,鉴于殷商灭亡的教训,他们“畏天之威”,“敬天之命”,奉行德政,以安抚百姓,国家日益安定。这时产生了一些歌颂上天、歌颂君主的诗歌。此诗即为其中之一。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338-342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329-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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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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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彼旱麓,榛楛济济。岂弟君子,干禄岂弟。

瑟彼弟瓒,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岂弟君子,神所劳矣。

莫莫葛藟,施于条枚。岂弟君子,求福不回。

瞻彼旱麓,榛楛济济。岂弟君子,干禄岂弟。
瞻望那边旱山山底,榛树楛树多么茂密。和乐平易好个君子,求福就凭和乐平易。

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
圭瓒酒器鲜明细腻,金勺之中鬯酒满溢。和乐平易好个君子,天降福禄令人欢喜。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老鹰展翅飞上蓝天,鱼儿摇尾跃在深渊。和乐平易好个君子,怎会不去培养青年。

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清醇甜酒已经满斟,红色公牛备作牺牲。用它上供用它祭祀,用它求取大的福分。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岂弟君子,神所劳矣。
柞树棫树那么茂盛,百姓砍来焚烧祭神。和乐平易好个君子,神灵要来把你慰问。

莫莫葛藟,施于条枚。岂弟君子,求福不回。
葛藤一片到处长满,蔓延缠绕树枝树干。和乐平易好个君子,求福有道不邪不奸。

参考资料:

1、 朱 熹.诗经集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24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531-5343、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北京:中华书局,2015:595-598

瞻彼旱麓(lù),榛(zhēn)(hù)(jǐ)济。岂(kǎi)(tì)君子,干(gān)禄岂弟。
旱麓:旱山山脚。旱,山名,据考证在今陕西省南郑县附近。榛楛:两种灌木名。济(济:众多的样子。岂弟:即“恺悌”,和乐平易。君子:指周文王。干:求。

瑟彼玉瓒(zàn),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
瑟:光色鲜明的样子。玉瓒:圭瓒,天子祭祀时用的酒器。玉圭做柄,柄的一端是勺,用以舀秬鬯。黄流:黄,用黄金制成或镶金的酒勺;流。用黑黍和郁金草酿造配制的酒,用于祭祀,即秬(jù)鬯(chàng)。攸:所。

(yuān)飞戾(lì)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鸢:鸷(zhì)鸟名。即老鹰。戾:到,至。遐:通“胡”,何。作:作成,作养。

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骍(xīn)牡:红色的公牛。介:求。景:大。

瑟彼柞(zuò)(yù),民所燎(liǎo)矣。岂弟君子,神所劳矣。
瑟:众多的样子,与第二章的“瑟”字不同义。柞棫:栎(lì)树与白桵(ruí)树。郑玄笺:“柞,栎也;棫,白桵也。”燎:焚烧,此指燔柴祭天。劳:慰劳。或释为保佑。

莫莫葛藟(léi),施(yì)于条枚。岂弟君子,求福不回。
莫莫:同“漠漠”,众多而没有边际的样子。葛藟:葛藤。施:伸展绵延。条枚:树枝和树干。回:奸回,邪僻。

参考资料:

1、 朱 熹.诗经集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24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531-5343、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北京:中华书局,2015:595-598

瞻彼旱麓,榛楛济济。岂弟君子,干禄岂弟。

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矣。岂弟君子,神所劳矣。

莫莫葛藟,施于条枚。岂弟君子,求福不回。

  关于此诗的主旨,《毛诗序》云:“《旱麓》,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刘之业,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禄焉。”三家诗义同。关于“受祖”的意思,唐孔颖达疏云:“言文王受其祖之功业。”清魏源《诗古微》说是“祭祖受福”。而宋朱熹《诗集传》以为此诗内容是“咏歌文王之德”,其《诗序辨说》又谓“《序》大误,其曰‘百福干禄’者,尤不成文理”。清方玉润《诗经原始》则既斥《毛序》所说为“梦呓”,又不满《诗集传》“语殊泛泛”,认为“此盖祭祀受福而言也”,“上篇(指《大雅·棫朴》)言作人(《大雅·棫朴》第四章有“周王寿考,遐不作人”之句),于祭祀见一端;此篇言祭祀,而作人亦见其极盛”。而今人程俊英《诗经译注》将此诗视为一首“歌颂周文王祭祖得福,知道培养人才的诗”。

  此诗全篇共六章,每章四句,以“岂弟君子”一句作为贯穿全篇的气脉。首章前两句以旱山山脚茂密的榛树楛树起兴,也带有比意。毛传解曰:“言阴阳和,山薮殖,故君子得以干禄乐易。”郑玄笺云:“林木茂盛者,得山云雨之润泽也。喻周邦之民独丰乐者,被其君德教。”他们从君与民两方面申说,讲得都很透辟。后两句“岂弟君子,干禄岂弟”,如郑玄笺所说,意为君主“以有乐易之德施于民,故其求禄亦得乐易”,也就是说,因和乐平易而得福,得福而更和乐平易。前事之因适为后事之果,语有深意。

  第二章起开始触及“祭祖受福”的主题。“瑟彼玉瓒,黄流在中”两句,玉之白与酒之黄,互相映衬,色彩明丽,由文字而产生的视觉效果极佳,因此姚际恒评之为“华语”(《诗经通论》)。

  第三章从祭祀现场宕出一笔,忽然写起了飞鸢与跃鱼,章法结构显得摇曳多姿。“鸢飞戾天,鱼跃在渊”,表层语义极其明晰,但深层语义则不易索解。郑玄笺云:“(鸢)飞而至天,喻恶人远去,不为民害也;鱼跳跃于渊中,喻民喜得所。”但在注《礼记·中庸》所引这两句诗时,他竟又说:“言圣人之德,至于天则鸢飞戾天,至于地则鱼跃于渊,是其明著于天地也。”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讥之为“随文解释”。而王氏书中认可的代表《鲁诗》说的汉王符《潜夫论·德化》则解释为:“君子修其乐易之德,上及飞鸟,下及渊鱼,罔不欢忻悦豫,又况士庶而不仁者乎。”(释下面的“遐不作人”之“人”为“仁”)因为既然王氏认为《大雅·棫朴》“遐不作人”一句中的“作人”是“作养人材”的意思,那么此诗中的“遐不作人”句自然说的也是培养人才之事,不当另释“人”为“仁”。“鸢飞戾天,鱼跃在渊”,实际上说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思,象征优秀的人才能够充分发挥他们的才智。因此下面两句接下去写“岂弟君子,遐不作人”,也就是说和乐平易的君主不会不培养新人让他们发扬光大祖辈的德业。

  第四章在第三章宕出一笔后收回,继续写祭祀的现场,“清酒既载”与第二章的“黄流在中”断而复接,决不是寻常闲笔。这儿写的是祭祀时的“缩酒”仪式,即斟酒于圭瓒,铺白茅于神位前,浇酒于茅上,酒渗入茅中,如神饮之。接下去的“騂牡既备”一句,写祭祀时宰杀作牺牲的牡牛献飨神灵。有牛的祭祀称“太牢”,只有猪、羊的祭祀称“少牢”,以太牢作祭,礼仪很隆重。

  第五章接写燔柴祭天之礼,人们将柞树棫树枝条砍下堆在祭台上作柴火,将玉帛、牺牲放在柴堆上焚烧,缕缕烟气升腾天空,象征与天上神灵的沟通,将世人对神灵虔诚的崇敬之意、祈求之愿上达。对于这样的君民,昊天上帝与祖宗先王在天之灵自然会有“所劳矣”,自然会赐以“景福”。

  于是最后一章,在第一章、第三章之后三用比兴,以生长茂密的葛藤在树枝树干上蔓延不绝比喻上天将永久地赐福给周邦之君民。葛藟之“莫莫”与榛楛之“济济”,一尾一首两用叠字词,也有呼应之妙。最后一句“求福不回”,一般有两解:或解作求福“不违背先祖之道”(郑玄笺),或解作“求福不以邪道”(高诱注《吕氏春秋·知分》所引此诗)。

  此诗通篇弥漫着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这和祭祀的庄严仪式是相匹配的。从自然风物描写来看,既有“榛楛济济”,也有“莫莫葛藟”,一派风光。从祭祀场面来看,既有玉瓒黄流,又有清酒骍牡,色彩斑斓。从诗人内心来看,既有“福禄攸降”的良好祝愿,又有“遐不作人”的强烈期盼。诗章虽短,但内涵颇丰。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531-5342、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北京:中华书局,2015:595-5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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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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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南山乔木大又高,树下不可歇阴凉。汉江之上有游女,想去追求不可能。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江滔滔宽又广,想要渡过不可能。江水悠悠长又长,乘筏渡过不可能。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柴草丛丛错杂生,用刀割取那荆条。姑娘就要出嫁了,赶快喂饱她的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江滔滔宽又广,想要渡过不可能。江水悠悠长又长,乘筏渡过不可能。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柴草丛丛错杂生,用刀割取那蒌蒿。姑娘就要出嫁了,赶快喂饱小马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江滔滔宽又广,想要渡过不可能。江水悠悠长又长,乘筏渡过不可能。

参考资料:

1、 《古代汉语词典》编写组 .古代汉语词典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8 :222 .2、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词典编写组.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19-22页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乔木:高大的树木。休:息也。指高木无荫,不能休息。息:此处《韩诗》所载版本作“思”,语助词,与下文“思”同。汉:汉水,长江支流之一。游女:汉水之神,或谓游玩的女子。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江:江水,即长江。永:水流长也。方:桴,筏。此处用作动词,意谓坐木筏渡江。

(qiáo)翘错薪,言刈(yì)其楚;之子于归,言秣(mò)其马。
翘翘:本指鸟尾上的长羽,比喻杂草丛生;或以为指高出貌。错薪:丛杂的柴草。古代嫁娶必以燎炬为烛,故《诗经》嫁娶多以折薪、刈楚为兴。刈:割。楚:灌木名,即牡荆。归:嫁也。秣:喂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lóu);之子于归,言秣其驹(jū)
蒌:蒌蒿,也叫白蒿,嫩时可食,老则为薪。驹:小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参考资料:

1、 《古代汉语词典》编写组 .古代汉语词典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8 :222 .2、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词典编写组.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19-22页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国风·周南·汉广》是先秦时代的民歌。这首诗是男子追求女子而不能得的情歌。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他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遂心愿,情思缠绕,无以解脱,面对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这首动人的诗歌,倾吐了满怀惆怅的愁绪。全诗三章的起兴之句,传神地暗示了作为抒情主人公的青年樵夫,伐木刈薪的劳动过程。

  从结构形式上分析,《汉广》全篇三章,前一章独立,后二章叠咏,同《诗经》中其他重章叠句的民歌,似无差异。但从艺术意境看,三章层层相联,自有其诗意的内在逻辑。可析而为二。

  首先,全诗三章的起兴之句,传神地暗示了作为抒情主人公的青年樵夫,伐木刈薪的劳动过程。方氏由此把《汉广》诗旨概括为“江干樵唱”,否定其恋情诗的实质,仍不免迂阔;但见出起兴之句暗示了采樵过程,既有文本依据,也是符合劳动经验的。

  其次,从结构形式看,首章似独立于二、三两章;而从情感表现看,前后部分紧密相联,细腻地传达了抒情主人公由希望到失望、由幻想到幻灭,这一曲折复杂的情感历程。有希望有追求,才有失望有失落;但诗篇于此未作明言,对这位青年当年追求思恋的一往深情,让读者得之言外。

  诗篇从失望和无望写起,首章八句,四曰“不可”,把追求的无望表达得淋漓尽致,不可逆转。一般把首句视为起兴;如果换一种读法,把“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置于首位,那么,“南有乔木,不可休思”便可视为比喻,连同“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构成一组气势如潮的博喻;瞻望难及的无限怅惘之情,也表现得更为强烈。当年苦恋追求,今日瞻望难及。但心不甘、情难拔,于是由现实境界转入幻想境界。

  三、三两章一再地描绘了痴情的幻境:有朝“游女”来嫁我,先把马儿喂喂饱;“游女”有朝来嫁我,喂饱驹儿把车拉。但幻境毕竟是幻境,一旦睁开现实的眼睛,便更深地跌落幻灭的深渊。他依然痴情而执着,但二、三两章对“汉广”、“江永”的复唱,已是幻境破灭后的长歌当哭,比之首唱,真有男儿伤心不忍听之感。总之,诗章前后相对独立,情感线索却历历可辨。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樵夫。他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却始终难遂心愿。情思缠绕,无以解脱,面对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这首动人的诗歌,倾吐了满怀惆怅的愁绪。

  陈启源《毛诗稽古编》把《汉广》的诗境概括为“可见而不可求”。这也就是西方浪漫主义所谓的“企慕情境”,即表现所渴望所追求的对象在远方、在对岸,可以眼望心至却不可以手触身接,是永远可以向往但永远不能到达的境界。《秦风·蒹葭》也是刻划“企慕情境”的佳作,与《汉广》比较,则显得一空灵象征,一具体写实。

  《蒹葭》全篇没有具体的事件、场景,连主人是男是女都难以确指,诗人着意渲染一种追求向往而渺茫难即的意绪。《汉广》则相对要具体写实得多,有具体的人物形象:樵夫与游女;有细微的情感历程:希望、失望到幻想、幻灭;就连“之子于归”的主观幻境和“汉广江永”的自然景物的描写都是具体的。不为无见。当然,空灵象征能提供广阔的想像空间,而具体写实却不易作审美的超越。钱锺书《管锥编》论“企慕情境”这一原型意境,在《诗经》中以《秦风·蒹葭》为主,而以《周南·汉广》为辅,其原因或许就在于此。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词典编写组.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19-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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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学(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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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君子说:学习是不可以停止的。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靛青是从蓝草里提取的,可是比蓝草的颜色更深;冰是水凝结而成的,却比水还要寒冷。一块木材直得合乎墨线,假如用火烤使它弯曲做成车轮,它的弧度就可以符合圆规的标准。即使又被风吹日晒而干枯了,木材也不会再挺直,是因为经过加工使它成为这样的。所以木材用墨线量过再经辅具加工就能取直,刀剑在磨刀石上磨过就能变得锋利,君子广博地学习并且每天检验反省自己,那么他就会智慧明达而且行为没有过失了。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我曾经整天思索,却不如片刻学到的知识多;我曾经踮起脚远望,却不如登到高处看得广阔。登到高处招手,胳膊没有加长,可是别人在远处也能看见;顺着风呼叫,声音没有变得洪亮,可是听的人在远处也能听得很清楚。借助车马的人,并不是脚走得快,却可以达到千里之外;借助舟船的人,并不善于游泳,却可以横渡江河。君子的资质秉性跟一般人没有不同,只是君子善于借助外物罢了。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堆积土石成了高山,风雨从这里兴起;汇积水流成为深渊,蛟龙从这儿产生;积累善行养成高尚的道德,精神得到提升,圣人的心境由此具备。所以不积累一步半步的行程,就没有办法达到千里之远;不积累细小的流水,就没有办法汇成江河大海。骏马一跨跃,也不足十步远;劣马连走十天,它的成功在于不停止。如果刻几下就停下来了,那么腐朽的木头也刻不断。如果不停地刻下去,那么金石也能雕刻成功。蚯蚓没有锐利的爪子和牙齿,强健的筋骨,却能向上吃到泥土,向下喝到地下的泉水,这是由于它用心专一。螃蟹有六条腿,两个蟹钳,但是没有蛇、鳝的洞穴它就无处藏身,这是因为它用心浮躁。

参考资料:

1、 徐中玉 金启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一).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107-1192、 吴相洲,王元昊,赵翔编,国学水平测试系统 中,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05,第242页3、 戴 伟.国学原典导读.成都:巴蜀书社,2003:402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yǐ)
  君子:指有学问有修养的人。学不可以已:学习不能停止。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zhòng)绳,輮(róu)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yòu)槁暴(pù),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lì)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cān)(xǐng)乎己,则知(zhì)明而行无过矣。
  青取之于蓝:靛青,从蓝草中取得。青,靛青,一种染料。蓝,蓼蓝,一年生草本植物,叶子含蓝汁,可以做蓝色染料。中绳:(木材)合乎拉直的墨线。绳,墨线。輮:通“煣”,古代用火烤使木条弯曲的一种工艺。规:圆规,画圆的工具。虽有槁暴:即使又晒干了。有,通“又”。槁,枯。暴,同“曝”,晒干。挺:直。受绳:用墨线量过。金:指金属制的刀剑等。就砺:拿到磨刀石上去磨。砺,磨刀石。就,动词,接近,靠近。日参省乎己:每天对照反省自己。参,一译检验,检查;二译同“叁”,多次。省,省察。乎,介词,于。博学:广泛地学习。日:每天。知:通“智”,智慧.明:明达。行无过:行为没有过错。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yú)之所学也;吾尝跂(qǐ)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yú)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jí)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xìng)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须臾:片刻,一会儿。跂:踮起脚后跟。博见:看见的范围广,见得广。疾:声音宏大。彰:明显,清楚。这里指听得更清楚。假:凭借,利用。舆:车厢,这里指车。利足:脚走得快。水:游泳。绝:横渡。生非异:本性(同一般人)没有差别。生,通“性”,天赋,资质。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kuǐ)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qí)(jì)一跃,不能十步;驽(nú)马十驾,功在不舍。锲(qiè)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lòu)。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xiè)六跪而二螯(áo),非蛇鳝(shàn)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跬:行走时两脚之间的距离,等于现在所说的一步、古人所说的半步。步:古人说一步,指左右脚都向前迈一次的距离,等于现在的两步。骐骥:骏马,千里马。驽马十驾:劣马拉车连走十天也能到达。驽马:劣马。驾:古代马拉车时,早晨套一上车,晚上卸去。套车叫驾,所以这里用“驾”指代马车一天的行程。 十驾就是套十次车,指十天的行程。此指千里的路程。舍:舍弃。指不放弃行路。锲:用刀雕刻。镂:原指在金属上雕刻,泛指雕刻。蟹六跪而二螯:螃蟹有六只爪子,两个钳子。六跪:六条腿。蟹实际上是八条腿。跪,蟹脚。一说,海蟹后面的两条腿只能划水,不能用来走路或自卫,所以不能算在“跪”里面。螯,螃蟹等节肢动物身前的大爪,形如钳。蛇鳝:异文“蛇蟮”。

参考资料:

1、 徐中玉 金启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一).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107-1192、 吴相洲,王元昊,赵翔编,国学水平测试系统 中,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05,第242页3、 戴 伟.国学原典导读.成都:巴蜀书社,2003:402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开篇“君子曰:学不可以已。”这不但是《劝学》篇的第一句,也是整个《荀子》著作的第一句。荀子认为人的本性是“恶”的,必须用礼义来矫正,所以他特别重视学习。“性恶论”是荀子社会政治思想的出发点,他在著作中首先提出学习不可以停止,就是想抓住关键,解决根本问题。因为他十分重视这个问题,所以他把自己的见解,通过“君子”之口提出来,以示郑重。开头就提出了中心论点,语言简劲,命意深广,因而很自然地引出了下文的滔滔阐述。

  以“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来比喻任何人通过发愤学习,都能进步,今日之我可以胜过昨日之我,学生也可以超过老师。这两个比喻,使学习的人受到很大的启发和鼓舞。不过,要能“青于蓝”“寒于水”,决不是“今日学,明日辍”所能办到的,必须不断地学,也就是说:“学不可以已”。所以,这两个比喻深刻有力地说明了中心论点,催人奋进。

  接着,文章进一步设喻,从根本上阐明道理:“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对学习者更大的鼓励。在强调了学习的重要作用后,文章以设喻引出论断:“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木材经过墨线量过就会取直,金属制成的刀剑之类拿到磨刀石上去磨就会锋利,这就好比君子广泛学习,而且每天检查省察自己,就会知识通达,行为没有过错。这样以设喻引出论断,显得更有说服力。论断句中的“日”字,与起句“学不可以已”的“已”字,紧密呼应,突出了要“知明而行无过”,就必须不断学习,从而有力地阐明了中心论点。

  第三段说明了学习在改变人的素质、提高人的智力方面的重大意义。学习意义重大,荀子认为,学习不能单靠坐在房子里苦思冥想,必须利用外界事物,向实际学习。因此,“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荀子以亲身的体验,通过“终日思”与“须臾学”的对比,强调空想不如学习。而这个与空想相对的“学”字,不言而喻,也就是指利用外界事物,向实际学习。这种对于学习的见解,也是荀子基于他的认识论提出来的。荀子否认孟子所说的人有天生的“良知”“良能”,因此他强调从外界实际事物中学习。他在这里提出的“学”的概念,就具有唯物主义因素。

  接着,连设五喻,展开论证,荀子先从生活经验说起:站在高处望,比踮起脚见得广阔;登高招手,顺风呼喊,手臂并非更长了,声音并非更大了,可是人家却能远远地看到,清楚地听到;可见利用高处、利用顺风的作用之大。推而广之,“假舆马”“假舟楫”的人,也并非善于走路或擅长游泳,可是他们却能“致千里”“绝江河”,由于设喻所用的事例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因此读起来不但感到亲切,而且觉得可信。随着不断设喻,阐明的道理越来越深入读者心灵,于是水到渠成地得出了结论:“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这就是说,君子之所以会有超过一般人的才德,就是因为他们善于利用外物来好好学习。推论起来,人如果善于利用外物好好学习,也就可以变为有才德的君子。这与第一段所说的青出于蓝、冰寒于水、直木可“輮”为车轮,意脉是一贯的,结构上也是暗相呼应的。此外,荀子把“所学”与“善假于物”联系起来,“这意味着学习的目的是要认识客观事物的规律,并利用这些规律性知识去改造客观世界。”(引自严北溟关于《劝学》的说明)这与他的“制天命”的思想也是联系着的。这一段说明学习必须善于利用外物。

  最后一段阐述学习必须专心一致、锲而不舍。人们在从外界实际事物中学习的时候,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这一段作了进一步的说明,主要写了两个方面:一个是“积”,一个是“一”。文章先设两喻引出论点:“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这说明学习要注意积累。荀子根本不承认“天生圣人”的说法,他指出人只要努力学习,“积善积德”,就可以具备圣人的思想。圣人也是不断学习而成的,正如他在《性恶》篇中所说的:“积善不息”,“涂之人可以为禹”。他充分强调“积善”的作用,这与开头提出的“学不可以已”也是一脉相承、遥相呼应的。在笔法上,以设喻引出论点,更加强了论点的语势,使论点一出现就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接着,文章又进行申述:“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是从反面设喻来说明积累的重要。经过一正一反的设喻,学习要注意积累的道理已初步阐明,但是为了深入说明,文章又反复设喻对比:先以“骐骥一跃,不能十步”与“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相比,再以“锲而舍之,朽木不折”与“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相比,从而充分显示出“不舍”的重大意义,而学习要注意积累的道理,也得到了进一步的证明。当然,学习要做到“不舍”,要不断积累,那就必须专一,不能浮躁。

  因此,文章再以“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能够“上食埃土,下饮黄泉”与“蟹六跪而二螯”,却“非蛇蟮之穴无可寄托”进行对比,说明学习必须专心致志,不能粗心浮气。这两个比喻,强调了学习必须坚持不懈,并照应了上文的层层论述。通过这一段的层层比喻,可以清楚地理解学习必须持之以恒。至此,开篇提出的“学不可以已”的中心论点,已得到了深入的阐发和充分的证明。

  这篇文章各段的条理十分清楚,基本上是每段阐述一个具体问题,而且总在文章的开头、结尾部分作出明确的交代。在文章中,作者有时又采用对比的方法,将两种相反的情况组织在一起,形成鲜明对照,以增强文字的说服力。例如,在强调学习必须持之以恒、用心专一时,他不但用了一些并列的比喻,也用了好些相反相成的比喻,他列举了“骐骥一跃,不能十步”和“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和“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以及“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的蚯蚓,竟能在地下来去自如,而“六跪而二螯”的螃蟹,却连一个容身的小洞也掘不好。这就表明,“积”与“不积”所产生的效果是截然相反的。在荀子哲学思想中,“积”字是一个重要观点。

参考资料:

1、 黄岳洲.中国古代文学名篇鉴赏辞典(上卷).北京:华语教学出版社,2013:9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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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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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王曰:“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宋玉对曰:“臣闻于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王曰:“夫风始安生哉?”宋玉对曰:“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飏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眴焕粲烂,离散转移。故其清凉雄风,则飘举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宫。抵华叶而振气,徘徊于桂椒之间,翱翔于激水之上。将击芙蓉之精。猎蕙草,离秦衡,概新夷,被荑杨,回穴冲陵,萧条众芳。然后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跻于罗帏,经于洞房,乃得为大王之风也。故其风中人状,直惨凄惏栗,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

  王曰:“善哉论事!夫庶人之风,岂可闻乎?”宋玉对曰:“夫庶人之风,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堀堁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动沙堁,吹死灰,骇溷浊,扬腐余,邪薄入瓮牖,至于室庐。故其风中人状,直憞溷郁邑,殴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篾,啖齰嗽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

  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楚襄王在兰台宫游玩,由宋玉景差陪同。一阵风飒飒吹来,楚襄王就敞开衣襟迎着吹来的清风说:“这风好爽快呵!这是我与百姓共同享受的吗?”宋玉回答道:“这只是大王享受的风,百姓怎么能与王共同享受它呢!”

  王曰:“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宋玉对曰:“臣闻于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楚襄王说。“风是天地间流动的空气,它普遍而畅通无阻地吹送过来,不分贵贱高下,都能吹到。现在你却认为只有我才能享受它,难道有什么理由吗?”宋玉答道。“我听老师说,枳树弯曲多叉,就容易招引鸟来作窝。有空洞的地方,风就会吹过来。由于所依托的环境条件不同,风的气势也就不同了。”

  王曰:“夫风始安生哉?”宋玉对曰:“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飏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眴焕粲烂,离散转移。故其清凉雄风,则飘举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宫。抵华叶而振气,徘徊于桂椒之间,翱翔于激水之上。将击芙蓉之精。猎蕙草,离秦衡,概新夷,被荑杨,回穴冲陵,萧条众芳。然后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跻于罗帏,经于洞房,乃得为大王之风也。故其风中人状,直惨凄惏栗,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
  楚襄王问道:“那风,最初是从哪里生成的呢?”宋玉答道:“风在大地上生成的,从青翠小草尖上兴起,逐渐扩展到山谷,在大山洞口怒吼,沿着大山坳,在松柏林下狂舞。疾风往来不定,形成撞击物体的声音;风势迅疾飘扬,犹如怒火飞腾,风声如雷,风势交错相杂。飞砂走石,大风摧树折木,冲击森林原野。等蓟风势逐渐平息下来,风力微弱,四面散开,只能透进小孔,摇动门栓了。风定尘息之后,景物显得鲜明灿烂,微风渐渐向四面飘散。所以使人感到清凉舒畅的雄风,就飘动升降,凌越高高的城墙,进入深深的王宫。它吹动花草,散发香气,在桂树和椒树之间往来回旋,在疾流的水徊上缓缓飞翔。于是风吹拂水上的荷花,掠过蕙草,分开秦蘅,吹平新夷,覆盖在初生的草木之上,它急剧回旋冲击山陵,致使各种芳草香花凋零殆尽。然后风就在院子里徘徊,向北吹进宫室,上升到丝织的帷帐里,进入深邃的内室,这才成为大王的风了。所以那种风吹到人身上,其情状简直凄凉寒冷得很,清凉的冷风使人为之感叹。清清凉凉的,既能治病,又可解酒,使人耳聪目明,身心安宁,这就是所说的唯大王所有的雄风呀!”

  王曰:“善哉论事!夫庶人之风,岂可闻乎?”宋玉对曰:“夫庶人之风,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堀堁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动沙堁,吹死灰,骇溷浊,扬腐余,邪薄入瓮牖,至于室庐。故其风中人状,直憞溷郁邑,殴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篾,啖齰嗽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 
  楚襄王说。“你对这件事解说论述得太好了!那么老百姓的风,是不是也可以说给我听听呢?”宋玉回答说:“老百姓的风是从冷落偏僻的小巷中忽然刮起来的,扬起的尘土,烦躁愤懑地回旋盘转,冲击空隙,侵入门户。刮起尘沙,吹散灰堆,搅起污秽肮脏的东西,扬起腐烂的垃圾,歪歪斜斜逼近用破瓮口做的窗户,一直吹到百姓住的草屋里。所以那种风吹到人身上,其情状简直令人心烦意乱,忧郁苦闷,受到闷热之气,得了湿病,使人内心愁昔,生病发烧。风吹到嘴唇上就生唇疮,吹刭眼睛上就使得眼睛红肿,受风得病后使人嘴巴抽搐,咬牙吮咂大叫,陷于半死不活状态。这就是所讲的老百姓的雌风呀。”

参考资料:

1、 赵逵夫.《历代赋评注·先秦卷》.成都:巴蜀书社,2010:359-3632、 宋凡圣,许新,章士严.《〈大学语文〉古文今译》.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39-40

  楚襄(xiāng)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sà)然而至,王乃披襟(jīn)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shù)人安得而共之!”
  楚襄王:即楚顷襄王,名横,楚怀王之子,周赧王十七年至五十二年(前—前)在位。兰台之宫:朝廷收藏典籍收罗文士之所,也为楚王冶游之处,在郢都以东,汉北云梦之西。景差:楚大夫,《汉书·古今人表》做“景磋”。“差”为“磋”之省借。侍:站立左右侍候,这里指随从。飒:风声。披襟:敞开衣襟。当之:迎着风。当,对着,面对。寡人:古代君王对自己的谦称,意为“寡德之人”。庶人:众人,指人民。共:指共同享有。邪:同“耶”,疑问语气词。

  王曰:“夫风者,天地之气,溥(pǔ)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宋玉对曰:“臣闻于师:枳(zhǐ)(gōu)来巢(cháo),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独:唯独,只是。安:疑问代词,怎么。得:得以,能够。溥:通“普”,普遍。畅:畅通。枳:一种落叶小乔木,也称枸橘,枝条弯曲,有刺。句:弯曲。来:招致。巢:用作动词,筑巢。空穴来风:有洞穴的地方就有风进来。空穴,连绵词,即孔穴。其:指“鸟巢”和“风”。托:依靠,凭借。然:如此,这样。殊:异,不同。

  王曰:“夫风始安生哉?”宋玉对曰:“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yín)溪谷,盛怒于土囊(náng)之口。缘太山之阿(ē),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píng)(pāng),激飏(yáng)(biāo)怒。耾(hóng)耾雷声,回穴错迕(wǔ)。蹶(jué)石伐木,梢(shāo)杀林莽(mǎng)。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jiàn),眴(xuàn)焕粲(càn)烂,离散转移。故其清凉雄风,则飘举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宫。抵华叶而振气,徘(pái)(huái)于桂椒(jiāo)之间,翱翔于激水之上。将击芙蓉之精。猎蕙(huì)草,离秦衡,概新夷,被荑(tí)杨,回穴冲陵,萧条众芳。然后徜(cháng)(yáng)中庭,北上玉堂,跻(jī)于罗帏(wéi),经于洞房,乃得为大王之风也。故其风中(zhòng)人状,直惨凄惏栗(lì),清凉增欷(xī)。清清泠(líng)泠,愈病析酲(chéng),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
  夫:句首发语词,无实义。始:开始,最初。安:怎样。青蘋之末:即青蘋的叶尖。蘋,蕨类植物,多年生浅水草本。亦称“四叶菜”,“田字草”。侵淫:渐渐进入。溪谷:山谷。盛怒:暴怒,形容风势猛烈。囊:洞穴。缘:沿着。泰山:大山。泰:通“太”。阿:山曲。飘忽:往来不定的样子,此处形容风很大。淜滂:大风吹打物体发出的声音。激飏:鼓动疾飞。熛怒:形容风势猛如烈火。熛,火势飞扬。耾耾:风声。雷声:言风声如雷。回穴:风向不定,疾速回荡。错迕:盘旋错杂貌。蹶石:摇动山石,飞沙走石。蹶,撼动。伐木:摧断树木。梢杀林莽:摧毁树林和野草。梢杀,指毁伤草木。莽,草丛。被丽披离:皆连绵词,四散的样子。冲孔:冲进孔穴。动楗:吹动门闩。楗,门闩。眴焕粲烂:皆连绵词,色彩鲜明光华灿烂的样子。离散转移:形容微风向四处飘散的样子。飘举:飘飞飘动的意思。升降:偏义复词,“升”意。乘凌:上升。乘,升。高城:高大的城垣。深宫:深邃的宫苑。抵:触。华:同“花”。振:摇动振荡。桂:桂树,一种香木。椒:花椒,一种香木。翱翔:形容风像鸟一样在空中翱翔回旋。激水:激荡的流水,犹言急水。芙蓉之精:芙蓉的花朵。精,通“菁”,即华(花)。猎:通“躐”,践踏,此处为吹掠之意。蕙:香草名,和兰草同类。离:经历。《史记·苏秦列传》张守节《正义》:“离,历也。”秦蘅:本产于秦地(今天水一带)的一种杜衡。概:古代量谷物时刮平斗斛的器具,此处为吹平意。新夷:即“辛夷”,又名“留夷”,一种香草。被:覆盖,此处为掠过之意。荑杨:初生的杨树。回穴冲陵:回旋于洞穴之中,冲激于陵陆之上。冲,冲撞。陵,通“凌”,侵犯。萧条众芳:使各种香花香草凋零衰败。萧条在此处用为动词。倘佯:犹“徘徊”。中庭:庭院之中。一说即位置居中的庭院。玉堂:玉饰的殿堂,亦为殿堂的美称。跻:上升,登上。罗帷:用丝罗织成的帷幔。洞房:指宫殿中深邃的内室。洞,深。中人状:指风吹到人身上的样子。中,吹中,吹到。状,状况,情形。直:特意,特别。憯凄:凄凉悲痛的样子。惏栗:寒冷的样子。增:通“层”,重复,反复。欷:唏嘘。本是叹息或叹息声,这里是说在酷热的天气,遇到一阵清凉的风吹来,不禁爽快地舒了一口气。清清泠泠:清凉的样子。愈病:治好病。析酲:解酒。酲,病酒,酒后困倦眩晕的状态。发明耳目:使耳目清明。发,开。明,使之明亮。宁体便人:使身体安宁舒适。

  王曰:“善哉论事!夫庶人之风,岂可闻乎?”宋玉对曰:“夫庶人之风,塕(wěng)然起于穷巷之间,堀(kū)(kè)扬尘,勃(bó)郁烦冤,冲孔袭门。动沙堁,吹死灰,骇溷(hùn)浊,扬腐余,邪薄入瓮(wèng)(yǒu),至于室庐。故其风中人状,直憞(dùn)溷郁邑(yì),殴温致湿,中心惨怛(dá),生病造热。中唇为胗(zhěn),得目为篾(miè),啖(dàn)(zé)(sòu)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 
  论事:分析事理。岂:通“其”,表示期望。塕然:风忽然而起的样子。穷巷:偏僻小巷。堀堁:风吹起灰尘。堀,冲起。堁,尘埃。勃郁:抑郁不平。烦冤:烦躁愤懑。袭:入。沙堁:沙尘,沙土。死灰:冷却的灰烬。骇:惊起。此处为搅动之意。溷浊:指污秽肮脏之物。溷,通“混”。腐馀:腐烂的垃圾。邪薄:指风从旁侵入。邪,通“斜”。薄,迫近。瓮牖:在土墙上挖一个圆孔镶入破瓮做成的窗户。瓮,一种圆底圆口的陶制器。牖,窗户。室庐:指庶人所居住的简陋小屋。庐,草屋。憞溷:烦乱。郁邑:忧闷。殴温致湿:驱来温湿之气,使人得湿病。殴,通“驱”。中心:即心中。惨怛:悲惨忧伤。怛,痛苦。造热:得热病。中唇:吹到人的嘴唇上。胗:唇上生的疮。得目为蔑:吹进眼里就得眼病。啖齰嗽获:中风后口动的样子。啖,吃。齰,咬。嗽,嚼。嗽,吸吮。获,大叫。死生不卒:不死不活。此言中风后的状态。生,活下来,指病愈。卒,通“猝”,仓卒,比较快地。

参考资料:

1、 赵逵夫.《历代赋评注·先秦卷》.成都:巴蜀书社,2010:359-3632、 宋凡圣,许新,章士严.《〈大学语文〉古文今译》.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39-40

  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王曰:“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不择贵贱高下而加焉。今子独以为寡人之风,岂有说乎?”宋玉对曰:“臣闻于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

  王曰:“夫风始安生哉?”宋玉对曰:“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缘太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飏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至其将衰也,被丽披离,冲孔动楗,眴焕粲烂,离散转移。故其清凉雄风,则飘举升降。乘凌高城,入于深宫。抵华叶而振气,徘徊于桂椒之间,翱翔于激水之上。将击芙蓉之精。猎蕙草,离秦衡,概新夷,被荑杨,回穴冲陵,萧条众芳。然后徜徉中庭,北上玉堂,跻于罗帏,经于洞房,乃得为大王之风也。故其风中人状,直惨凄惏栗,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

  王曰:“善哉论事!夫庶人之风,岂可闻乎?”宋玉对曰:“夫庶人之风,塕然起于穷巷之间,堀堁扬尘,勃郁烦冤,冲孔袭门。动沙堁,吹死灰,骇溷浊,扬腐余,邪薄入瓮牖,至于室庐。故其风中人状,直憞溷郁邑,殴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篾,啖齰嗽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

  风没有生命,本无雄雌之分,但王宫空气清新,贫民窟空气恶浊,这乃是事实。作者从听觉、视觉、嗅觉对风的感知不同,生动、形象、逼真地描述了“雄风”与“雌风”的截然不同,反映了帝王与贫民生活的天壤之别。前者骄奢淫逸,后者凄惨悲凉。寓讽刺于描述之中,意在言外。

  帝王幽居深宫,生存环境优越,肆虐的狂风进了高城深宫,早已化为清凉治病的和风;而生活在穷巷贫窟的庶民生存环境恶劣,没有防护实施,狂风肆意侵凌,无奈的遭受着风的凄苦。正如文中指出“枳勾来巢,空穴来风,所托者然也,则风气也殊焉。”因为生存条件的不同,所以对风的感受也就不同,风带给帝王的是享受,带给贫民的是灾难。不管宋玉是插科打诨,逗帝王开心,还是暗藏讽谏,风带给不同条件的人的祸福感受是客观存在的。

  文章从开头到“臣闻於师: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其所托者然,则风气殊焉。”为第一段。这段通过引起“雄风”和“雌风”论辩的背景,提出风气带给人不同感受的论点。

  第二段论述了风的形成、起源以及由弱到强、由强衰弱直至进入深宫化为清风四处飘散吸取万物精华而后带给帝王享受的过程。肆虐的狂风在入城前飘散为清风乘越高墙入於深宫,摇动华叶,徘徊香木之间,寻取其幽香;临池采芙蓉芳香;出水掠蕙草浓香;劈开秦衡,摆动新夷掠取清香,披开荑杨收取嫩香,然后带着五香的新鲜徜徉中庭,北上玉宫,又通过层层帷幕进入深宫。这段描写颇为生动,像是描写一个殷情而又谨慎的君王侍臣,小心的调制着君王需求的和风。这里对风的描写暗喻了帝王贪欲的神圣特权,以及臣民伺候帝王的恭敬与虔诚。帝王得到的不像是自然的风,而是精心调制的服务。这风带给帝王的享受,好像是一付神药,这种轻松与愉悦像是病愈酒醒,耳聪目明,舒服至极,使得帝王不由的感叹“好痛快!”这就是帝王享受的雄风。这也是对帝王的生活侧面写照,揭示了帝王生活的奢求与贪欲。

  第三段论述了庶人的风。突然起於闭塞的巷道中,扬起沙尘,像愤怒的冤魂恶鬼叫嚣着冲孔袭门。光这来势,就让人感觉这风对于贫民不怀好意的侵犯是何等的嚣张可怕啊!继而卷起沙粒,吹起死灰,搅起污秽肮脏的垃圾,扬起腐臭的气味,斜插进破瓮做的窗户,直冲茅庐。这阴风在贫窟里肆意妄为,使得贫民头昏胸闷,伤心劳神,疲软无力,继而发烧生病,吹到嘴上生口疮,吹到眼上害红眼病,进而嘴巴抽搐吮动,咿呀叫喊,说不出话来,得了中风病。这就是庶人的雌风。通过这段描写,我们可以深切感受的庶民生存环境的恶劣,以及庶民生存的艰难与痛苦。

  通过帝王的雄风与贫民的雌风,我们深切感受到同在一片蓝天下的生命是如此的不平等。这不平等的根源不是自然灾害,而是人权的肆意践踏。因为生存环境的不同,造成雄风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享受,而雌风带来的是欲哭无泪的灾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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鸱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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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猫头鹰你这恶鸟,已经夺走了我的雏子,再不能毁去我的窝巢。我含辛茹苦,早已为养育雏子病了!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我趁着天未阴雨,啄取那桑皮桑根,将窗扇门户缚紧。现在你们树下的人,还有谁敢将我欺凌!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我用拘挛的手爪,采捋茅草花;又蓄积干草垫底,喙角也累得病啦,只为了还未筑好的家。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我的翅羽稀落,我的尾羽枯槁;我的巢儿垂危,正在风雨中飘摇。我只能惊恐地哀号!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301-304页

(chī)(xiāo)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yù)子之闵(mǐn)斯。
鸱鸮:猫头鹰。子:指幼鸟。室:鸟窝。恩:爱。《鲁诗》“恩”作“殷”,尽心之意。斯:语助词。鬻:育。闵:病。

(dài)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chóu)(móu)(yǒu)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迨:及。彻:通“撤”,取。桑土:《韩诗》作“桑杜”,桑根。绸缪:缠缚,密密缠绕。牖:窗。户:门。女:汝。下民:下面的人。或:有。

予手拮(jié)(jū),予所捋(luō)(tú)。予所蓄租,予口卒瘏(tú),曰予未有室家。
拮据:手病,此指鸟脚爪劳累。捋:成把地摘取。荼:茅草花。蓄:积蓄。租:通“苴”(居),茅草。卒瘏:患病。卒通“悴”。室家:指鸟窝。

予羽谯(qiáo)谯,予尾翛(xiāo)翛,予室翘(qiáo)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xiāo)哓!
谯谯:羽毛疏落貌。翛翛:羽毛枯敝无泽貌。翘翘:危而不稳貌。哓哓:惊恐的叫声。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301-304页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寓言是一种借说故事以寄寓人生感慨或哲理的特殊表现方式。它的主角可以是现实中人,也可以是神话、传说中的虚幻人物,而更多的则是自然界中的虫鱼鸟兽、花草木石。这种表现方式,在战国的诸子百家之说中曾被广为运用,使古代的说理散文增添了动人的艺术魅力,放射出奇异的哲理光彩。

  但以寓言作诗,在先秦却不多见;只是到了汉代,才在乐府诗中成批涌现,一时蔚为奇观。倘要追溯它的源头,虽然可与战国诸子之作遥相接续,但其“天造草昧”的创制,还得首推这首在“诗三百篇”中也属凤毛麟角的《鸱鸮》。

  这首诗的主角,是一头孤弱无助的母鸟。当它在诗中出场的时候,正是恶鸟“鸱鸮”刚刚洗劫了它的危巢,攫去了雏鸟在高空得意盘旋之际。诗之开笔“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即以突发的呼号,表现了母鸟目睹“飞”来横祸时的极度惊恐和哀伤。人们常说:“画为无声诗,诗为有声画。”此章的展开正是未见其影先闻其“声”,在充斥诗行的怆然呼号中,幻化出母鸟飞归、子去巢破的悲惨画境。当母鸟仰对高天,发出凄厉呼号之际,人们能体会到它此刻该怎样毛羽愤竖、哀怒交集。但鸱鸮之强梁,又不是孤弱的母鸟所可惩治的。怆怒的呼号追着鸱鸮之影远去,留下的便只有“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的伤心呜咽了。这呜咽传自寥廓无情的天底,传自风高巢危的树顶,而凝聚在两行短短的诗中,至今读来令人颤栗。

  正如人们很少关注鸟兽的悲哀一样,人类也很少能了解它们在面对灾祸时的伟大、坚强。诗中的母鸟看似孤弱,却也一样富于生存的勇气和毅力。它刚还沉浸在丧子破巢的哀伤之中,即又于哀伤中抬起了刚毅的头颅:“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它要趁着天晴之际,赶快修复破巢。这第二章仍以母鸟自述的口吻展开,但因为带有叙事和描摹,读者所读见的,便恍如镜头摇转式的特写画面:哀伤的母鸟急急忙忙,忽而飞落在桑树林间,啄剥着桑皮根须;忽而飞返树顶,口衔着韧须细细缠缚窠巢。“彻彼”叙其取物之不易,“绸缪”状其缚结之紧密。再配上“啾啾”啼鸣的几声“画外音”,读者便又听到了母鸟忙碌之后,所发出的既警惕又自豪的宣言:“今女下民,或敢侮予!”那是对饱经骚扰的下民往事的痛愤回顾,更是对缚扎紧密的鸟巢的骄傲自许,当然也包含着对时或欺凌鸟儿的“下民”的严正警告。倘若人类真能解破鸟语,是应该谨记这母鸟的警告,而对它的坚韧、顽强肃然起敬的了。

  三、四两章宜作一节读。这是母鸟辛勤劳作后的痛定思痛,更是对无法把握自身命运的处境的凄凄泣诉,“予手拮据”、“予口卒瘏”、“予羽谯谯”、“予尾翛翛”:遭受奇祸的母鸟终于重建了自己的巢窠,充满勇气地活了下来。但是,这坚强的生存,对于孤弱的母鸟来说,是付出了无比巨大的代价。

  它的鸟爪拘挛了,它的喙角累病了,至于羽毛、羽尾,也全失去了往日的细密和柔润,而变得稀疏、枯槁。这些怆楚的自怜之语,发之于面临奇灾大祸,而挣扎着修复鸟巢的万般艰辛之后,正如潮水之汹涌,表现着一种悲从中来的极大伤痛。然而更令母鸟恐惧的,还是挟带着自然威力的“风雨”:鸱鸮的进犯纵然可以凭非凡的勇气抵御,但对这天地间之烈风疾雨,小小的母鸟却无回天之力了。“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晓哓!”诗之结句,正以一声声“哓哓”的鸣叫,穿透摇撼天地的风雨,喊出了不能掌握自身命运的母鸟之哀伤。

  倘若仅从诗面上看,《鸱鸮》也堪称一首代鸟写悲的杰作:它写鸟像鸟,通篇用了母鸟的“语言”,逼真地传写出了既丧爱雏、复遭巢破的鸟禽之伤痛,塑造了一头虽经灾变仍不折不挠重建“家室”的可敬母鸟的形象。如果鸟禽有知,亦当为诗人对它们生活情状描摹之精妙、心理情感体味之真切,而“啾啾”叹惋。然而这毕竟是一首“寓言诗”,与其说是代鸟写悲,不如说是借鸟写人,那母鸟所受恶鸮的欺凌而丧子破巢的遭遇,以及在艰辛生存中面对不能把握自身命运的深深恐惧,正是下层人民悲惨情状的形象写照。由此反观全诗,则凶恶的“鸱鸮”、无情的“风雨”,便全可在人世中显现其所象征的真实身份。而在母鸟那惨怛的呼号和凄怆的哀诉中,正传达着久远以来受欺凌、受压迫人们的不尽痛愤。

  旧说如《毛诗序》谓此诗乃“周公救乱”之作,方玉润《诗经原始》、魏源《诗古微》又以为乃“周公悔过以儆成王”、“周公戒成王”之作,虽也知诗用借喻手法,但坐实本事,反而扞格不通。

  《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301-30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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