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
在遥远的故乡,曾听过子规鸟凄恻的鸣啼;如今在异乡宣城,又看到盛开的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子规鸣叫悲啭,使人愁肠寸断。暮春三月,这鸟鸣花开的时节,游子正思念他的故乡三巴。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9552、 裴 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214-215蜀(shǔ)国曾闻子规(guī)鸟,宣城还见杜鹃(juān)花。
宣城:今属安徽。蜀国:指四川。子规鸟:又名杜鹃,因鸣声凄厉,动人乡思,故俗称断肠鸟,蜀地最多;传说是古蜀王杜宇死后所化。杜鹃花:即映山红,每年春末盛开,正是杜鹃鸟啼之时,故名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三春:指春季。三巴:巴郡、巴东、巴西三郡,即指蜀国,今四川。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9552、 裴 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214-215此诗感物起兴。前二句从地理和时间两个方面的对比和联结中,视听并置,真实地再现了触动乡思的过程;后二句分别承接前二句,一句三顿,表现了诗人深切的故乡之念。全诗通篇对仗,结构上前呼后应,浑然一体,运用多种修辞手法,达到情景交融的效果。尤其是后二句,“一”与“三”三次反复,按理在近体诗中是禁忌的,但诗人却写得神韵天然,足见诗人驾驭语言的高超能力。
“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两句是写暮春三月,寄寓在宣城的李白,觉得昏花的老眼中忽然映入一片红色,仔细瞧,原来是杜鹃花开了。这杜鹃好像就是故乡的花。诗人的乡思因此被触动了。在蜀中,每逢杜鹃花开的时候,子规鸟就开始啼鸣了。子规鸟,又名杜鹃,花与鸟的名字相同,也是勾起诗人联想的一个原因。这鸟,相传是古蜀帝杜宇的精魂化成。杜宇号称望帝,他自以为德薄,于是禅让了帝位而出亡,死后化为杜鹃鸟。暮春时节,它就悲鸣起来,鸣声仿佛是呼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昼夜不止,一直啼叫得嘴边淌出血来。此刻,诗人耳边似乎响起了子规鸟的蹄叫声,一声声地呼唤他归去。
诗的一、二句,形成自然的对仗,从地理和时间两个方面的对比和联结中,真实地再现了触动乡思的过程。这两句的语序倒置:本来是先看见宣城的杜鹃花,才联想到蜀国的子规鸟,诗人却将它倒了过来,先写回忆中的虚景,后写眼前的实景。这样,就把故国之思放在了突出的位置上,表明这故国之思原本就郁积于心,此时一旦勾起,大为凄苦强烈。然而,被乡思苦苦折磨着的诗人,眼下不能回到故乡去。青年时代,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要到故乡之外的广阔天地中去实现宏伟抱负。本想功成名退再荣归故里。不料功业无成,老来竟落到这步田地,他觉得没有面目见蜀中父老。何况,李白眼下困居宣城,拖着老迈的病体,也无法踏上旅途。飘泊终生的诗人,到头来不但政治与事业上没有归宿,就连此身也无所寄托,遥望着千里之外的故乡,他心中的悲戚可想而知。
“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两句,分别承接一、二句,进一步渲染浓重的乡思。首句说“曾闻”,第三句则强调了真切如闻:子规鸟的俗名,就叫断肠鸟,“一叫一回肠一断”,它啼叫起来,没完没了,诗人的愁肠也断成一寸寸了。末句点明时令,用“三春三月”四字,补叙第二句;“忆三巴”三字,则突现了思乡的主题,把杜鹃花开、子规悲啼和诗人的断肠之痛融于一体,以一片苍茫无涯的愁思将全诗笼罩了起来。诗的三、四句看似对仗,其实对得又不甚工。诗句把“一”“三”两个字各自串连起来,纡结萦回,使人感到乡思袭来时无比的悲切伤痛。
参考资料:
1、 薛天纬 等.唐诗鉴赏辞典补编.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168-169举国繁华委逝川,羽毛飘荡一年年。
杜鹃放弃了繁华的故园山川,年复一年地四处飘荡。
他山叫处花成血,旧苑春来草似烟。
在异乡鸣叫,鲜血染红了山上花丛,可春天来到,老花园依然草木茂盛。
雨暗不离浓绿树,月斜长吊欲明天。
雨后凉风,它藏在绿树丛中声声哀啼,夜幕初开,它迎着欲曙的天空肃然鸣叫。
湘江日暮声凄切,愁杀行人归去船。
天色渐晚,它在湘江边凄凉鸣叫,使归家的船只行人悲愁之至。
参考资料:
1、 雅瑟.《唐诗三百首鉴赏大全集》:新世界出版社,2011:420-421页举国繁华委逝川,羽毛飘荡一年年。
国:故国。委:舍弃,丢弃。
他山叫处花成血,旧苑(yuàn)春来草似烟。
他山:别处的山,这里指异乡。苑:古代养禽兽植林木的地方,花园。草似烟:形容草木依然茂盛。烟:悬浮在空气中的固体小颗粒。
雨暗不离浓绿树,月斜长吊欲明天。
雨暗:下雨时天色昏暗。离:分开。长:通“常”,持续,经常。吊:悬挂。欲:想要。
湘江日暮(mù)声凄切,愁杀行人归去船。
湘江:长江支流,在今湖南省。日暮: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凄切:凄凉悲切。愁杀:亦作“愁煞”,谓使人极为忧愁。杀,表示程度深。
参考资料:
1、 雅瑟.《唐诗三百首鉴赏大全集》:新世界出版社,2011:420-421页旧时有蜀国国王化身杜鹃悲啼的传说。这可能是前人因为听得杜鹃鸣声凄苦,臆想出来的故事。此篇咏写子规,就从这个故事落笔,设想杜鹃鸟离去繁华的国土,年复一年地四处飘荡。这个悲剧性的经历,正为下面抒写悲慨之情作了铺垫。
由于哀啼声切,加上鸟嘴呈现红色,旧时又有杜鹃泣血的传闻。诗人借取这个传闻发挥想象,把原野上的红花说成杜鹃口中的鲜血染成,使用了夸张的手法,增强了形象的感染力。可是,这样悲鸣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故国春来,依然是一片草木荣生,青葱拂郁,含烟吐雾,丝毫也不因子规的伤心而减损其生机。“草似烟”是运用了比喻的修辞,形象生动。这里借春草作反衬,把它们欣欣自如的神态视为对子规啼叫漠然无情的表现,想象之奇特,更胜过前面的泣花成血。第二联中,“他山”与“旧苑”对举,一热一冷,映照鲜明,更突出了杜鹃鸟孤身飘荡、哀告无门的悲惨命运。
后半篇继续多方面地展开对子规啼声的描绘。不同的地方,持续的鸣叫,它就是这样不停地悲啼,不停地倾诉自己内心的伤痛,从晴日至阴雨,从夜晚到天明。这一声声哀厉而又执著的呼叫,在江边日暮时分传入船上行人耳中,不能不触动人们的旅思乡愁和各种不堪回忆的往事,叫人黯然魂消、伤心欲泣。
从诗篇末尾的“湘江”看,这首诗写在今湖南一带。作者罢官,流寓荆南,这首诗反映了他仕途失意而又远离故乡的痛苦心情。诗歌借咏物托意,通篇扣住杜鹃鸟啼声凄切这一特点,反复着墨渲染,但又不陷于单调、死板地勾形摹状,而能将所咏对象融入多样化的情景与联想中,正写侧写、虚笔实笔巧妙地结合使用,达到“状物而得其神”的艺术效果。这是对写作咏物诗的有益启示。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338-1339页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独上 一作:独坐)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
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兵士哭龙荒。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
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玉门山嶂几千重,山北山南总是烽。
人依远戍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独上 一作:独坐)
在烽火台的西边高高地耸着一座戍楼,黄昏时分,独坐在戍楼上任凭从湖面吹来的秋风撩起自己的战袍。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此时又传来一阵幽怨的羌笛声,吹奏的是《关山月》的调子,无奈着笛声更增添了对万里之外的妻子的相思之情。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军中起舞,伴奏的琵琶翻出新声,不管怎样翻新,每每听到《关山月》的曲调时,总会激起边关将士久别怀乡的忧伤之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纷杂的乐舞与思乡的愁绪交织在一起,欲理还乱,无尽无休。此时秋天的月亮高高地照着长城。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
边城榆树的叶子早已稀疏飘落,颜色发黄了,傍晚时分,一场战斗刚刚结束,环视战场,只见暮云低合,荒丘起伏。
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兵士哭龙荒。
将军向皇帝上表,奏请班师,以便能把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尸骨运回故土安葬,不能让士兵们为他乡埋葬自己的战友而伤感痛哭。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青海湖上蒸腾而起的漫漫云雾,遮暗了整个祁连山,远远地可以望见玉门关那座孤城。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黄沙万里,频繁的战斗磨穿了战士们身上的铠甲,不将敌人打败绝不回还。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塞北沙漠中大风狂起,尘土飞扬,天色为之昏暗,前线军情十分紧急,接到战报后迅速出击。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先头部队已经于昨天夜间在洮河的北岸和敌人展开了激战,刚刚听说与敌人交火,现在就传来了已获得大捷的消息。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
将军臂膊上绑缚着胡瓶,骑着紫薄汗马,英姿飒爽;碎叶城西的天空中一轮秋月高高悬挂。
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边境传来紧急军情,皇上派使者星夜传诏将军,并赐予尚方宝剑令其即刻领兵奔赴前线杀敌;将军拜诏辞京,奔赴战场,将士用命,一鼓作气,很快就攻破了敌人的老巢。
玉门山嶂几千重,山北山南总是烽。
玉门关周围山峦层层叠叠,像重重屏障护卫着王朝的西北边防;烽火台遍布各个山头。
人依远戍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
人们戍边要依靠烽火来传递消息;那里山深林密,马儿跑过一会儿就看不见踪影了。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独上 一作:独坐)
独上:一作“独坐”。
更吹羌(qiāng)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羌笛:羌族竹制乐器。关山月,乐府曲名,属横吹曲。多为伤离别之辞。无那:无奈,指无法消除思亲之愁。一作“谁解”。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新声:新的歌曲。关山:边塞。旧别:一作“离别”。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撩乱:心里烦乱。边愁:久住边疆的愁苦。听不尽:一作“弹不尽”。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
关城:指边关的守城。云沙:像云一样的风沙。
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兵士哭龙荒。
表:上表,上书。掩尘骨:指尸骨安葬。掩,埋。龙荒:荒原。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青海:指青海湖,在今青海省。玉门关:汉置边关名,在今甘肃敦煌县西。一作“雁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楼兰:汉西域国名,在今新疆蜡羌县及罗布泊一带,此地代指唐西边境少数民族政权。终不还:一作“竟不还”。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yuán)门。
辕门:指军营的大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吐谷浑:中国古代少数民族名称,晋时鲜卑慕容氏的后裔。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
胡瓶:唐代西域地区制作的一种工艺品,可用来储水。
明敕(chì)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敕:专指皇帝的诏书。星驰:像流星一样迅疾奔驰,也可解释为星夜奔驰。
玉门山嶂(zhàng)几千重,山北山南总是烽。
嶂:指直立像屏障一样的山峰。烽:指烽火台。
人依远戍(shù)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
远戍:戍守边疆。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独上 一作:独坐)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
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兵士哭龙荒。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
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玉门山嶂几千重,山北山南总是烽。
人依远戍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
组诗《从军行七首》是王昌龄采用乐府旧题写的边塞诗,载于《全唐诗》卷一百四十三。
【其一】
这首小诗,笔法简洁而富蕴意,写法上很有特色。诗人巧妙地处理了叙事与抒情的关系。前三句叙事,描写环境,采用了层层深入、反复渲染的手法,创造气氛,为第四句抒情做铺垫,突出了抒情句的地位,使抒情句显得格外警拔有力。“烽火城西”,一下子就点明了这是在青海烽火城西的瞭望台上。荒寂的原野,四顾苍茫,只有这座百尺高楼,这种环境很容易引起人的寂寞之感。时令正值秋季,凉气侵人,正是游子思亲、思妇念远的季节。时间又逢黄昏,“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诗经·王风·君子于役》)这样的时间常常触发人们思念于役在外的亲人。而此时此刻,久戍不归的征人恰恰“独坐”在孤零零的戍楼上。天地悠悠,牢落无偶,思亲之情正随着青海湖方向吹来的阵阵秋风任意翻腾。上面所描写的,都是通过视觉所看到的环境,没有声音,还缺乏立体感。接着诗人写道:“更吹羌笛关山月”。在寂寥的环境中,传来了阵阵呜呜咽咽的笛声,就象亲人在呼唤,又象是游子的叹息。这缕缕笛声,恰似一根导火线,使边塞征人积郁在心中的思亲感情,再也控制不住,终于来了个大爆发,引出了诗的最后一句。这一缕笛声,对于“独坐”在孤楼之上的闻笛人来说是景,但这景又饱含着吹笛人所抒发的情,使环境更具体、内容更丰富了。诗人用这亦情亦景的句子,不露痕迹,完成了由景入情的转折过渡,何等巧妙、何等自然!
在表现征人思想活动方面,诗人运笔也十分委婉曲折。环境氛围已经造成,为抒情铺平垫稳,然后水到渠成,直接描写边人的心理——“无那金闺万里愁”。作者所要表现的是征人思念亲人、怀恋乡土的感情,但不直接写,偏从深闺妻子的万里愁怀反映出来。而实际情形也是如此:妻子无法消除的思念,正是征人思归又不得归的结果。这一曲笔,把征人和思妇的感情完全交融在一起了。就全篇而言,这一句如画龙点睛,立刻使全诗神韵飞腾,而更具动人的力量了。
【其二】
此诗截取了边塞军旅生活的一个片断,通过写军中宴乐表现征戍者深沉、复杂的感情。
“琵琶起舞换新声”。随舞蹈的变换,琵琶又翻出新的曲调,诗境就在一片乐声中展开。琵琶是富于边地风味的乐器,而军中置酒作乐,常常少不了“胡琴琵琶与羌笛。”这些器乐,对征戍者来说,带着异或情调,容易唤起强烈感触。既然是“换新声”,总能给人以一些新的情趣、新的感受吧?不,“总是关山旧别情”。边地音乐主要内容,可以一言以蔽之,“旧别情”而已。因为艺术反映实际生活,征戍者谁个不是离乡背井乃至别妇抛雏?“别情”实在是最普遍、最深厚的感情和创作素材。所以,琵琶尽可换新曲调,却换不了歌词包含的情感内容。《乐府古题要解》云:“《关山月》,伤离也。”句中“关山”在字面的意义外,双关《关山月》曲调,含意更深。
此句的“旧”对应上句的“新”,成为诗意的一次波折,造成抗坠扬抑的音情,特别是以“总是”作有力转接,效果尤显。次句既然强调别情之“旧”,那么,这乐曲是否太乏味呢?不,“撩乱边愁听不尽”,那曲调无论什么时候,总能扰得人心烦乱不宁。所以那奏不完、“听不尽”的曲调,实叫人又怕听,又爱听,永远动情。这是诗中又一次波折,又一次音情的抑扬。“听不尽”三字,是怨?是叹?是赞?意味深长。作“奏不完”解,自然是偏于怨叹。然作“听不够”讲,则又含有赞美了。所以这句提到的“边愁”既是久戍思归的苦情,又未尝没有更多的意味。当时北方边患未除,尚不能尽息甲兵,言念及此,征戍者也会心不宁意不平的。前人多只看到它“意调酸楚”的一面,未必十分全面。
诗前三句均就乐声抒情,说到“边愁”用了“听不尽”三字,那末结句如何以有限的七字尽此“不尽”就最见功力。诗人这里轻轻宕开一笔,以景结情。仿佛在军中置酒饮乐的场面之后,忽然出现一个月照长城的莽莽苍苍的景象:古老雄伟的长城绵亘起伏,秋月高照,景象壮阔而悲凉。对此,你会生出什么感想?是无限的乡愁?是立功边塞的雄心和对于现实的忧怨?也许,还应加上对于祖国山川风物的深沉的爱,等等。
读者也许会感到,在前三句中的感情细流一波三折地发展(换新声——旧别情——听不尽)后,到此却汇成一汪深沉的湖水,荡漾回旋。“高高秋月照长城”,这里离情入景,使诗情得到升华。正因为情不可尽,诗人“以不尽尽之”,“思入微茫,似脱实粘”,才使人感到那样丰富深刻的思想感情,征戍者的内心世界表达得入木三分。此诗之臻于七绝上乘之境,除了音情曲折外,这绝处生姿的一笔也是不容轻忽的。
【其三】
这首诗通过描写古战场的荒凉景象,无数的将士们死在边关,而没有办法好好安葬,反映了当时战争的惨烈,也表现了诗人对将士们深切的同情之心。
诗的开头点明地点和时令,形象地描绘出边地的荒凉景象,次句暗示有不少战士在这场战斗中为国捐躯。后两句写将军上表请求把战死的将士们尸骨运回安葬,表明了将帅对士卒的爱护之情,
此诗以旷远苍茫的荒野战场作为背景,“黄叶”“暮云”等边塞景象更进一步烘托出边塞的荒凉,给人以满目萧然、凄凉悲怆之感。最后两句感情真挚,造句沉痛,更增悲怆之气。全诗读来颇令人感到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一支部队有这样体恤、爱护士卒的统帅,士卒没有不卖命的道路,由此亦可以想象这支部队战斗力量的强大。
【其四】
唐代边塞诗的读者,往往因为诗中所涉及的地名古今杂举、空间悬隔而感到困惑。怀疑作者不谙地理,因而不求甚解者有之,曲为之解者亦有之。这首诗就有这种情形。
前两句提到三个地名。雪山即河西走廊南面横亘廷伸的祁连山脉。青海与玉门关东西相距数千里,却同在一幅画面上出现,于是对这两句就有种种不同的解说。有的说,上句是向前极目,下句是回望故乡。这很奇怪。青海、雪山在前,玉门关在后,则抒情主人公回望的故乡该是玉门关西的西域,那不是汉兵,倒成胡兵了。另一说,次句即“孤城玉门关遥望”之倒文,而遥望的对象则是“青海长云暗雪山”,这里存在两种误解:一是把“遥望”解为“遥看”,二是把对西北边陲地区的概括描写误解为抒情主人公望中所见,而前一种误解即因后一种误解而生。
一、二两句,不妨设想成次第展现的广阔地域的画面:青海湖上空,长云弥温;湖的北面,横亘着绵廷千里的隐隐的雪山;越过雪山,是矗立在河西走廊荒漠中的一座孤城;再往西,就是和孤城遥遥相对的军事要塞——玉门关。这幅集中了东西数千里广阔地域的长卷,就是当时西北边戍边将士生活、战斗的典型环境。它是对整个西北边陲的一个鸟瞰,一个概括。为什么特别提及青海与玉关呢?这跟当时民族之间战争的态势有关。唐代西、北方的强敌,一是吐蕃,一是突厥。河西节度使的任务是隔断吐蕃与突厥的交通,一镇兼顾西方、北方两个强敌,主要是防御吐蕃,守护河西走廊。“青海”地区,正是吐蕃与唐军多次作战的场所;而“玉门关”外,则是突厥的势力范围。所以这两句不仅描绘了整个西北边陲的景象,而且点出了“孤城”西拒吐蕃,北防突厥的极其重要的地理形势。这两个方向的强敌,正是戍守“孤城”的将士心之所系,宜乎在画面上出现青海与玉关。与其说,这是将士望中所见,不如说这是将士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这两句在写景的同时渗透丰富复杂的感情:戍边将士对边防形势的关注,对自己所担负的任务的自豪感、责任感,以及戍边生活的孤寂、艰苦之感,都融合在悲壮、开阔而又迷蒙暗淡的景色里。
三、四两句由情景交融的环境描写转为直接抒情。“黄沙百战穿金甲”,是概括力极强的诗句。戍边时间之漫长,战事之频繁,战斗之艰苦,敌军之强悍,边地之荒凉,都于此七字中概括无遗。“百战”是比较抽象的,冠以“黄沙”二字,就突出了西北战场的特征,令人宛见“日暮云沙古战场”的景象;“百战”而至“穿金甲”,更可想见战斗之艰苦激烈,也可想见这漫长的时间中有一系列“白骨掩蓬蒿”式的壮烈牺牲。但是,金甲尽管磨穿,将士的报国壮志却并没有销磨,而是在大漠风沙的磨炼中变得更加坚定。“不破楼兰终不还”,就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豪壮的誓言。上一句把战斗之艰苦,战事之频繁越写得突出,这一句便越显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二两句,境界阔大,感情悲壮,含蕴丰富;三四两句之间,显然有转折,二句形成鲜明对照。“黄沙”句尽管写出了战争的艰苦,但整个形象给人的实际感受是雄壮有力,而不是低沉伤感的。因此末句并非嗟叹归家无日,而是在深深意识到战争的艰苦、长期的基础上所发出的更坚定、深沉的誓言,盛唐优秀边塞诗的一个重要的思想特色,就是在抒写戍边将士的豪情壮志的同时,并不回避战争的艰苦,本篇就是一个显例。可以说,三四两句这种不是空洞肤浅的抒情,正需要有一二两句那种含蕴丰富的大处落墨的环境描写。典型环境与人物感情高度统一,是王昌龄绝句的一个突出优点,这在本篇中也有明显的体现。
【其五】
读过《三国演义》的人,可能对第五回“关云长温酒斩华雄”有深刻印象。这对塑造关羽英雄形象是很精彩的一节。但书中并没有正面描写单刀匹马的关羽与领兵五万的华雄如何正面交手,而是用了这样一段文字:(关羽)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鸾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
这段文字,笔墨非常简炼,从当时的气氛和诸侯的反应中,写出了关羽的神威。论其客观艺术效果,比写挥刀大战数十回合,更加引人入胜。罗贯中的这段文字,当然有他匠心独运之处,但如果就避开正面铺叙,通过气氛渲染和侧面描写,去让人想象战争场面这一点来看,却不是他的首创,像王昌龄的这首《从军行》,应该说已早著先鞭,并且是以诗歌形式取得成功的。
“大漠风尘日色昏”,由于我国西北部的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均呈自西向东或向东南走向,在河西走廊和青海东部形成一个大喇叭口,风力极大,狂风起时,飞沙走石。因此,“日色昏”接在“大漠风尘”后面,并不是指天色已晚,而是指风沙遮天蔽日。但这不光表现气候的暴烈,它作为一种背景出现,还自然对军事形势起着烘托、暗示的作用。在这种情势下,唐军采取什么行动呢?不是辕门紧闭,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征。为了减少风的强大阻力,加快行军速度,战士们半卷着红旗,向前挺进。这两句于“大漠风尘”之中,渲染红旗指引的一支劲旅,好像不是自然界在逞威,而是这支军队卷尘挟风,如一柄利剑,直指敌营。这就把读者的心弦扣得紧紧的,让人感到一场恶战已迫在眉睫。这支横行大漠的健儿,将要演出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呢?在这种悬想之下,再读后两句:“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这可以说是一落一起。读者的悬想是紧跟着刚才那支军队展开的,可是在沙场上大显身手的机会却并没有轮到他们。就在中途,捷报传来,前锋部队已在夜战中大获全胜,连敌酋也被生擒。情节发展得既快又不免有点出人意料,但却完全合乎情理,因为前两句所写的那种大军出征时迅猛、凌厉的声势,已经充分暗示了唐军的士气和威力。这支强大剽悍的增援部队,既衬托出前锋的胜利并非偶然,又能见出唐军兵力绰绰有余,胜券在握。
从描写看,诗人所选取的对象是未和敌军直接交手的后续部队,而对战果辉煌的“前军夜战”只从侧面带出。这是打破常套的构思。如果改成从正面对夜战进行铺叙,就不免会显得平板,并且在短小的绝句中无法完成。现在避开对战争过程的正面描写,从侧面进行烘托,就把绝句的短处变成了长处。它让读者从“大漠风尘日色昏”和“夜战洮河北”去想象前锋的仗打得多么艰苦,多么出色。从“已报生擒吐谷浑”去体味这次出征多么富有戏剧性。一场激战,不是写得声嘶力竭,而是出以轻快跳脱之笔,通过侧面的烘托、点染,让读者去体味、遐想。这一切,在短短的四句诗里表现出来,在构思和驱遣语言上的难度,应该说是超过“温酒斩华雄”那样一类小说故事的。
【其六】
第六首诗描写的是一位将军欲奔赴边关杀敌立功的急切心情。
诗的首句写这位将军的战时装束和勇武雄姿,次句转写边塞之景,意在营造和烘托气氛,暗示将军之心时时想着边塞的安危,时时准备奔赴边塞,保境安民。这两句着力铺陈将军的装束和边地景色,既衬托出将军的神武之姿,又意在蓄势,在如水秋月的广阔清寒背景下,一身戎装的将军的剪影,威风凛凛,一位勇武的将军形象就被传神地勾勒了出来。诗的后两句,豪气生发,尤显英雄本色,既写出了部队攻城拔寨的神速,同时也反映出作者对唐朝强大国势和军力的一种自信和自豪心理。
【其七】
第七首诗主要描写的是山峦叠嶂,烽火遍布的边塞景观。用笔隐曲,语浅意深,余味不尽。
诗的前三句写山多、烽火台多,以及边塞将士对烽火的依赖,均属静态描述,突出了唐军在玉门关一带边防设施的完善和布防的到位。至第四句笔锋一转,引入的动态画面,视野之中闯入了一匹马儿,但转瞬又消失在深山密林里。动静结合,形成叙述力度上的张弛美感。而“不见踪”则又将马行之疾,山林之深准确地刻画了出来。虽然已经看不见马了,但仍然能使人产生不尽的联想,让读者隐约地感到边防健儿身手的敏捷。这种结尾,颇为耐人寻味,正如诗人在《诗格》中谈到结尾一句如何处理时所写的那样:“每至落句,常须含蓄,不令语尽思穷。”全诗起笔突兀,收笔婉转,而又似乎绵里藏针,读来颇感意味深长,值得玩味。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轻车简从将要去慰问边关,路经的属国已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像随风而去的蓬草一样出临边塞,北归大雁正翱翔云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浩瀚沙漠中孤烟直上,黄河边上落日浑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到萧关时遇到侦察骑士,告诉我都护已经到燕然。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2942、 邓安生 等.王维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132-1333、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84-85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单车:一辆车,车辆少,这里形容轻车简从。问边:到边塞去察看,指慰问守卫边疆的官兵。属国:有几种解释:一指少数民族附属于汉族朝廷而存其国号者。汉、唐两朝均有一些属国。二指官名,秦汉时有一种官职名为典属国,苏武归汉后即授典属国官职。唐人有时以“属国”代称出使边陲的使臣。居延:地名,汉代称居延泽,唐代称居延海,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北境。
征蓬出汉塞(sài),归雁(yàn)入胡天。
征蓬:随风飘飞的蓬草,此处为诗人自喻。归雁:雁是候鸟,春天北飞,秋天南行,这里是指大雁北飞。胡天:胡人的领空。这里是指唐军占领的北方地方。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大沙漠,此处大约是指凉州之北的沙漠。孤烟:赵殿成注有二解:一云古代边防报警时燃狼粪。二云塞外多旋风,“袅烟沙而直上”。据后人有到甘肃、新疆实地考察者证实,确有旋风如“孤烟直上”。又:孤烟也可能是唐代边防使用的平安火。长河:指流经凉州(今甘肃武威)以北沙漠的一条内陆河,这条河在唐代叫马成河,疑即今石羊河。
萧关逢候骑(jì),都护在燕然。
萧关:古关名,又名陇山关,故址在今宁夏固原东南。候骑:负责侦察、通讯的骑兵。都护:这里指前敌统帅。燕然:燕然山,即今蒙古国杭爱山。东汉窦宪北破匈奴,曾于此刻石记功。这里代指前线。候骑:骑马的侦察兵。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2942、 邓安生 等.王维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132-1333、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84-85这是诗人奉命赴边疆慰问将士途中所作的一首纪行诗,记述出使塞上的旅程以及旅程中所见的塞外风光。首联两句交待此行目的和到达地点,诗缘何而作;颔联两句包含多重意蕴,借蓬草自况,写飘零之感;颈联两句描绘了边陲大漠中壮阔雄奇的景象,境界阔大,气象雄浑;尾联两句写到了边塞,却没有遇到将官,侦察兵告诉使臣:首将正在燕然前线。此诗既反映了边塞生活,同时也表达了诗人由于被排挤而产生的孤独、寂寞、悲伤之情以及在大漠的雄浑景色中情感得到熏陶、净化、升华后产生的慷慨悲壮之情,显露出一种豁达情怀。
“单车欲问边”,轻车前往,向哪里去呢——“属国过居延”,居延在今甘肃张掖县西北,远在西北边塞。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诗人以“蓬”、“雁”自比,说自己像随风而去的蓬草一样出临“汉塞”,像振翮北飞的“归雁”一样进入“胡天”。古诗中多用飞蓬比喻漂流在外的游子,这里却是比喻一个负有朝廷使命的大臣,正是暗写诗人内心的激愤和抑郁。与首句的“单车”相呼应。万里行程只用了十个字轻轻带过。
然后抓住沙漠中的典型景物进行刻画:“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最后两句写到达边塞:“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到了边塞,却没有遇到将官,侦察兵告诉使臣:首将正在燕然前线。
诗人把笔墨重点用在了他最擅长的方面——写景。作者出使,恰在春天。途中见数行归雁北翔,诗人即景设喻,用归雁自比,既叙事,又写景,一笔两到,贴切自然。尤其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联,写进入边塞后所看到的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画面开阔,意境雄浑,近人王国维称之为“千古壮观”的名句。边疆沙漠,浩瀚无边,所以用了“大漠“的“大”字。边塞荒凉,没有什么奇观异景,烽火台燃起的那一股浓烟就显得格外醒目,因此称作“孤烟”。一个“孤”字写出了景物的单调,紧接一个“直”字,却又表现了它的劲拔、坚毅之美。沙漠上没有山峦林木,那横贯其间的黄河,就非用一个“长”字不能表达诗人的感觉。落日,本来容易给人以感伤的印象,这里用一“圆”字,却给人以亲切温暖而又苍茫的感觉。一个“圆”字,一个“直”字,不仅准确地描绘了沙漠的景象,而且表现了作者的深切的感受。诗人把自己的孤寂情绪巧妙地溶化在广阔的自然景象的描绘中。《红楼梦》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里说的那段话可算道出了这两句诗高超的艺术境界。
参考资料:
1、 张燕瑾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62-163韩员外愈皇甫侍御湜见过因而命作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两位大人穿着青翠如葱的官服,金环压着马辔头摇晃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马蹄声阵阵马车声响隆隆,下马进门来器宇轩昂气势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原来一个是洛阳城的大才子,一个是名门天下的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二十八宿的才气在他们胸中,天地精华他们都能融会贯通。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殿前吟诗作赋声音响彻云空,笔能补造化之缺上天都没用。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这个客居他乡的粗眉书客,谁知到枯草能遇到春天和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我就像垂翅的鸟儿附上大鸿雁,他日不羞惭小蛇变成大龙。
参考资料:
1、 冯浩非 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06-209华裾(jū)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pèi)摇玲珑。
华裾:官服。织翠:翠(绿)色官服,韩愈时任国子博士分司东都洛阳,当着此色官服。青如葱:青色官服,皇甫湜时任陆浑尉,当着此色官服。玲:一作“冬”。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隐耳:声音盛多而盈耳。一作“隐隐”。气如虹:典出《昭明文选》卷三十四《七上·七启八首》。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云是:一本无此二字。巨公:有巨大成就的人。一本无“巨”字。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gěng)耿贯当中。
二十八宿:东“苍龙”、北“玄武”、西“白虎”、南“朱雀”各七宿合称。九精照耀:一作“元精耿耿”。九精:九星之精,即天之精气。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笔补造化:以诗文弥补造化的不足。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庞眉书客:作者自称。庞眉,眉毛黑白杂色,形容老貌。华风:犹光风。天日清明时的和风。
我今垂翅附冥(míng)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冥鸿:空中鸿雁。蛇作龙:喻咸鱼翻身,仕途转起。
参考资料:
1、 冯浩非 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206-209韩员外愈皇甫侍御湜见过因而命作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九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一般说,写应酬诗要受到各种限制,诗人的才情难以得到充分发挥,一部《全唐诗》,这类作品所占比例不小,然而可以称得上杰作的却少得可怜。李贺此诗写来身手不凡,素来受人称道。
全诗共分三段,前六句为第一段,写二人联骑造访。第一句指二人所穿的官服,唐代制度,六品、七品官服绿,八品、九品官服青。第二句指坐骑装饰的华贵。接着写车轮声、马蹄声由远而近,隆隆盈耳,韩愈、皇甫湜入门下马,神态慷慨轩昂。李贺从屋里迎了出来,原来是两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东京才子”,“文章巨公”,指皇甫湜、韩愈。这段实写作者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人物神情俨然可辨,绘声绘色地形容出诗题所规定的内容。
中间四句为第二段,着重赞颂二人的学识和文名。韩愈及韩门弟子是中唐文坛上的一支生力军,他们在艺术上有一显著特点,就是务求奇险。李贺有意仿效韩体,以雄健的笔力,磅礴的气势,概括韩派诗文宏阔雄奇的艺术境界。四句诗说了他们学识的丰富,思想的奇伟,文名的威大,工力的精深。不说满腹经论,偏说胸中罗列满天星斗;不说光焰万丈,偏说天之精气充塞其中;不说声名卓著,偏说声摩空;不说彩笔生花,偏说天无功。诗人张开想象的翅膀,上天入地,“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竭力调动神话世界中瑰奇景物来弥补现实世界的贫乏与不足。从这一点上说,李贺此诗与韩愈《调张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钱锺书认为“笔补造化天无功”一语,“不特长吉精神心眼之所在,而于道术之大原,艺事之极本,亦一言道著矣。”这里牵涉到一个深刻的美学命题,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艺术中造境之美,是自然景物所没有的,所谓“天无功”而有待于“补”(详见《谈艺录》十五),从中可以领会到李贺诗歌创作力避平庸凡近的创作心理。这四句诗对韩愈及韩派诗文作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最后四句为第三段,写自己的处境与抱负。这四句诗有一个共同点,即处处写自己的穷愁失意,如“感秋蓬”、“死草”、“垂翅”,又处处暗示自己不甘没落,向往腾达发迹之日,如“生华风”、“附冥鸿”、“作龙”。其中很大一个愿望是恳请二位名公对自己的困顿援之以手,加以提携,因此,有意识地以自然事物的转折变化,“死草生华风”、“垂翅附冥鸿”、“蛇作龙”,来表达自己迫切希望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求。《唐摭言》卷六说:“韩文公、皇甫湜,贞元中名价籍甚,亦一代之龙门也。”意思说韩愈、皇甫湜具有很高的名望,只要是被他们二人接待和援引的人,也就如同“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李白《与韩荆州书》)。原来,唐代文人想要取得功名,在科举考试中获捷,必须遍诣名公贵人,得到他们的荐引,然后才有成功的可能。韩愈、皇甫湜既有名人的头衔,为人又很热心,二人不待李贺诣见,主动上门看访,李贺在深受感动之后,向他们提出恳求,也就成为本诗一个重要的内容了。
就应酬诗而言,此诗在章句、措辞安排上是十分得体的。全诗十四句,前十句以韩愈、皇甫湜的来访为表现内容,体现了对客人的敬重。第二段四句诗承五、六两句“东京才子,文章巨公”加以生发,对来客作出很高又很得当的赞颂。最后四句以“庞眉书客”过渡,眉目十分清楚。在向客人表达自己的愿望时,语辞诚恳,不失身份。诗歌的另一特点,就是句法、音调、气势与朝愈诗歌很相象,比喻奇特,想象丰富,尤其“笔补造化天无功”一句,议论精辟,千古不易,曾使后人为之击节叹赏(见《苕溪渔隐丛话》引王直方语)。
这首诗虽然是一气呵成的,但经过精心的构思,感情丰富,跌宕多姿,想象新奇。
参考资料:
1、 宋绪连 初旭.三李诗鉴赏辞典.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804-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