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楼高 一作:楼南 / 楼台)
刚开始听到远行去南方的大雁的鸣叫声,蝉鸣就已经销声匿迹了,我登上百尺高楼,极目远眺,水天连成一片。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霜神青女和月中嫦娥不怕寒冷,在寒月冷霜中争艳斗俏,比一比冰清玉洁的美好姿容。
参考资料:
1、 邓楚栋,邓亚文.《五朝千家诗(上)唐代千家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8.01:87初闻征雁已无蝉(chán),百尺楼高水接天。(楼高 一作:楼南 / 楼台)
征雁:大雁春到北方,秋到南方,不惧远行,故称征雁。此处指南飞的雁。无蝉:雁南飞时。已听不见蝉鸣。楼南:一作“楼台”。水接天:水天一色,不是实写水。是形容月、霜和夜空如水一样明亮。
青女素娥(é)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chán)娟。
青女:主管霜雪的女神。素娥:即嫦娥。斗:比赛的意思。婵娟:美好,古代多用来形容女子,也指月亮。
参考资料:
1、 邓楚栋,邓亚文.《五朝千家诗(上)唐代千家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8.01:87仅从文本看,诗写深秋月夜景色,然不作静态描写,而借神话传说宛言月夜冷艳之美。首句以物候变化说明霜冷长天,深秋已至。次句言月华澄明,天穹高迥。三四句写超凡神女,争美竞妍。诗以想像为主,意境清幽空灵,冷艳绝俗。颇可说明义山诗之唯美倾向。
文学作品,特别是诗歌,它的特点在于即景寓情,因象寄兴。诗人不仅是写生的妙手,而应该是随物赋形的画工。最通常的题材,在杰出的诗人的笔底,往往能够创造出一种高超优美的意境。李商隐的这首《霜月》,就会有这样的特点。
这首诗写的是深秋季节,在一座临水高楼上观赏霜月交辉的夜景。它的意思只不过说,月白霜清,给人们带来了寒凉的秋意而已。这样的景色,会使人心旷神怡。然而这诗所给予读者美的享受,却大大超过了人们在类似的实际环境中所感受到的那些。诗的形象明朗单纯,它的内涵是饱满而丰富的。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霜月,说明时间在深秋。《礼记·月令》:“孟秋之月寒蝉鸣,仲秋之月鸿雁来,季秋之月霜始降。”所以诗中说,听到南飞大雁啼叫声时,已经听不到蝉儿的鸣叫。而霜降时已经是深秋。征雁,南飞的雁。“水接天”的水,一般认为指的是霜月之光。秋空明净,月色澄清,月光如水,和天边连成一片。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青女,主管霜雪的女神;素娥,嫦娥,月中仙女。婵娟,美好的姿容。诗人李商隐写霜月,不从霜月本身着笔,而写月中霜里的素娥和青衣。青女、素娥是霜和月的象征的,她们耐冷的精神就是霜月的精神。这精神是诗人从霜月里发掘出来的自然之美,同时也反映了诗人在混浊现实里追求美好、向往光明的深切愿望;是他性格中高标绝俗一面的自然流露。
七言绝句《霜月》也能看出李商隐诗歌的唯美风格。诗的形象是幻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而构成的完美的整体。深秋时节,已经听不到蝉鸣,万里长空时时传来大雁寒冷中凄切的叫声。百尺高楼,月光如水,和天边连成一片。这是现实的景色,澄澈空灵。而现实的环境是美妙离奇想象的摇篮,会唤起诗人脱离尘俗的意念。青女和素娥两位仙女不怕寒冷,在霜月中争比彼此的美好姿容,是诗人的幻想,也寄托了诗人不惧寒冷和高标绝俗的情怀。诗人运用想象与神话典故,创造出清幽而又瑰丽的意境。
这首诗在艺术手法上有一点值得注意:诗人的笔触完全在空际点染盘旋,诗境如海市蜃楼,弹指即逝;诗的形象是幻想和现实交织在一起而构成的完美的整体。秋深了,树枝上已听不到聒耳的蝉鸣,辽阔的长空里,时时传来雁阵惊寒之声。在月白霜清的宵夜,高楼独倚,水光接天,望去一片澄澈空明。“初闻征雁已无蝉”二句,是实写环境背景。这环境是美妙想象的摇篮,它会唤起人们脱俗离尘的意念。正是在这个摇篮里,诗人的灵府飞进月地云阶的神话世界中去了。后两句想象中的意境,是从前两句生发出来的。
参考资料:
1、 《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版,第1130-1131页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走复来。
年少之时,无忧无虑,体魄健全,精力充沛,真是朝气蓬勃。
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
当梨枣成熟之时,少年杜甫频频上树摘取,一日至少千回。
即今倏忽已五十,坐卧只多少行立。
可又想现在由于年老力衰,行动不便,因此坐卧多而行立少。
强将笑语供主人,悲见生涯百忧集。
一生不甘俯首低眉,老来却勉作笑语,迎奉主人。不禁悲从中来,忧伤满怀。
入门依旧四壁空,老妻睹我颜色同。
一进家门,依旧四壁空空,家无余粮,一贫如洗。老夫老妻,相对无言,满面愁倦之色。
痴儿不知父子礼,叫怒索饭啼门东。
只有痴儿幼稚无知,饥肠辘辘,对着东边的厨门,啼叫发怒要饭吃。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8月版,第175-176页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dú)走复来。
心尚孩:心智还未成熟,还像一个小孩子。杜甫十四五岁时已被当时文豪比作班固、扬雄,原来他那时还是这样天真。犊:小牛。健:即指下二句。
庭前如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
即今倏忽已五十,坐卧只多少行立。
少行立:走和站的时候少,是说身体衰了。
强将笑语供主人,悲见生涯百忧集。
强:读上声。强将笑语:犹强为笑语,杜甫作客依人,故有此说不出的苦处。真是:“声中有泪,泪下无声”。主人:泛指所有曾向之求援的人。
入门依旧四壁空,老妻睹我颜色同。
依旧:二字痛心,尽管百般将就,却仍然得不到人家的援助,穷得只有四壁。
痴儿不知父子礼,叫怒索饭啼门东。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8月版,第175-176页首句不谈忧,而是谈喜;不说老,而忆少。从诗中可以同时看到他少年生活的一个片断。诗人回忆年少之时,无忧无虑,体魄健全,精力充沛,真是朝气蓬勃。所谓“健如黄犊走复来”,就是生动的写照。清杨伦称此句“形容绝倒,正为衬出下文”(《杜诗镜铨》卷八)。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即当梨枣成熟之时,少年杜甫频频上树摘取,一日千回。所谓“千回”,只是夸张的语气,喻其多也。少年杜甫“心尚孩”,这个尚字用得非常贴切,说明了一颗天真无邪的童心,在十五岁时,仍在持续跳跃着。一个“尚”字,就概括了杜甫由童年到少年的天真烂漫、活泼可爱。诗人抓住了少年的气质、性格特征,以跳动的笔触把它活灵活现地勾勒出来。这里并非没有目的地表现少年自我,也不是用喜悦的心情颂扬少年自我,而是以忧伤的心情去回忆少年自我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因而就深深地蕴含着悲痛、愤懑的感情。杨伦对这首诗开头的眉批是:“聊以泄愤,不嫌径直。”(《杜诗镜铨》卷八)
“即今倏忽已五十,坐卧只多少行立。”诗人虽用“倏忽”二字,然从“十五”至“五十”其间沧桑都是读者可以想见。由于年老力衰,行动不便,因此坐卧多而行立少。体弱至此,却不能静养,因生活无着,还须出入于官僚之门,察言观色,养活一家老小。一生不甘俯首低眉,老来却勉作笑语,迎奉主人。内心痛苦不言而喻。不禁悲从中来,忧伤满怀,而发出“悲见生涯百忧集”的概叹。此为全诗之诗眼,它把诗人的情绪凝聚到“悲”字上。它不仅因老而悲,也因贫而悲,更因依附别人、缺乏自身独立存在的价值而悲。尤可悲者,诗人不是悲一时一事,而是悲其一生。悲其一生为人民而悲。“悲见生涯百忧集”实具有高度的概括性,这是全诗主线,它与诗题相呼应,又因往昔境遇凄惨而悲,联想到当时老窘之境而悲,在结构上可谓承上;由此出发,为以下具体描写家贫先写一笔,可谓启下。“入门依旧四壁空,老妻睹我颜色同。痴儿不知父子礼,叫怒索饭啼门东。”写家中凄景。一进家门,依旧四壁空空,家无余粮,一贫如洗。老夫老妻,相对无言,满面愁倦之色。只有痴儿幼稚无知,饥肠辘辘,对着东边的厨门,啼叫发怒要饭吃,经过诗人的具体描写,其忧伤痛苦之状,如在眼前。为了表现百感交集的感慨,诗人以数字强化衬托悲状,强化悲的情怀。例如,诗中以“十五”比“五十”,就划分了自我的两个时代。以“ 八月”果熟,“一日”上树“千回”,来形容“十五”岁的少年的灵敏活跃,天真烂漫。用“四壁空”写“百忧集”,就充实了忧的内容。用“健如黄犊”对比“坐卧只多”,用“走复来”对比“少行立”,用“强作笑语”对比“悲见生涯”,更见出悲的氛围之浓。尤其令人心酸的是,诗人还将自己的童心少年和自己的痴儿作了对比。自己年少时,无忧无虑,不愁吃穿,却想不到已入老境之际,自己的儿子却饥饿难忍,啼叫怒索。在诗人笔下,不仅如实地表现了自己的凄凉处境,而且逼真地写出了老妻、痴儿的表情、姿态,非常富于人情味。
杜甫在《进雕赋表》中,称自己的作品善于“沉郁顿挫”。这也表现在《百忧集行》中。它“悲愤慷慨,郁结于中”,“沉郁苍凉,跳跃动荡”(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一)。诗人不幸的遭遇,切身的体验,内心的痛楚,在诗中化为一股股情感流 。它回旋激荡,悲愤呼号,久久不息。
参考资料:
1、 《唐诗鉴赏辞典补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278-280页谪弃殊隐沦,登陟非远郊。
遭贬被弃可不同于隐逸,只在近郊登山散心。
所怀缓伊郁,讵欲肩夷巢。
不敢与伯夷、巢父比肩,只求能缓解心中的郁闷。
高岩瞰清江,幽窟潜神蛟。
高高的朝阳岩俯瞰清江,幽深的洞窟神龙深潜。
开旷延阳景,回薄攒林梢。
朝阳才照过开阔的岩口,又跃过了岩顶的树林之颠。
西亭构其巅,反宇临呀庨。
西亭建在岩洞顶端,突起的屋檐伸向蓝天。
背瞻星辰兴,下见云雨交。
抬头已看见星辰升起,亭下可看见云腾雨欢。
惜非吾乡土,得以荫菁茆。
可惜这不是我的故乡,广袤的原野香草弥漫。
羁贯去江介,世仕尚函崤。
儿时曾去过长江边上,历来求仕都只在中原。
故墅即沣川,数亩均肥硗。
我的故乡就在沣水边,家宅附近有数亩良田。
台馆集荒丘,池塘疏沈坳。
山丘上建有亭台馆舍,池塘与深泽碧水相连。
会有圭组恋,遂贻山林嘲。
只因恋着仕途的官职,于是招来山林的嘲讽。
薄躯信无庸,锁屑剧斗筲。
微薄的我确实没有用,琐屑的俗事看得太重。
囚居固其宜,厚羞久已包。
囚居异地固然是活该,蒙受的羞辱早已包容。
庭除植蓬艾,隟牖悬蟏蛸。
我在庭院里种了蓬艾,窄小的窗户悬着蟏蛸。
所赖山水客,扁舟柱长梢。
幸有山水客屈就来访,驾一叶扁舟摇着长梢。
挹流敌清觞,掇野代嘉肴。
舀一瓢清流胜过美酒,采摘些野菜可代佳肴。
适道有高言,取乐非弦匏。
志趣相一致言谈高妙,互相娱乐也无需弦匏。
逍遥屏幽昧,澹薄辞喧呶。
逍遥的生活驱走了晦气,淡薄的心境隔断了喧嚣。
晨鸡不余欺,风雨闻嘐嘐。
报晓的公鸡不会欺骗我,风雨中听见了鸡鸣嘐嘐。
再期永日闲,提挈移中庖。
我希望还会有更多闲暇,携家厨再来此游乐逍遥。
谪弃殊隐沦,登陟(zhì)非远郊。
隐沦:隐居。登陟:登上。
所怀缓伊郁,讵欲肩夷巢(cháo)。
伊郁:忧郁,忧怨。夷巢:即伯夷、巢父,古代的高士。
高岩瞰(kàn)清江,幽窟潜神蛟。
开旷延阳景,回薄攒林梢。
回薄:动荡。
西亭构其巅(diān),反宇临呀庨(xiào)。
反宇:屋檐突起的瓦头。呀庨:深广的太空。呀:太空。庨:深广的样子。
背瞻星辰兴,下见云雨交。
惜非吾乡土,得以荫菁(jīng)茆(máo)。
菁茆:即菁茅,一种香草,古代祭祀用以漉酒去滓。
羁(jī)贯去江介,世仕尚函崤(xiáo)。
羁贯:儿童的发髻。函崤:函谷关、崤山,泛指中原地区。
故墅即沣(fēng)川,数亩均肥硗(qiāo)。
沣:沣水。肥硗:肥沃。
台馆集荒丘,池塘疏沈坳。
沈坳:很深的坳泽。
会有圭组恋,遂贻(yí)山林嘲。
圭组:指仕途,官场。圭:古代帝王、诸侯举行隆重仪式时所用的玉制礼器,形制大小,因爵位及用途不同而异。组:古代佩印用组,引申为官印或作官的代称。
薄躯信无庸,锁屑剧斗筲(shāo)。
锁屑:即琐屑,烦细,细碎。斗筲:量器。斗,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
囚居固其宜,厚羞久已包。
庭除植蓬艾,隟(xì)牖(yǒu)悬蟏(xiāo)蛸(shāo)。
隟牖:狭小的窗户。隟,同隙;牖,窗户。蟏蛸:虫名,长脚蛛,俗称喜蛛。
所赖山水客,扁舟柱长梢。
挹流敌清觞(shāng),掇(duō)野代嘉肴。
觞:盛有酒的杯。掇摘取,拾取。
适道有高言,取乐非弦匏(páo)。
弦匏:指乐器。琴瑟为弦,笙竽为匏。
逍遥屏幽昧,澹薄辞喧呶(náo)。
喧呶:声音嘈杂刺耳。
晨鸡不余欺,风雨闻嘐(xiāo)嘐。
嘐嘐:鸡鸣声,象声词。
再期永日闲,提挈移中庖(páo)。
中庖:家中的庖厨。
诗的前十四句抒写诗人谪居永州后的心境,描绘朝阳岩及西亭的美景。首句的“弃”,点出了诗人谪居的心情。柳宗元来到偏远的永州,远离了政治文化中心,一种遭遗弃的感觉始终折磨着他。诗人“弃”而来到偏远的永州,伯夷、曹父洁身自好,两种心境大相径庭,所以在永州附近登山临水,只求缓解一下忧郁的心情。正如他在《与李翰林建书》中所云,只是“闷即出游”而已。这次来到朝阳岩,景色果真异常优美:位于潇水西岸悬崖绝壁上的朝阳岩俯瞰着奔腾的江水,洞窟幽深,岩口开阔,温暖的阳光在树梢盘旋;岩顶的西亭檐牙高啄,气势不凡,亭后星光点点,亭下却是云雨交替,一亭之上下而气候不齐,这确实是难得的自然景观。如此美景,使诗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惜非吾乡土”的感叹。眼前的美景虽然赏心悦目,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故乡。“信美非所安,羁心屡逡巡。”(《登蒲洲石矶望横江口潭岛深迥斜对香零山》)此情此景,不禁勾起诗人的故乡之思。
于是,诗歌自然而然地转写思乡述旧之情,抒写其抱负与不幸。公元784年(德宗兴元元年),柳宗元曾随父亲移居夏口(今湖北武昌),“羁贯”句指的应该就是这次南迁,这时柳宗元12岁。可历来求仕都只在经济文化相对发达的中原地区,柳宗元也在16岁那年回到了他出生、成长的长安。当然,诗人追求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利安元元”的政治理想。他21岁中进士,因父丧耽误了几年,至26岁始任集贤殿正字,此后春风得意,一路青云,33岁时被提升为礼部员外郎,与王叔文、刘禹锡等人大刀阔斧革新政治,兴利除弊。那是他一生最得意的时期。诗人满怀留恋地描写了他在长安的故居:故居就在沣水边上,那里有肥沃的田地、宽敞的台阁馆舍、碧波荡漾的池塘。如此美好的故居不能不令囚居蛮夷之地的柳宗元思念,更何况那是他施展才华,实现理想和抱负的地方。诗人虽然是以自嘲的口吻说自己曾迷恋仕途官场,落得贻笑山林的尴尬,说自己太微薄无用,把官场升迁的琐事看得过重,但这自嘲里包含的是万般无奈与满腔忧愤,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巾”的叹惋。实际上,志大才高的柳宗元就是被贬到永州后,也一直没有熄灭他的理想之火,这在他羁永期间的许多诗文中都可以找到明证。
故乡之恋,往事之思,使诗人的心灵备受煎熬。于是诗人又回到现实,写他在永州的囚居生活。“囚居固其宜”自然也是自我解嘲。诗人在《对贺者》中也曾说“凡吾之贬斥,幸矣,而吾又戚戚焉何哉?”但在内心深处,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在《与许京兆孟容书》里,他曾那样执着地为自己辩解过。“厚羞久已包”则是真实的表白,也正是因为有能包容“厚羞”的胸怀,才成就了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柳宗元。诗人接着描写了他在永州的陋居:院子里种植着蓬艾,狭小的窗户上结满了蜘蛛网。这与他的故居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初到永州的柳宗元寄居在龙兴寺,终日与僧人为邻,过着孤寂的幽居生活,所幸常有一些喜好山水的客人来访,于是诗人常与他们结伴而行,登山临水,访寻名胜,饮清流,烹野菜,志趣相投,言谈高妙,醉舞欢歌,其乐也融融。诗人说,这种逍遥的生活驱除了心中的晦气,淡泊的心境隔断了尘世的喧嚣,荒僻的谪居地倒成了他躲风避浪的宁静港弯。于是,当他每天清晨听见鸡鸣嘐嘐的时候,竟萌生了希望这样的日子更多些,或者干脆把家厨也带来过过这种逍遥生活的念头。表面上看,诗人把自己的囚居生活写得充满乐趣,其实不然,他在《与李翰林建书》中给自己的囚居生活打了个比方:譬如常年关在监狱里的囚徒,遇上好天气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在墙上磨擦搔痒,也感到很舒服,但这样的舒服不是能长久享受的。这才是诗人心灵的真实表白。
柳宗元这首五言古诗,以记游为题,从描绘眼前景物入手,继而写故乡之恋,往事之思,囚居之“趣”,运思缜密,蕴涵深远。他将个人遭际与满怀忧愤含融在山水诗之中,将深沉的忧思隐含在浅淡的微笑之内,“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姜夔),细细吟咏,回味无穷。
绰绰下云烟,微收皓腕鲜。
夜风生碧柱,春水咽红弦。
翠佩轻犹触,莺枝涩未迁。
芳音何更妙,清月共婵娟。
绰绰下云烟,微收皓腕鲜。
绰约风姿,好像天上仙子一样,从云端翩然而至,手腕的洁白如凝脂。
夜风生碧柱,春水咽红弦。
似乎习习的夜风是从筝上而来,春水呜咽流动的感觉也好像是从筝是发出的。
翠佩轻犹触,莺枝涩未迁。
好似玉佩轻轻敲击发出的声响,也好像留宿在枝头未飞走的黄莺的啼鸣。
芳音何更妙,清月共婵娟。
哪里还有比这更美妙的声音啊?天上一轮明月洒下清辉,无论在在何处都共同分享着同一轮明月。
绰(chuò)绰下云烟,微收皓(hào)腕鲜。
绰绰:风姿绰约的样子。下云烟:从烟雾缥缈中而来。下:可以解释为从什么地方来的意思。微收:是写弹筝时候手腕的动作。鲜:应该是嫩的意思。
夜风生碧柱,春水咽红弦。
生:解释为生发;咽:呜咽,指发出的声音。碧柱和红弦:是古筝上的部件。
翠佩轻犹触,莺(yīng)枝涩未迁。
芳音何更妙,清月共婵(chán)娟。
婵娟:月亮。
海燕西飞白日斜,天门遥望五侯家。
客人像一只孤燕在夕阳西下之时向西飞走,站在禁城宫外远远注视着显贵人家的住宅。
楼台深锁无人到,落尽东风第一花。
高楼深院全都锁着没人来此居住,早开的花朵调落净尽辜负了大好春风。
参考资料:
1、 伍心铭.新编唐诗三百首鉴赏:时事出版社,2004:504-5052、 张国动.中国历代讽刺诗选注: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133-134海燕西飞白日斜,天门遥望五侯(hóu)家。
海燕西飞:喻客西去陇地。天门:宫殿之门、指皇宫。五侯:东汉恒帝时,同日封宦官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人为侯,号“五侯”。此处泛指朱门显贵人家。
楼台深锁(suǒ)无人到,落尽东风第一花。
第一花:指名贵的花。
参考资料:
1、 伍心铭.新编唐诗三百首鉴赏:时事出版社,2004:504-5052、 张国动.中国历代讽刺诗选注: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133-134若无诗题,这首绝句就像是一首写景诗。它写的是在落花时节、日斜时光,遥望王侯第宅,所见到的楼台层叠、重门深闭之景。但联系诗题看,它显然是一首因事而题的托讽诗。它采用借物取喻,托景见意的艺术手法,收到了言微旨远、节短音长的效果。
诗的第一句“海燕西飞白日斜”,表面写日斜燕飞之景,实写在长安“卜居不遂”之客。周邦彦《满庭芳》词“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几句,也是以燕喻人。但周词中的“燕”还有修椽可寄,而许诗所写的“燕”则因无椽可寄而孤飞远去。据《幽闲鼓吹》记述,白居易应举时曾谒见顾况,顾看了白的名字,开玩笑说,长安米贵,居住下来可不容易。这一传说未必可信,却可以说明,在唐代想卜居长安是很艰难的。诗中之客既“卜居不遂”,只得“薄游汧陇”,而水和陇州在长安西方,所以诗句以“海燕西飞”影射此行。
与这第一句诗形成对照的是第三句“楼台深锁无人到”。两句诗合起来,自然呈现出一个极不公平、极不合理的社会现象,这就是:一方面,来到长安的贫士难找一处栖身之地;另方面,重楼空闭,无人居住。根据一些记载,当时的长安城内,高楼深院的甲第固比比皆是,长期废弃的大宅也所在多有。白居易的《秦中吟》曾对此加以揭露和抨击。如《伤宅》诗说:“谁家起甲第,朱门大道边。丰屋中栉比,高墙外回环。累累六七堂,檐宇相连延。一堂费百万,郁郁起青烟。”又《凶宅》诗说:“长安多大宅,列在街西东。往往朱门内,房廊相对空。······风雨坏檐隙,蛇鼠空墙墉。”这些诗句都是径陈其事,直指其失。但许浑的这首绝句,因为总共只有四句,二十八个字,不可能这样铺叙,就化繁为简,化实为虚。在这句中只从楼台的寂寞景象显示白诗中所描述的事实。它虽然不及白诗那样强烈鲜明,却有含蓄之妙、空灵之美。
尾句“落尽东风第一花”,可说是第三句的补充和延伸。它把第三句所写的那样一个楼台深锁、空无一人的景象烘托得倍加寂寥,起了深化诗境、加强诗意的作用。这句表现的花开花落、空负东风的意境,有点像汤显祖《牡丹亭》中所说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曲词隐含无限的惆怅和幽怨,这句诗同样是怅怨之情,浮现纸面。此处,不仅楼台任其废弃,无人居住,而且名花也空自飘落,无人欣赏,就更令人惋惜不尽了。
一首托讽诗,虽是意在彼而言在此,把本事、本意寓藏在对景物的描摹中,但作者总要在字里行间传情示意,或明或暗地点出他的真正意图。这首诗,除了通过诗题表明写作动机外,诗中透露消息的主要是第二句“天门遥望五侯家”。句中的“遥望”二字显露了西去之客在临行前的依恋、怅惘、愤恨之情;“天门”二字则点出遥望之地在京城,望到的就是禁门外的景色。而句中的“五侯家”,在全诗中是承上启下的关捩。承上,是说上句暗指的西去陇之客此时视线所投向的是五侯之家,他的怅愤不平之气所投向的也是五侯之家;启下,是说在下两句中出现的空锁的楼台是属于五侯的,落尽的名花也是属于五侯的。联系唐代历史,自从安史乱后,宦官的权势愈来愈大,后来,连军队的指挥、皇帝的废立等大权也落到他们的手里。韩翃的《寒食》:“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也是一首托讽诗。两诗都以“五侯家”三字点明作者所要讽刺的对象,其所揭示的都是成为唐代政治上一大祸患的宦官专权问题。
在许浑这首诗中,所写的时间既是白日斜,季节又是残花落尽。全诗的色调暗淡,情调低沉,这是“卜居不遂、薄游陇”之客的黯然心情的反映,也可以看作唐王室衰败没落的预兆。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1074-1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