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叹 其一 逢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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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伯庸之末冑兮,谅皇直之屈原。云余肇祖于高阳兮,惟楚怀之婵连。

原生受命于贞节兮,鸿永路有嘉名。齐名字于天地兮,并光明于列星。

吸精粹而吐氛浊兮,横邪世而不取容。行叩诚而不阿兮,遂见排而逢谗。

后听虚而黜实兮,不吾理而顺情。肠愤悁而含怒兮,志迁蹇而左倾。

心惝慌其不我与兮,躬速速其不吾亲。辞灵修而陨志兮,吟泽畔之江滨。

椒桂罗以颠覆兮,有竭信而归诚。谗夫蔼蔼而漫著兮,曷其不舒予情。

始结言于庙堂兮,信中涂而叛之。怀兰蕙与衡芷兮,行中壄而散之。

声哀哀而怀高丘兮,心愁愁而思旧邦。愿承閒而自恃兮,径淫曀而道𡔏。

颜黴黧以沮败兮,精越裂而衰耄。裳襜襜而含风兮,衣纳纳而掩露。

赴江湘之湍流兮,顺波凑而下降。徐徘徊于山阿兮,飘风来之汹汹。

驰余车兮玄石,步余马兮洞庭。平明发兮苍梧,夕投宿兮石城。

芙蓉盖而菱华车兮,紫贝阙而玉堂。薜荔饰而陆离荐兮,鱼鳞衣而白霓裳。

登逢龙而下陨兮,违故都之漫漫。思南郢之旧俗兮,肠一夕而九运。

扬流波之潢潢兮,体溶溶而东回。心怊怅以永思兮,意晻晻而日颓。

白露纷以涂涂兮,秋风浏以萧萧。身永流而不还兮,䰟长逝而常愁。

叹曰:譬彼流水纷扬磕兮,波逢汹涌濆滂沛兮。揄扬涤荡漂流陨往触崟石兮。

龙卬脟圈缭戾宛转阻相薄兮。遭纷逢凶蹇离尤兮。

垂文扬采遗将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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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

刘向

刘向(前77年—前6年),字子政,原名更生,世称刘中垒,世居汉代楚国彭城,仕于京师长安,祖籍沛郡丰邑(今属江苏徐州),出生于汉昭帝元凤四年(前77年),去世于汉哀帝建平元年(前6年)。刘邦异母弟刘交的后代,刘歆之父。曾奉命领校秘书,所撰《别录》,是我国最早的图书分类目录。三篇,大多亡佚。今存《新序》《说苑》《列女传》《战国策》《列仙传》等书,其著作《五经通义》有清人马国翰辑本。《楚辞》是刘向编订成书,而《山海经》是其与其子刘歆共同编订成书。 1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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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年不满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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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人生在世只有短短几十年,却常常怀有无限的忧虑苦愁。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总是埋怨白昼太短而黑夜漫长,那么何不拿着烛火夜晚游乐呢?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人生应当及时行乐才对啊!时不我与又怎可等到来年。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愚笨的人锱铢必较吝啬守财,死时两手空空被后人嗤笑。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像仙人王子乔那样修炼得道成仙,恐怕难以再等到吧!

参考资料:

1、 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297-298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千岁忧:指很深的忧虑。千岁,多年,时间很长。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秉烛游:犹言作长夜之游。秉,本义为禾把、禾束,引申为动词,意为手拿着、手持。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来兹:就是“来年”。因为草生一年一次,所以训“兹”为“年”,这是引申义。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chī)
费:费用,指钱财。嗤:讥笑,嘲笑,此处指轻蔑的笑。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王子乔:古代传说中的仙人。期:本义为约会、约定,这里引申为等待。

参考资料:

1、 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297-298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思想意义

  从全诗来看,这首诗即以松快的旷达之语,对世间的两类追求者予以嘲讽。

  首先是吝啬聚财“惜费”者,生年不足百岁,却愚蠢到怀千岁忧,以“百年”、“千年”的荒谬对接,揭示那些活得吝啬的“惜费”者的可笑情态。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游”者,文中的“游”与后文所提到的“为乐当及时”的“乐”都与常人理解的有异意,游及乐并不是那种酒肉池林,歌舞升平的放纵肉欲,是文人雅士的寄情山水,把酒言诗,忘却失意不得志之情殇的一种积极健康的享受生活之乐。这种乐也是建立在热爱生活基础之上,更是以旷达狂放之思,表现了人生毫无出路的痛苦。

  只要看一看文人稍有出路的建安时代,这种及时行乐的吟叹,很快又为悯伤民生疾苦、及时建功立业的慷慨之音所取代,就可以明白这一点。其实是对仰慕成仙者的嘲讽。但这种得遇神仙的期待,到了苦闷的汉末,也终于被发现只是一场空梦。

艺术特点

  人生价值的怀疑,似乎常因生活的苦闷。在苦闷中看人生,许多传统的观念,都会在怀疑的目光中轰然倒塌。这首诗集以松快的旷达之语,给世间的两类追求者,兜头浇了一桶冷水。

  首先是对吝啬聚财的“惜费”者的嘲讽,它几乎占了全诗的主要篇幅。这类人正如《诗经·唐风》“山有枢”一诗所讥刺的:“子有衣裳,弗曳弗娄(穿裹着);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只管苦苦地聚敛财货,就不知道及时享受。他们所忧虑的,无非是子孙后代的生计。这在诗人看来,简直愚蠢可笑:“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纵然人能活上百年,也只能为子孙怀忧百岁,这是连小孩都明白的常识;何况还未必活得了百年,偏偏想忧及“千岁”,真是愚不可及。开篇落笔,以“百年”、“千年”的荒谬对接,揭示那些活得吝啬的“惜费”者的可笑情态,真是妙不可言。接着两句更奇:“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游”者,放情游乐也。把生命的白昼,尽数沉浸在放情游乐之中,已够耸人听闻的了,诗人却还“苦”于白昼太“短”,竟异想天开,劝人把夜晚的卧息时间,也都用来行乐,真亏他想得出来。夜晚黑灯瞎火,就怕败了游兴。诗人却早备良策:那就干脆手持烛火而游!——把放情行乐之思,表述得如此赤裸而大言不惭,这不仅在汉代诗坛上,就是在整个古代诗歌史上,恐怕都算得上惊世骇俗之音了。至于那些孜孜追索于藏金窑银的守财奴,听了更要瞠目咋舌。这些是被后世诗论家叹为“奇情奇想,笔势峥嵘”的开篇四句(方东树《昭昧詹言》)。它们一反一正,把终生忧虑与放情游乐的人生态度,鲜明地对立起来。

  诗人似乎早就料到,鼓吹这样的放荡之思,必会遭到世俗的非议。也并非不想享受,只是他们常抱着“苦尽甘来”的哲学,把人生有限的享乐,推延到遥远的未来。诗人则断然否定这种哲学:想要行乐就得“及时”,不能总等待来年。诗中没有说为何不能等待来年,其弦外之音,却让《古诗十九首》的另一首点着了:“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谁也不知道“来兹”不会有个三长两短,突然成了“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的“陈死人”(《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那时再思享乐,已经晚了。这就是在诗人世间“及时”行乐的旷达之语后面,所包含着的许多人生的痛苦体验。从这一点看,“惜费”者的终日汲汲无欢,只想着为子孙攒点财物,便显得格外愚蠢了。因为他们生时的“惜费”,无非养育了一批游手好闲的子孙。当这些不肖子孙挥霍无度之际.不可能会感激祖上的积德。也许他们倒会在背底里,嗤笑祖先的不会享福。“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二句,正如方廷珪所说:“直以一杯冷水,浇财奴之背”(《文选集成》)。其嘲讽辞气之尖刻,确有对愚者的“唤醒醉梦”之力。

  全诗抒写至此,笔锋始终还都针对着“惜费”者。只是到了结尾,才突然“倒卷反掉”,指向了人世的另一类追求:仰慕成仙者。对于神仙的企羡,从秦始皇到汉武帝,都干过许多蠢事。就是汉代的平民,也津津乐道于王子乔被神秘道士接上嵩山、终于乘鹤成仙的传说。在汉乐府中,因此留下了“王子乔,参驾白鹿云中遨。下游来,王子乔”的热切呼唤。但这种得遇神仙的期待,到了苦闷的汉末,也终于被发现只是一场空梦(见《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所以,对于那些还在做着这类“成仙”梦的人,诗人便无须多费笔墨,只是借着嘲讽“惜费”者的余势,顺手一击,便就收束:“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这结语在全诗似乎逸出了主旨,一下子岔到了“仙人”身上,但诗人之本意,其实还在“唤醒”那些“惜费”者,即朱筠《古诗十九首说》指出的:“仙不可学,愈知愚费之不可惜矣”。只轻轻一击,即使慕仙者为之颈凉,又照应了前文“为乐当及时”之意:收结也依然是旷达而巧妙的。

  这样一首以放浪之语抒写“及时行乐”的奇思奇情之作,似乎确可将许多人们的人生迷梦“唤醒”;有些研究者因此将这类诗作,视为汉代“人性觉醒”的标志。但仔细想来,“常怀千岁忧”的“惜费”者固然愚蠢;但要说人生的价值就在于及时满足一已的纵情享乐,恐怕也未必是一种清醒的人生态度。实际上,这种态度,大抵是对于汉末社会动荡不安、人命危浅的苦闷生活的无力抗议。从毫无出路的下层人来说,又不过是从许多迷梦(诸如“功业”、“名利”之类)中醒来后,所做的又一个迷梦而已——他们不可能真能过上“被服纨与素”、“何不秉烛游”的享乐生活。所以,与其说这类诗表现了“人性之觉醒”,不如说是以旷达狂放之思,表现了人生毫无出路的痛苦。只要看一看文人稍有出路的建安时代,这种及时行乐的吟叹,很快又为悯伤民生疾苦、及时建功立业的慷慨之音所取代,就可以明白这一点。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157-1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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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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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
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

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
在高高的田土上播种小麦,最终(会因为缺水)而难以长出麦穗。

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
男儿(常年漂泊流浪)在他乡,又怎能不憔悴难当?

高田种小麦,终久不成穗。
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

  本篇是旅客怀乡的诗,用小麦不宜种在高田,比人不宜住在他乡。《古诗赏析》评:“他乡最易憔悴,说得极直捷,而其故却未说破,又极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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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白马王彪·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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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会节气。到洛阳,任城王薨。至七月,与白马王还国。后有司以二王归藩,道路宜异宿止,意毒恨之。盖以大别在数日,是用自剖,与王辞焉,愤而成篇。

  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

  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纵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岗。修坂造云日,我马玄以黄。

  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衡轭 通:衡扼)

  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忽复过,亡殁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慇懃。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体,俱享黄髪期。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会节气。到洛阳,任城王薨。至七月,与白马王还国。后有司以二王归藩,道路宜异宿止,意毒恨之。盖以大别在数日,是用自剖,与王辞焉,愤而成篇。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彪、任城王彰与我一起前往京城朝拜,迎奉节气。到达洛阳后,任城王不幸身死;到了七月,我与白马王返回封国。后来有司以二王返回封地之故,使我二人在归途上的住宿起居相分隔,令我心中时常忧愤!因为诀别只在数日之间,我便用诗文自剖心事,与白马王离别于此,悲愤之下,作成此篇。

  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
  在承明庐谒见我的皇兄,去时返回那旧日封国的疆土。清晨从帝都扬鞭启程,黄昏经过首阳山的日暮。伊水和洛水,多么广阔而幽深;想要渡过川流,却为没有桥梁所苦。乘舟越过翻涌的波涛,哀怨于东方漫长的旅途;回首瞻望洛阳的城楼,转头难禁我哀伤反复。

  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纵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岗。修坂造云日,我马玄以黄。
  浩荡的空谷何等寥廓,山间的古木郁郁苍苍。暴雨让路途充满泥泞,污浊的石浆纵横流淌。中间的路途已绝不能再前进,改道而行,登临高峻的山冈。可是长长的斜坡直入云天,我的座马又身染玄黄之疾。

  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衡轭 通:衡扼)
  马染玄黄,可是仍能奋蹄;我怀哀思,却曲折而忧郁。忧郁而曲折的心志啊,究竟何所牵念?只为我挚爱的王孙即将分离。原本试图一同踏上归路,中途却变更而无法相聚。可恨鸱枭鸣叫着阻扰着车马;豺狼阻绝了当途的要津;苍蝇之流让黑白混淆;机巧的谗言,疏远了血肉之亲。想要归去却无路能行,手握缰绳,不由得踟蹰难进!

  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
  踟蹰之间,此地又有什么留恋?我对王孙的思念永远没有终极!秋风激发微薄的凉意,寒蝉在我的身侧哀鸣。广袤的原野啊,多么萧条;白色的日影倏忽间向西藏匿。归鸟飞入高大的林木,翩翩然地扇动着羽翼。孤单的野兽奔走着寻觅兽群,口衔着蒿草也无暇独食而尽。感于物象触伤了我的胸怀,以手抚心发出悠长的叹息。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忽复过,亡殁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长叹又能有什么用处?天命已与我的意志相违!何能想到,我那同胞的兄长,此番一去,形体竟永不返归!孤独的魂魄飞翔在昔日的故土,灵柩却寄存在帝都之内。尚存之人,须臾间也将过世而去,亡者已没,我的身体已自行衰微。短暂的一生居住在这世间,忽然好比清晨蒸干的露水。岁月抵达桑榆之年的迟暮,光影和声响都已无法追回。自我审思并非金石之体,顿挫嗟叹间令我满心忧悲。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慇懃。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心境的悲伤触动了我的形神,望弃置下忧愁不再复述哀情。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海,纵使相隔万里也犹如比邻。假若兄弟的眷爱并无削减,分离远方,反会加深你我的情谊,又何必一定要同榻共眠,来传达你我的殷勤?过度的忧思会导致疾病,切莫沉溺在儿女之情的缧绁;只是仓卒间割舍的骨肉之情,怎能不让人心怀愁苦和酸辛!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体,俱享黄髪期。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
  愁苦与酸辛引起了怎样的思虑?如今我笃信了天命的可疑!向众仙寄托祈求终究虚妄,让神人赤松子久久地把我诓欺。人生的变故发生在短暂的须臾,有谁能持有百年的长寿;一旦离别永无相会之日,再执王孙的手,将要等到何期?但愿白马王啊,珍爱您尊贵的躯体,与我一同安度寿者的黄发之年;饮泪踏上漫漫的长路,从此收笔永诀,与君分离。

参考资料:

1、 余冠英 .三曹诗选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9(第二版) :88-92 .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会节气。到洛阳,任城王薨。至七月,与白马王还国。后有司以二王归藩,道路宜异宿止,意毒恨之。盖以大别在数日,是用自剖,与王辞焉,愤而成篇。
  白马王彪:三国魏白马王曹彪。据《三国志·魏志·陈思王传》:“(黄初)四年,(植)徙封雍丘王,其年,朝京师。”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是时待遇诸国法峻。任城王暴薨,诸王既怀友于之痛,植及白马王彪还国,欲同路东归,以叙隔阔之思,而监国使者不听。植发愤告离而作诗。”黄初:魏文帝(曹丕)的年号。黄初四年是公元年。白马王:曹彪,曹植的异母弟。任城王:曹彰,曹植的同母兄。朝京师:到京师参加朝会。会节气:魏有诸侯藩王朝节的制度,每年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个节气之前,各藩王都会聚京师参加迎气之礼,并举行朝会。薨(hōng):古代诸侯王死称为薨。据《世说新语·尤悔》记载,任城王是被曹丕毒死的。还国:返回封地。有司:官吏,指监国使者灌均。监国使者是曹丕设以监察诸王、传达诏令的官吏。毒恨:痛恨。大别:永别。自剖:表明自己的心迹。

  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
  谒帝:朝见皇帝。承明庐:汉长安宫殿名,此泛指曹魏的宫殿。逝:语词,无义。旧疆:指鄄(juàn)城(山东省荷泽市),时曹植为鄄城王。皇邑:皇都,指洛阳。日夕:天晚的时候。首阳:山名,洛阳东北。伊洛:二水名。伊,指伊水,发源于河南栾川县,到偃师县入洛水;洛,洛水,源出陕西冢岭山,至河南巩县入黄河。济:渡。川:河。梁:桥。东路:东归鄄城的路。顾瞻:回首眺望。城阙:指京城洛阳。引领:伸长脖子。

  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纵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岗。修坂造云日,我马玄以黄。
  太谷:谷名,一说是关名,在洛阳城东南五十里。霖雨:连续几日的大雨。泥:作动词,使道路泥泞。流潦(lǎo):积水。中逵:通衢大路。逵,四通八达的大道。轨:车道。改辙:改道。修坂:高高的山坡。修,长。坂,斜坡。造:到、往。玄以黄:指马病。《诗经·周南·卷耳》:“我马玄黄。”

  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衡轭 通:衡扼)
  郁以纡(yū):愁思郁结。郁,愁。纡,萦绕。不克俱:不能在一起。克,能。鸱枭(chīxiāo):猫头鹰,古人认为这是不祥之鸟。衡轭(è):车辕前的横木和扼马颈的曲木,代指车。衢:四通八达的道路。间:离间。谗巧:谗言巧语。蹊:路。揽辔:拉住马缰。

  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
  踟蹰:徘徊不前。西匿:夕阳西下。乔林:乔木林。乔,高大的树木。翩翩:飞动貌。厉:振动。走索群:奔跑着寻找同伴。不遑:不暇,不空。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忽复过,亡殁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太息:叹息。往:指死亡。故域:指曹彰的封地任城。灵柩:放有尸首的棺木。存者:指自己与曹彪。黄节说:“‘存者’,谓己与白马也。‘忽复过’,谓须臾亦与任城同一往耳。”又说:“‘亡殁身自衰’句,倒文,谓身由衰而殁耳。指存者也。”二句说自己和白马王曹彪目前虽还活着,但很快也会死去的。刘履认为存者和亡殁应互换,意思是死者已成过去,存者身体渐衰,也难久长。晞(xī):干。汉乐府《薤露歌》:“薤上露,何易晞。”说人生短暂。桑榆:二星名,都在西方。《文选》李善注说:“日在桑榆,以喻人之将老。”影响:影子和声音。顾:念。非金石:《古诗十九首》回车驾言迈:“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咄唶(duōjiè):惊叹声。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慇懃。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陈:说、提起。比邻:近邻。亏:欠缺。分:情分。日亲:一天比一天亲密。衾帱(qīnchóu):被子和帐子。后汉姜肱与弟仲海、季江相友爱,常同被而眠,见《后汉书·姜肱传》。慇懃:同殷勤,情意恳切。疾疢(chèn):疾病。无乃:岂不是。儿女仁:指小儿女的脆弱感情。仓卒:匆忙之间。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体,俱享黄髪期。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
  虑思:思虑,考虑。信:确实。虚无:指求仙事不可靠。松子:赤松子,传说中的仙人。吾欺:欺吾,骗我。变故:灾祸。斯须:须臾之间。百年:指长寿,古诗:“生年不满百。”持:获得。黄发期:指高寿。黄发,人老发黄,故以指老人。收泪:停止哭泣。即长路:踏上漫长的归途。援笔:提笔,指写诗赠别。

参考资料:

1、 余冠英 .三曹诗选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9(第二版) :88-92 .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会节气。到洛阳,任城王薨。至七月,与白马王还国。后有司以二王归藩,道路宜异宿止,意毒恨之。盖以大别在数日,是用自剖,与王辞焉,愤而成篇。

  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清晨发皇邑,日夕过首阳。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泛舟越洪涛,怨彼东路长。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

  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霖雨泥我涂,流潦浩纵横。中逵绝无轨,改辙登高岗。修坂造云日,我马玄以黄。

  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郁纡将何念,亲爱在离居。本图相与偕,中更不克俱。鸱枭鸣衡轭,豺狼当路衢。苍蝇间白黑,谗巧令亲疏。欲还绝无蹊,揽辔止踟蹰。(衡轭 通:衡扼)

  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秋风发微凉,寒蝉鸣我侧。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感物伤我怀,抚心长太息。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忽复过,亡殁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慇懃。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王其爱玉体,俱享黄髪期。收泪即长路,援笔从此辞。

  《赠白马王彪》一诗共分七章,表现了曹植恐怖、悲伤、痛恨和愤怒相互交织的复杂感情,深刻地揭发了统治阶级内部的尖锐矛盾。

  第一章共十句,写这次“会节气”结束之后启程返回封地的经过和心情。诗人在“承明庐”朝见了魏文帝曹丕之后,将要返回自己的封地鄄城。按曹植于黄初二年(221年)改封鄄城侯,次年立为鄄城王。清晨从京都洛阳出发,傍晚经过了首阳山。这前四句都是过程的介绍。接着“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则寓有深意。说伊水、洛水既宽广又幽深,已经感到路途艰难。“欲济川无梁”竟然说过河无桥,更表明是难以克服的因难。作者瞻望前途,寸步难行。只好从水路“泛舟”,却又遇见“洪涛”,因而“怨彼东路长”:东归鄄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呢!这个“怨”字,不止怨路,实际还包括怨人,怨曹丕和他的爪牙。“顾瞻恋城阙,引领情内伤”是在旅途的困苦之中回头再朝京城看了一眼,内心不是怀念曹丕,更不是留恋“会节气”的活动,而是想到了曹彰在洛阳暴死得不明不白,引起作者的极大悲愤,甚至恐怖,所以在伸着脖子遥望城阙时心情也是悲伤的。

  第二章共八句,写归途中的困苦。诗人经过寥廓的太谷关,山上的树木郁郁苍苍。接上章可知诗人弃舟登岸,走入山谷。不巧“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纵横”,连降大雨,道路泥泞不堪,积水纵横流淌,行路和“泛舟”同样困难。这里路途难行,也隐喻处境危险。下文“中途绝无轨”和上文“欲济川无梁”一样,还是无路可走,这里可以体会出曹植身受的痛苦和威胁多么深重。水上有洪涛,山谷遇大雨,只好改道登上山坡,然而长长的斜坡直入云天,前面的路程辽远而又高峻。恰在此时马又得了玄黄的病。困难加剧,矛盾激化,东行归藩的路途竟然如此充满险阻,有如唐诗人李白《行路难三首》说的那样:“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隐约说明了曹植人生的道路多么坎坷不平。

  第三章共十二句,开始直接抒发内心的悲愤,进入诗的核心部分。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作者还得骑着病马前进,说明当时诗人已失去自由,只能返回封地,没有其他选择。因此“我思郁以纡”,心中愁闷郁结。接着提出自己和亲密的弟弟曹彪不得团聚的问题:“亲爱在离居。”这点明了写这首诗的直接原因。途中派有监国使者灌均,灌均使他们弟兄“离居”。灌均其人,过去就曾经“奏植酒醉悖慢,劫胁使者”(《三国志》曹植本传)。如今曹植想在途中同曹彪互叙兄弟情谊,灌均竟然不准,因此曹植对他恨之人骨。把他比做鸱枭、豺狼、苍蝇。他们窃据要津,混淆黑白,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进谗言,说坏话,使得亲人之间都疏远了。这里当然有难言之隐和违心之论。由于当时的恶劣的政治环境和君臣名份的限制,诗人不能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露对曹丕的不满,而只能把满腔怒火烧向使他们“亲爱在离居”的监国使者灌均之流。诗人表面还要回护一下曹丕,好像曹丕对他们本来很好,是“谗巧令亲疏”的。“中更不克俱”是说中途才改变主意不让他们弟兄同行的,似乎说曹丕本来是没有明确让他们分路而行的。曹植的这种用心是清清楚楚的,也是可以理解的。诗人受到这帮势利小人的胁迫,心情沮丧愤慨,一时想要重回京城,但“欲还绝无蹊”,没有退路,只能拉起绳在那里徘徊犹豫。

  第四章十二句,诗人于路上触景生情,感物伤怀。曹植在路上徘徊,前途茫茫,自己不禁发问:但在这里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原来相思之情是无穷无尽的。“相思”指弟兄之间的关怀,也就是指他对曹彰的悼念和对曹彪的思念。在陷入相思的苦痛之中,又面对着秋风、寒蝉、萧条的原野和西匿的白日。秋风没有温暖,寒蝉发出哀鸣,一派肃杀凄清景色。此外“归鸟赴乔林,翩翩厉羽翼;孤兽走索群,衔草不遑食”,更引起诗人的无限伤感。归鸟有林可赴,孤兽有群可归,鸟兽尚且各自寻求归宿,然而曹植本人却无路可走,无家可归,从而产生人不如物的感触,这就是“感物伤我怀”。最后只能“抚心长太息”,拍着胸脯长叹罢了,现实生活,没有前途和希望。

  第五章共十四句,表现了曹植对曹彰暴死的哀悼和对人生的感慨。这章接触到写这首诗的根本原因。作者深知,叹息没有什么用。好像上天安排的命运故意和他作对。这种念头是由曹彰暴死引起的。根本不会料想到一母所生的兄弟,一道来到洛阳就突然死去了,落得“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曹彰如果死而有知,也会感到孤独寂寞的。其实这是作者当时的心境。曹彰之死,使曹植感到前途未卜,命运难料,不免产生兔死狐悲的颓丧情绪。曹彰突然间就死去,活着的人身体也渐渐衰弱下来。人生一世,只不过像早晨的露水那样,太阳出来一照就干了。而且进入晚年,时光流逝更快得惊人。诗人又自知不如金石长寿,只能叹息悲伤。曹植写作此诗时年龄不过32岁,正在有为的壮年,然而居然认为“年在桑榆间”,到了人生的暮年,这种反常的心理,是他对个人命运难以把握的反映。“人生如朝露”或“人命若朝霜”(曹植《送应氏二首》),为汉代末年士大夫中较为流行的思想。《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就有“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的诗句,但较之曹植的忧愤深广就显得肤浅得多了。

  第六章共十二句,诗人以豪言壮语和曹彪互相慰勉。上一章诗表现的是由曹彰之死引起的悲愤,感人肺腑,催人落泪。然而一味沉湎于忧伤之中,于身无益,于事无补。曹植清醒地知道“心悲动我神”,因而毅然“弃置莫复陈”,不能陷入忧伤的深渊而不能自拔。诗人抖擞精神振作起来,用“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的豪言壮语和曹彪共勉。唐代诗人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名句(《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是受了曹植的启发。情绪的由低沉而变得昂扬,使诗的情调也变得开朗豪迈了。下面“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是对曹彪的开导。告诉他:弟兄之间的情谊如果没有减弱,离得远了情份反倒会日益亲密。不一定要像后汉姜肱那样,和弟弟常常共被而眠才算表示深情。言外之意是说对这次途中没得同行不要介意。如果因此而得病,那就是失掉了大丈夫的气概而沉溺于儿女之情了。和上文所引的王勃诗中的“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是一个意思。话是这样说,但诗人还是不能从沉重的忧愤之中完全解脱出来,因此末二句“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情绪又急转直下,曹彰的暴死以及由此产生的兄弟残杀的恐怖阴影是永远不能忘怀和消除的。

  最后的第七章共十二句,在赠诗惜别的情意之中,表示了诗人对天命的怀疑和对神仙的否定。作者后半生形同囚禁,动辄得咎,生活没有乐趣,前途没有希望。经过这次“会节气”和归国途中受到的刁难,使他对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和弟兄骨肉之间的权力之争的残酷性,有了深刻的认识。以前还认为命运不好,“天命与我违”;如今知道“天命信可疑”了。似乎意识到,他的遭遇,不是上天意志的安排,而是人世斗争的产物。至于神仙,更是骗人已久了。汉末建安时期,求仙之风很盛行,曹操的诗有一半是描写神仙世界的。曹植也有不少游仙题材的诗。略早于建安产生的《古诗十九首·驱车上东门》里也有“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的抒写。曹植对神仙的虚无有所认识,不能不说是一种觉悟。曹植感到“变故在斯须”,顷刻之间就会发生曹彰暴死的惨剧。那么,人生百年,谁能把握不了,曹丕随时都可能加害于他,所以他说“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不然,和年青的兄弟分手是不会有诀别之感的。在这作者看来是生离死别的时刻,只能祝愿对方保重身体,并且互相祝福而已。诗人与白马王曹彪最后洒泪而别。

  《赠白马王彪》一诗,直接反映的是曹植对曹丕手下的鹰犬爪牙的仇恨和愤慨,实际是对其兄曹丕对他们弟兄残酷迫害的抗议。

  这首诗是继屈原《离骚》之后,中国文学史上又一首长篇抒情诗。诗的正文共80句,400字,篇幅之长,结构之巧,感情之深都是在古典文学作品中罕见的。全诗气魄宏伟,结构严谨。曹彰之死有如一个阴影笼罩全篇,由此构成的悲剧气氛,在序文和一、五、六、七各章里都反覆渲染,突出了这一事件的严重后果。中间“欲济川无梁”,“中途绝无轨”,“欲还绝无蹊”的“三无”,把作者走投无路,进退失据,悲愤交加的境遇和心情联结起来,并使文气贯通,前后勾连,全诗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全诗结构的浑然一体,和各章之间运用辘轳体有密切的关系。辘轳体即修辞学里的“顶真格”,它要求行文在段与段或句与句之间用相同的字句相互衔接。古代《诗经》中的《大雅·文王》和《大雅·既醉》两篇;乐府诗《平陵东》、《西洲曲》都运用了这种形式。《赠白马王彪》除第一章和第二章没有使用辘轳体(《古诗源》把第一章和第二章视为一章)之外,其余各章都用了。如第二章的末句是“我马玄以黄”,第三章的首句就是“玄黄犹能进”;第三章的末句是“揽辔止踟蹰”,第四章的首句就是“踟蹰亦何留”,下皆仿此。这种手法能够使结构紧凑、段落分明而又便于人们记忆和传诵。

  此诗抒情的方式也时有变化,有时直抒胸臆,有时却把抒情和叙事、写景结合起来。“伊洛广且深,欲济川无梁”,“霖雨泥我途,流潦浩纵横”,看起来是叙事,实际是抒情。第四章借景抒情,情景相生,发人深思,耐人寻味。诗中的寒蝉、归鸟、孤兽都是诗人自身的写照。冷落空旷的秋季原野,也是当时诗人所处的政治环境的形象再现。

  另外,恰当的比喻也是此诗的特色之一。作者把监国使者比之为“鸱枭”、“豺狼”和“苍蝇”,惟妙惟肖,入木三分。这些比喻不仅可以收到强烈的艺术效果,而且免于授人以柄。

参考资料:

1、 李文初 等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92 :276-2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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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有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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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庭院里一株佳美的树,满树绿叶衬托着繁盛的花朵。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我攀着树枝,摘下了其中一朵,想把它赠送给心中日夜思念的人。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花香充满了我的衣服襟袖之间,可是天遥地远,没人能心上人的手中。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并不是此花有什么珍贵,只是有感于离别多时,想借着花儿表达思念之情罢了。

参考资料:

1、 简宗梧.文学的御花园——文选.北京:线装书局,2013:147-1482、 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300-301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huā)滋。
奇树:犹“嘉木”,佳美的树木。发华滋:花开繁盛。华,同“花”。滋,繁盛。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wèi)所思。
荣:犹“花”。古代称草本植物的花为“华”,称木本植物的花为“荣”。遗:赠送,赠与。

(xīn)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馨香:香气。盈:充盈,充积。致:送到。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贵:珍贵。一作“贡”。感:感受,感动。别经时:离别之后所经历的时光。

参考资料:

1、 简宗梧.文学的御花园——文选.北京:线装书局,2013:147-1482、 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300-301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此诗写一个妇女对远行的丈夫所产生的深切怀念之情,以及长期盼归又寄情无望而产生的忧愁。全诗八句,前四句描写环境,后四句抒发情感。诗中每两句提示一个完整的意象,四个意象正是起、承、转、合的安排,层次井然,一气呵成,风格明快,情感深挚。

  前两句诗“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描绘了这样一幅图景:在春天的庭院里,有一株嘉美的树,在满树绿叶的衬托下,开出了茂密的花朵,显得格外生气勃勃。这是环境描写,写出了春意盎然的景象。但首句中的“庭中”就暗示了这里的景色不是大自然中的,而是深闺中的,是一首表现思妇的闺怨诗。

  于是,思妇就出场了:“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思妇面对这繁花似锦的景象,忍不住攀着枝条,折下了最好看的一束花,要把它赠送给日夜思念的亲人。以花寄情,揭示了诗歌的主旨——对远行人的思念。

  古诗中写女子的相思之情,常常从季节的转换来发端。因为古代女子受到封建礼教的严重束缚,生活的圈子很狭小,不像许多男子那样,环境的变迁,旅途的艰辛,都可能引起感情的波澜;这些妇女被锁在闺门之内,周围的一切永远是那样沉闷而缺少变化,使人感到麻木。唯有气候的变化,季节的转换,是她们最敏感的,因为这标志着她们宝贵的青春正在不断地逝去,而怀念远方亲人的绵绵思绪,却仍然没有头。

  诗的开头四句写得很朴素,其中展现的正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可以见到的一种场面。但是把这种场面和思妇怀远的特定主题相结合,却形成了一种深沉含蕴的意境,引发读者许多联想:这位妇女在孤独中思念丈夫,已经有了很久的日子吧。也许,在整个寒冬,她每天都在等待春天的来临,因为那充满生机的春光,总会给人们带来欢乐和希望。那时候,日夜思念的人儿或许就会回来,春日融融,他们将重新团聚在花树之下,执手相望,倾诉衷肠。可是,如今眼前已经枝叶扶疏,繁花满树了,而站在树下的她仍然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不禁教人感到无限惆怅。再说,如果她只是偶尔地见了这棵树,或许会顿然引起一番惊讶和感慨: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了!然而这树就生在她的庭院里,她是眼看着叶儿一片片地长,从鹅黄到翠绿,渐渐地铺满了树冠;她是眼见着花儿一朵朵地开,星星点点渐渐地就变成了绚烂的一片。她心中的烦恼也跟着一分一分地堆积起来,这种与日俱增的痛苦,更令人难以忍受。此时此刻,她自然会情不自禁地折下一枝花来,想把它赠送给远方的亲人。因为这花凝聚着她的哀怨和希望,寄托着她深深的爱情。也许,她指待这花儿能够带走一部分相思的苦楚,使那思潮起伏的心能够得到暂时的平静;也许,她希望这故园亲人手中的花枝,能够打动远方游子的心,催促他早日归来。总之,在这简短的四句诗中,蕴含着许多诗人没有写明的内容。

  自第五句发生转折,进入第二个层次。“馨香盈怀袖”一句紧承上面“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两句,同时描绘出花的珍贵和人物的神情。这花是“奇树”的花,它的香气特别浓郁芬芳,不同于一般的杂花野卉,可见用它来表达纯洁的爱情,寄托深切的思念,是再合适不过的。至于人物的神情,诗人虽没有明写,但一个“盈”字,却暗示着:主人公手执花枝,站立了很久。本来,她“攀条折其荣”,是因为思绪久积,情不自禁;可待到折下花来,才猛然想到:天遥地远,这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送到亲人的手中。古时交通不便,通信都很困难,更不用说这是一枝容易凋零的鲜花。此时的她,只是痴痴地手执着花儿,久久地站在树下,听任香气充满怀袖而无可奈何。她似乎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对着花深深地沉入冥想之中。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两句简简单单的十个字,描绘了一幅清晰生动的画面;并引发读者进一步想象:这位妇女正在想些什么呢?她是否在回忆往日的幸福?因为这奇树生在他们的庭院之中,往日夫妻双双或许曾在花树下,消磨过许许多多欢乐的时光。在那叶茂花盛的时候,她所爱的人儿,是不是曾经把那美丽的花朵插在她鬓发之间呢?而如今,她时时思念的丈夫正在哪儿?可曾遭遇到什么?她自己所感受的痛苦,远方的人儿也同样感受到了吗?不管她想到了什么,有一点她总是不能摆脱的,那就是对青春年华在寂寞孤苦之中流逝的无比惋惜。古代妇女的生活,本来就那么狭窄单调,唯有真诚的爱情,能够给她们带来一点人生的乐趣。当这点乐趣也不能保有的时候,生活是多么暗淡无光啊!花开花落,宝贵的青春是经不住几番风雨的。

  再回顾这首诗对于庭中奇树的描写,就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到,诗人始终暗用比兴的手法,以花来衬托人物,写出人物的内心世界。一方面,花事的兴盛,显示了人物的孤独和痛苦;另一方面,还隐藏着更深的一层意思,那就是:花事虽盛,可是风吹雨打,很快就会落,那正是主人公一生遭遇的象征。在《古诗十九首》的另一篇《冉冉孤生竹》里面,有这样一段话:“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用蕙兰花一到秋天便凋谢了,比喻女主人公的青春不长,红颜易老。这是中国古诗中常用的一种比喻。但是在《庭中有奇树》这一篇中,这一层意思却并不是明白说出,而是留给读者去体会。

  诗的最后两句“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是主人公无可奈何而说出的自我宽慰的话,同时也点明了全诗的主题。人生苦短,女人也如手中的鲜花,经不起时间的等待,更经受不起风吹雨打。这样的情感意绪,也许就如温庭筠在《望江南》中写的:“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一个个希望,一个个失望,到头来也许“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白居易《后宫词》),也许“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红楼梦·葬花吟》)。

  从前面六句来看,诗人对于花的珍奇美丽,本来是极力赞扬的。可是写到最后,突然又说“此物何足贵”,未免使人有点惊疑。其实,对花落下先抑的一笔,正是为了后扬“但感别经时”这一相思怀念的主题。无论说花的可贵还是不足稀奇,都是为了表达同样的思想感情。但这一抑一扬,诗的感情增强了,最后结句也显得格外突出。

  诗写到这里,算结束了。然而题外之意,仍然耐人寻味:主人公折花,原是为了解脱相思的痛苦,从中得到一点慰藉;而偏偏所思在天涯,花儿无法寄达,平白又添了一层苦恼;相思怀念更加无法解脱。

参考资料:

1、 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145-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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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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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其辞曰:

  惟汉十世,将郊上玄,定泰畤,雍神休,尊明号,同符三皇,录功五帝,恤胤锡羡,拓迹开统。于是乃命群僚,历吉日,协灵辰,星陈而天行。诏招摇与太阴兮,伏钩陈使当兵。属堪舆以壁垒兮,捎夔魖而抶獝狂。八神奔而警跸兮,振殷辚而军装。蚩尤之伦带干将而秉玉戚兮,飞蒙茸而走陆梁。齐緫緫以撙撙,其相胶轕兮,猋骇云迅,奋以方攘。骈罗列布,鳞以杂沓兮,柴虒参差,鱼颉而鸟䀪。翕赫曶霍,雾集而蒙合兮,半散昭烂,粲以成章。

  于是乘舆乃登夫凤皇兮而翳华芝,驷苍螭兮六素虬,蠖略蕤绥,漓虖幓纚。帅尔阴闭,霅然阳开。腾清霄而轶浮景兮,夫何旟旐郅偈之旖旎也!流星旄以电爥兮,咸翠盖而鸾旗。敦万骑于中营兮,方玉车之千乘。声駍隐以陆离兮,轻先疾雷而馺遗风。凌高衍之嵱嵸兮,超纡谲之清澄。登椽栾而羾天门兮,驰阊阖而入凌兢。

  是时未轃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阴潜以惨廪兮,上洪纷而相错。直嶢嶢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乎弥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于林薄。攒并闾与茇䒷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沟嵚岩而为谷。往往离宫般以相爥兮,封峦石关施靡乎延属。

  于是大厦云谲波诡,嶊嶉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徊徊以徨徨兮,魂眇眇而昏乱。据軨轩而周流兮,忽軮轧而亡垠。翠玉树之青葱兮,璧马犀之瞵㻞。金人仡仡其承锺虡兮,嵌岩岩其龙鳞。扬光曜之燎爥兮,垂景炎之炘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崛其独出兮,㨖北极之嶟嶟。列宿乃施于上荣兮,日月才经于柍桭。雷郁律于岩窔兮,电儵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逮兮,半长途而下㒹。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蠛蠓而撇天。

  左欃枪而右玄冥兮,前熛阙而后应门。荫西海与幽都兮,涌醴汩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兮,白虎敦圉乎昆仑。览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兮,和氏玲珑。炕浮柱之飞榱兮,神莫莫而扶倾。闶阆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嵘。骈交错而曼衍兮,㟎𡽁隗乎其相婴。乘云阁而上下兮,纷蒙笼以掍成。曳红采之流离兮,扬翠气之宛延。袭琁室与倾宫兮,若登高眇远,亡国肃虖临渊。

  回猋肆其砀骇兮,翍桂椒而郁杼杨。香芬茀以穹隆兮,击薄栌而将荣。芗呹肸以棍批兮,声駍隐而历锺。排玉户而扬金铺兮,发兰蕙与𦲄藭。帷弸彋其拂汨兮,稍暗暗而靓深。阴阳清浊穆羽相和兮,若夔牙之调琴。般倕弃其剞劂兮,王尔投其钩绳。虽方征侨与偓佺兮,犹彷佛其若梦。

  于是事变物化,目骇耳回。盖天子穆然,珍台闲馆,琁题玉英,蜵蜎蠖濩之中。惟夫所以澄心清魂,储精垂恩,感动天地,逆厘三神者;乃搜逑索偶皋伊之徒,冠伦魁能,函甘棠之惠,挟东征之意,相与齐乎阳灵之宫。靡薜荔而为席兮,折琼枝以为芳。吸清云之流瑕兮,饮若木之露英。集乎礼神之囿,登乎颂祇之堂。建光耀之长旓兮,昭华覆之威威。攀琁玑而下视兮,行游目乎三危。陈众车于东阬兮,肆玉釱而下驰。漂龙渊而还九垠兮,窥地底而上回。风傱傱而扶辖兮,鸾凤纷其衔蕤。梁弱水之濎溁兮,蹑不周之逶蛇。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寿兮,屏玉女而却宓妃。玉女亡所眺其清矑兮,宓妃曾不得施其蛾眉。方揽道德之精刚兮,侔神明与之为资。

  于是钦柴宗祈,燎薰皇天,皋摇泰壹。举洪颐,树灵旗。樵蒸昆上,配藜四施。东爥沧海,西耀流沙,北熿幽都,南炀丹厓。玄瓒觩䚧,秬鬯泔淡。肸蠁丰融,懿懿芬芬。炎感黄龙兮,熛讹硕麟。选巫咸兮叫帝阍,开天庭兮延群神。傧暗蔼兮降清坛,瑞穰穰兮委如山。

  于是事毕功弘,回车而归,度三峦兮偈棠黎。天阃决兮地垠开,八荒协兮万国谐。登长平兮雷鼓磕,天声起兮勇士厉。云飞扬兮雨滂沛,于胥德兮丽万世。

  乱曰:崇崇圜丘,隆隐天兮;登降峛崺,单埢垣兮;增宫㠁差,骈嵯峨兮;岭巆嶙峋,洞无厓兮;上天之縡,杳旭卉兮;圣皇穆穆,信厥对兮;徕祇郊禋,神所依兮;徘徊招摇,灵迟迉兮;光辉眩耀,降厥福兮;子子孙孙,长无极兮。

  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其辞曰:
  汉成帝时代,有位宾客以我的文章近似司马相如而把我举荐给朝廷。皇上将要到甘泉宫南的泰壹祠和汾阴睢上的后土祠举行祭祀天地的仪式,以求有子继承皇位。我当时正奉召在承明殿等候皇帝的任职诏命。永始四年正月,跟随皇帝从甘泉宫归来,就献上了这篇《甘泉赋》,加以讽喻。那赋辞说:

  惟汉十世,将郊上玄,定泰畤,雍神休,尊明号,同符三皇,录功五帝,恤胤锡羡,拓迹开统。于是乃命群僚,历吉日,协灵辰,星陈而天行。诏招摇与太阴兮,伏钩陈使当兵。属堪舆以壁垒兮,捎夔魖而抶獝狂。八神奔而警跸兮,振殷辚而军装。蚩尤之伦带干将而秉玉戚兮,飞蒙茸而走陆梁。齐緫緫以撙撙,其相胶轕兮,猋骇云迅,奋以方攘。骈罗列布,鳞以杂沓兮,柴虒参差,鱼颉而鸟䀪。翕赫曶霍,雾集而蒙合兮,半散昭烂,粲以成章。
  有汉十世,将祀上天,恢复泰壹神祠,祈求天神赐福,以皇帝的名号尊地祈祷于天神。上天赐予的符契同于三皇,树立的功勋囊括五帝。优虑无子,望天神赐福,以扩大伟业;使皇统延续。于是命令百官,选吉日,合良辰,百官排列如群星,运行像天体。命令北斗招摇与太阴呵,让钩陈星从命去掌管兵事。把军垒嘱托给神灵堪舆呵,让它们消灭那作孽多短的精怪恶鬼。八方之神奔驰而来清道护卫呵,个个奋然前行,接踵而上,身着严整的军装。那些蚩尤一样勇武的壮士,佩带干将利剑,手持玉柄大斧阿,跳跃起来乱乱纷纷,奔跑起来脚底生风。部伍集中,密密层层,行列严整呵,队形散开,错综交杂,风起云涌,奋然前行。整队布阵,鱼蜂错杂呵,参参差差,鱼跃鸟飞。集合靠拢,迅疾异常,行阵密布,如云似雾呵,突然散开,盔甲弓箭,光辉闪烁,灿烂多彩。

  于是乘舆乃登夫凤皇兮而翳华芝,驷苍螭兮六素虬,蠖略蕤绥,漓虖幓纚。帅尔阴闭,霅然阳开。腾清霄而轶浮景兮,夫何旟旐郅偈之旖旎也!流星旄以电爥兮,咸翠盖而鸾旗。敦万骑于中营兮,方玉车之千乘。声駍隐以陆离兮,轻先疾雷而馺遗风。凌高衍之嵱嵸兮,超纡谲之清澄。登椽栾而羾天门兮,驰阊阖而入凌兢。
  于是天子登上凤凰之车呵,上覆华芝伞盖,车驾骏马有黄有白呵,龙腾虎跃,鬃毛飘洒。众神侍卫紧随乘舆奔驰,忽而如乌云聚拢,忽而若阳光四散。乘舆升腾清霄越过浮云呵,那图象装饰的旗幡随风飘扬,何其轻盈柔顺!饰有星文的旗子在上空飞扬有如闪电划过,电光之下翠羽之盖鸾鸟之旗全然清晰可见。上万的骑卒驻扎于中营呵,玉饰的兵车有千辆并列。车声隆隆,前后相接呵,轻快奔驰超过迅雷,胜过疾风。凌越高原与群峰呵,跨过弯路与坦程。登上椽峦山就可到达天门呵,驰过阊阖就进入上苍的高寒之境。

  是时未轃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阴潜以惨廪兮,上洪纷而相错。直嶢嶢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乎弥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于林薄。攒并闾与茇䒷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沟嵚岩而为谷。往往离宫般以相爥兮,封峦石关施靡乎延属。
  这时,还未达甘泉之宫,眺望于高入云宵的通天之台。台下阴阴森森,顿生寒冷之感呵,台上宏伟错综,光辉灿烂。直立高耸以达天穹,那高度最终无法测量得清。平原广阔无垠呵,辛夷遍生林莽之间。棕榈薄荷丛聚而生,繁茂分披,无边无际。高高的丘陂险而且陡呵,深深的沟壑化为峡谷。离官别馆遍布四方交相辉映呵,封峦观石英观彼此相连,蜿蜒不断。

  于是大厦云谲波诡,嶊嶉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徊徊以徨徨兮,魂眇眇而昏乱。据軨轩而周流兮,忽軮轧而亡垠。翠玉树之青葱兮,璧马犀之瞵㻞。金人仡仡其承锺虡兮,嵌岩岩其龙鳞。扬光曜之燎爥兮,垂景炎之炘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崛其独出兮,㨖北极之嶟嶟。列宿乃施于上荣兮,日月才经于柍桭。雷郁律于岩窔兮,电儵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逮兮,半长途而下㒹。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蠛蠓而撇天。
  于悬大厦云谲波诡,变幻莫测,巍峨奇巧,叹为奇观。高高举首而仰望呵,令人眼花缭乱,不见顶端。正四周浏览而感到宽敞豁亮呵,指东划西而漫漫无边。只是徘徊忧思,心魂恍惚而且昏乱。凭栏而远眺呵,突然呈现一片山野,崎岖不平而广大无边。甘泉宫翠树青葱碧绿呵,璧玉雕塑的马犀光彩璘璘。雄伟的金人身负着编钟木架呵,浑身金光闪闪,好似龙鳞开张。放出光辉恰如火炬照耀呵,日光辐射更显出火焰炽热。甘泉宫观可与天神居处的悬圃比美呵,同泰壹的威严神明恰好相像。洪台拔地而出呵,冲天峭立,直抵北斗。列星触到它翘起的檐头呵,日月也正经过它的星宇。雷声于宫殿深处低沉轰响呵,电光猝然于墙垣之上闪亮。鬼魅无法攀登呵,爬到半途就得坠落。楼台高出于日月上方的倒影,超越于悬空架起的飞梁呵,上浮于腾空的尘气,直拂于无际的天穹。

  左欃枪而右玄冥兮,前熛阙而后应门。荫西海与幽都兮,涌醴汩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兮,白虎敦圉乎昆仑。览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兮,和氏玲珑。炕浮柱之飞榱兮,神莫莫而扶倾。闶阆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嵘。骈交错而曼衍兮,㟎

  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畤(zhì)、汾阴后土,以求继嗣(sì),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其辞曰:
  孝成帝:汉成帝刘骜。相如:司马相如。这句谓当时有人向成帝推荐扬雄,说他的文章和司马相如的文章相似。上:指汉成帝。郊:指祭天。祠:犹祀,指祭地。甘泉:指甘泉宫。秦始皇建甘泉前殿。汉武帝扩建,增通天、高光、迎风诸殿。位于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甘泉山。泰畤:天子祭天之处。汾阴:地名,以在汾水之南而得名。在今山西省万荣县境内。汉武帝时曾在此得宝鼎。后土:指当时天子祭地之处,设在汾阴。继嗣:指皇子。承明庭:即未央宫的承明殿,在当时长安故城内西南角。风:通“讽”。

  惟汉十世,将郊上玄,定泰畤,雍神休,尊明号,同符三皇,录功五帝,恤(xù)(yìn)锡羡,拓迹开统。于是乃命群僚,历吉日,协灵辰,星陈而天行。诏招摇与太阴兮,伏钩陈使当兵。属(zhǔ)堪舆(yú)以壁垒兮,捎夔(kuí)(xū)而抶(chì)(yù)狂。八神奔而警跸(bì)兮,振殷辚(lín)而军装。蚩(chī)尤之伦带干将而秉玉戚兮,飞蒙茸而走陆梁。齐緫(zǒng)緫以撙(zǔn)撙,其相胶轕(gé)兮,猋(biāo)(hài)云迅,奋以方攘。骈罗列布,鳞以杂沓(tà)兮,柴虒(sī)参差,鱼颉(jié)而鸟䀪(háng)。翕(xī)赫曶(hū)霍,雾集而蒙合兮,半散昭烂,粲(càn)以成章。
  十世:成帝为西汉第十世皇帝。上玄:指天。定泰畤:成帝于建始元年(前)罢甘泉、汾阴之祠。二年,始祭天于长安南郊,祭后土于北郊。后因无子嗣,于永始三年(前)冬诏恢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之祭。故谓“定泰畤”。定,定祭。雍:和顺。休:美。汉武帝以下皆郊天于甘泉泰畤,成帝即位罢甘泉、祭南郊、史谓神不福助,频降灾眚,是逆神之意。今又定祭泰畤,是和顺神之美祥。尊:尊显、尊祀。明号:明神之号。符:符瑞,即天所赐之祥瑞。三皇:谓伏羲、神农、黄帝。这句谓希望能与三皇同符瑞。录:总有。五帝:谓少昊、颛顼、高辛、尧、舜。恤:忧。胤:子嗣。锡:同“赐”。羡:饶,多。拓:推广。统:统绪。当时成帝忧无子嗣,故重又定祭泰畤、后土,希求神明赐福,多生皇子,扩广基业,开启统绪。以上九句说明汉成帝定祭泰畤的目的和希望。历:选。协:合。灵辰:善时。招摇:北斗第七星。泰阴:星名,指岁后三辰。钩陈:星名。在紫微垣内,又谓之极星。当:阻挡。这两句谓诏告招摇与泰阴二星宿,让服使钩陈星阻挡不测之兵。:委托。堪舆:造图宅书之神。壁垒:军营围墙。这里指障碍物。梢、抶:都是击打、驱赶的意思。夔:木石之怪。魖:耗费财物的鬼。獝狂:恶鬼。这两句谓委托堪舆负责设置障碍物,驱赶各种鬼怪。八神:八方之神。警跸:帝王出行时清道,禁止行人来往。振:振奋。殷辚:盛大的样子。军装:谓作军事装饰。蚩尤:古九黎族部落酋长,以凶悍著名。伦:辈。这里以“蚩尤之伦”比喻负责保卫任务的武士。干将:指利剑。秉:持。玉戚;以玉饰柄的斧形武器。飞蒙茸而走陆梁:飞者蒙茸而乱,走者陆梁而跳。形容猛士的勇武捷健。蒙茸,紊乱。陆梁,跳跃的样子。緫緫:众多聚合的样子。撙撙:聚集。胶葛:交错。猋骇云讯:如猋风骇起,如云浪奋迅。方攘:奔离分散。这四句描写人群的聚合离散。骈:并。柴虒、参差:高低、长短不齐之貌。颉䀪:通“颉颃”,忽上忽下之貌。这四句描写队伍的排列变化。翕赫曶霍:开合之貌。雾集蒙合:如雾之集,如气之合。蒙:谓天气下渐。半散:即泮散,分布之状。照烂:光明。章:彩。这四句描写整个出行队伍声势浩大,光辉灿烂。从“于是”至“成章”,叙写出行前各种事项的准备情况。

  于是乘舆乃登夫凤皇兮而翳(yì)华芝,驷苍螭(chī)兮六素虬(qiú),蠖(huò)略蕤(ruí)绥,漓(lí)(hū)(sēn)(xǐ)。帅尔阴闭,霅(sǎ)然阳开。腾清霄而轶(yì)浮景兮,夫何旟(yú)(zhào)(zhì)(jié)之旖(yǐ)(nǐ)也!流星旄(máo)以电爥(zhú)兮,咸翠盖而鸾旗。敦万骑于中营兮,方玉车之千乘。声駍(pēng)隐以陆离兮,轻先疾雷而馺(sà)遗风。凌高衍之嵱(yǒng)(sǒng)兮,超纡(yū)(jué)之清澄。登椽栾而羾(gòng)天门兮,驰阊(chāng)(hé)而入凌兢(jīng)
  乘舆:皇帝所乘的车。这里代指皇帝。凤皇:指饰以凤凰的车子。皇:同“凰”。翳:隐蔽。华芝:华盖,即车上所建的华伞。螭:传说中的一种龙。虬:传说中的一种无角龙。驷、六:都表示一车所驾之数。驾车的实际是马,这里用铺张想象的写法,非谓真的以龙驾车。蠖略蕤绥:龙行之貌。漓虖幓纚:车饰之貌。这四句铺张描写天子的车乘。帅尔:犹倏忽、忽而。霅然:犹飒然。这两句形容众多的旗帜忽而聚合在一起,仿佛天阴了一样;飒然飘散,又仿佛天晴了一样。腾:升。清霄:天之高处。轶:闪过。浮景:流影。旟:画有鸟隼的旗。旐:画有龟蛇的旗。这里以旟旐代指各种旗帜。郅偈:形容旗杆之状。旖柅:形容旗上飘带的摆动。这两句描写旗帜升腾在高空,闪着流影,旗杆如林,彩带拂动。旄:杆顶斾有旄牛尾的旗。旗幅窄而长,上有星图,随风拂动,则有如星之流、如电之照的景象。翠盖:饰以翠羽的华盖。鸾旗:上绣鸾鸟而编以羽毛的旗。天子出,载在车上先行。敦:与“屯”同,聚意。方:并。玉车:以玉斾车。駍隐:形容车声大而盛。陆离:参差错综。轻:快。馺:指接连不断。遗风:余响。陵:登上。高衍:高广之地。嵱嵸:山峰众多之貌。超:过。纡谲:曲折。这两句写车驾登上高原,在曲折清澄的大道上行进。椽栾:甘泉南山。羾:至。天门:形容其地势极高。阊阖:天门名。凌兢:指高险而令人恐惧之地。这两句描写车驾在高险的椽栾山上行进的情况。

  是时未轃(zhēn)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阴潜以惨廪(lǐn)兮,上洪纷而相错。直嶢(yáo)嶢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乎弥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zhì)于林薄。攒并闾(lǘ)与茇(bá)(kuò)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pǒ)(wǒ)兮,深沟嵚(qīn)岩而为谷。往往离宫般(pán)以相爥兮,封峦石关施靡(mí)乎延属。
  轃:与“臻”同,至的意思。通天:台名。绎绎:相连。这两句谓当时虽未到达甘泉,但已遥遥望见甘泉宫的通天台。阴潜:阴深。惨廪:寒凉。洪纷:大而乱杂。这两句描写从远处下瞧和上望通天台所见的情景。峣峣:高。造:至。庆:语助词。疆:同“强”。这两句谓通天台高入云天,不可度量。唐:形容广大。坛曼:无边之意。新雉:即辛夷,一种大树,枝叶都有香味。雉:同“薙”。薄:草丛生处。攒:聚。并闾:棕榈树。茇䒷:草名。被丽:披散。亡鄂:无边。这四句描写平原上的景色。崇:高。駊騀:高大。嵚岩:深险。这两句描写丘陵和山谷。往往:处处。离宫:古代帝王于正式宫殿之外别筑的宫室,以供随时游处。般:连接。相烛:相照,相映。封峦、石关:均为宫名。施靡:相及。属:连。

  于是大厦云谲(jué)波诡,嶊(zuǐ)(zuī)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xuàn)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chǎng)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徊徊以徨徨兮,魂眇眇而昏乱。据軨(líng)轩而周流兮,忽軮(yǎng)轧而亡垠(yín)。翠玉树之青葱兮,璧马犀之瞵(lín)(bīn)。金人仡(yǐ)仡其承锺虡(jù)兮,嵌(qiàn)岩岩其龙鳞。扬光曜(yào)之燎爥(zhú)兮,垂景炎之炘(xīn)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崛其独出兮,㨖(zhì)北极之嶟(zūn)嶟。列宿乃施于上荣兮,日月才经于柍(yāng)(chén)。雷郁律于岩窔(yào)兮,电儵(shū)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逮兮,半长途而下㒹(diān)。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蠛(miè)(měng)而撇天。
  大夏:即大厦。云谲波诡:形容厦屋结构奇巧多变。嶊嶉:高大雄伟之貌。观:观阙。这两句概述甘宫泉的外观。挢:举。冥眴:看不清。这两句写宫殿的高峻。浏滥:即浏览。弘惝:高大。漫漫:形容其长。这两句写其长大。回回、徨徨:都形容宫殿里头的空廓。眇眇:形容其深幽。这两句谓宫殿里头空廓深博,使人感到神魂迷乱。軨轩:格棂栏杆。周流:周视。忽:隐隐忽忽。軮轧:广大。这两句写凭栏仔细观览,目不暇接。玉树:武帝时集众宝所作之树,以玉为叶,植于前庭。壁:同“璧”。壁马犀:用璧玉饰作的马和犀。瞵㻞:纹理光洁。仡仡:勇健。钟虡:悬挂编钟的架子。嵌岩岩:开张。龙鳞:似龙之鳞。言其鳞甲开张,像真龙之形。燎烛:树于庭中的大烛。乘:升。景:大。炘炘炘:光明。这两句谓庭中的大烛扬着光曜,火炎升腾,光明灿烂。县圃:神仙所居之境。也是庭中模拟所建。泰壹:天帝。洪台:高台。掘:特出。㨖:至。嶟嶟:竦峭。列宿:模制的天上群星。施:延。荣:屋檐两端上翘的部分,即飞檐。经:经行。柍桭:屋檐中部。郁律:雷声。倏忽:疾。倒景:即倒影。飞梁:浮道之桥。绝:度。蠛蠓:浮气。撇:拂。

  左欃(chán)枪而右玄冥兮,前熛(piāo)(quē)而后应门。荫西海与幽都兮,涌醴(lǐ)(gǔ)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yá)兮,白虎敦圉(yǔ)乎昆仑。览樛(jiū)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wēi)兮,和氏玲珑。炕(kàng)浮柱之飞榱(cuī)兮,神莫莫而扶倾。闶(kāng)(làng)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zhēng)(róng)。骈(pián)交错而曼衍兮,㟎(tu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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