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一望洞庭秋,日见孤峰水上浮。
放眼遥望巴陵地区洞庭湖一带的秋景,成天看到的就是这孤独的君山漂浮在水中。
闻道神仙不可接,心随湖水共悠悠。
传说这君山上曾居住着神仙可惜未能得见,我的心潮随着那荡漾的湖水绵远悠长。
参考资料:
1、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年12月版:第39页.巴陵(líng)一望洞庭秋,日见孤峰水上浮。
巴陵:郡名,即岳州,今湖南岳阳。孤峰:指洞庭山,即君山。
闻道神仙不可接,心随湖水共悠(yōu)悠。
神仙:指湘君、湘夫人等传说中的神仙。”
参考资料:
1、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年12月版:第39页.此诗载于《全唐诗》卷八十九。下面是李白研究学会理事、四川诗词学会理事、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周啸天先生对此诗的赏析。
严羽有一段论诗名言:“盛唐诗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莹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沧浪诗话》)离了具体作品,这话似玄乎其玄;一当联系实际,便觉精辟深至。且以张说这首标志七绝进入盛唐的力作来解剖一下。
这是送别之作。诗中送别之意,若不从兴象风神求之,那真是“无迹可求”的。
谪居送客,看征帆远去,该是极其凄婉的怀抱(《唐才子传》谓张说“晚谪岳阳,诗益凄婉”)。“天涯一望断人肠”(孟浩然),首句似乎正要这么说。但只说到“巴陵一望”,后三字忽然咽了下去,成了“洞庭秋”,纯乎是即目所见之景了。这写景不渲染、不著色,只是简淡。然而它能令人联想到“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楚辞·九歌·湘夫人》)的情景,如见湖上秋色,从而体味到“巴陵一望”中“目眇眇兮愁予”的情怀。这不是景中具意么,只是“不可凑泊”,难以寻绎罢了。
气蒸云梦、波撼岳阳的洞庭湖上,有座美丽的君山,日日与它见面,感觉也许不那么新鲜。但在送人的今天看来,是异样的。说穿来就是愈觉其“孤”。否则何以不说“日见‘青山’水上浮”呢。若要说这“孤峰”就是诗人在自譬,倒未见得。其实何须用意,只要带了“有色眼镜”观物,物必著我之色彩。因此,由峰之孤足见送人者心情之孤。“诗有天机,待时而发,触物而成,虽幽寻苦索,不易得也”(《四溟诗话》),却于有意无意得之。
关于君山传说很多,一说它是湘君姊妹游息之所(“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说“其下有金堂数百间,玉女居之”(《拾遗记》),这些神仙荒忽之说,使本来实在的君山变得有几分缥缈。“水上浮”的“浮”字,除了表现湖水动荡给人的实感,也微妙传达这样一种迷离扑朔之感。
诗人目睹君山,心接传说,不禁神驰。三句遂由实写转虚写,由写景转抒情。从字面上似离送别题意益远,然而,“闻道神仙——不可接”所流露的一种难以追攀的莫名惆怅,与别情当有微妙的关系。作者同时送同一人作的《岳州别梁六入朝》云:“梦见长安陌,朝宗实盛哉!”也有同一种钦羡莫及之情。送人入朝原不免触动谪宦之感,而去九重帝居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登仙”。说“梦见长安陌”是实写,说“神仙不可接”则颇涉曲幻。羡仙乎?恋阙乎?“诗以神行,使人得其意于言之外,若远若近,若无若有”(屈绍隆《粤游杂咏》),这也就是所谓盛唐兴象风神的表现。
神仙之说是那样虚无缥缈,洞庭湖水是如此广远无际,诗人不禁心事浩茫,与湖波俱远。岂止“神仙不可接”而已,眼前,友人的征帆已“随湖水”而去,变得“不可接”了,自己的心潮不禁随湖水一样悠悠不息。“心随湖水共悠悠”,这个“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结尾,令人联想到“惟见长江天际流”(李白),而用意更为隐然;叫人联想到“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王维),比义却不那么明显。浓厚的别情浑融在诗境中,“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死扣不着,妙悟得出。借叶梦得的话来说,此诗之妙“正在无所用意,猝然与景相遇,借以成章,不假绳削,故非常情能到”(《石林诗话》)。
胡应麟认为此诗“句格成就,渐入盛唐”,他所作的评价是公允的。七绝的“初唐标格”结句“多为对偶所累,成半律诗”(《升庵诗话》),此诗则通体散行,风致天然,“惟在兴趣”,全是盛唐气象了。作者张说不仅是开元名相,也是促成文风转变的关键人物。其律诗“变沈宋典整前则,开高岑后矫清规”,亦继往而开来。而此诗则又是七绝由初入盛里程碑式的作品。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59-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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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博争雄好彩来,金盘一掷万人开。
丈夫赌命报天子,当斩胡头衣锦回。
丈八蛇矛出陇西,弯弧拂箭白猿啼。
破胡必用龙韬策,积甲应将熊耳齐。
月蚀西方破敌时,及瓜归日未应迟。
斩胡血变黄河水,枭首当悬白鹊旗。
六博争雄好彩来,金盘一掷万人开。
六博要想获胜全凭好采,筹码往金盘上一掷众人高叫如排山倒海。
丈夫赌命报天子,当斩胡头衣锦回。
大丈夫决胜负应该在战场,用生命报效天子,手斩胡人的头颅立功归来。
丈八蛇矛出陇西,弯弧拂箭白猿啼。
大丈夫即将手提丈八长矛奔赴陇西战场,您的箭术会像古代射手养由基射猿,使敌人惊慌。
破胡必用龙韬策,积甲应将熊耳齐。
如果使用姜太公《龙韬》中的战略,一定能打败敌人,那时缴获敌人的武器会堆得如同熊耳山一样。
月蚀西方破敌时,及瓜归日未应迟。
现今月食出现在西方,正是击败敌人的征兆,明年瓜熟时您一定会如期立功回朝。
斩胡血变黄河水,枭首当悬白鹊旗。
那时敌人的阵营一定会血染成河,使黄河都变成红色,还要砍下敌人首领的头挂在树梢。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612-6132、 徐志福.古今名人教子诗选讲: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03月第1版:13-17六博争雄好彩来,金盘一掷(zhì)万人开。
六博:古代的一种赌博游戏。共十二棋子,六黑六白,两人相博,每人六棋,所以名为六博。彩:彩头,旧时赌博中赢得的钱物或赌博时得胜所获的赌注。掷:撤下。这里指掷骰子以分胜负。。
丈夫赌命报天子,当斩胡头衣锦回。
丈夫:犹言“大丈夫”,泛指有大志、有作为,有气节的人。
丈八蛇矛出陇(lǒng)西,弯弧拂箭白猿啼。
丈八蛇矛:古代的一种兵器名。陇西:县名。战国时为郡名,在今甘肃省中部。汉代辖境相当于今甘肃的洮河中游及渭河上游南岸地区,包括兰州市、陇西县、临洮县一带。唐代属边境地区。弯:开弓射箭。弧:木弓。
破胡必用龙韬(tāo)策,积甲应将熊耳齐。
龙韬:《太公六韬》中的一部分。相传是吕尚编的古兵书,分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六个部分,记载周文王、武王问太公兵战之事,对后世影响较大。甲:指铠甲和兵器。熊耳:山名,一在今河南省,一在湖南省。齐:一样高。
月蚀(shí)西方破敌时,及瓜归日未应迟。
月蚀:也叫“月食”。月蚀西方,指西方月蚀,是说指日可待,有肯定的含义。及瓜:这里指完成作战任务。未应迟:不应当迟归。
斩胡血变黄河水,枭(xiāo)首当悬白鹊旗。
枭首:斩首高悬以示众。白鹊旗:疑为“白虎幡”之误。白虎幡是绘有白虎图象的旗帜,作为帝王诏令传信之用。唐代人讳虎字,叫做“白兽幡”。李白似以“白鹊旗”代用。这种旗,后来也作为传布朝廷政令之用。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612-6132、 徐志福.古今名人教子诗选讲: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03月第1版:13-17六博争雄好彩来,金盘一掷万人开。
丈夫赌命报天子,当斩胡头衣锦回。
丈八蛇矛出陇西,弯弧拂箭白猿啼。
破胡必用龙韬策,积甲应将熊耳齐。
月蚀西方破敌时,及瓜归日未应迟。
斩胡血变黄河水,枭首当悬白鹊旗。
这三首诗是一个整体,对作者的外甥郑灌进行教育和勉励,是出征前的一堂很好的政治、军事动员课。诗中以热情洋溢的语言,盛赞外甥郑灌的爱国壮举,对他寄予殷切的希望。
第一首,用奇异的联想,把郑灌获得从军的机会比喻为博得“好彩”头,说为了保卫祖国,从军戍边,这是非常光荣、幸运的事,应当感到高兴。“万人开”三字,把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赴边境的场面展现出来,多么豪迈有气魄!接着,诗中勉励外甥树立起“丈夫”的雄心壮志,英男杀敌“斩胡头”,以报效祖国。这样,故乡的人们都会感到光彩。“天子”是封建社会中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象征国家。
第二首,描写边境战斗的壮丽图景。英武的将士们手持丈八蛇矛,威风凛凛地开赴陇西边境,刚开弓搭箭就使敌兵震惊不已,一触即溃,闻风丧胆。这虽然是一种设想的情景,但却流露出诗人对于正义之师的赞美。诗人为祖国有这样的军威阵势而感到自豪,也很关切战斗的胜利。因此,他特意叮咛郑灌要精通祖先传下的兵法,瓦解敌军,使其真正降服,大量缴获他们的军需军备。
第三首,展望战斗的胜利,满怀信心,鼓励郑灌勇敢杀敌,克期凯旋。诗人以长辈的口吻,反复嘱咐郑灌:完成破敌任务后就荣归故乡,言下之意是说:亲人们在等待着你,早日归来,以免悬念!诗中还反映了诗人对于进犯祖国的敌人的痛恨。“枭首当悬”,则表明诗人希望对敌人杀一儆百、攻心为上,做好安抚事宜。
此诗把描写、抒情和议论很好地结合起来,语重心长,感情炽烈,具有强烈的鼓舞和教育作用。
参考资料:
1、 徐志福.古今名人教子诗选讲: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03月第1版: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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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
张良少年未能得志如虎啸时,为求刺客而不顾破产败家。
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
从沧海公那里得到一名壮士,用金椎狙击秦始皇在博浪沙。
报韩虽不成,天地皆振动。
这次刺秦报仇行动虽未成功,而其名声却因此震动天下。
潜匿游下邳,岂曰非智勇?
其逃匿追捕曾经过下邳,怎能说他在智勇双全上稍差?
我来圯桥上,怀古钦英风。
今天我怀古来到圯桥上,更加钦羡张良的雄姿英发。
唯见碧流水,曾无黄石公。
圯桥下只有碧绿的流水,而不知道黄石公如今在哪?
叹息此人去,萧条徐泗空。
我站在桥上叹息张良逝去,徐泗两州从此便变得萧条空乏。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28-829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
虎啸:喻英雄得志。
沧海得壮士,椎(zhuī)秦博浪沙。
博浪沙:在今河南省原阳县东南。
报韩虽不成,天地皆振动。
潜匿(nì)游下邳(pī),岂曰非智勇?
下邳:古县名,在今江苏省睢宁县西北邳州界。圯桥:古桥名,遗址在今睢宁县北古下邳城东南小沂水上。张子房:即张良,字子房,是辅佐刘邦打天下的重要谋臣,在帮助刘邦建立汉朝后,被封为留侯。
我来圯(yí)桥上,怀古钦英风。
唯见碧流水,曾无黄石公。
黄石公:秦时隐士。
叹息此人去,萧条徐泗空。
徐泗:徐州与泗州。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28-829此诗起句“虎啸”二字,即指张良跟随汉高祖以后,其叱咤风云的业绩。但诗却用“未”字一笔撇开,只从张良发迹前写起。张良的祖父和父亲曾相继为韩国宰相,秦灭韩后,立志报仇,“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皇”(《史记·留侯世家》)。“破产不为家”五字,点出了张良素来就是一个豪侠仗义、不同寻常的人物。后两句写其椎击秦始皇的壮举。据《史记》记载,张良后来“东见沧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诗人把这一小节熔铸成十个字:“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以上四句直叙之后,第五句一折,“报韩虽不成”,惋惜力士椎击秦始皇时误中副车。秦皇帝为之寒栗,赶紧“大索天下”,而张良的英雄胆略,遂使“天地皆振动”。七、八两句“潜匿游下邳,岂曰非智勇”,写张良“更姓名潜匿下邳”,而把圯桥进履,受黄石公书一段略去不写,只用一个“智”字暗点,暗度到三句以后的“曾无黄石公”。“岂曰非智勇?”不以陈述句法正叙,而改用反问之笔,使文气跌宕,不致于平铺直叙。后人评此诗,说它句句有飞腾之势,说得未免抽象,其实所谓“飞腾之势”,就是第五句的“虽”字一折和第八句的“岂”字一宕所构成。
以上八句夹叙夹议,全都针对张良,李白本人还没有插身其中。九、十两句“我来圯桥上,怀古钦英风”,这才通过长存的圯桥古迹,把今人、古人结合起来了。诗人“怀古钦英风”,其着眼点还是在现实:“唯见碧流水,曾无黄石公。”这两句,句法有似五律中的流水对。上句切合圯桥,桥下流水,清澈碧绿,一如张良当时。岁月无常,回黄转绿,大有孔子在川上“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下句应该说是不见张良了,可是偏偏越过张良,而说不见张良的恩师黄石公。诗人的用意是:他所生活的时代未尝没有如张良一般具有英风的人,只是没有像黄石公那样的人,加以识拔,传以太公兵法,造就“为王者师”的人才罢了。表面上是“叹息此人去,萧条徐泗空”,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实际上,这里是以曲笔自抒抱负。《孟子·尽心下》说:“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表面上孟子是喟叹世无孔子,实质上是隐隐地以孔子的继承人自负。李白在这里用笔正和孟子有异曲同工之处:“谁说‘萧条徐泗空’,继张良而起,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哉!”诗人在《扶风豪士歌》的结尾说:“张良未逐赤松去,桥边黄石知我心。”可以看作是这首诗末两句的注脚。
参考资料:
1、 沈熙乾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34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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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山吟,天高日暮寒山深,送君还山识君心。
唱支《还山吟》,天高地远傍晚寒山多幽深,送你还山非常理解你的心。
人生老大须恣意,看君解作一生事。
人到老成凡事须得任心意,见你懂得怎样安排一生事。
山间偃仰无不至,石泉淙淙若风雨,桂花松子常满地。
山中俯仰自如无意不可至,石间泉水淙淙恰如风吹雨,桂花松子极多常常落满地。
卖药囊中应有钱,还山服药又长年。
卖药后衣袋里应有很多钱,回到山中服药又可以延年。
白云劝尽杯中物,明月相随何处眠?
白云悠悠相劝饮尽杯中酒,明月相伴哪里还不能成眠?
眠时忆问醒时事,梦魂可以相周旋。
睡时回忆追问醒来时的事,梦魂可以和我相互来周旋。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222-2232、 倪其心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390-392还山吟,天高日暮寒山深,送君还山识君心。
寒山:冷落寂静的山;寒天的山。还山:致仕;退隐。
人生老大须恣(zì)意,看君解作一生事。
恣意:放纵,肆意。
山间偃仰无不至,石泉淙(cóng)淙若风雨,桂花松子常满地。
偃仰:安居;游乐。淙淙:流水声。松子:松树的种实。可食。
卖药囊(náng)中应有钱,还山服药又长年。
卖药”二句:东汉人韩康常在山中采药,到长安市上卖,三十多年口不二价。汉桓帝派人请他做官,他逃入山中隐居起来。这里以韩康比沈千运。
白云劝尽杯中物,明月相随何处眠?
白云:用南朝齐梁人陶弘景故事。杯中物:指酒。
眠时忆问醒时事,梦魂可以相周旋。
“梦魂”句:表示毫无竞心,因而传为美谈。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222-2232、 倪其心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390-392此诗以时令即景起兴,蕴含深沉复杂的感慨。秋日黄昏,天高地远,沈千运返还气候已寒的深山,走向清苦的隐逸的归宿。知友分别,不免情伤,而诗人却坦诚地表示对沈的志趣充分理解和尊重。所以接着用含蓄巧妙、多种多样的手法予以比较描述。
在封建时代,仕途通达者往往也到老大致仕退隐,那是一种富贵荣禄后称心自在的享乐生活。沈千运仕途穷塞而老大归隐,则别是一番意趣了。诗人赞赏他是懂得了人生一世的情事,能够把俗士视为畏途的深山隐居生活,怡适自如,习以为常。汉代淮南小山《招隐士》曾把深山隐居描写得相当可怕:“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山气茏葱兮石嵯峨,溪谷崭岩兮水层波。猿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桂枝兮聊淹留。”以为那是不可久留的。而沈千运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游息,无所不到,显得十分自在。山石流泉淙淙作响,恰同风吹雨降一般,是大自然悦耳的清音;桂花缤纷,松子满地,是山里寻常景象,显出大自然令人心醉的生气。这正是世俗之士不能理解的情趣和境界,而为“遁世无闷”的隐士所乐于久留的归宿。
深山隐居,确实清贫而孤独。然而诗人风趣地一转,将沈比美于汉代真隐士韩康,调侃地说,在山里采药,既可卖钱,不愁穷困,又能服食滋补,延年益寿。言外之意,深山隐逸却也自有得益。而且在远避尘嚣的深山,又可自怀怡悦,以白云为友,相邀共饮;有明月作伴,到处可眠。可谓尽得隐逸风流之致,根本不会有孤独之感。
最后,诗人出奇地用身、魂在梦中夜谈的想象,形容沈的隐逸已臻化境。这里用了《世说新语·品藻》中东晋名士殷浩的典故。较之名士的“我与我周旋”,沈独居深山,隔绝人事,于世无名,才是真正的毫无竞心。他只在睡梦中跟自己的灵魂反复交谈自己觉醒时的行为。诗人用这样浪漫的想象,暗寓比托,以结束全诗,正是含蓄地表明,沈的隐逸是志行一致的,远非那些言行不一的名士可比。
综上可见,由于诗旨在赞美沈的清贫高尚、可敬可贵的隐逸道路,因此对送别事只一笔带过,主要着力于描写沈的志趣、环境、生计、日常生活情景,同时在描写中寓以古今世俗、真假隐士的种种比较,从而完整、突出地表现出沈的真隐士的形象。诗的情调浪漫洒脱,富有生活气息。加之采用与内容相适宜的七言古体形式,不受拘束,表达自如,转韵自由,语言明快流畅,声调悠扬和谐。它取事用比,多以暗喻溶化于描写隐居生活的美妙情景之中,天衣无缝,使比兴形象鲜明,而又意蕴深厚,神韵维妙,呈现着一种饱满协调的艺术美感。大概由于这样的艺术特点,因而这诗尤为神韵派所推崇。
参考资料:
1、 倪其心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390-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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