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游倦水宿,风潮难具论。
早已厌倦了水上的长途旅行,因为风潮变幻不定,凶险难测,难以述说。
洲岛骤回合,圻岸屡崩奔。
波涛遇到洲岛,立刻遽分两股,急转猛合,又冲撞到岸崖之上,崩起重重雪浪。
乘月听哀狖,浥露馥芳荪。
在清朗的月光下,聆听两岸猿类凄婉的叫声;在湿润的夜露中,饱吸着芳草的馨香。
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
春末的原野上铺展着秀丽的绿色,高高的山岩上屯聚着一朵朵白云。
千念集日夜,万感盈朝昏。
舟行江上,游览沿途景致,思绪万千;日日夜夜总是浮想联翩。
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
攀登悬崖,登上了浔阳城旁庐山之东的石镜山;牵萝扳叶,松门山顶。
三江事多往,九派理空存。
关于大禹疏治三江的传说已成为往事,关于长江分成九派的玄理也难以推究明白。
灵物郄珍怪,异人秘精魂。
江湖中的灵怪神异,因吝惜其珍怪之相,而秘藏其精神魂魄。
金膏灭明光,水碧辍流温。
此江中有金膏、水碧,然都灭其明光,止其温润而不见。
徒作千里曲,弦绝念弥敦。
我枉自弹奏了一曲《千里别鹤》,本想借此消忧,谁知曲罢却像商陵牧子一样,思念之情愈加强烈了。
客游倦(juàn)水宿,风潮难具论。
倦:厌倦 。水宿:栖住于水中的船上。此句意谓厌倦了水上长途旅行。具论:详细述说。
洲岛骤回合,圻(qí)岸屡(lǚ)崩奔。
骤:急疾。回合:聚合;汇合。此言风浪拍打在洲岛上。圻岸:曲岸。崩奔:水流冲激堤岸而奔涌。
乘月听哀狖(yòu),浥(yì)露馥(fù)芳荪。
狖:长尾猿。浥:湿。馥:香气浓郁。芳荪:香草名。此句说露水沾在芳荪的叶子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tún)。
屯:聚集。
千念集日夜,万感盈朝昏。
千念二句:各种感慨日夜缠绕在心头。
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
石镜、松门:山名,二山都近鄱阳湖口。
三江事多往,九派理空存。
九派:浔阳的别称。即今江西九江。
灵物郄珍怪,异人秘精魂。
灵物:珍奇神异之物。郄珍怪:惜其珍奇怪异之状。秘精魂:隐藏其精神魂魄。
金膏灭明光,水碧辍(chuò)流温。
金膏:道教传说中的仙药。灭明光:韬光而不显现。水碧:玉的一种,又称碧玉。辍:停止。流温:指水玉温润。
徒作千里曲,弦绝念弥(mí)敦(dūn)。
千里曲:曲名,即《千里别鹤》曲。弦绝:曲终。
谢灵运的山水诗《入彭蠡湖口》作于作者赴临川(治所在今江西省抚州市)內史任的途中。彭蠡湖,即江西鄱阳湖。湖口,指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接处,在今江西九江市附近。据《宋书·谢灵运传》载,谢灵运受到朝廷的猜忌,不得已赴临川作官。心情很不好,这在诗中有所流露。诗中有情、有景,也有议论,总的是写自长江入彭蠡湖口时的所见所感。但所写的,有的并不是实写,而是带有想象的成分,如诗中提到的“石镜”、“松门”,其地理位置既不是在一处,而且与彭蠡湖口都有相当的距离,不可能刚入彭蠡湖口时见到。因此可以这样推断:作者乘舟至彭蠡湖口时可能并未下船,诗中所写的都是船行中的所见、所感。
诗的前四句是综述自己入彭蠡湖口前的旅途经历:“客游倦水宿,风潮难具论。”头两句是说,自己乘舟远行,日夜住在船上,既疲倦,又感到厌倦(注意,这种心情同作者的政治处境不佳有关),而舟行途中所遭遇的风潮,是难以一一的说明的。
后面两句,是解释为什么“风潮难具论”。“洲岛骤回合,圻岸屡崩奔。”回:水转的意思。圻岸:曲曲折折的江岸。这两句说,沿途风急潮猛,浪潮遇到洲岛,顿时分流回绕过去,随后又汇流而下;浪潮一次次冲击着江岸,又一次次的倒折而来,奔腾向前。风潮的这种情状经常重复、变幻,所以说“难具论”。
接下四句,是追述沿途的景色:“乘月听哀狖,浥露馥芳荪。”这两句是写夜景。狖:黑色的长尾猿。浥:湿润。馥:香气。这里用作动词,指闻到香气。芳荪:泛指香草。这两句说,在清朗的月光下,聆听两岸猿类凄婉的叫声;在湿润的夜露中,饱吸着芳草的馨香。
“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这两句是写白天的景色。是说,春末的原野上铺展着秀丽的绿色,高高的山岩上屯聚着一朵朵白云。这两句诗是传诵的佳句,颇有新意。时间(春晚)与空间(岩高),远处(绿野)与近处(白云)相对仗,色彩鲜明而谐调,相互映衬,把一幅明媚的春光图展现在读者面前。
以下两句,是由写景到抒情、议论的过渡,总结他是百感交集来渡过旅途中的日日夜夜的:“千念集日夜,万感盈朝昏。”前、后两句基本上是一个意思,是说,舟行江上,游览沿途景致,思绪万千;从早到晚,浮想联翩。
接下两句,是说自己还要背负着这“千念”、“万感”去“照石镜”、“入松门”:“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石镜,《水经注·庐山水》说,庐山东面有一尊高悬于峭壁上的圆石,能清晰照见人影,故名。其位置当在彭蠡湖口往南若干公里处。松门,山名,在江西昌都县附近,即由石镜再往南很远的地方。顾野王《舆地志》说:“自入湖(按,即鄱阳湖)三百三十里,穷于松门。东西四十里,青松遍于两岸。”这两句的意思是:我将攀上高高的悬崖,去照一照石镜;我将沿湖而行,拉着松叶直抵松门山。
以下八句,是作者“千念”、“万感”的具体内容。可分为三层。第一层:
“三江事多往,九派理空存。”三江:指长江自彭蠡湖分为三条江水,东流入海。传说大禹曾疏治三江。九派:长江在湖北、江西一带,因以就九派称这一带的长江。《文选·郭璞·江赋》:“流九派乎浔阳。”李善注:“水别流为派。”理:玄理。古代认为“三”、“九”这类数字含有玄理。这两句说,关于大禹疏治三江的传说已成为往事,关于长江分成九派的玄理也难以推究明白。在作者的迷惘中,也掺杂深深的慨叹。
第二层:
“灵物吝珍怪,异人秘精魂。金膏灭明光,水碧辍流温。”金膏:传说中的仙药。水碧:一种玉。这四句是说:江湖中的灵怪神异,因吝惜其珍怪之相,而秘藏其精神魂魄。金膏不再发光,水碧不再变温润。作者以灵物、异人不出,金膏、水碧不现来隐喻贤者的归隐。也表现出作者的消沉。
最后一层:
“徒作《千里曲》,弦绝念弥顿。”《千里曲》:曲名,即“千里别鹤”。蔡邕《琴操》说:“商陵牧子娶妻五年,无子,父兄欲为改娶,牧子援琴鼓之,叹别鹤以舒其愤懑。鹤一举千里,故名千里别鹤也。”弦绝:曲终。这两句的意思是:我枉自弹奏了一曲《千里别鹤》,本想借此消忧,谁知曲罢却像商陵牧子一样,思念之情愈加强烈了。作者的“千念”、“万感”郁积在心,至此却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入彭蠡湖口》表现了大谢诗作的新进境。观谢集,大抵在公元422年(永嘉三年)三十八岁前,他的诗作留存既少,风格也较多承建安(如《述祖德诗》)、太康(如《九日从宋公戏马台》诗)之绪,尚未形成明显的独特风格。永嘉之贬后直至二番归隐的将近十年间,他以幽愤之情合山水清音,确立了其山水诗鼻祖的崇高地位。他善于于清森的物象交替中将感情的变化隐隐传达出来,意脉贯通,夭矫连蜷,而炉锤谨严,曲屈精深,典丽精工。但是针法时嫌过细,状物时嫌过炼,使典时嫌过直,理语时嫌过多,读来时有滞重之感,而缺少后来杜甫、韩愈等人那种大开大合,变化洒脱的气魄。这个弱点在二次归隐时某些篇章中有所突破,但并不大。至此诗则已可显见杜、韩诗作的先兆,表现有三:
其一是边幅趋于广远。谢灵运先此之诗,所记游程较窄,虽然早已突破了汉人即事生情的樊篱,而总是借一地之景抒积郁之情,探玄冥之理,但毕竟边幅较狭,大气不足。此诗则以二十句之数,总揽入湖三百余里诸景,以少总多,边幅广远为前所未有,也因此显得比前此作品疏朗高远。
其次是笔致趋于跳荡;这不仅因为揽景大而纵横多;更因为泯去了前此诗作中的针痕线迹。“春晚”、“白云”一联之陡转逆接,空间传神,充分表现了这一进展。不仅打破了一景一情,转转相生的格局,在一节写景中即有几个感情层次,而且深得动静相生,浓淡相间,张弛得宜之效。这种跳荡又与其固有的谨严相结合,全诗倦、难并起,再由“难”生发展开,最后归到深一层的“倦”,更透现出倦中之愤。在这一主线中,又以“千念”、“万感”一联与“三江”、“九派”一联,一逆接,一顺转,作两处顿束,遂将跳荡之笔锋与严谨的组织完美地结合起来,这是后来杜、韩诗结构命笔的最重要的诀窍。
其三是景语、情语、理语更形融合:谢诗的理语,决非人们常说的“玄理尾巴”。他的理均由景中随情生发,这在前几篇赏析中已多次谈到,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未可厚非,也不失为一体。此诗的“理”则融洽得更好。全诗实际上都在说理之“难具论”,而直至“九派理空存”才剔明这一点,再以下写江景各句,景中句句用典,也句句有情含理,却完全由即目所见写出,无有痕迹。最后“弦绝念弥敦”一句更有无尽远思,味在酸咸之外。如果说先此的谢诗,多由情景生发归结到理,那末此诗已倒了过来,理已变成了情景表达的陪衬,显示了山水诗进一步脱略玄言影响的进程。
人们常说六朝诗至齐梁间的谢朓才初逗唐音。其实谢朓之影响唐人更多短制,且主要影响王维、孟浩然一脉;论到大篇的诸种艺术手段,与杜、韩一派的大手笔,初逗唐音的则非谢客莫属。
参考资料:
1、 赵昌平 等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92 :691-693 .朝发披香殿,夕济汾阴河。
早上离开汉代后宫,晚上度过汾水。
于兹怀九逝,自此敛双蛾。
此时已远离故乡离匈奴更近了,不由得黯然魂逝,自此双眉紧锁,愁苦满怀。
沾妆如湛露,绕臆状流波。
沾在粉妆上的泪水犹如浓重的露水,泪水环绕眼睑状似流波。
日见奔沙起,稍觉转蓬多。
每天可见之处风沙奔腾,随风飘转的蓬草也随处可见。
朔风犯肌骨,非直伤绮罗。
外凛冽的寒风,不仅侵透了身上的绮罗,深入骨髓。
衔涕试南望,关山郁嵯峨。
南望故国泪流满面,然而关山阻隔再不能回去。
始作阳春曲,终成苦寒歌。
试图用欢乐的曲子排遣心中的哀怨,始终无法弹出。
惟有三五夜,明月暂经过。
南归无望,日后唯有每月十五的夜晚,月圆之时,聊以望月来寄托相思之情。
参考资料:
1、 古诗文网经典传承志愿小组.白马非马译注朝发披香殿,夕济汾(fén)阴河。
披香殿:汉后宫宫殿之一。济:渡。汾阴:地名。在今山西省万荣县境内。因在汾水之南而名。汉武帝时曾于此得宝鼎。汾阴河,似指汾水。
于兹怀九逝,自此敛双蛾(é)。
怀:怀念。胸怀。九逝:几度飞逝。谓因深思而心灵不安。双蛾:一双蛾眉。
沾妆如湛(zhàn)露,绕臆(yì)状流波。
沾妆:接触化妆。湛露:浓重的露水。绕臆:绕心得胸臆,缠绕的臆想。状:形状似。流波:流水。比喻晶莹流转的眼波。
日见奔沙起,稍觉转蓬多。
奔沙:奔腾的风沙。稍觉:逐渐觉得。转蓬:随风飘转的蓬草。
朔(shuò)风犯肌骨,非直伤绮(qǐ)罗。
朔风:寒风、西北风。肌骨:肌肤和骨头。非直:不是直接。绮罗:有文采的轻纱罗衣。我意,指美人。
衔(xián)涕(tì)试南望,关山郁(yù)嵯(cuó)峨(é)。
衔涕:含着泪涕。试:尝试。郁:郁郁葱葱。嵯峨:山高峻貌。
始作阳春曲,终成苦寒歌。
阳春曲:古曲。苦寒歌:古词牌。
惟有三五夜,明月暂经过。
三五:十五,半月。
参考资料:
1、 古诗文网经典传承志愿小组.白马非马译注昭君即王昭君,是汉元帝时宫女。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时,汉元帝将昭君嫁给了单于。昭君出嫁匈奴的故事引起后人的无限感慨,屡有歌咏其命运的诗歌。至沈约时,昭君出塞已经成了诗歌中的传统题材了,所以阴诗就题材与表达的内容情感而言并无多少新鲜之处,但在剪裁与刻画技巧方面颇具匠心,仍显出与众不同之处。作者写昭君诗却不把注意力放在昭君出塞前后的一系列具体事件的叙述上,对于昭君出塞的缘由、过程以及出嫁匈奴后的生活和最终结局并不涉及,而是着重描写她离开汉宫前往匈奴途中的所见所感,从这样的角度写,更显得集中、精致。
诗从昭君辞别故国、北上与匈奴成亲写起。“披香殿”是汉代后宫殿名,“汾阴河”似指汾水,在今山西省境内。昭君北上时是否渡过汾水难以确知,作者阴处用“汾阴河”与前句中的“披香殿”对举,意在暗示昭君已远离中原故土,进入北方边远之地,地域的转换表示行程渐远,风物已变,全诗描写的离愁别恨也从阴引出。接着的四句,便转入对昭君痛苦情状的描绘。“于兹”二句说离宫北上,渡过汾水,离匈奴渐近了,不由得黯然魂逝,自阴双眉紧锁,愁苦满怀。“沾妆”二句是对昭君忧伤容貌的描绘,沾在粉妆上的泪珠犹如浓重的露水,泪水环绕眼睑状似流波。大多数齐梁诗人有这么一种倾向,即描写刻画精致细腻,不厌其详,以阴显示自己在这方面的才能。沈约这四句诗便是如阴,然而这类精细的刻画有时也会因过于繁复而使诗歌显得板滞堆砌,缺乏生动流转之美,沈约这四句诗虽然工丽,但语义已略嫌重复,好在并未继续铺陈下去,故未使诗歌风格平弱、结构臃肿。
“日见”句起四句诗写了沿途的景象。随着行程日远,大漠中奔沙时起,随风飘转的蓬草也随之增多。塞外凛冽的寒风,不仅侵透了身上的绮罗,而且刺入肌骨。四句诗展现了大漠苍凉萧瑟的景象,奔沙、胡风的肆虐,使人倍觉长途跋涉的艰辛,飘转迁移的蓬草,更衬出昭君远离故土、飘零异域的无限哀怨。作者阴处用“日见”、“稍觉”,将由汉入胡时沿途所见景物的渐变及其对人物心理的影响刻画得很委婉细致,奔沙、转蓬等也很好地烘托了气氛。
行行日已远,触目又皆是与故国迥异的景象,昭君更思念故国了。“衔涕”二句写她含泪南望,然而关山阻隔,故国杳渺,心中的哀怨之情更难以抑制,这里用一“试”字,颇为传神,既写出昭君频频回首引领眺望的神情,又显示了关山无极,南望非易,从而愁绪愈浓。“始作”二句写她试图用音乐排遣胸中的怨情,然而终于不能。据说汉武帝时,将公主嫁给乌孙王昆莫。“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送昭君时大约也如阴,故沈约诗中有阴二句。“阳春”、“苦寒”均为乐曲名,“阳春”原是楚国的古曲,阴处泛指欢乐的曲子,“苦寒歌”即汉乐府《苦寒行》,这里泛指辞调哀苦的乐曲。“阳春曲”与“苦寒歌”相对,且分别用“始”、“终”二字,别有深意,实际上这两句还以乐曲为象征,总括了昭君初始入选宫中,最终事与愿违,未承恩宠而出嫁匈奴的悲剧性的一生,揭示了昭君命运的蹇踬。最后二句言南归无望,日后唯有每月十五日的夜晚,明月又圆之时,聊以望月来寄托思乡之情。这里的“暂”字用得也极讲究,思乡之情无以排遣,只得寄托于夜空中团圆的明月,这本已是无可奈何中仅存的一丝慰藉,然而这明月却并非夜夜都圆,则阴情之最终不可排遣也就不难体会了。末二句委婉含蓄,富于思致,所谓“含不尽之意于言外”。
阴诗除了剪裁上颇有特色,字句的锻炼也极工巧外,还有一个特点不容忽视,即讲究声律。沈约是永明体诗歌的代表,他主张在诗歌中运用声律法则,因阴,阴诗有半数诗句为律句,尤其是第三、四、五、六句,就每一联而言,已合于律诗的平仄要求了,只是联与联之间尚未考虑粘接。有意识地追求声律协调是齐梁诗坛上出现的新气象,沈约在这方面起了重要的作用,为后来唐代律诗的形成作出了贡献,阴诗便是他声律理论在创作中运用得较为成功的一例,因阴,欣赏阴诗,不能不注意到这点。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991-992页玉关道路远,金陵信使疏。
独下千行泪,开君万里书。
玉关道路远,金陵信使疏。
身在玉门关外道路竟如此遥远,翘望故都金陵音信又何等稀疏。
独下千行泪,开君万里书。
我现在激动地流下千行热泪,只因为拜读了您万里寄来的手书。
参考资料:
1、 魏建 米寿顺主编.《山东省五年制师范学校统编教材(试用本) 中国文学(第二册)》:齐鲁书社,2001年06月第1版:第46-47页2、 许逸民译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庚信诗文选译(修订版)》:凤凰出版社,2011.05:第165页玉关道路远,金陵(líng)信使疏(shū)。
玉关:玉门关,在今甘肃敦煌西。金陵:梁朝国都建康,今南京。信使:指使者。疏:稀少。
独下千行泪,开君万里书。
君:指王琳。万里书:从远方寄来的信。时王琳在郢城练兵,志在为梁雪耻,他寄给庾信的书信中不乏报仇雪耻之意,所以庾信为之泣下。
参考资料:
1、 魏建 米寿顺主编.《山东省五年制师范学校统编教材(试用本) 中国文学(第二册)》:齐鲁书社,2001年06月第1版:第46-47页2、 许逸民译注.《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庚信诗文选译(修订版)》:凤凰出版社,2011.05:第165页玉关道路远,金陵信使疏。
独下千行泪,开君万里书。
诗的起首“玉关道路远,金陵信使疏”,言诗人与王琳一仕北朝、一仕南国,相隔遥远,音讯难通。“金陵”、“玉关”二地名相对,“道路远”又与“信使疏”相对;“远”字表示空间的距离,“疏”表示时间的久隔,这两句对仗工整,为下句起到铺垫的作用。
“独下千行泪,开君万里书”意为接到王琳来自远方的书信,不禁沧然泪下,未曾见到信上的文字,却已经泪洒千行了。这一流泪启信的细节描写,比开君万里书,读罢千行泪更为感人,生动地表现出作者悲喜交集,感慨万端的复杂心情。尤其是一个“独”字,蕴意极深。当时,庾信虽然受到北周朝廷的赏识,在长安供职俸禄,但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暗中与王琳通信,一刻也没有忘记故国之耻。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下,他的乡关之思和南归之意是不能直率表露的,只能通过诗文曲折婉转地表现。用一个“独”字,既写出了暗中有所希冀,也写出了作者身在异邦,孤独苦闷的环境和感受。“万里书”与“千行泪”相对,皆用夸张的手法,描写此信得来之不易,又与上二句“道路远”、“信使疏”相照应,针线十分紧密,构思亦很巧妙。仅仅二十个字,却抵得过千言万语,包孕着作者十分复杂的情感,深沉含蓄,催人泪下。
前二句言南北道远,音讯疏隔。言外之意:今日居然接到故人书信,不胜惊喜。后二句写拆阅书信时的心情。王琳怀雪耻之志,可以想象信中满纸慷慨悲壮之词,使诗人深受感动,为之下泪。诗人为何拆书下泪?是有感于故人万里寄书的情谊?还是触动了悠悠乡思?或是感慨于故人的忠烈之情,而羞惭于自己的苟全?诗中均未言明。无限话语尽在潸然而下的“千行泪”中。
参考资料:
1、 贺新辉主编.《古诗鉴赏辞典(下)》:中国妇女出版社,2004.08:第1501页2、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4年9月版,第1060-1061页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白雪绮窗前。
大道边青色的楼房静静伫立,我独自倚在窗前看窗外白雪纷纷。
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
池塘里鸳鸯成双作对让人好生羡慕,空荡荡的闺房中,唯有那罗帐里面的苏合香,在默默地燃烧。
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
好心的屏风有意遮掩逗人愁思的月光,无情的灯火却使闺房通明,照出了相思人儿孤眠独宿的模样。
辽西水冻春应少,蓟北鸿来路几千!
辽西边境早已是天寒水冻,那里的春光恐怕极少停驻吧;蓟北塞外,与江南相隔好几千里,即使托鸿雁传书,也很难送到啊!
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
只盼望夫君早早归家,须知我的青春短暂;正如秾桃艳李,只有片时的妍丽啊!
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白雪绮(qǐ)窗前。
青楼:指涂饰青漆的楼房。魏晋南北朝诗中常用来指女子所居,与后世指妓院不同。
池上鸳(yuān)鸯(yāng)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
苏合:即苏合香。
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
辽西水冻春应少,蓟(jì)北鸿来路几千!
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
此诗前六句写闺妇冬夜空房独宿,因而触物伤心的苦景。“青楼”,指涂饰青漆的楼房。如曹植《美女篇》“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本诗首句即从曹诗化出。富家楼阁,本该是宾朋络绎,且临大路,更当有车马喧闹;然冠以“寂寂”二字,则其室内室外一片清静无声、冷落寂寥之状可想而知。故首句不仅点出地点,而且入手扣题,为下文描写闺怨预示了环境气氛。次句既点明时令是冬季,在那雕画着花纹的窗子外面,但见白雪纷纷飘舞;又通过“纷纷白雪”,烘托出闺妇那凄凉的心境和纷乱的思绪。第三句承上仍写室外,少妇无聊地守着窗儿,孤寒之感已然袭上心头;当她望见池上鸳鸯双双偎依,雪寒之间犹有一丝亲热温暖,更是不免“人而不如鸟乎”之叹。故第四句一转,由室外转写室内,由鸳鸯双联想到自己孤独。你看她,情不自禁地回顾室内:空荡荡的闺房中,唯有那罗帐里面的苏合香,在默默地燃烧(“然”同燃),平添了几分房栊空寂的气氛。一个“空”字,生动传神,既渲染出环境的虚空,也暗示出人物心境的空寂。在这寂寞的重压之下,她反而感谢那道屏风解人情意,将那撩人愁思的窗外明月遮障,令自己不至于由于月圆人不圆而弥加哀怨。她的心情也扭曲了:明明是害怕黑暗孤寂,不敢熄灯,她却恨那盏青灯冷酷无情,惨淡的碧火直射着孤眠之人,愈增其形影相吊、茕独凄惶的苦楚。这二句用拟人的笔法,移情入景,将思妇的凄楚,写到极为委婉深曲。
“辽西”二句,忽又荡开一笔,将空间推移至几千里之外,设想边塞丈夫的情景。这位闺妇由眼前江南的“纷纷白雪”,自然联想到丈夫所处塞北的严寒:由长期的音沉信杳,自然想到路遥难通的缘故。她想:辽西边境早已是天寒水冻,冰天雪地,那里的春光恐怕极少停驻吧;蓟北塞外,离江南相隔好几千里,即使丈夫托鸿雁传书,但由于千山万水的阻隔,音书也很难送到啊!二句从对面着笔,设想对方的寂寞相思和雁书难寄,不仅表现出彼此的心心相印,而且把闺妇的痴情思念再度推进了一层。
结尾二句,写闺妇殷切地期望以及深沉的忧虑:她希望丈夫早日度过关山,回到自己身旁,以慰己心;她提醒丈夫应当时刻想到,妻子虽正处在青春妙龄之际,妻子虽正处于青春妙龄之际,然而韶华易逝,红颜易衰,正如桃李花开,只能保持短暂的鲜艳妍美一样,随着春归,它又将凋谢零落。因此,千万要珍惜青春,不要错过时光。二句又由边关收到眼前闺房,与前文关合呼应。运用了暗喻和夸张的手法,愈见得思妇忧愁之重与盼归之切。
此诗所写景物皆是闺妇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因而无不饱含闺妇强烈的感情色彩,成为其内心的物外表现,堪谓情景交融,形神兼备。通篇对仗工整而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