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心像已烧成灰的木头,身体像没有系缆绳的小船。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有人问我平生的功业在何方,那就是黄州、惠州和儋州。
参考资料:
1、 (宋)苏轼著.东坡集 插图本:万卷出版公司,2008:1272、 丁炳启编著.古今题画诗赏析: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45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心似已灰:即心如死灰。《庄子·齐物论》:形固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dān)州。
黄州惠州儋州:作者反对王安石新法,以作诗“旁讪朝庭”罪贬谪黄州,后又贬谪惠州、儋州。在这三个地方,作者度过了长期的贬谪生活。
参考资料:
1、 (宋)苏轼著.东坡集 插图本:万卷出版公司,2008:1272、 丁炳启编著.古今题画诗赏析: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45此诗以自嘲的口吻,抒写平生到处漂泊,功业只是连续遭贬。诗人面对当年自己的画像,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既有对目前垂垂老矣的描述,也有对自己一生的总结,多重感情交织在一起。造语苍凉,寓庄于谐,言有尽而意无穷。
苏轼诗清新豪健,在艺术表现方面独具一格。本诗更是语出惊人,开端便说自己心如死灰,乍看似与诗人一向旷达豪爽的性格很不相附,然了解了诗人的经历、心情后,就不能不对作者这种心死之哀寄予深切的同情。
作此诗时,是苏轼去世前两个月,作者已年逾花甲,堪堪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回首自己的一生,几起几落,失意坎坷,纵然有忠义填骨髓的浩瀚之气,也不得不化为壮志未酬的长长叹息。作者只能慷慨悲歌,自叹飘零。接下来的“身如不系之舟”指自己晚年生活的飘泊不定,抒写羁旅漂泊的忧伤情怀。如果仅限于“入乎其内”的抒写人生的苦闷,苏轼也就不成为令人发出会心微笑的“东坡老”。他不会,也不屑在哀愁中沉沦。
且看后两句“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一反忧伤情调,以久惯世路的旷达来取代人生失意的哀愁,自我解脱力是惊人的。苏轼认为自己一生的功业,不在做礼部尚书或祠部员外郎时,更不在阀州、徐州、密州(作者曾在此三地作过知府)。恰恰在被贬谪的三州。真是“满纸荒唐言”,然而这位“东坡看”最能够“白首忘机”。失意也罢,坎坷也罢,他却丝毫不减豪放本色,真是不可救药的浪漫。末两句,语带诙谐,有自我调侃的意味,却也深刻地传达了作者此刻的微妙心情。
整首诗庄中含谐,直中有曲。表现了东坡其人其诗特有的风格。读之使人击节可叹,极易受感染。
参考资料:
1、 杨抱朴编著.《苏东坡集》诠释与解读: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3:113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余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
我每日在竹枕席上乘凉,抚琴读书打发时光,即使睡醒了也觉疲惫无力量。用泉水细细地清洗,用利刀将鲜甜的瓜果切劈。我每天精心地安排着自己的生活,可我比杜甫寂寞,不能隔着墙头把酒索,又有谁会来问候我,我不是那城南诗客。家中孤寂冷落,西风微寒,落叶的柳树,哀鸣的老蝉,都在告诉我已经到了秋天。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维舟试望,故国渺天北。可惜柳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
眼前拱桥如月,湖堤漫长,鱼儿随波嬉游,湖面飘着清香,荷花却已半数凋零枯黄。系船登岸遥望故乡,在那茫茫天际的北方。可惜在这水岸沙边,不能与旧时的美人一同游览。想问什么时候才能同赏,眼前这水乡湖塘秋日的风光?
簟(diàn)枕邀凉,琴书换日,睡余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chán),说西风消息。
簟枕:枕席。邀凉:乘凉,纳凉。细洒:细心清洗。并刀:古时并州(今太原一带)所产的刀,当时以利、快闻名。甘碧:香甜新鲜的瓜果。墙头唤酒:化用杜甫诗《夏日李公见访》:“隔屋唤西家,借问有酒不?墙头过浊醪,展席俯长流”。城南诗客:作者在这里感叹不如杜甫,无佳客来访,无邻家有酒可借,一唤能从墙头递过来。西风消息:秋天的信息。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jí)。维舟试望,故国渺(miǎo)天北。可惜柳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bēi)秋色?
虹梁水陌:拱桥和湖堤。维舟:系船。同赋:这里作"同赏"。三十六陂:泛指湖塘多。
姜白石词素以深至之情为体,以清劲之笔为用。这首《惜红衣》词,颇能见其特色。
白石词多有序居首,此词亦然。小序述作词的起源。公元1187年(淳熙十四年丁未),白石依萧德藻寓居吴兴(今浙江湖州)。吴兴水乡,北临太湖,境内有苕、霅二溪,溪水清澈可鉴,屋宇的影子照入湖中,好像水中宫殿,故称为水晶宫。但言上白石感触最深的,还是吴兴荷花茂盛清丽。故在序中强调引用陈与义居吴兴青墩镇时写的《虞美人》词句,对荷花加以赞美。
接着,记述丁未夏天,白石自己游吴兴之弁山千岩。“数往来红香中”一语,正印证着陈词“一路荷花相送”之句,文情隽美。荷花给予白石之感触极深,白石遂作此词。调名《惜红衣》,借取惜荷花凋零之意。
乐谱为白石自制,属无射宫调。但此词所寄予的深意,序中并未道出。白石之辞,极为含蓄隽永,道人之的未道,创人之未新,于欲言又止中见神奇,于奇伟而不怪诞之中见功力。实乃词象一派,该序乃以抛砖引玉之意。
首句“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馀无力。”起笔用对偶句开头,开篇就使人便觉笔力精健,气势动人。簟枕指凉席凉枕,下一邀字,尽传暑天取凉之心切。琴书指姜夔自著关于古琴理论之书(见《大乐议》及琴曲《古怨》序),下一换字,翻出永昼难捱之意。在白石的炼字炼句之间,便觉意脉伸展。陆辅之《词旨》,曾举此联为属对之范例。第三句睡馀无力,写夏日渴睡,无力二字已暗指主意,但含蓄而隐。在下边二句,笔锋却又宕荡开。“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冰,用以形容泉水之清冷。并刀,指快刀,古时并州(治今太原)素以出产快刀而著称。甘碧,指香甜鲜碧的瓜果。曹丕《与朝歌令吴质书》:“浮甘瓜于清泉。”此二句写夏日瓜果解暑之趣,趣在洒清水洗之,用快刀破之。句法略同清真《少年游》“并刀如水”,“纤手破新橙”。但写出细洒冰泉之趣,及以甘碧之感觉代瓜果之名称,则又显出白石词创新生趣的特色。体味上下文,言外时时有一种聊遣寂寞的意味。接着下一句“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反用杜甫诗事,直接写出自己客居的无限寂寞来。杜甫《夏日李公见访》诗云:“远林暑气薄,公子过我游。贫居类村坞,僻近城南楼。旁舍颇淳朴,所须亦易求。隔屋唤西家,借问有酒不?墙头过浊醪,展席俯长流。清风左右至,客意已凉秋。巢多众鸟斗,叶密鸣蝉稠。苦道此物聒,孰谓吾庐幽。……”“城南诗客”,就是借所居“僻近城南楼”的诗人杜甫来自指。纵是如杜甫那样,当佳客来访时,邻家有酒可借,一唤即从墙头递来,但自己却是索居无人过访,纵然有这种想法也是徒然。言“谁问讯”,可见是没有人来问讯。下即紧接“岑寂”二字,真可以说是冷清、寂寞啊。这一短韵,总挽以上所写种种生活细节,无一处不是对孤寂无聊地表现,同时也引起以下所写层层哀愁。“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其意境也是顺手借自杜诗后面几句,但以情景恰当的交融,故不觉其有所借用之感。高柳晚蝉,声声诉说着时序将变、秋风将至的消息,其高迈苍茫的意象,透露着凄然以悲的心事。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换头以素描之笔写景,使人感觉笔力不懈怠。虹梁,摩状水乡拱桥之美。水陌,描绘湖心之堤如画一样。鱼浪吹香之句,传“鱼戏莲叶间”之神。二句的景象极其清美,似可用以忘忧。第三句红衣半狼藉,却将笔锋硬转,转写荷花已半凋零之凄凉景象,遂接起歇拍西风消息之意脉。邹祇谟《远志斋词衷》称道白石词“有草蛇灰线之妙”,这正好说明了白石词的这种风格。以上极写寂寥之感,时序之悲,下边,终于转出此词的本意——怀人。“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维舟即系舟。原来,红衣半狼藉,乃是水上所见所指,故感触亲切如此。舍舟登岸后,遥望天北故国,却唯渺邈而已。“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渚边沙外是指水岸。吴兴水乡之美,正如东坡《将之湖州戏赠莘老》诗云:“馀杭自是山水窟,仄闻吴兴更清绝。”可惜,此水乡尽管清绝之地,竟不得与故国之美人一起饱览旖旎的风景。美人在天一涯,渺不可及呵。白石怀人情感至深,由此可见。这正是词之内蕴所在。“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维舟”二句,“可惜”二句,此二句,皆挽合人我双方语,具见深情。唯前二句是眇望,中二句是感喟,此二句却是期待。曰“秋色”,似乎可期,但冠以“问甚时”三字,便觉无期,流露出心头的沉沉失落感。别易相会难,思之伤心无极。结穴“三十六陂秋色”,极美,亦应细玩。三十六陂,言水乡湖塘之多,也是荷花生长的环境。白石在吴兴另有赋荷花的《念奴娇》词云“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在此处用法相同。王安石《题西太—宫壁》诗:“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烟水,白头想见江南”,亦连结荷花而言。“秋色”二字连上“三十六陂”,并非泛指,乃是暗点秋荷。南朝梁昭明太子《芙蓉赋》云:“初荣夏芬,晚花秋曜。兴泽陂之徽章,结江南之流调。”足见江南陂塘的秋荷,也是很可爱的。“同赋”即是同赏,赏而有所咏,故云“赋”。结句拈出赏荷,与词中的序言直接在呼应并紧扣,而期于不可捉摸之“甚时”,亦可哀矣!词已毕而情却未了,正如刘熙载所谓:“幽韵冷香,令人挹之无尽。”(《艺概·词曲概》)至此,词人的未道出真意,以欲言又止,欲叙止的欲扬克抑的手法尽情渲染悲凉凄切之意,引人以揣度和深思,究竟为谁而愁,为何事而忧?
此词所怀思之人指谁,已难确考。可能是指一位挚友,但更可能是指一位合肥女子。词中,“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可考证。按白石为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县)人,幼随父宦久居于汉阳(今属湖北武汉市)。鄱阳、汉阳,俱在吴兴之西方,不能说是望故国眇天北。从吴兴遥望天北,实瞩目于江淮一带。
当白石二三十岁时,客游于江淮间,曾与合肥女子结下终身不解的情缘。而此情却无法如愿以偿,铸成白石一生之悲剧。白石词集中有关怀念合肥女子之作,极多,极好(详夏承焘《合肥词事考》)。白石若以合肥为故国,应属情理之中,就像今天所称的第二故乡。无论所怀之人为谁,此词至深之情,都是能感动人肺腑的。
此词艺术造诣颇能见出白石词创作的特色。首先,是结构意脉之曲折精微。上片前三韵共七句,刻绘了种种生活细节,看似与怀人无关,但层层暗透寂寞之感,却正是怀人之苦的铺垫与烘托。歇拍与换头三韵共六句,描写时序变迁的消息,则是暗示离别已久之感,别易会难之悲,意脉已渐趋怀人之本意。但仍未点明此意。直至最后四韵六句,才一气倾注出望远怀人相思期盼之苦。末句又叹何时能同赏荷花,与词序所述自己“数往来红香中”遥遥映射,既有照应,又有发展。纵观全幅,结构曲折而意脉精微,层次分明,而意绪疏动,贯通全文。尤其千回百折于现境之内,显然有别于清真词的时空错综之结构,可谓白战不许持寸铁,确实表现出白石自己的特色。其次,是风格之清新刚劲。这要从两个角度分论。论其笔法,有清疏空灵之美,比如宕开笔墨去描摩生活细节、时序景物:“墙头唤酒”以下五句,运用杜诗,有正有反,有明有暗,不粘不脱,称意惬心,语同己出。又有刚劲峭拔之美,有如从暑日夏景之宜人硬转至西风消息,从虹梁、水陌、鱼浪之美景硬转至荷花红衣狼藉之凄景。论其字面句构,亦有生新精健之美。如邀凉、换日、吹香、眇天北等,无不字字新奇,句句生辉。而且全篇辞无虚设,笔无稍懈。(白石词几乎篇篇无败笔,这只有清真词可与媲美。)这样独特的笔法与字句整合,遂产生清刚之风格。第三,是声情与词情妙合一体。宋代精于音律的词人,前有清真,后有白石。
此词是白石创调,其声律独具匠心。全词用入声韵,其声激越。不协韵的句脚字,又异乎寻常的多安排仄声而少用平声。仄声高亢,与入声韵相联缀,遂构成一部激越的乐章。这对于表现深至高迈的怀人之情,不仅适得其宜,而且增添效果。尤其下片后六句为怀人重点段,前二句叠下韵脚,声情愈急密。后四句连用两个去声字作句脚,声情愈高亢。声情与词情,同时推向高潮。白石虽因词作不多,在南宋未能称为大家,但其词少而精,在技巧上的细腻与风格上的清瘦,也显示出独特的成就地位。于此词可见。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758-1760页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我悄悄地倚栏凝望,雨已停歇,云已散去,目送着秋色消逝于天边。秋天的傍晚,景色萧瑟凄凉,真让人兴发宋玉悲秋之叹。轻风拂过水面,白蘋花渐渐衰残,凉月使露水凝住,梧桐树也禁不住月夜寒露的侵袭,叶子已片片枯黄。此情此景,不由人寂寞感伤。我的故朋旧友,不知你们都在何方?眼前所见只有一望无际的秋水,烟雾迷茫。
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文人的雅集,纵情的欢宴,如今仍历历在目,令人难忘。离别后辜负了多少风月时光,斗转星移,都只为你我相距遥远,天各一方。海是如此之遥,山是如此之遥,相逢相会不知何处何年?让人感到凄苦彷徨。想那双双飞去的燕子,难以靠它给故友传音送信;企盼故友归来,遥指天际苍茫,辨识归来航船,谁知过尽千帆皆不是,也是枉自空等企望。我默默伫立,黯然相望,只见斜阳已尽,孤雁哀鸣声仍在天际飘荡。
参考资料:
1、 陆林编注.宋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20-21望处雨收云断,凭阑(lán)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xiāo)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pín)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qiǎn)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雨收云断:雨停云散。萧疏:清冷疏散,稀稀落落。堪:可以。宋玉悲凉:指宋玉《九辩》,引申为悲秋。蘋花:一种夏秋间开小白花的浮萍。遣情伤:令人伤感。遣:使得。
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lǚ)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àn)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文期酒会:文人们相约饮酒赋诗的聚会。期:约。几孤风月:辜负了多少美好的风光景色。几:多少回。孤:通“辜”,辜负。风月:美好的风光景色。屡变星霜:经过了好几年。星霜:星一年一周天,霜每年而降,因称一年为一星霜,亦以之喻年月也。潇湘:湘江的别称。这里指所思念的人居住的地方。暮天:傍晚时分。空:白白地。归航:返航的船。立尽斜阳:在傍晚西斜的太阳下立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
参考资料:
1、 陆林编注.宋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20-21这首词以抒情为主,把写景和叙事、忆旧和怀人、羁旅和离别、时间和空间,融汇为一个浑然的艺术整体,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望处雨收云断”,是写即目所见之景,可以看出远处天边风云变幻的痕迹,使清秋之景,显得更加疏朗。“凭阑悄悄”四字,写出了独自倚阑远望时的忧思。这种情怀,又落脚到“目送秋光”上。“悄悄”,忧愁的样子。面对向晚黄昏的萧疏秋景,很自然地会引起悲秋的感慨,想起千古悲秋之祖的诗人宋玉来。“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紧接上文,概括了这种感受。宋玉的悲秋情怀和身世感慨,这时都涌向柳永的心头,引起他的共鸣。他将万千的思绪按捺住,将视线由远及近,选取了最能表现秋天景物特征的东西,作精细的描写。“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两句,似乎是用特写镜头摄下的一幅很有诗意的画面:只见秋风轻轻地吹拂着水面,白苹花渐渐老了,秋天月寒露冷的时节,梧桐叶变黄了,正一叶叶地轻轻飘下。萧疏衰飒的秋夜,自然使人产生凄清沉寂之感。“轻”、“冷”二字,正写出了清秋季节的这种感受。“苹花渐老”,既是写眼前所见景物,也寄寓着词人寄迹江湖、华发渐增的感慨。“梧叶飘黄”的“黄”字用得好,突出了梧叶飘落的形象。“飘”者有声,“黄”者有色,“飘黄”二字,写得有声有色,“黄”字渲染了气氛,点缀了秋景。作者捕捉了最典型的水风、苹花、月露、梧叶等秋日景物,用“轻”、“老”、“冷”、“黄”四字烘托,交织成一幅冷清孤寂的秋光景物图,为下文抒情作了充分的铺垫。“遣情伤”一句,由上文的景物描写中来,由景及情,词中是一转折。景物描写之后,词人引出“故人何在,烟水茫茫”两句,既承上启下,又统摄全篇,为全词的主旨。“烟水茫茫”是迷蒙而不可尽见的景色,阔大而浑厚,同时也是因思念故人而产生的茫茫然的感情,这里情与景是交织一起的。这几句短促凝重,大笔濡染,声情跌宕,苍莽横绝,为全篇之精华。
换头“难忘”二字唤起回忆,写怀念故人之情,波澜起伏,错落有致。词人回忆起与朋友一起时的“文期酒会”,那赏心乐事,至今难忘。分离之后,已经物换星移、秋光几度,不知有多少良辰美景因无心观赏而白白地过去了。“几孤”,“屡变”,言离别之久,旨加强别后的怅惘。“海阔山遥”句,又从回忆转到眼前的思念。“潇湘”这里指友人所之地,因不知故人何,故云“未知何处是潇湘”。
“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写不能与思念中人相见而产生的无可奈何的心情。眼前双双飞去的燕子是不能向故人传递消息的,以寓与友人欲通音讯,无人可托。盼友人归来,却又一次次的落空,故云“指暮天、空识归航”。这句词思念友人的深沉、诚挚的感情表现得娓娓入情。看到天际的归舟,疑是故人归来,但到头来却是一场误会,归舟只是空惹相思,好像嘲弄自己的痴情。一个“空”字,把急盼友人归来的心情写活了。它把思念友人之情推向了高潮和顶点。词人这里替对方着想,从对方着笔,从而折射出自己长年羁旅、怅惘不堪的留滞之情。
“黯相望”以下,笔锋转回自身。词人用断鸿的哀鸣,来衬托自己的孤独怅惘,可谓妙合无垠,声情凄婉。“立尽斜阳”四字,画出了抒情主人公的形象,他久久地伫立夕阳残照之中,如呆如痴,感情完全沉浸回忆与思念之中。“立尽”二字言凭栏伫立之久,念远怀人之深,从而使羁旅不堪之苦言外自现。
柳永这首词层次分明,结构完整,脉络井然,有效地传达了诗人感情的律动。同时修辞上既不雕琢,又不轻率,而是俗中有雅,平中见奇,隽永有味,故能雅俗共赏。
参考资料:
1、 刘文忠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357-359归梦寄吴樯,水驿江程去路长。想见芳洲初系缆,斜阳,烟树参差认武昌。
归梦寄托在开往吴地的船上,一站又一站的水路前面的途程还很长。想见初到鹦鹉洲旁系缆停留的时候,斜阳里望见烟树错落的江城武昌。
愁鬓点新霜,曾是朝衣染御香。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却恐他乡胜故乡。
愁多鬓边新添了白发,想过去也曾身穿朝衣上殿见君王。如今重回故乡旧友稀少不胜凄凉,却怕他乡要胜过故乡了。
参考资料:
1、 王玲.《陆游诗词》:济南出版社,2007 :64-652、 温庭筠,柳永等.《婉约词 插图本》:万卷出版公司,2008 :1873、 王筱云.《中国古典文学精华 宋词三百首》 :大连出版社,1999 :246归梦寄吴樯(qiáng),水驿(yì)江程去路长。想见芳洲初系缆(lǎn),斜阳,烟树参差认武昌。
吴樯:归吴的船只。驿:古时传送文书者休息、换马的处所。这里泛指行程。芳洲:指鹦鹉洲,在武昌东北长江中。缆:靠岸后固定船只所用的铁索或粗绳。武昌:即今湖北武昌。
愁鬓(bìn)点新霜,曾是朝衣染御(yù)香。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却恐他乡胜故乡。
新霜:新添的白发。霜:指白发。朝衣染御香:谓在朝中为官。朝衣:上朝拜见皇帝的官服。交旧:旧交,老朋友。
参考资料:
1、 王玲.《陆游诗词》:济南出版社,2007 :64-652、 温庭筠,柳永等.《婉约词 插图本》:万卷出版公司,2008 :1873、 王筱云.《中国古典文学精华 宋词三百首》 :大连出版社,1999 :246公元一一七八年(南宋淳熙五年)春二月,陆游自蜀东归,秋初抵武昌。这首词是作者在将要到武昌的船中所写的。
上片写行程及景色。“归梦寄吴樯,水驿江程去路长。”写作者只身乘归吴的船只,虽经过了许多水陆途程,但前路还很遥远。陆游在蜀的《秋思》诗,已有“吴樯楚柁动归思,陇月巴云空复情”之句;动身离蜀的《叙州》诗,又有“楚柁吴樯又远游,浣花行乐梦西州”之句。屡言“吴樯”,无非指归吴的船只。担忧前程的遥远,寄归梦于吴樯,也无非是表达归吴急切的心情,希望船行顺利、迅速而已。妙在“寄梦”一事,措语新奇,富有想象力,有如李白诗之写“我寄愁心与明月”。“想见芳洲初系缆,斜阳,烟树参差认武昌。”“想见”,是临近武昌时的设想。
武昌有江山草树之胜,崔颢《黄鹤楼》诗,有“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之句。作者设想在傍晚夕阳中船抵武昌,系缆于洲边上,必然能看见山上山下,一片烟树参差起伏的胜景时的情景。单单一个“认”字,便见是归途重游,已有前游印象,可以对照辨认。这三句,写景既美,又切武昌情况;用笔贴实凝炼,而又灵活有情韵。
下片抒情。“愁鬓点新霜,曾是朝衣染御香。”上句自叹年老,是年五十四岁;下句追思曾为朝官,离开朝廷已经很久。这次东归,是奉孝宗的召命,念旧思今,一样是前程难卜,感情复杂,滋味当然不会好受。“朝衣”事,是从贾至《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岑参《寄左省杜拾遗》“晓随天仗入,暮惹御香归”中演化而出。
下面三句,与上片结尾相同,也是运用了设想的手法。
作客思乡,本是诗人描写晋王赞诗:“人情怀旧乡,客鸟思故林。”唐李商隐诗:“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陆游在蜀,也有思乡之句,如“久客天涯忆故园”、“故山空有梦魂归”等。这时作者在还乡途中,忽然想起:“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却恐他乡胜故乡”。意境新奇。这个意境,似源于杜甫《得舍弟消息》诗:“乱后谁归得?他乡胜故乡。”但杜甫说的是故乡遭乱,欲归不得,不如在他乡暂且安身,是对过去之事的比较;陆游说的是久别回乡,交旧多死亡离散的变化,怕比客居他乡所引起的寂寞与伤感更大,是对未来之事的顾虑。语句相同,旨趣不同,着了“却恐”二字,更觉得这不是简单的沿袭。
这未必就等于黄庭坚所说的“脱胎换骨”,而更可能是对各自生活感受的不谋而合。这种想归怕归的心情,内心是矛盾的,所以陆游到家之后,有时有“孤鹤归飞,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又岂料如今余此身”(《沁园春》)之叹;有时又有“营营端为谁”、“不归真个痴”之喜。
这首词,精炼贴实之中,情景交至,设想新奇,虽词较短,但富有很深的意味。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
雨点纷落,把东坡洗得格外干净,月亮的光辉也变得清澈。城里的人早已离开,此处只有山野中人闲游散步。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千万别去嫌弃这些坎坷的坡路不如城里平坦,我,就是喜欢这样拄着拐杖铿然的声音。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
野人:泛指村野之人;农夫。
莫嫌荦(luò)确坡头路,自爱铿(kēng)然曳(yè)杖声。
荦确:怪石嶙峋貌,或者坚硬貌。铿然:声音响亮貌。
东坡是一个地名,在当时黄州州治黄冈(今属湖北)城东。它并不是什么风景胜地,但对作者来说,却是灌注了辛勤劳动、结下深厚感情的一个生活天地。宋神宗元丰初年,作者被贬官到黄州,弃置闲散,生活很困窘。老朋友马正卿看不过眼,给他从郡里申请下来一片撂荒的旧营地,苏轼加以整治,躬耕其中,这就是东坡。诗人在此不只经营禾稼果木,还筑起居室——雪堂,亲自写了“东坡雪堂”四个大字,并自称东坡居士了。所以,他对这里是倾注着爱的。
诗一开始便把东坡置于一片清景之中。僻冈幽坡,一天月色,已是可人,又加以雨后的皎洁月光,透过无尘的碧空,敷洒在澡雪一新、珠水晶莹的万物上,这是何等澄明的境界!确实当得起一个“清”字。谢灵运写雨后丛林之象说:“密林含余清”。诗人的用字直可追步大谢。
诗人偏偏拈出夜景来写,不是无谓的。这个境界非“市人”所能享有。“日中为市”,市人为财利驱迫,只能在炎日嚣尘中奔波。唯有“野人”,脱离市集、置身名利圈外而躬耕的诗人,才有余裕独享这胜境。唯幽人才有雅事,所以“市人行尽野人行”。这读来极其自然平淡的一句诗,使我们不禁从“市人”身上嗅到一股奔走闹市嚣尘的喧闹气息,又从“野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幽人守志僻处而自足于怀的味道,而那自得、自矜之意,尽在不言中。诗人在另一首诗里说:“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那虽是咏定惠院海棠的,实际是借海棠自咏身世,正好帮助我们理解这句诗所包含的意境。
那么,在这个诗人独有的天地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缺憾吗?有的。那大石丛错、凸凹不平的坡头路,就够磨难人的了。然而有什么了不起呢?将拐杖着实地点在上面,铿然一声,便支撑起矫健的步伐,更加精神抖擞地前进了。没有艰险,哪里来征服的欢欣!没有“荦确坡头路”,哪有“铿然曳杖声”!一个“莫嫌”,一个“自爱”,那以险为乐、视险如夷的豪迈精神,都在这一反一正的强烈感情对比中凸现出来了。这“荦确坡头路”不就是作者脚下坎坷的仕途么?作者对待仕途挫折,从来就是抱着这种开朗乐观、意气昂扬的态度,绝不气馁颓丧。这种精神是能够给人以鼓舞和力量的。小诗所以感人,正由于诗人将这种可贵的精神与客观风物交融为一,构成浑然一体的境界;句句均是言景,又无句不是言情,寓情于景,托意深远,耐人咀嚼。同一时期,作者有《定风波》词写在风雨中的神态:“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与此诗可谓异曲同工,拿来对照一读,颇为有趣。
诗的第一段,通过景物描写,突出当时的静。说明作者对田园生活的热爱,对世俗名利的不屑,但愿长醉山水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