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檀敛袂。缭绕雕梁尘暗起。柔润清圆。百琲明珠一线穿。
歌女歌唱时动作举止从容,落落大方。她的歌声有时高亢嘹亮,经久不息;有时又轻柔圆润,如百琲明珠缠绵不绝。
樱唇玉齿。天上仙音心下事。留往行云。满坐迷魂酒半醺。
歌女唇如樱桃,齿如白玉,她美妙的嗓子发出的仙音,天上的行云都停留下来了,宴会中满座的与宴者都已如痴如醉。
参考资料:
1、 谭新红编著,欧阳修词全集,崇文书局,2014.06,第37-38页2、 郁玉莹编著,欧阳修词评注,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03,第2-3页歌檀(tán)敛袂(mèi)。缭绕雕梁尘暗起。柔润清圆。百琲(bèi)明珠一线穿。
歌檀:边拍檀板边唱歌。敛袂:卷起衣服袖子。百琲明珠:十贯或五百枚珠子为一琲。
樱唇玉齿。天上仙音心下事。留往行云。满坐迷魂酒半醺(xūn)。
樱唇玉齿:唇如樱桃,齿如白玉,此形容美人唇齿之美。留往行云:此喻女子歌技之高,歌声之美。迷魂:被歌声陶醉。醺:醉。
参考资料:
1、 谭新红编著,欧阳修词全集,崇文书局,2014.06,第37-38页2、 郁玉莹编著,欧阳修词评注,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03,第2-3页此词主要表现歌女高超的歌艺和动听的歌声。
上片“歌檀敛袂”,写的是歌女开始演唱前的动作,她稍稍敛折好衣袖,轻轻拍打下檀板。“缭绕雕梁尘暗起”,这里分别用了传说中两位著名的歌者的典故:一是韩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一是虞公高亢清越之音震动梁上灰尘。词人借此突出写这位歌女歌唱时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接下来,词人又用一比喻写歌声的婉转圆润。“百琲明珠一线穿”,她的歌声就像数百串明珠串在一起,既悠长又圆润。
下片进一步写歌女的演唱艺术之高。她不仅天生一副好嗓音,而且,“天上仙音心下事”,意为如天上仙乐般的歌声中传达出无限心事,这说明她能巧妙地将美妙的歌声与内心情感结合起来,她是在用心灵歌唱。因此,“满座迷魂酒半醺”,喝得略带几分醉意的客人们也被她动听的歌声感染陶醉了。
词人运用夸张的手法,从听觉和视觉的不同角度形象再现了歌声清越而悠长、绕梁不绝、响遏行云的艺术效果,体现了词人不凡的艺术表现技巧。
参考资料:
1、 郁玉莹编著,欧阳修词评注,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03,第2-3页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
我家住在有着苍茫如烟的云气和夕阳晚照的乡间,与世上的事情毫不相关。喝完了玉瀣就散步穿过了竹林;看完了《黄庭》就躺下来观赏山中美景。
贪啸傲,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贪图的是任意放纵,蔑视世俗的生活,任凭自己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中衰老,别妨碍自己的处处开心,本来就知道上天另有一种心肠,就是使英雄无所作为地衰老就像是对待平常是一样。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367-1368页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斟残玉瀣(xiè)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
玉瀣:美酒。《黄庭》:道家经典著作,论养生之道。
贪啸傲(ào),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
啸傲:放歌长啸,傲然自得。元:通假字,同“原”,本来。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367-1368页刘克庄《后村诗话续集》把陆游的词分为三类:“其激昂慷慨者,稼轩不能过;飘逸高妙者,与陈简斋、朱希真相颉颃;流丽绵密者,欲出晏叔原、贺方回之上。”这首《鹧鸪天》可以算是陆游飘逸高妙一类作品中的代表作之一。
上阕开头二句:“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把自己所居住的环境写得是如此的优美而又纯净。“苍烟落照”四字,不禁让人联想起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蔼蔼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意境,一经讽诵便难以忘怀。“苍烟”犹青烟,字面已包含着作者的感情色彩。“落照”这个词里虽然没有表示颜色的字,但也有色彩暗含其中,引起读者的多种的联想。词人以“苍烟落照”四字点缀自己居处的环境,意在与龌龊的仕途作鲜明的对比。所以在第二句中就直接点明住在这里与尘事毫不相关,可以一尘不染,安心地过着隐居的生活。这也正是陶渊明《归园田居》里“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的体现。
三、四句对仗工稳:“斟残玉瀣行穿竹,卷罢《黄庭》卧看山。”“玉瀣”是一种美酒的名称,明人冯时化在《酒史》卷上写有:“隋炀帝造玉瀣酒,十年不败。”陆游在诗中也不止一次写到过这种酒。“黄庭”是道经的名称,《云笈七签》胡《黄庭内景经》、《黄庭外景经》、《黄庭遁甲缘身经》,都是道家谈论养生之道的书这两句的大意是说:喝完了玉瀣就散步穿过了竹林;看完了《黄庭》就躺下来观赏山中美景。一二句写居处环境的优美,三四句写自己生活的闲适,体现了作者惬意的生活。陆游读的《黄庭经》是卷轴装,所以边读边卷,“卷罢黄庭”就是看完了一卷的意思。
下阕开头:“贪啸傲,任衰残,不妨随处一开颜。”“啸傲”,指作者歌咏自得,形容旷放而不受拘束的样子。不单是陆诗用了“啸傲”此词,其他诗人也经常用此词,比如郭璞《游仙诗》:“啸傲遗世罗,纵情在独往。”陶渊明《饮酒》其七:“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词人说自己贪恋这种旷达的生活情趣,任凭终老田园;随处都能见到使自己高兴的事物,何不随遇而安呢?这几句可以说是旷达到极点也消沉到了极点,可是末尾两句陡然一转:“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这两句可以说是对以上所写的自己的处境作出了解释。词人说原先就已知道造物者无情(他的心肠与常人不同),它白白地让英雄衰老死去却等闲视之。这难道不是在怨天吗?但同时也是在抱怨南宋统治者无心恢复中原,以致使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据夏承焘、吴熊和《放翁词编年笺注》中讲到,南宋乾道二年陆游四十二岁,以言官弹劾谓其“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隆兴通判,始卜居镜湖之三山。这首词和其他两首《鹧鸪天》(两首开头句分别为:插脚红尘已是颠、懒向青门学种瓜),都是这时候写下的。词中虽极写隐居之闲适,但那股抑郁不平之气仍然按捺不住,在篇末终于流露出来。也正因为有词人那番超脱尘世的表白,所以篇末的两句就尤其显得冷隽。
当日佳期鹊误传。至今犹作断肠仙。桥成汉渚星波外,人在鸾歌凤舞前。
由于当初鹊鸟误传了相会的日子,牛郎和织女至今仍是愁苦不已的神仙。鹊桥在天上的银河岸边形成,人则在轻歌曼舞之中。
欢尽夜,别经年。别多欢少奈何天。情知此会无长计,咫尺凉蟾亦未圆。
七夕时欢娱一夜,之后却分别一年。离别多而欢娱少又能拿上天怎么样?或是心知此次相会不长久,眼前的月亮也没有圆满。
参考资料:
1、 林兆祥 编撰.唐宋花间廿四家词赏析.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年:7332、 诸葛忆兵 编选.晏殊 晏几道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3年:1263、 王双启 编著.晏几道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7年:54-554、 吴熊和 主编.唐宋词精华 上.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1年:476当日佳期鹊误传。至今犹作断肠仙。桥成今渚(zhǔ)星波外,人在鸾(luán)歌凤舞前。
鹧鸪天:词牌名,双调,五十五字,上下片各四句、三平韵。佳期:原谓与佳人相约会,后通称欢聚之日。断肠仙:特指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今渚:天上的银河岸边。今,河今,星河,银河,天空中由无数星星组成的光带。渚,洲渚,水中小块土地,此处指岸边。莺歌凤舞:比喻轻歌曼舞。
欢尽夜,别经年。别多欢少奈何天。情知此会无长计,咫(zhǐ)尺凉蟾(chán)亦未圆。
经年:经过一年。奈何:怎么,怎么办。情知:心知。无长计:不长久。咫,八寸。咫尺,形容距离之近。凉蟾:月亮,这里指七夕的新月。古代传说月中有蟾蜍,故以蟾指代月亮。
参考资料:
1、 林兆祥 编撰.唐宋花间廿四家词赏析.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年:7332、 诸葛忆兵 编选.晏殊 晏几道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3年:1263、 王双启 编著.晏几道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7年:54-554、 吴熊和 主编.唐宋词精华 上.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1年:476此词开篇即言“佳期误传”,虽未将情事具体写出,为之断肠的情绪却可从“凉蟾亦未圆”所透出的缱绻深中体味出来。接着,过片的“欢尽夜,别经年。别多欢少奈何天”三句抒发无可奈何的感慨:牛郎、织女盼望一年才能一次相逢,七夕一夜纵然可以尽情欢乐,却抵挡不了三百六十四天的离别相思之苦,明明知道它不公平、不合理,可就是没法改变这样的事实。这不能解决的矛盾、不能愈合的创伤及不能消除的恨事无不透出七夕故事的“悲剧性”。与“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悲感中有幸福的慰藉相比,“情知此会无长计,咫尺凉蟾亦未圆”是哀痛之极时的心灰意冷。
全词以“星波”、“凉蟾”等构成的“奈何天”写情人心理空间中的景致,又将其融于情致的抒发中,以强烈对比而造成艺术效果,如“欢尽夜”与“别经年”,“桥成汉渚星波外”与“人在鸾歌凤舞前”,而最主要的则是强烈的情意受到强烈的阻碍所造成的心情对比。
参考资料:
1、 王双启 编著.晏几道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7年:54-552、 程自信,许宗元 主编.宋词精华分类品汇.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4年03月第1版:741-742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
长恨啊!实在更长恨!我把它剪裁成《短歌行》。及时唱歌行乐吧!什么人了解我,来为我跳楚舞?听我唱楚狂人接舆的《凤兮》歌?我在带湖既种了九畹的兰花,又栽了百亩的蕙,到了秋天可以吃菊花的落花。在我的门外有沧浪的清水可以洗我的丝带。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请问:一杯酒与身后名誉,哪一件重要?身后名当然重要。但是,现今是人间万事都是本末倒置,毫发常常是重的,而泰山却倒很轻。最悲伤也没有比生离死别更悲伤的,最欢乐也没有比结识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更欢乐的。这是古今以来儿女的常情。富贵不是我谋求的事,还是回到带湖的家去,与我早已订立过同盟的老朋友白鸥聚会的好。
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余既滋兰九畹(wǎn),又树蕙(huì)之百亩,秋菊更餐英。门外沧浪水,可以濯(zhuó)吾缨(yīng)。
长恨复长恨二句:长恨,即《长恨歌》。白居易《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短歌行》,乐府平调曲名。楚狂声:楚国的狂人接舆的《凤兮歌》。缨:丝带子。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毫发常重泰山轻:这是说人世间的各种事都被颠倒了。悲莫悲生离别三句:这里是对陈端仁说的。表示对陈端仁有深厚的感情。
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
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
辛弃疾的这首《水调歌头》,是一首感时抚事的答别之作。
此词上片分两层,前两韵是第一层,直接抒写诗人的“长恨”和“有恨无人省”的感慨。作者直接以“长恨复长恨,裁作短歌行”句开篇,乍看似觉突兀;其实稍加思索,就会明白其深刻的感情背景。由于北方金朝的入侵,战乱不息,被占区人民处在金人统治之下,而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却非但不图恢复,还对主张抗金北伐的人士加以压制和迫害,作者就曾多次受到打击。这对于一个志在恢复的爱国者来说,不能不为此而感到深切的痛恨。如此“长恨”,在“饮饯席上”难以尽言,所以词人只能用高度浓缩的语言,把它“裁作短歌行”。“短歌行”,原是古乐府《平调曲》名,多用作饮宴席上的歌辞。词人信手拈来,融入句中,自然而巧妙地点明了题面。“长恨”而“短歌”,不仅造成形式上的对应美,更主要的是显示出那种恨不得尽言而又不能不言的情致。“何人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一句,合用了两个典故。据《史记·留侯世家》载,汉高祖刘邦“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由于留侯张良设谋维护太子,此事只好作罢,戚夫人因向刘邦哭泣,刘邦对她说:“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中表达了刘邦事不从心、无可奈何的心情。又《论语·微子篇》载,楚国隐士接舆曾唱歌当面讽刺孔子迷于从政,疲于奔走,《论语》因称接舆为“楚狂”。辛弃疾在这里运用这两个典故,目的是为了抒发他虽有满腔“长恨”而又无人理解的悲愤,一个“狂”字,更突出了他不愿趋炎附势、屈从权贵的耿介之情。从遣词造句看,这一韵还妙在用“何人”呼起,以反诘语气出之,大大增强了词句的感人力量;而“为我楚舞”,“听我楚狂声”,反复咏言,又造成一种一唱三叹,回肠荡气的艺术效果。词人在直抒胸臆以后,紧接着就以舒缓的语气写道:“余既滋兰九畹,又树蕙之百亩,秋菊更餐英。”一韵三句,均用屈原《离骚》诗句。前两句径用屈原原句,只是“兰”字后少一“之”字,“畹”字后少一“兮”字。“餐英”句则从原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概括而来。兰、蕙都是香草,“滋兰”、“树蕙”,是以培植香草比喻培养自己美好的品德和志节。而“饮露”、“餐英”,则是以饮食的芳洁比喻品节的纯洁和高尚。作者在这里引用屈原诗句,并用“滋兰”、“树蕙”之词,显然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志节和情操。屈原在忠而被谤、贤而见逐的情况下,仍然坚定地持其“内美”和“修能”,执着地追求自己的理想,词人在遭朝中奸臣谗言排挤,被削职乡居的情况下,依然不变报国之志,表明自己决不肯随波逐流与投降派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门外沧浪水,可以濯吾缨”一句,仍承前韵词意,从另一个角度表明自己的志节和操守。这里又用一典。《楚辞·渔父》中说,屈原被放逐,“游于江潭”,“形容枯槁”,渔父问他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屈原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劝他“与世推移”,不要“深思高举”,自讨其苦。屈原说:“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也不肯“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渔父听后,一边摇船而去,一边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意思是劝屈原要善于审时度势,采取从时随俗的处世态度。词人化用此典,意在进一步表明自己的志节情操。
下片头三句“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遥应篇首,意在抒发自己理想无从实现的感慨,情绪又转入激昂。据《世说新语·任诞》载,西晋张翰(字季鹰),为人“纵任不拘”,有人问他:“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耶?”他说:“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词人用张翰的典故,乃是牢骚之气。
他的抗金复国理想难以实现,志业难遂,还要那“身后”的虚名干什么!词人为什么会发此牢骚呢?辛弃疾接着写:“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轻。”这一韵是全词的关键所在,道出“长恨复长恨”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南宋统治集团轻重倒置,是非不分,置危亡于不顾,而一味地苟且偷安。这是词人对南宋小朝廷腐败政局的严厉批判和愤怒呼喊。最后两韵是下片第二层,通过写惜别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志,词人的情绪这时又渐渐平静下来。前三句写惜别,用屈原《九歌》点明恨别乐交乃古往今来人之常情,表明词人和饯行者陈端仁的情谊深厚,彼此都不忍离别之情。“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一句,又引用两个典故。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云:“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陶渊明生于东晋末叶,社会动乱,政治黑暗,而他本人又“质性自然”(《归去来兮辞序》),“不慕荣利”(《五柳先生传》),因有是辞。这里词人引用陶诗,表明自己此次奉召赴临安并不是追求个人荣利,并且也不想在那里久留,以表明自己的心迹。“归与白鸥盟”,是作者从正面表明自己的心迹。据《列子·黄帝篇》载,相传海上有位喜好鸥鸟的人,每天早晨必在海上与鸥鸟相游处,后遂以与鸥鸟为友比喻浮家泛宅、出没云水间的隐居生活。在这里,词人说归来与鸥鸟为友,一方面表明自己宁可退归林下,也不屑与投降派为伍,另一方面也有慰勉陈端仁之意。
与一般的离别之词不同,辛弃疾的这首《水调歌头》,虽是答别之词,却无常人的哀怨之气。通观此篇,它答别而不怨别,溢满全词的是他感时抚事的悲恨和忧愤,而一无凄楚或哀怨。词中的声情,时而激越,时而平静,时而急促,时而沉稳,形成一种豪放中见沉郁的艺术情致。此外,词中还成功地运用比兴手法,不仅丰富了词的含蕴,而且对抒发词人的志节等,也都起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参考资料:
1、 杨锺贤 等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 :1560-1563 .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递。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
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听楼头、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渐夜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渡头市。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余音亹亹。伤心千古,泪痕如洗。乌衣巷口青芜路,认依稀、王谢旧邻里。临春结绮,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
因思畴昔,铁索千寻,谩沉江底。挥羽扇,障西尘,便好角巾私第。清谈到底成何事?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楚囚对泣何时已,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
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递。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
金陵故都的形势是最雄伟、最美好的,有朱红的高楼耸立。可叹浪迹天涯的倦客,再来此地登高远眺,栏杆外已看不到多少佳美的景致。更何况梨花落尽,杨花飞尽,春天也变得十分憔悴。问青山,可还记得三国的英雄、六朝的雄伟?
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听楼头、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渐夜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
郊外荒丘,蔓草遍野,猪鹿衔着枯芥菜在荒台败垒中出没。寂寞的夕阳残照下,潮水拍打孤城。听楼头鼓角哀怨,未曾举杯,愁心己如酒醉。夜色渐深,秦淮河洒满月光,烟霭笼罩着寒冷的河水。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渡头市。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余音亹亹。伤心千古,泪痕如洗。乌衣巷口青芜路,认依稀、王谢旧邻里。临春结绮,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亮处是渡江口的夜市。可叹歌女不知江山兴废之恨,隔着江水还在唱那《后庭》遗曲,余音袅袅刺人心扉。伤心千古兴废,泪流如水。乌衣巷口道路荒芜,只依稀看出是旧时权贵王、谢毗邻而居的残颓。临春阁、结绮阁两座名殿早巳荒废,当年美丽的后妃也化为了尘灰,墓地里白杨萧瑟、寒风哀泣。
因思畴昔,铁索千寻,谩沉江底。挥羽扇,障西尘,便好角巾私第。清谈到底成何事?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楚囚对泣何时已,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
回想遥远的过去,千寻铁锁横江,最终空沉江底。手挥羽扇遮挡西来的尘土,正好头带角巾回私第。清妙的玄淡到底能成何事?在新亭上回首眺望,家国风景如此。如今身为囚徒,悔恨何时已。可叹人间,古往今来,兴亡如同儿戏。东风年年还来,吹入钟山,重重绿树苍翠。
参考资料:
1、 金元浦主编.新编绘图本华夏千家词:山西人民出版社,1998.09 第1版:第341页2、 朱德才,杨燕主编.唐宋诗词 下册:山东文艺出版社,1992.10:第373-374页 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tiáo)递。嗟(jiē)倦客又此凭高,槛(jiàn)外已少佳致。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
莺啼序:词牌名,又名《丰乐楼》。共四片,二百三十六字。第一、第二片各九句,四仄韵,第三片十三句五仄韵,第四片十四句七仄韵。 迢递:高峻的样子。槛外:栏干外面。槛:窗户或长廊旁的栏干。佳致:美好的景致。
麦甸(diàn)葵丘,荒台败垒,鹿豕(shǐ)衔(xián)枯荠(jì)。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听楼头、哀笳(jiā)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渐夜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
麦甸:长满荠麦的野地。甸:古时郭外称郊,郊外称甸。葵丘:长着葵菜的山丘。鹿豕:麋鹿和野猪。衔枯荠:叨着枯萎的荠菜。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化用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诗句。意思是晚潮拍打着石头城,斜阳照着我寂寞的身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化用杜牧《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诗句,描绘秦淮河夜景,寄离重过金陵时的怀古情思。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渡头市。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余音亹(wěi)亹。伤心千古,泪痕如洗。乌衣巷口青芜(wú)路,认依稀、王谢旧邻里。临春结绮(qǐ),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
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化用杜牧《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诗句,意思是那些不知节义的人,仍然沉溺在歌楼妓里,饮酒高歌,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亹亹:形容余音袅袅不绝。临春结绮:指阳临春阁、结绮阁,分别为陈后主和张丽华所居的楼阁。红粉:指女子、佳人。
因思畴(chóu)昔,铁索千寻,谩(màn)沉江底。挥羽扇,障西尘,便好角巾私第。清谈到底成何事?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楚囚(qiú)对泣何时已,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
铁索千寻,谩沉江底:化用刘禹锡《西塞山怀古》:“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诗句,指东吴用铁索千丈沉江,也白白浪费了铁索。挥羽扇:据《世说新语》,王导与外戚庾亮共掌大权,其势相抵,一日大风扬尘,王导以扇拂之,并且说:“元规(庾亮字)尘污人。”词中比喻南宋士大夫不能同心合力,共御外侮。便好角巾私第:据《世说新语》,庾亮要带兵到王导的治所来,别人建议他,要严加成备。王导说:“我与元规虽俱王臣,本怀布衣之好。若其欲来,吾角巾径还乌衣,何所稍严。”词中比喻南宋士大夫不能以大事为重。角巾:便服。清谈:亦称“清言”或“玄言”,指魏晋时期崇尚虚无,空谈名理的一种风气。新亭:故址在今南京市南。楚囚对泣何时已:指词人被俘后的悲痛心情。据《左传·成公九年》,楚钟仪曾被囚禁于晋国,因称楚囚。钟山:一名蒋山,又名紫金山,在南京市东北。
参考资料:
1、 金元浦主编.新编绘图本华夏千家词:山西人民出版社,1998.09 第1版:第341页2、 朱德才,杨燕主编.唐宋诗词 下册:山东文艺出版社,1992.10:第373-374页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递。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
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听楼头、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渐夜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渡头市。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余音亹亹。伤心千古,泪痕如洗。乌衣巷口青芜路,认依稀、王谢旧邻里。临春结绮,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
因思畴昔,铁索千寻,谩沉江底。挥羽扇,障西尘,便好角巾私第。清谈到底成何事?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楚囚对泣何时已,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
《莺啼序·重过金陵》凭高所见实景入手,从而引出对三国、六朝的疑问,咏史怀古。全词四片,借用“赋”的笔法依次铺叙开来。
第一片是总写,点题之后,写出词人心情、时令。起首“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递。”两句化用了南朝诗人谢朓的《隋王鼓吹曲·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词人借它作为点题之用,截取了“迢递朱楼”四个字,令读者勾起对谢朓那首诗的联想。金陵古都,金陵故事,全都浮现于词句之中。点题之后,透露出词人的心境。“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致。”这两句,含义深婉。词人自称“倦客”,他经历了亡国、被掳、出家、放归等等一系列巨变,饱尝丧国之后带来的屈辱和悲痛,对人生产生了一种心灰意懒的厌倦情绪的缘故。“倦客”二字,透露了词人对现实不满但无奈的悲苦心境。在这种心境之下,重游故地,眼前仍然是“迢递朱楼”,在他眼里,已失去“佳致”。接着“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词人连“成憔悴”和“少佳致”在一起,叙心境和写时令的两层意思就密合起来了。“问青山,三国英雄,六朝奇伟?”词人用疑问句点出主题:怀古之幽情。”少佳致“”成憔悴“的景况和”金陵故都最好“的观念在词人看来已不能相称,使人疑窦顿生:难道这就是那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和奇人伟士迭现的六朝时代的故都吗?疑问的实质是感叹,是一种对历史逝去,豪杰已成古人的咏叹。唯有青山不变,不谙人世沧桑,仍可作历史之见证。这首词的首片的作用只引领下文,故而写得比较概括。
第二片转入具体的写景和抒情的描写。“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三句着眼于虚拟的景物。值得注意的是,词人通过景物描写,暗喻世事之更替,另外用典表意。如“麦甸葵丘”、“荒台败垒”皆有典出。刘禹锡《再游玄都观》诗:“荡然无复一树,惟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耳。”是“麦甸葵丘”之典出。宫殿崔嵬、歌舞升平已不在,如今却只任凭麋鹿野猪去奔走践踏。《史记·淮南王安传》“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伍子胥苦谏吴王而不见纳,愤然自慨。词人把这两个曲故合起来看,用意甚明,慨南宋之不奋,抒己之伤悲。“正潮打孤城,寂寞斜阳影里。听楼头、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渐夜深、月满秦淮,烟笼寒水。”化用了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孤城寂寞回。”和杜牧《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词人隐括唐人诗句采取的手法是把唐人的句子拆开,但仍保持着前后的呼应,同时又把自己的句子融合进去,根据词调的要求,重新组合。词人在隐括、化用前人诗词,重新进行拆改组合的过程中,是煞费苦心的。把前人的句子放得十分妥贴,对于那些完全出于自己手笔的句子,如“未把酒、愁心先醉”,作了周到的安排,熔借来的句子和已句于一炉,且使其错落有致,密合无间。这几个句子直接抒发作者的怀旧情丝,强烈表达词人的主观感情,故而在全词当中位置重要。起到统率全段的作用,从而显示了词人的主导作用和作品的创造性质。抒发故情旧绪,转入了对历史的评述。
第三片开始两句“凄凄惨惨,冷冷清清。”连用叠字,加重了悲凉凄惨之感,“慨商女、不知兴废,隔江犹唱庭花。”接第二片最后杜牧《泊秦淮》诗句,流露出亡国之痛。面对故都两座楼阁“临春”“结绮”,感叹国家衰亡,昔人已去,无不饱含对亡国之君的强烈谴责。白居易《和关盼盼感事诗》里道:“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词人在词中写成了“可怜红粉成灰,萧索白杨风起。”两句,并暗用曹植《杂诗》“高台多悲风”的句意和刘禹锡诗表达方式有所不同。抒发了他面对历史陈迹而萌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感情。
第四片叙述东吴、东晋的史事。用意非常明显,喻指南宋王朝覆灭的历史悲剧。“铁索千寻,谩沉江底。挥羽扇,障西尘,便好角巾私第。”词人有针对性地评述了这几个发生在金陵的历史故事,很有现实意义。当时南宋王朝刚刚覆灭,他所抒发的兴亡感慨也是有针对性的,有现实性的。“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以儿戏喻兴亡,含义很复杂而用语却似乎很轻松,这里面既有词人的感慨,也有对历代亡国君臣的遣责,为的是把“人间今古”一笔带过。词人实际上是假借轻松的心境,引出一个沉重的话题。全词的结尾,又回到金陵景物,并照应篇首的“倦客又此凭高”登高远眺“春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苍翠。”自然界不因人世之变迁而按照它固有的规律,照常轮换。钟山依旧,只是人事不再。因这种怀旧情结作为全篇的一个总结,意味极为深长。
这首词着眼于金陵的历史、人物、街巷、江河、城郭,描写古今兴亡的大主题,是借古伤今抒写亡国之痛的作品。全词多处化用古人典故及诗词,却稳妥贴切,语意自然恰当。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等著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年: 第2195-220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