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
黄昏和清晨的天气变换,山水之间的景色如同清灵的光芒。
清晖能娱人,游子憺忘归。
山水的轻灵让人愉悦,使其在山水之中游历而忘记回去。
出谷日尚早,入舟阳已微。
从峡谷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等到上船的时候天气已经晚了。
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
四周的树林和山壑中聚积着傍晚的景色,天上的晚霞凝聚着夜晚的天空中飘动。
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
菱叶和荷花在蔚蓝的河水中交相呼应,蒲和小麦在一处相依生长着。
披拂趋南径,愉悦偃东扉。
持着拂尘在南边的小路上走动,很开心地欣赏东面的门窗。
虑澹物自轻,意惬理无违。
忧虑的东西少了自然觉得没有烦心事,心情畅快就会觉得很顺心。
寄言摄生客,试用此道推。
送给希望保养身体的人上面这些话,希望他们能用这个方法来养生。
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huī)。
昏旦:傍晚和清晨。清晖:指山光水色。
清晖能娱人,游子憺(dàn)忘归。
娱人:使人喜悦。憺:安闲舒适。
出谷日尚早,入舟阳已微。
入舟句:是说乘舟渡湖时天色已晚。
林壑(hè)敛(liǎn)暝(míng)色,云霞收夕霏(fēi)。
林壑:树林和山谷。敛:收拢、聚集。暝色:暮色。霏:云飞貌。这二句是说森林山谷之间到处是一片暮色,飞动的云霞已经不见了。
芰(jì)荷迭(dié)映蔚,蒲稗(bài)相因依。
芰:菱。这句是说湖中芰荷绿叶繁盛互相映照着。蒲稗:菖蒲和稗草。这句是说水边菖蒲和稗草很茂密,交杂生长在一起。
披拂(fú)趋(qū)南径,愉悦偃(yǎn)东扉(fēi)。
披拂:用手拨开草木。偃:仰卧。扉:门。“愉悦”句是说:愉快地偃息在东轩之内。
虑澹(dàn)物自轻,意惬(qiè)理无违。
澹:同“淡”。这句是说个人得失的考虑淡薄了,自然就会把一切都看得很轻。意惬:心满意足。理:指养生的道理。这句是说内心感到满足,就不违背养生之道。
寄言摄生客,试用此道推。
摄生客:探求养生之道的人。此道:指上面“虑澹”、“意惬”二句所讲的道理。
起首二句即对偶精工而又极为凝炼,从大处、虚处勾勒山光水色之秀美。山间从清晨的林雾笼罩,到日出之后雾散云开,再到黄昏时暝色聚合,一天之内不仅气候冷暖多变,而且峰峦林泉、青山绿水在艳丽的红日光辉照耀下亦五彩缤纷,明暗深浅,绚烂多姿,变态百出,使人目不暇接,赏心悦目。“昏旦”、“气候”,从时间纵向上概括了一天的观览历程;“山水”、“清晖”,则从空间横向上包举了天地自然的立体全景。而分别着一“变”字、“含”字,则气候景象之变态出奇,山光水色之孕大含深,均给读者留下了遐思逸想。两句看似平常,却蕴含博大丰富。
“清晖”二句,用顶真手法蝉联而出,承接自然。虽由《楚辞·九歌·东君》中“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句化出,但用在此处,却十分自然妥帖,完全是诗人特定情境中兴会淋漓的真实感受,明人胡应麟云:“灵运诸佳句,多出深思苦索,如‘清晖能娱人’之类,虽非锻炼而成,要皆真积所致。”(《诗薮·外编》)即指出了诗人并非故意效法前人,而是将由素养中得来的前人的成功经验,在艺术实践中触景而产生灵感,从而自然地或无意识地融化到自己的艺术构思之中。“娱人”,使人快乐;“憺”,安然貌。不说诗人留恋山水,乐而忘返,反说山水娱人,仿佛山水清晖也解人意,主动挽留诗人。所谓“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间词话》)
“出谷”二句承上启下:走出山谷时天色还早,及至进入巫湖船上,日光已经昏暗了。这两句一则点明游览是一整天,与首句“昏旦”呼应;同时又暗中为下文写傍晚湖景作好过渡。
以上六句为第一层,总写一天游石壁的观感,是虚写、略写。“林壑”以下六句,则实写、详写湖中晚景:傍晚,林峦山壑之中,夜幕渐渐收拢聚合;天空中飞云流霞的余氛,正迅速向天边凝聚。湖水中,那田田荷叶,重叠葳蕤,碧绿的叶子抹上了一层夕阳的余辉,又投下森森的阴影,明暗交错,相互照映;那丛丛菖蒲,株株稗草,在船桨剪开的波光中摇曳动荡,左偏右伏,互相依倚。这四句从林峦沟壑写到天边云霞,从满湖的芰荷写到船边的蒲稗,描绘出一幅天光湖色辉映的湖上晚归图,进一步渲染出清晖娱人、游子憺然的意兴。这一段的写法,不仅路线贯穿、井然有序,而且笔触细腻、精雕细琢,毫发毕肖。在取景上,远近参差,视角多变,构图立体感、动态感强;在句法上,两两对偶,工巧精美。这一切,都体现出谢诗“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的特点。虽系匠心锻炼,却又归于自然。
“披拂”二句,写其舍舟陆行,拨开路边草木,向南山路径趋进;到家后轻松愉快地偃息东轩,而内心的愉悦和激动仍未平静。这一“趋”一“偃”,不仅点明上岸到家的过程,而且极带感情色彩:天晚赶忙归家,情在必“趋”;一天游览疲劳,到家必“偃”(卧息)。可谓炼字极工。
末尾四句总上两层,写游后悟出的玄理。诗人领悟出:一个人只要思虑淡泊,那么对于名利得失,穷达荣辱这类身外之物自然就看得轻了;只要自己心里常常感到惬意满足,就觉得自己的心性不会违背宇宙万物的至理常道,一切皆可顺情适性,随遇而安。诗人兴奋之余,竟想把这番领悟出的人生真谛,赠予那些讲究养生(摄生)之道的人们,让他们不妨试用这种道理去作推求探索。这种因仕途屡遭挫折、政治失意,而又不以名利得失为怀的豁达胸襟,在那政局混乱、险象丛生、名士动辄被杀、争权夺利剧烈的晋宋时代,既有远祸全身的因素,也有志行高洁的一面。而这种随情适性、“虑澹物轻”的养生方法,比起魏晋六朝盛行的服药炼丹、追慕神仙以求长生的那种“摄生客”的虚妄态度,无疑也要理智、高明得多。因而不能因其源于老庄思想,或以其有玄言的色彩,便不加分析地予以否定。何况在艺术结构上,这四句议论也并未游离于前面的抒情写景之外,而是一脉相承的,如箭在弦上,势在必发。
此篇除了具有刘勰所指出的那些宋初诗歌的普遍特征之外,还具有两个明显的个性特点:一是结构绵密,紧扣题中一个“还”字,写一天的行踪,从石壁——湖中——家中,次第井然。但重点工笔描绘的是傍晚湖景,因而前面几句只从总体上虚写感受。尽管时空跨度很大,但因虚实详略得宜,故毫无流水帐的累赘之感。三个层次交关之处,两次暗透时空线索。如“出谷”收束题目前半,“入舟”引出题目后半“还湖中”;“南径”明点舍舟陆行,“东扉”暗示到家歇息,并引出“偃”中所悟之理。针线细密,承转自然。其次,全诗融情、景、理于一炉,前两层虽是写景,但皆能寓情于景,景中含情。像“清晖”、“林壑”、“蒲稗”这些自然景物皆写得脉脉含情,似有人性,与诗人灵犀相通:而诗人一腔“愉悦”之情,亦洋溢跳荡在这些景物所组成的意象之中。正如王夫之所评:“谢诗……情不虚情,情皆可景;景非滞景,景总含情。”(《古诗评选》)结尾议论,正是“愉悦”之情的理性升华,仿佛水到渠成,势所必然。前人赞其“舒情缀景,畅达理旨,三者兼长,洵堪睥睨一世。”(黄子云《野鸿诗的》)信非溢美。全诗充满了明朗奔放的喜悦情调,确如“东海扬帆,风日流丽。”(《敖陶孙诗评》)难怪连大诗人李白也喜欢引用此诗佳句:“故人赠我我不违,著令山水含清晖。顿惊谢康乐,诗兴生我衣。襟前林壑敛瞑色,袖上云霞收夕霏。”(《酬殷明佐见赠五云裘歌》)即此亦可见其影响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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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近寒虽转,梅舒雪尚飘。
春天临近,天气虽然转暖,梅花开放,雪花却还飘着。
从风还共落,照日不俱销。
随风还一起零落,太阳照着,却与雪不一起融化。
叶开随足影,花多助重条。
枝叶招展,梅影更多更密,花儿许多,梅枝显得更重。
今来渐异昨,向晚判胜朝。
现在渐渐与昨日不同,时间临近傍晚分明胜于早晨。
参考资料:
1、 费振刚.齐梁体诗传(下):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2442、 王影.中国历代梅花诗抄:海天出版社,2008:63、 荣斌.咏梅诗词精选:金盾出版社,2008:18春近寒虽转,梅舒(shū)雪尚飘。
转:意谓转暖。舒:开放。
从风还共落,照日不俱销(xiāo)。
销:消失、融化。
叶开随足影,花多助重条。
足影:梅影更多更密。重条:梅枝显得更重。
今来渐异(yì)昨,向晚判胜朝。
异昨:与昨日不同。向晚:时间临近傍晚。判:分明。胜朝:胜于早晨。
参考资料:
1、 费振刚.齐梁体诗传(下):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2442、 王影.中国历代梅花诗抄:海天出版社,2008:63、 荣斌.咏梅诗词精选:金盾出版社,2008:18自古诗人酷爱梅花,自然是为了其高风幽韵所沉醉。但更为诗人所倾倒的,则是梅花凌霜傲雪的高洁品格。阴铿的这首诗,就歌咏了梅花迎寒风、傲飞雪的姿态。
开头两句直接入题,描写出梅花凌霜傲雪的自然属性。“春近寒虽转,梅舒雪尚飘”,春天虽将迫近,严冬的寒气尚存,雪花仍在飘舞,这时梅花早已盛开,可谓是“冰雪独相宜”。这里,诗人赞美了梅花不怕雪霜侵,“万花敢向雪中开”的无畏品格。可以想见,那一树树傲然开放的梅花,或红或白,或粉或黄,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下,色彩会是多么分明。这梅花,充满着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呀。望此景象,作者顿生敬意,也无怪历代诗人和梅花结下了不解之缘。或赞美它那“凌寒独自开”的大无畏的精神;或赞美它“畏落众花后”的积极进取精神;或赞美它那“凌厉冰霜节愈坚”的高洁品格。
三、四两句,诗人是在写雪,也是在写梅:“从风还共落,照日不俱销”。春天风大,被刮落的梅花随着春雪在春风中飞舞,景象真是美妙极了。或是白梅,那飘落之花与雪花齐风飞舞,难以辨认,真是“开时似雪,谢时似雪”;或是红梅,那鲜红的花瓣与如玉的雪花交相飘洒,红白分明的色彩,奇妙变幻的景象,怎不令人陶醉。这与宋代诗人韩元吉所写的“不随群艳竞芬芳,独自施朱对雪霜”的意境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天晴日朗,在瘦枝上的残雪融化了,而留在枝头上依然微笑的梅花显得更加清幽、雅逸,真是别有一番神韵。观赏此花,自然心旷神怡。
五、六两句,则分别写梅之花、叶情状。“叶开随足影”形容梅放叶的时间。梅先花后叶,当花儿凋谢之时,叶子才逐渐长出,这是仍是暮春之时,“随足影”用词极为巧妙,“花多助重条”一句,形容梅开花之多。梅瘦枝疏斜,然而却繁花满缀。这一句写得极为逼真。
最后两句则形容梅花多变,不断给人以新貌。“今来渐异昨,向晚判胜朝”,一树树梅花,今天所见和昨天所见有异,早上与晚上有别,描写出梅花由花苞逐渐开到完全开放的不断变化。“向晚判胜朝”言其梅花越开越美,不断给人以赏心悦目之感。
这首小诗,语言平易朴实,然而又有清新明快之感。状物写景都很细腻,以梅花傲雪开放到随风与雪飘落,以及花落放叶之状、花儿多变等都写到了,让作者观赏到了雪里梅花的千姿百态,创造了美的意境,留下的是不尽的想象和美的感受。
参考资料:
1、 李文禄.古代咏花诗词鉴赏辞典:吉林大学出版社,199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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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鸿)家贫而尚节,博览无不通。而不为章句。学毕,乃牧豕于上林苑中,曾误遗火,延及他舍。鸿乃寻访烧者,问所去失,悉以豕偿之。其主犹以为少。鸿曰:“无他财,愿以身居作。”主人许之。因为执勤,不懈朝夕。邻家耆老见鸿非恒人,乃共责让主人,而称鸿长者。于是,始敬鸿,悉还其豕。鸿不受而去。
(选自南宋·范晔《后汉书.卷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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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 赵逵夫.《名家注评古典文学丛书 汉魏六朝赋点评》.陕西:三秦出版社,2010年9月:第322页—324页2、 王飞鸿.《中国历代名赋大观》.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7年07月第1版:第424页参考资料:
1、 赵逵夫.《名家注评古典文学丛书 汉魏六朝赋点评》.陕西:三秦出版社,2010年9月:第322页—324页2、 王飞鸿.《中国历代名赋大观》.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7年07月第1版:第424页自宋玉的《高唐赋》、曹植的《洛神赋》之后,从两晋到南北朝,出现了大量以美人为吟诵对象的作品,其中南朝沈约的《丽人赋》可谓其中佼佼者。《丽人赋》之所以不能与《高唐赋》、《洛神赋》比肩,是它塑造的丽人远没有巫山神女及洛川神女的影响大。但丽人也是很光彩的。《丽人赋》之丽人乃南北朝艺妓的典型形象。中国的妓乐,两汉三国时期就很风行,但却是在宫廷贵族之间,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便伸展到了官僚富豪。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妓乐之风的一个高峰。从《丽人赋》等咏妓诗可以看出南北朝时期的乐妓已具乐妓之典形风格。
先介绍丽人所在之处,含蓄地指出了丽人的身份。从“狭邪才女”到“杂错花钿”,先写其容貌特点,后写其华美的服饰。“狭邪才女,铜街丽人”两句含有典故,前句出自古乐府《长安有狭斜行》,后世用“狭斜”街道指代娼妓居住之所;后句中的“铜街”指的是“铜驼街”,陆机《洛阳记》中有言:“洛阳有铜驼街,汉铸铜驼二枚,在宫南四会道相对。”后世用来指代城市内的繁华街道。用这两个典故,则隐晦地指出丽人本是娼妓的身份。
其后,沈约分别从静态与动态两个角度展开描写。“亭亭似月,嬿婉如春”,丽人姿容如皎洁的明月,神态仿如充满生机的春光,一静一动,既充满诗情画意,又把丽人的不同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丽人的容貌、神态已宛在眼前,作者又更进一步,通过香味、服装、首饰等现实中的细节,写丽人之美。
再从“响罗衣而不进”到“风动竹而吹衣”写丽人的到来。由静态转入动态,由对人物外貌的正面描写转入对情景的描绘,以期在有画面、有情节的场景中显现人物特点。走路时罗衣摩擦的簌簌声隐约传来,忽明忽暗的灯光将人影投射到地上,但是却并未看到人物登场。“响罗衣而不进,隐明灯而未前”两句,并未直接点出具体人物,却包含两位主角:一个是着罗衣隐明灯的丽人,一个是焦急等待中的男子。
丽人终于出场,她“中步檐而一息,顺长廊而回归”,在细微的动作描写中,丽人的踌躇、顾虑、矜持体现出来,而男子盼而不得的失落心情也隐约可察。
“池翻荷而纳影,风动竹而吹衣”,在满池荷花的映衬下,丽人窈窕的身影渐去渐远,轻风吹过竹林, 丽人轻薄的罗衣飘逸飞扬。荷花、竹林两个简单意象,共同构建出清新雅致的意境,并衬托出了丽人的动人姿态。
从“薄暮延伫”到最后,写了丽人夜半而来、天明而去的情景。丽人“薄暮延伫,宵分乃至”,出入时脸上含羞,面有媚态,锦衣飘飘,头饰摇摇。文中正面描写丽人的妩媚动人,又像是在以一直未出场的男子的视角欣赏佳人。
“来脱薄妆,去留余腻”一句,隐含一夜欢爱的信息,写出男子的留恋和回味。丽人离去时,“沾妆委露,理鬓清渠。落花人领,微风动裾”,这一幕情景美好而和谐,令人也不由得心生柔情蜜意。全文在意味悠长的情景中结束,引人遐思。
沈约运用多种艺术手法,对丽人进行了多方面的细致描绘,并且摆脱了楚辞以来文人惯用“香草美人”寄托身世的传统,认为“美”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另外,文章文辞艳丽,对偶精工,显现出南朝骈赋富、轻、艳的特点。
参考资料:
1、 白雪 李倩.《古文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年10月:第284页—2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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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并重骑射,少年好驰逐。
幽州、并州自古就重视骑射,少年尤其喜好骑马驰逐。
毡带佩双鞬,象弧插雕服。
毡带上系着双鞬弓袋,象弧弓插在鞬中,雕服箭囊里插着箭。
兽肥春草短,飞鞚越平陆。
春草低矮野兽肥壮,飞马奔驰在辽阔平川上。
朝游雁门上,暮还楼烦宿。
早晨游马雁门山,晚上就回到楼烦住宿。
石梁有余劲,惊雀无全目。
箭射入石梁犹有余劲,少年要射飞鸟的眼睛就必然射中。
汉虏方未和,边城屡翻覆。
汉人的仇敌还没有与我们和平友好,边城你争我夺反复无常。
留我一白羽,将以分虎竹。
誓请留一白羽箭,以便将来分符守郡为国立功。
幽并重骑射,少年好驰逐。
幽并:古二州名。幽州,在今河北省北部;并州,在今山西省及陕西省北部。幽并之地自古以出勇侠人物闻名。
毡带佩双鞬(jiàn),象弧插雕(diāo)服。
鞬:弓袋。雕服:雕绘的箭囊。象弧:用象牙装饰的弓。
兽肥春草短,飞鞚(kòng)越平陆。
飞鞚:飞马奔驰。鞚,马勒,这里代马。平陆:平原。
朝游雁门上,暮还楼烦宿。
雁门:雁门山,在今山西省代县西北。楼烦:县名,汉属雁门郡,在今山西省原平县东北。二地在当时是边疆要塞。
石梁有余劲,惊雀无全目。
石梁:石堰或石桥。全目:完整的眼睛。
汉虏方未和,边城屡(lǚ)翻覆。
翻覆:即反复。说汉虏时战时和,反复无常。
留我一白羽,将以分虎竹。
白羽:箭名。虎竹:铜虎符和竹使符,都是汉代国家发兵遣使的凭信,符分二半,朝廷留右符,郡守或主将携左符。这二句是说少年表示要留一白羽箭,以便将来分符守郡为国立功。
此诗在内容上受曹植《白马篇》的影响,主要是通过对幽并少年驰骋捷疾、技艺精妙的描写,及对其爱国精神的赞颂,表达了诗人希望为国立功的政治理想。诗中善用典故,如“石梁”、“惊雀”二句,利用古人古事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射者膂力之大和技术之精。
“幽并重骑射,少年好驰逐”,首二句开门见山,总写幽并少年的豪侠尚武精神。杰出诗人曹植著名的《白马篇》乐府,歌颂一位武艺高强的民族英雄,其首四句说:“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幽并”,指我国古代的幽州和并州,在今河北和山西一带,二州民俗强悍,自古多豪侠慷慨之士,所以鲍照借托出自幽并的少年英雄,以表现其来历不凡,并拟曹植诗首四句意。笔墨简洁精练而引人注目。
中间八句,紧承发端二句,转入对“好驰逐”的少年的正面而具体的描绘,重在“骑射”二字上进行生发。先写他的装束:“毡带佩双鞬,象弧插雕服。”“毡带”,毡制的腰带;“鞬”,盛弓的弓袋;“象弧”,用象牙装饰的弓;“雕服”,雕着花纹的箭袋。二句说此少年的毡制腰袋上系着两只弓袋,雕花的弓袋上插着用象牙装饰的弓。后句不说弓袋而说箭袋,乃是修辞中的互文。(参见刘履《选诗补注》)《三国志·董卓传》说:“卓有才武,旅力无比,双带双鞬,左右驰射。”这里借用之。这是任武少年装束的主要特征,表现此少年英雄的飒爽英姿,也暗示了他的勇武强建,人物形象从而得以突出。其后写他的“骑”:“兽飞春草短,飞鞚越平陆。朝游雁门上,暮还楼烦宿。”
“兽肥”句交待时间,是飞马奔驰的大好时光,英雄用武的最佳时机。“飞鞚越平陆”,“鞚”,马勒,这里指代马。此句正面描绘英雄在兽肥草短的畅好春色背景下跑马如飞,度越平川的威武雄壮形象。
“朝游”二句则更具体夸饰英雄的骑术神速精妙。“雁门”,指雁门山,今山西右玉县南;“楼烦”,汉县名,今山西原平县东北。二地皆为西汉时的边防要塞,因此诗以“拟古”为题,借汉事以喻时事,故而用此,且下文又有“汉虏方未和”之句。同时,此二地与所写“幽并”少年又正相合,显得合情合理。雁门与楼烦相距甚远,而此少年英雄却能朝游雁门,暮还楼烦,突出地表现了他骑术的高超和气势的不凡。
再后又写他的“射”:“石梁有余劲,惊雀无全目”“石梁”,石堰或石桥,句用春秋宋景公事,据《阚子》载:“宋景公使工人为弓,九年乃成。公曰:‘何其迟也。’工人对曰:‘臣不复见君矣,臣之精尽于此弓矣。’献弓而归,三日而死。景公登虎圈之台,援弓东面而射之,矢逾于西霜之山,集于彭城之东,其余力益劲,犹饮羽于石梁。”说宋景公所射箭的余力尚能射入石堰,这里借以形容少年英雄有景公般的强劲膂力和劲硬锐利的弓箭。“惊雀”句用后羿事,据《帝王世纪》载:“帝羿有穷氏与吴贺北游,贺使羿射雀。羿曰:‘生之乎?杀之乎?’贺曰:‘射其左目。’羿引弓射之,误中右目,羿抑而愧,终身不忘。”说后羿射雀能使雀没有完全的双眼,这里借以表明此少年有后羿般的精妙射技。以上虽仅仅写了骑射两方面,却概括了他的全部勇武,表现了一不平凡的英雄形象。正如此,他在下文表示立功边陲的愿望才显得那样自然。曹植《白马篇》:“宿昔秉良弓,梏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即着重从骑射两个方面去表现幽并游侠的武艺高强,对此诗的影响是很明显的。
诗写到此,少年英雄的勇武形象已推到极点,但一个有血有肉的、完整的英雄形象却只完成了一半,其最可宝贵的精神境界正有待去表现。结尾四句正通过任武少年自述其愿望,表现了这一方面。在外寇未灭,边城在敌我双方反复争夺的紧张形势之下,英雄表示了“留我一白羽,将以分虎竹”的愿望。“白羽”,箭名;“虎竹”,指铜虎符和竹使符,都是汉代国家发兵遣使的凭信。符分两半,右符留京师、左符给郡守或主将。末二句说少年表示要留一白羽箭,愿分符而为郡守,立功杀敌,奋战疆场。至此,诗的主题引向了最高层,一个高大勇武的爱国英雄的形象屹立在读者面前。
作者生活的年代,正是北方鲜卑族所建立的北魏王朝力量强盛,向外扩张时期。由于北魏对宋的频繁入侵,从而造成了宋魏边界战争的连年不断。因此,此诗并不是单纯的拟古,而是托古讽今,借以寄托诗人理想,也反映了当时多数人收复失地,安定边疆的愿望之作。在诗中,读者不仅看到了一个少年英雄的高大形象,也看到了一个“骏马轻貂,雕弓短剑,秋风落日,驰骋平冈”,(陆时雍《诗镜总论》)为国家民族存亡而大声疾呼的爱国诗人的奕奕神采。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784-7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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