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即事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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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绿繁阴合,残红乱雨飘。人家不知处,涧水曲通桥。

松蕊攒金粟,藤花幔紫绡。山林随处好,春事亦偏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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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琛

沙琛,字献如,号雪湖,云南太和人。乾隆庚子举人,官霍丘知县。有《点苍山人诗钞》。 10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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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春·试望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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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徘徊。见青峰几无,去天才尺;黄沙一片,匝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踟蹰久,忽砯崖转石,万壑惊雷。
穷边自足秋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峨眉遗冢;梢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徘徊。见青峰几簇,去天才尺;黄沙一片,匝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踟蹰久,忽砯崖转石,万壑惊雷。
遥望塞外的阴山,不禁让人无限伤怀,徘徊不语。只见几座青峰高耸入云,仿佛离天只有几尺的距离,眼前黄沙遍地,不见一丝尘埃。碎叶城早已荒芜,拂云堆也遥远得看不见,只看见飞翔云外的雕鹰和凝聚着寒冷的雾气。我正在这里徘徊不前,忽然听到山崖上巨石撞击的声音,就像是万丈深壑里发出的隆隆雷声。

穷边自足秋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峨眉遗冢;梢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边塞的荒凉叫人看了愁苦满怀,更何况我平生的惆怅已经很多了。想到王昭君凄凉出塞,美人已去,但青冢犹存,而那掩埋在荒漠野草中的,是燕昭王为迎接天下贤达而筑的黄金台的遗迹、河流依然向北流去,北斗斗柄仍是横斜向南,愁苦的人已经未老先衰,两鬓已生出星星白发 在秋风中回首往事,愁苦满怀。

参考资料:

1、 (清)纳兰性德著;孙红颖解译.纳兰词全鉴:中国纺织出版社,2016.02:第224页

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徘徊。见青峰几簇,去天才尺;黄沙一片,匝(zā)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踟(chí)(chú)久,忽砯(pīng)崖转石,万壑(hè)惊雷。
阴山:今河套以北、大漠以南诸山的统称。簇:簇拥,聚集。几簇:丛集的样子。匝地:满地,遍地。碎叶城:唐代古城,在今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的托克马克市附近。拂云堆:古地名,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境内,堆上有中受降城,并建有拂云祠。雕:雕鹰。惨不开:聚成一片愁惨、凄凉的景象。踟蹰:徘徊不前。

穷边自足秋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峨眉遗冢(zhǒng);梢(shāo)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绝塞:极远的边塞。蛾眉遗冢:谓古代和亲女子之墓。骏骨:骏马之骨。斗柄:即构成北斗星斗柄的三颗星。

参考资料:

1、 (清)纳兰性德著;孙红颖解译.纳兰词全鉴:中国纺织出版社,2016.02:第224页
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徘徊。见青峰几簇,去天才尺;黄沙一片,匝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踟蹰久,忽砯崖转石,万壑惊雷。
穷边自足秋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峨眉遗冢;梢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上片描绘塞外风光惊心动魄的场面。起句“试望阴山”,先廓定视野,继后写“试望”的心境和感受:“黯然销魂,无言徘徊。”“无言徘徊”形象地描画出心潮翻涌,无限思绪的情态。这第一韵是全词的基础,以下全由此展开。第二三韵视野极为开阔。由“见”字领起“青峰几簇,去天才尺”,写山岭高耸密集;“黄沙一片,匝地无埃”,写朔漠辽阔无边。底下连举唐代西域两个名镇“碎叶城”和“拂云堆”,并分别述以“荒”和“远”。“碎叶城”距阴山数千里之遥,试想不可目及,神思则可;“拂云堆”虽近在阴山南麓,但由于“雕外寒烟惨不开”,故目见也难。尽管如此,但这两句意象宏阔,为全词设下雄伟悲壮的氛围。词趣的流脉在踟蹰良久感慨良久的深沉情绪中,在雄伟悲壮的氛围里静静地流淌。突然,訇然声响,撼地摇天:“忽砯崖转石,万壑惊雷”。这一韵仅比李白《蜀道难》的诗句多出一个“惊”字。纳兰驱使古人,得心应手,于兹可见。这一声巨响,应是巨石滚人山谷其声轰鸣所致,从而在巨响中暂结上片。

  下片抒发思家的情怀,修辞手法极见高妙。“穷边自足愁怀”,遥扣首韵,点明荒凉艰苦的塞外边疆,本来就富愁种。更紧承“又何必平生多恨哉”,语气似抑实扬,由因地域引愁过渡到因人事生衷,从而牵出两桩流传千古的史实。历史上令人生哀之事多矣,纳兰不胜枚举,无须枚举。故以“只”字界定,仅以下两端“凄凉绝塞,蛾眉遗冢”和“销沉腐草,骏骨空台”,就足以发人无限感慨。但其人如今已没,绝塞依然凄凉,空台满目腐草,留给后人的只是由此滋生的无限感慨而已,其人生苦短之情历历可见。故下韵“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直抒“人生几何”的慨叹。“北转河流”是黄河流势的真实写照,取孔子“逝者如斯”语意,灵动轻巧,贴切自然;“南横斗柄”写星辰依然按自然规律运动,古如是,今如是,未来仍如是。但人的生命却是极短暂的,故有“鬓早衰”的怅恨。纳兰仅活了三十一岁,盛年霜鬓,确是令人生哀的。煞尾“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稍抑即扬。“百事”既指历史事,更指自家事,件件桩桩,不随心者多矣,否则,怎会“霜鬓早衰”。

  全篇取用赋法,对阴山一带的独特风光作了淋漓尽致的描绘。又借典铺除,婉曲层深,表达了“百事堪哀”的凄苦隐衷。全词苍凉凄婉,沉郁幽伤。

参考资料:

1、 贺新辉主编.清词鉴赏辞典 图文修订版: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09:第64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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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蒜山怀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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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酒南徐,听夜雨、江声千尺。记当年、阿童声下,佛狸深入。白面书生成底用?萧郎裙屐偏轻敌。笑风流北府好谈兵,参军客。
人事改,寒云白。旧垒废,神鸦集。尽沙沉浪洗,断戈残戟。落日楼船鸣铁锁,西风吹尽王侯宅。任黄芦苦竹打寒潮,渔樵笛。

沽酒南徐,听夜雨、江声千尺。记当年、阿童东下,佛狸深入。白面书生成底用?萧郎裙屐偏轻敌。笑风流北府好谈兵,参军客。
我客居南徐买酒喝,耳听夜雨潇潇,江中浪声千尺高。想起当年王濬曾东下伐吴,还有深入南侵的拓跋焘。年轻识浅的白面书生有何用?萧渊藻那样的裙屐少年,偏偏又轻敌自傲。可笑掌北府兵者只爱纸上谈兵,重用的不过是自命风流的幕僚。

人事改,寒云白。旧垒废,神鸦集。尽沙沉浪洗,断戈残戟。落日楼船鸣铁锁,西风吹尽王侯宅。任黄芦苦竹打寒潮,渔樵笛。
如今的京口人事已改,又被白色的寒云笼罩;旧时的营垒一片荒芜,觅食的乌鸦聚集鸣噪。昔日的断戈残戟,都还沉在沙中被浪冲淘。夕阳余辉里只能听到,楼船上铁锁的声响;寒冷的西风吹拂下,旧时的王侯宅第一片荒烟蔓草。江边的黄芦苦竹任凭大潮拍打,那呜呜咽咽的水声应和着渔父憔夫凄凉的笛子音调。

参考资料:

1、 钱仲连.清词三百首:岳麓书社,1992:5-82、 唐圭璋 等.金元明清词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834-8363、 江合友,历史遮帷下的故国悼情 ———吴伟业《满江红·蒜山怀古》赏析,名作赏析,20094、 弓保安.清词三百首今译:陕西人民出版社,1992:20-22

沽酒南徐,听夜雨、江声千尺。记当年、阿童东下,佛(bì)(lí)深入。白面书生成底用?萧郎裙屐(jī)偏轻敌。笑风流北府好谈兵,参(cān)军客。
蒜山:一作算山,在江苏丹徒西的长江口。南徐:南朝刘宋元嘉八年(431),以江南晋陵地为南徐州,治京口,历齐、梁、陈,至隋开皇元年(581)废。后世以南徐为镇江的代称。江声千尺:意为夜雨潇潇、惊涛千尺,浪声澎湃,气势豪放。阿童东下:阿童是指西晋时期将领王濬,其小字阿童。阿童东下出自此。指代清兵南下。佛狸深入:佛狸,是指南北朝时期北朝魏国皇帝拓跋焘,小字佛狸。佛狸深入这里指代清兵南下。裙屐,指修饰华美而无真才实学的年轻人。北府:指东晋时期京口。参军客:指北府参军刘牢之辈。晋秦(féi)水之战,晋方即以所谓百战百胜的北府兵为主力。

人事改,寒云白。旧垒废,神鸦集。尽沙沉浪洗,断戈残戟(jǐ)。落日楼船鸣铁锁,西风吹尽王侯宅。任黄芦苦竹打寒潮,渔樵(qiáo)笛。
旧垒废:指古代战争的痕迹已经不多。神鸦:指佛狸祠里吃祭品的乌鸦群集。“神鸦集”,由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句化来,谓佛狸祠的祭品召来了群鸦,仍是言古今变迁。“戟:古代兵器。青铜制,将矛、戈合成一体,既能直刺,又能横击楼船,有叠层的大船、大战船。黄芦苦竹:黄芦,秋天变黄之芦苇。苦竹,又名伞柄竹,其笋味苦。

参考资料:

1、 钱仲连.清词三百首:岳麓书社,1992:5-82、 唐圭璋 等.金元明清词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834-8363、 江合友,历史遮帷下的故国悼情 ———吴伟业《满江红·蒜山怀古》赏析,名作赏析,20094、 弓保安.清词三百首今译:陕西人民出版社,1992:20-22
沽酒南徐,听夜雨、江声千尺。记当年、阿童东下,佛狸深入。白面书生成底用?萧郎裙屐偏轻敌。笑风流北府好谈兵,参军客。
人事改,寒云白。旧垒废,神鸦集。尽沙沉浪洗,断戈残戟。落日楼船鸣铁锁,西风吹尽王侯宅。任黄芦苦竹打寒潮,渔樵笛。

  这首词,由于作者带着悲壮激烈的心情来写,所以很有气魄,从一开始的景色描写,到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叙述,写得气势磅礴、感情豪放、情绪激荡。下半片,写世事巨大的变迁,沧海桑田,面貌全非。

  沽酒汀边,一身孤零。夜雨傍沱,又兼涛声,其势磅礴。“接着“记当年”以下,连续用典,历数风流人物、兴亡旧事,直至上片收煞,一气奔注,略无滞碍,托兴高远。作者描绘这些历史事件,写得深刻入微,如:“阿童东下”中用“东下”来形容晋王浚进军的气势, “佛狸深入”中用“深入”来说明进军的程度和梁武帝轻敌,用“萧郎裙厩"来比喻他华而不实,最后被围困而死。“笑风流”句,说的是谢玄的北府兵晓勇善战,将领们亦好谈兵法。“笑”字微妙,不能简单理解成讥笑,而应当理解为:当年晓勇的北府兵以及好谈兵的将领们如今何在?此处“风流”有豪爽、粗犷的意思。上片多用典实,却自然浑成,并不涩滞。但每个典故都是一个历史事件,内涵丰富。如:“阿童东下”,“佛狸深入”,它们各含一个具体,生动,场面壮阔,战斗酷烈的故事。又如:“萧郎裙屐偏轻敌’’,内含了梁武帝被困的故事,指出了华而不实的少年贻误国事。

  换头转人即景抚今。“人事改,寒云白”句极言人世沧桑变幻,历代兴亡如白云须臾变苍狗,都只是瞬息间的事。其中词中风景描绘,起了很大的衬托作用。如:“听夜雨、江声千尺。’’又如:“落日楼船鸣铁锁,西风吹尽王侯宅。”以落日残照古战场和西风吹进王侯家来显示时代的变迁,且”西风吹尽王侯宅“,意同刘禹锡《乌衣巷》诗之”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言石头城中东晋王侯的住宅如今也不复存在了。最后, ”任黄芦、苦竹打寒潮,渔樵笛“"描绘昔日的战场,已一片冷寂、空旷、残败的景象。只剩下让后人凭吊的遗迹。写黄芦苦竹抽打着红潮,是突出风,江风飒飒,不知渔夫还是樵子在吹着笛子,构成了凄苦幽怨的交响。全词高旷沉郁,苍茫无尽,确有东坡风致。

  作者其实是在影射明末清初的镇江战事镇江的失陷与守将杨文骢的书生意气,骄傲轻敌脱不了干系。将大清军用灯笼火把伪饰起来的空筏看作是满载敌兵的战船,正当杨文骢为发炮击沉了清军的空筏而沾沽自喜时,清军主力已在大雾的笼罩下发动偷袭,杨文骢的狼狈与尴尬遂成为那场灾难的终点……纵观整个战局,弘光朝的覆灭就是那些夸夸其谈、志大才疏的风流名士们所制造的悲剧。 国亡了,家破了,西风吹尽王侯宅,光荣与尊严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此词以蒜山附近为中心,将不同时代不同事件连缀一起,上下数百年,综观千古,语言精练而概括,一句一典,其景扩大,色彩黯淡。景中寓情,又因情选景,使词具有情豪气壮,悲激感人的特点,颇有苏辛之风。

参考资料:

1、 田军 、 王洪.金元明清诗词曲鉴赏辞典:光明日报出版社,1990年08月第1版:第645页2、 刘义钦,史言喜,梁文娟.,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读(下):河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3.02,:第483页3、 段晓华 龚兰.清词三百首详注: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2:5-74、 8. 5、 贺新辉.清词鉴赏辞典 图文修订版:北京燕山出版社 ,2006.09 :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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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乡子·秋暮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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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试上小楼极目望,高低。一片烟笼十里陂。
吠犬杂鸣鸡,灯火荧荧归路迷。乍逐横山时近远,东西。家在寒林独掩扉。

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试上小楼极目望,高低。一片烟笼十里陂。
寒冷的溪上飘满红色落叶,一路上山林寂静无人,万木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试着登上小楼极目远眺,群山高低连绵。一片烟雾笼罩着数十里湖泊。

吠犬杂鸣鸡,灯火荧荧归路迷。乍逐横山时近远,东西。家在寒林独掩扉。
狗吠声中夹杂着鸡鸣,灯光闪烁,找不到回去的路。沿着横亘之山而行,忽远忽近,时东时西。家掩映在秋冬的林木深处,正孤独地关着门儿。

参考资料:

1、 何宝民主编.中国诗词曲赋辞典:大象出版社,1997年03月第1版:第1526页2、 (清)纳兰性德著,刘飞注.最忆西窗同剪烛 纳兰容若词全集: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1:第238页3、 (清)纳兰性德著,田萍注解.纳兰词全集鉴赏: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04:第369页4、 纳兰性德,徐燕婷,朱惠国著.纳兰词评注,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01:第433页

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试上小楼极目望,高低。一片烟笼十里陂(bēi)
寒溪:寒冷的溪流。齐:一致。这里意即秋天到了,万木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 陂:池塘、湖泊。

吠犬杂鸣鸡,灯火荧(yíng)荧归路迷。乍逐横山时近远,东西。家在寒林独掩扉(fēi)
荧荧:灯光闪烁的样子。寒林:秋冬的林木。扉:门。

参考资料:

1、 何宝民主编.中国诗词曲赋辞典:大象出版社,1997年03月第1版:第1526页2、 (清)纳兰性德著,刘飞注.最忆西窗同剪烛 纳兰容若词全集: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1:第238页3、 (清)纳兰性德著,田萍注解.纳兰词全集鉴赏: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04:第369页4、 纳兰性德,徐燕婷,朱惠国著.纳兰词评注,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01:第433页
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试上小楼山目望,高低。一片烟笼十里陂。
吠犬杂鸣鸡,灯火荧荧归路迷。乍逐横山时近远,东西。家在寒林独掩扉。

  全词以轻灵浑朴的笔调描绘出秋日山村之暮景,处处洋溢着词人那跃动的欣喜和向往。全词景象由远及近,层次分明,动静相间,有声有色。其中洋溢着诗人陶然欣喜的情致,这在纳兰词中是少见的。尤其那点睛一般的双音节词语的巧妙运用更是让全篇风景霎时有了层次。于是一幅山具透视效果的风景画跃然纸上。

  该词先叙去“村居”的路上所见:“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这也是《秋暮村居》的第一个画面:它由“红叶”、“寒溪”、“空山”和“万木”构成。接下来是《秋暮村居》的第二个画面,第二个画面形成了三个小层次:

  “一片烟笼十里陂。”这里“陂”是一个关键词。 对这个词,注释者都解释为:“池塘”,或者是“积水,指池塘湖泊”。其实,这一句“望”的是远处,又是在“烟笼”的情境下“望”的,所以眼中的景象不是很分明:有池塘,有水边或者水岸,有山坡或者斜坡。这画面虽然很淡很淡,味道却是很浓很浓,同时也为下一个层次的推出,提供了山佳的背景。

  “吠犬杂鸣鸡,灯火荧荧归路迷。”这一句整合了陶渊明的“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两句。其中,“吠”、“鸣”声把词人从远处拉到了眼前:狗叫声和鸡叫声此起彼伏或者同时并发。但是这“鸡鸣狗吠”(或“鸡犬相闻”),并不是这种现实情状,词人可能更把它当乍一种情趣的寄托,一种精神的追求。

  “乍逐横山时近远,东西。家在寒林独掩扉。”在“相低昂”而悠悠的“钟梵”声里,目光又投向了“村居”的远山,可能由于那“一片烟”,也可能是视觉的灵动或者思绪的变幻,横着的远山竟然时而“近远”延缩,时而“东西”变换,可是那“在寒林”的人家,柴扉“独掩”,并没有随着远山的变幻而变换。这“东西”是“东方与西方”和“东边与西边”的空间方位,这个远山变幻而柴扉“独掩”层面的画意,令读者明白词人需要的就是“独掩”的与世隔绝那份淡定。

  把第二个画面细分为三个层面来抒写,来解读,这是为了抒写、解读的方便,其实这三个层面是有内在的逻辑性的:有次第展开的景随望而布的客观性,情感随景的变换而变幻的主观性,情景交融,浑然一体。第一个画面的情感基调是萧瑟、忧愁,而第二个画面则是淡雅、欣赏。这样是为了表达的别致而独特:要去“秋暮村居”就是为了闲适,路上所见却非如愿,是那么的萧瑟、忧愁,这是一变;登楼所望则由迷蒙开始,这是顺承,接着核心的“秋暮村居”图,终于得到了“吠犬杂鸣鸡”的陶式闲适,满足了预期的意愿,这是二变;再是从变幻的远山到柴扉“独掩”,这是第三变。

参考资料:

1、 龙建春著.人间何处问多情 《纳兰词》“情”解:贵州人民出版社,2010.06:第175-178页2、 (清)纳兰性德著,田萍注解.纳兰词全集鉴赏: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04:第370页3、 (清)纳兰性德著,聂菁菁主编.纳兰词全编全赏:中国华侨出版社,2013.11:第385-38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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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查子·惆怅彩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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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彩云飞逝,碧霞漫天,心中惆怅有人知道多少。看不见合欢花,只能独自依在相思树旁。

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与伊人道别的场景历历在目,内心的情感也说不清楚。心甘情愿地到深夜,去数尽那绵长的相思雨。

参考资料:

1、 聂小晴编著,纳兰词,中国华侨出版社,2013.01,第74页

(chóu)(chàng)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彩云飞:彩云飞逝。碧落:道家称东方第一层天,碧霞满空,叫做“碧落”。后泛指天上。合欢花:别名夜合树、绒花树、鸟绒树,落叶乔木,树皮灰色,羽状复叶,小叶对生,白天对开,夜间合拢。相思树:相传为战国宋康王的舍人韩凭和他的妻子何氏所化生。后以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

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判得最长宵(xiāo),数尽厌(yān)(yān)雨。
判得:心甘情愿地。厌厌:绵长、安静的样子。

参考资料:

1、 聂小晴编著,纳兰词,中国华侨出版社,2013.01,第74页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上片首句一出,迷惘之情油然而生。“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彩云随风飘散,恍然若梦,天空这么大,会飞到哪里去呢?可无论飞到哪里,我也再见不到这朵云彩了。此处运用了托比之法,也意味着词人与恋人分别,再会无期,万般想念,万分猜测此刻都已成空,只剩下无穷尽的孤单和独自一人的凄凉。人常常为才刚见到,却又转瞬即逝的事物所伤感,云彩如此,爱情如此,生命亦如此。“合欢花”与“相思树”作为对仗的一组意象,前者作为生气的象征,古人以此花赠人,谓可消忧解怨。后者却为死后的纪念,是恋人死后从坟墓中长出的合抱树。同是爱情的见证,但词人却不见了“合欢花”,只能空依“相思树。”更加表明了纳兰在填此词时悲伤与绝望的心境。

  下片显然是描写了词人为情所困、辗转难眠的过程。“总是别时情”,在词人心中,与伊人道别的场景历历在曰,无法忘却。时间过得愈久,痛的感觉就愈发浓烈,越不愿想起,就越常常浮现在心头。“那得分明语”,更是说明了词人那种怅惘惋惜的心情,伊人不在,只能相会梦中,而耶些纷繁复杂的往事,又有谁人能说清呢?不过即便能够得“分明语”。却也于事无补,伊人终归是永远地离开了自己,说再多的话又有什么用呢。曾经快乐的时光,在别离之后就成为了许多带刺的回忆,常常让词人忧愁得不能自已,当时愈是幸福,现在就愈发地痛苦。

  然而因不能“分明语”那些“别时情”而苦恼的词人,却又写下了“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这样的句子。“判”通“拼”,“判得”就是拼得,也是心甘情愿的意思,一个满腹离愁的人,却会心甘情愿地去听一夜的雨声,这样的人,怕是已经出离了“愁”这个字之外。

  王同维在《人间词话》中曾提到“愁”的三种境界:第一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写这种词的多半是不更事的少年,受到少许委屈,便以为受到世间莫大的愁苦,终日悲悲戚戚,郁郁寡欢第二种则是“欲说还休”,至此重境界的人,大都亲历过大喜大悲。可是一旦有人问起,又往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而第i种便是“超然”的境界,人人此境,则虽悲极不能生乐,却也能生出一份坦然,一份对生命的原谅和认可,尔后方能超然于生命。

  纳兰这一句.便已经符合了这第三种“超然”的境界,而这一种境界,必然是所愁之事长存于心,而经过了前两个阶段的折磨,最终达到了一种“超然”,而这种“超然”,却也必然是一种极大的悲哀。纳兰此处所用的倒提之笔,令人心头为之一痛。

  通篇而看,在结构上也隐隐有着起承转合之意,《生查子》这个词牌毕竟是出于五律之中,然而纳兰这首并不明显。最后一句算是点睛之笔。从彩云飞逝而到空倚合欢树,又写到了夜阑难眠,独自昕雨。在结尾的时候纳兰并未用一些凄婉异常的文字来抒写自己的痛,而是要去“数尽厌厌雨”来消磨这样的寂寞的夜晚,可他究竟数的是雨,还是要去数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呢?想来该是后者多一些,词人最喜欢在结尾处带入自己伤痛的情怀,所谓“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尽管他不肯承认自己的悲伤,但人的悲伤是无法用言语来掩饰住的。

  纳兰这首词,写尽了一份自己长久不变的思念,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他自己的一颗难以释怀的心。

参考资料:

1、 (清)纳兰性德著;聂小晴注译,纳兰词全编笺注,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3.08,第97-9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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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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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自北门桥西行二里,得小仓山,山自清凉胚胎,分两岭而下,尽桥而止。蜿蜒狭长,中有清池水田,俗号干河沿。河未干时,清凉山为南唐避暑所,盛可想也。凡称金陵之胜者,南曰雨花台,西南曰莫愁湖,北曰钟山,东曰冶城,东北曰孝陵,曰鸡鸣寺。登小仓山,诸景隆然上浮。凡江湖之大,云烟之变,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

  康熙时,织造隋公当山之北巅,构堂皇,缭垣牖,树之荻千章,桂千畦,都人游者,翕然盛一时,号曰随园。因其姓也。后三十年,余宰江宁,园倾且颓弛,其室为酒肆,舆台嚾呶,禽鸟厌之不肯妪伏,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余恻然而悲,问其值,曰三百金,购以月俸。茨墙剪园,易檐改途。随其高,为置江楼;随其下,为置溪亭;随其夹涧,为之桥;随其湍流,为之舟;随其地之隆中而欹侧也,为缀峰岫;随其蓊郁而旷也,为设宧窔。或扶而起之,或挤而止之,皆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而莫之夭阏者,故仍名曰随园,同其音,易其义。

  落成叹曰:“使吾官于此,则月一至焉;使吾居于此,则日日至焉。二者不可得兼,舍官而取园者也。”遂乞病,率弟香亭、甥湄君移书史居随园。闻之苏子曰:“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然则余之仕与不仕,与居兹园之久与不久,亦随之而已。夫两物之能相易者,其一物之足以胜之也。余竟以一官易此园,园之奇,可以见矣。

  己巳三月记。

  金陵自北门桥西行二里,得小仓山,山自清凉胚胎,分两岭而下,尽桥而止。蜿蜒狭长,中有清池水田,俗号干河沿。河未干时,清凉山为南唐避暑所,盛可想也。凡称金陵之胜者,南曰雨花台,西南曰莫愁湖,北曰钟山,东曰冶城,东北曰孝陵,曰鸡鸣寺。登小仓山,诸景隆然上浮。凡江湖之大,云烟之变,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
  金陵(今南京)从北门桥向西走二里路,有个小仓山,山从清凉山起源,分成两个山岭向下延伸,到桥才消失。山岭蜿蜒狭长,中间有个清池、水田,俗称干河沿。河没有干涸的时候,清凉山是南唐皇帝避暑的地方,当时的繁盛可想而知。称得上金陵名胜的,南边的有雨花台,西南有莫愁湖,北边有钟山,东边有冶城,东北有孝陵,叫做鸡鸣寺。登上小仓山,这些景物就像漂浮起来一样。江湖这么大,云烟变幻那么快,不是山拥有的景致,都被山拥有了。

  康熙时,织造隋公当山之北巅,构堂皇,缭垣牖,树之荻千章,桂千畦,都人游者,翕然盛一时,号曰随园。因其姓也。后三十年,余宰江宁,园倾且颓弛,其室为酒肆,舆台嚾呶,禽鸟厌之不肯妪伏,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余恻然而悲,问其值,曰三百金,购以月俸。茨墙剪园,易檐改途。随其高,为置江楼;随其下,为置溪亭;随其夹涧,为之桥;随其湍流,为之舟;随其地之隆中而欹侧也,为缀峰岫;随其蓊郁而旷也,为设宧窔。或扶而起之,或挤而止之,皆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而莫之夭阏者,故仍名曰随园,同其音,易其义。
  康熙年间,织造(官职名)隋大人在山的北麓,建起殿堂,砌上围墙,种了上千株荻草,上千畦桂花,城里人来游玩的,盛极一时,人们给这座园林起名叫做隋园,是因为主人姓隋。三十年后,我主持江宁政事,园林倾塌而且荒芜,里面的房屋被改成酒馆,楼台喧嚣,禽鸟讨厌这个地方不来栖息,百花荒芜,春天也不开花。我感到悲凉怆然,询问园林之多少钱,说值三百两银子,我拿薪水买下来。修补围墙修剪花草,更换房檐改变用途。高的地方,建成临江楼阁;低的地方,修建溪旁亭子;有溪水的地方,修了桥;水深流急的地方,造了舟船;突起险峻的地方,点缀它的气势;平坦而且草木旺盛的地方,设置了观赏设施。有的风景加强,有的风景抑制,都随它的丰盛萧杀繁茂贫瘠情况而定,因势取景,不是他们消失堵塞,仍叫做随园,和隋圆同音,但意思变了。

  落成叹曰:“使吾官于此,则月一至焉;使吾居于此,则日日至焉。二者不可得兼,舍官而取园者也。”遂乞病,率弟香亭、甥湄君移书史居随园。闻之苏子曰:“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然则余之仕与不仕,与居兹园之久与不久,亦随之而已。夫两物之能相易者,其一物之足以胜之也。余竟以一官易此园,园之奇,可以见矣。
  建成以后感叹说:“让我在这里做官,则一个月来一次;让我居住在这里,则每天都来。两者不可兼得,所以辞官而要园子。”于是托病辞官,带着弟弟袁香亭、外甥湄君搬着图书居住在随园里。听苏轼说过:“君子不一定非要做官,也不一定非不做官。”然而我的坐不做官,和住这个园子的长久与否,是相依赖的。两个事物能够交换,肯定其中的一个足以胜过另一个。我竟拿官职换这个园子,这个园子的奇妙,可想而知了。

  己巳三月记。 
  己巳年三月写此文。

  金陵自北门桥西行二里,得小仓山,山自清凉胚(pēi)胎,分两岭而下,尽桥而止。蜿(wān)(yán)狭长,中有清池水田,俗号干河沿。河未干时,清凉山为南唐避暑所,盛可想也。凡称金陵之胜者,南曰雨花台,西南曰莫愁湖,北曰钟山,东曰冶城,东北曰孝陵,曰鸡鸣寺。登小仓山,诸(zhū)景隆然上浮。凡江湖之大,云烟之变,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
  清凉:山名,在南京市西。又名石头山。山上昔建有清凉寺,南唐建有清凉道场。相传为避暑官。寺已废。胚胎:此指小仓山为清凉山余脉。雨花台:在南京市中华门外。相传南朝梁时期天监年间(502—519)云光法师讲经于此,感天雨花,因而得名。莫愁湖:在南京市水西门外,相传为南齐时莫愁女居处而名。然而莫愁湖之名实始见于宋代。钟山:在南京市中山门外。又名金陵山、紫金山、蒋山、北山。是南京主要山脉。冶城:故址在南京市水西门内朝天宫附近,相传吴王夫差冶铁于此,故名。孝陵:在南京市中山门外钟山南麓,为明太祖朱元璋陵墓。鸡鸣寺:在南京市区北鸡鸣山,梁时与此始建同泰寺,后屡毁屡建。明代洪武年间(1368—1398)在其旧址建鸡鸣寺。

  康熙时,织造隋公当山之北巅(diān),构堂皇,缭(liáo)(yuán)(yǒu),树之荻千章,桂千畦(qí),都人游者,翕(wěng)然盛一时,号曰随园。因其姓也。后三十年,余宰江宁,园倾且颓(tuí)弛,其室为酒肆(sì),舆(yú)台嚾(huàn)(náo),禽鸟厌之不肯妪(yù)伏,百卉(huì)(wú)谢,春风不能花。余恻(cè)然而悲,问其值,曰三百金,购以月俸。茨墙剪园,易檐改途。随其高,为置江楼;随其下,为置溪亭;随其夹涧,为之桥;随其湍(tuān)流,为之舟;随其地之隆中而欹(qī)侧也,为缀峰岫(xiù);随其蓊(wěng)郁而旷也,为设宧(yí)(yǎo)。或扶而起之,或挤而止之,皆随其丰杀繁瘠(jí),就势取景,而莫之夭阏(è)者,故仍名曰随园,同其音,易其义。
  堂皇:广大的堂厦。荻:即“楸”。落叶乔木,干直树高。“树之荻千章”是说楸树千株,“章”通“橦”,大木林。舆台:地位低贱的人。嚾呶,叫喊吵闹。妪伏:原指鸟孵卵,引申为栖息。蓊郁:茂盛浓密貌。宦窔:房屋的东北角与东南角。古代建房,多在东南角设溷厕,东北角设厨房。此即代指这些设施。夭阏:《庄子·逍遥游》。“背负青天而莫之天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夭谓折,阏为阻塞之意。此指没有改变山原来的形势。

  落成叹曰:“使吾官于此,则月一至焉;使吾居于此,则日日至焉。二者不可得兼,舍官而取园者也。”遂乞病,率弟香亭、甥(shēng)(méi)君移书史居随园。闻之苏子曰:“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然则余之仕与不仕,与居兹园之久与不久,亦随之而已。夫两物之能相易者,其一物之足以胜之也。余竟以一官易此园,园之奇,可以见矣。
  香亭:袁枚弟袁树。湄君:袁枚外甥陆建,字湄君,号豫庭。苏子:宋朝大文学家苏轼。下面的引文出自苏轼《灵壁张氏园亭记》。相易:互换。

  己巳三月记。 
  己巳:1749年(乾隆十四年)。

  金陵自北门桥西行二里,得小仓山,山自二凉胚胎,分两岭而下,尽桥而止。蜿蜒狭长,中有二池水田,俗号干河沿。河未干时,二凉山为南唐避暑所,盛可想也。凡称金陵之胜者,南曰雨花台,西南曰莫愁湖,北曰钟山,东曰冶城,东北曰孝陵,曰鸡鸣寺。登小仓山,诸景隆然上浮。凡江湖之大,云烟之变,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

  康熙时,织造隋公当山之北巅,构堂皇,缭垣牖,树之荻千章,桂千畦,都人游者,翕然盛一时,号曰随园。因其姓也。后三十年,余宰江宁,园倾且颓弛,其室为酒肆,舆台嚾呶,禽鸟厌之不肯妪伏,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余恻然而悲,问其值,曰三百金,购以月俸。茨墙剪园,易檐改途。随其高,为置江楼;随其下,为置溪亭;随其夹涧,为之桥;随其湍流,为之舟;随其地之隆中而欹侧也,为缀峰岫;随其蓊郁而旷也,为设宧窔。或扶而起之,或挤而止之,皆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而莫之夭阏者,故仍名曰随园,同其音,易其义。

  落成叹曰:“使吾官于此,则月一至焉;使吾居于此,则日日至焉。二者不可得兼,舍官而取园者也。”遂乞病,率弟香亭、甥湄君移书史居随园。闻之苏子曰:“君子不必仕,不必不仕。”然则余之仕与不仕,与居兹园之久与不久,亦随之而已。夫两物之能相易者,其一物之足以胜之也。余竟以一官易此园,园之奇,可以见矣。

  己巳三月记。

  《随园记》写于1749年(乾隆十四年)。1745年(乾隆十年),袁枚买下了原江宁织造隋赫德的隋园。加以葺治,改名随园。1748年(乾隆十三年),他辞官居园中。从此以后,退出仕途,徜徉于山水烟霞之中,吟诗作文,结交士子权贵,几乎长达半个世纪。

  随园的兴建,主要出自建筑家武龙台的手笔,但全园的布局均出自袁枚的策划。这篇园记没有细讲园景,只是记叙治园的经过与取园名“随”的含义,而这些正是随园布局的主导思想。袁枚后来又作了多篇记文,主要也是记述自己享受山水之乐的感受及因此而产生的对人世变化的喟叹。

  这篇记文,先历叙园的地理位置,显得郑重之至。接着便处处扣住“随”字,写葺园的经过与作者的趣味,表现了作者洒脱放任的处世观,充满了初得园的喜悦及对将来悠游林下的生活的憧憬。

  袁枚的记游一类文章与他的传记文不同,一是力求简洁,一是注重铺陈场景与刻绘人物。这种相体运笔的方法,正是对韩愈、柳宗元散文作法的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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