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大汉王朝把我远嫁,从此和家人天各一方;将我的终身寄于异国他乡的乌孙国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住在以毛毡为强的帐篷里,以肉为食,饮辛酪。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住在这里常常想念家乡,心里十分痛苦,我愿化作黄皓啊,回我的故乡!
参考资料:
1、 李春祥 等.乐府诗鉴赏辞典.郑州:中洲古籍出版社,1990:113-1142、 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20-22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乌孙:汉代时西域国名,在今新疆温宿以北、伊宁以南一带。
穹(qióng)庐(lú)为室兮毡(zhān)为墙,以肉为食兮酪(lào)为浆。
穹庐:游牧民族居住的帐篷。旃:同“毡”。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hú)兮归故乡。
黄鹄:即天鹅。
参考资料:
1、 李春祥 等.乐府诗鉴赏辞典.郑州:中洲古籍出版社,1990:113-1142、 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20-22汉朝初年,北方少数民族常率众南扰。朝廷有时出兵征伐,有时采用睦邻政策,以求缓和。“和亲”即睦邻的一个手段。汉元帝时王昭君远嫁匈奴呼韩邪单于,也是著名一例。刘细君去乌孙国是大义之举,她思亲人恋故土又是人之常情。《悲愁歌》亦即这矛盾心情中思亲一面的反映。因作者亲身经历,感受倍深,故这首诗写得情切切,意拳拳,真挚动人。在写思乡悲愁的同时,从客观上也具体地介绍了当时北方少数民族的习俗。
《悲愁歌》,一作《乌孙公主歌》。原载于《汉书·西域传下》和 《玉台新咏》卷九。《乐府诗集》卷八十四以为刘细君作,属“杂歌谣辞。”此诗以第一人称的自诉,表现了公主远嫁异国、思念故土的孤独和忧伤。诗中突出了中原与西域在食宿、文化方面的巨大差异,以化为黄鹄归家的想象与事实上的不可能构成强烈的矛盾冲突,加重了诗歌的悲剧气氛,意蕴深广,耐人寻味。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两句写乌孙公主以哀怨的语调诉说自己的遭遇和处境:汉朝把我远嫁于在天一方的乌孙国王。看似客观的自我介绍,其实蕴含着无限的伤感和怨愤。此“嫁”,实为和亲,寓有一定的政治目的。据《汉书·西域传下》记载:乌孙国与匈奴结盟,匈奴不断骚扰内地,为钳制匈奴,断其右臂,武帝采纳张骞建议,遣江都王建之女刘细君为公主,妻乌孙王猎骄靡。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与少数民族和亲,无疑具有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交流各方面的意义。然而,这种于国于家有利的“美人计”,于公主自身却是人格的变异和人性的束缚。“天一方”、“远托”、“异国”等冷漠字眼已透出哀怨之信息,下面着力的值染更见其甚。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则是写公主远嫁异域,不仅举目无亲,孤苦无依,而且生活环境也令人难以忍受。这里没有崔嵬的宫阙,和暖的春风,没有美味佳肴玉液琼浆,而是以穹庐为室,毛毡作墙,饮以辛酪、食以膻肉。这与内地迥异的生活习俗,对从小过惯汉朝宫廷安逸生活的尊贵王女来说,无疑难以适应。作者以短短十几字高度概栝乌孙国饮食起居的生活习俗, 为以下思矣怀归之情的直接抒发埋下了伏笔。另据《汉书·西域传下》 记载:“乌孙国多雨,寒。昆莫年老,语言不通。”由此可见,公主所以不以审美心态去体味“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异国风光,而仅以哀怨叙之,正由于此。
远离故国亲人,生活又难如愿,思乡怀归之情于是不可遏止地爆发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直抒胸中郁结已久的忧思,凄婉哀怨,摧人泪下。明知远嫁之意义,回归之无望,又盼展开想象的双翅,化作黄鹄,自由飞回久别的故乡。想象中的满足与事实上的不能,构成强烈的矛盾冲突,加重了诗歌的悲剧气氛,意蕴深广,耐人寻味。
《悲愁歌》同汉初的《大风歌》、《秋风辞》一祥深受楚辞的影响,读唱诗时句中加上舒缓语气的“兮”,增强诗的节泰感。诗歌采用白描手法,直抒胸臆。加上质朴无华的语言,朗朗上口的押韵,句句合理的推演,使一首虽然短的诗,却将其无比的思念、急切的盼归心情写得淋漓尽致。
参考资料:
1、 吕晴飞等 .汉魏六朝诗歌鉴赏辞典 .北京 :中国和平出版社 ,1990年 :14页 .2、 李春祥等 .乐府诗鉴赏辞典 .河南 :中洲古籍出版社 ,1990年 :113页 .3、 李春祥等 .乐府诗鉴赏辞典 .河南 :中洲古籍出版社 ,1990年 :114页 .4、 吕晴飞等 .汉魏六朝诗歌鉴赏辞典 .北京 :中国和平出版社 ,1990年 :14-15页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
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
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
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
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
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
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名都盛产艳丽的美女,洛阳更有风度翩翩的少年。
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我佩带的宝剑价值千金,身着的衣服奢华鲜艳。
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斗鸡在东郊的道路上,赛马于长列的楸树间。
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我骑马驰骋还不到半路,一双野兔就蹦到了跟前。
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
于是立即弯起弩搭上了响箭,扬鞭策马追上了南山。
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
我左手挽弓,右手发箭,只一箭就把双兔射倒了。
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
别的技巧还没有施展,又迎头射中空中的飞鸢。
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
观猎的行人齐声喝彩,旁边的射手为我赞叹。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归来大宴于平乐古观,美酒一斗便值十千钱。
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
细切了鲤鱼烹煮虾羹,爆炒甲鱼再烧烤熊掌。
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
呼朋引伴地前来入座,长长的筵席顷刻坐满。
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
蹴鞠和击壤忙个不停,身手敏捷,花样翻新。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
太阳永远疾驰在西南 ,流逝的光景不可追攀。
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
盛宴后我们如云骤散,明天清晨再来此畅饮游玩!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261-263页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名都:著名的都会,如当时的临淄、邯郸等。妖女:艳丽的女子,这里指倡伎。京洛:指东京洛阳。少年:指贵族纨绔子弟。洛阳是东汉的国都、是贵族麕集之地,从东汉的乐府和文人诗中就常有写洛阳纨绔生活的作品了。此篇中心是写少年,上句写妖女是为此句作陪衬。
宝剑值千金,被(pī)少丽且鲜。
被少:指衣著。被,同披。少,穿。
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qiū)间。
斗鸡:看两鸡相斗以为博戏,这是汉魏以来直到唐代盛行的一种习俗。长楸间:指两旁种着高楸的大道。楸,落叶乔木,也叫大樟。
驰骋(chěng)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揽弓捷鸣镝(dí),长驱上南山。
捷:抽取。南山:指洛阳之南山。
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qín)连。
左挽右发:左手拉弓向右射去。一般都用右手拉弓,这里故意用左手,以卖弄“巧伎”,与下文之“余巧未及展”相应。一纵:一发。两禽连:两禽同时被射中。两禽,即指上文所说的双兔,古代对飞鸟和走兽都可以称禽,后来才分开,专以禽指飞鸟。
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yuān)。
接:迎射对面飞来的东西。《白马篇》有“仰手接飞猱”,与此句式相同。鸢(yuān冤):鹞子。
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
众工:许多善射者。工,巧。归我研:称道我的射艺高。妍,美善。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平乐:宫观名,东汉时明帝所建,在洛阳西门外。斗十千:一斗酒价值万钱,极言其宴饮之豪奢。
脍(kuài)鲤臇(juàn)胎鰕(xiā),炮鳖(biē)炙(zhì)熊蹯(fán)。
脍鲤:把鲤鱼做成肉丝。脍,切肉成丝。臇胎鰕:把胎做成肉羹。臇,动词,做成肉羹。胎,有籽的肥。炙熊蹯(fán凡):烤熊掌。
鸣俦(chóu)啸匹侣,列坐竟长筵(yán)。
鸣、啸,都指招呼。俦、匹、侣:都是同类同伴的意思。竟:终。
连翩(piān)击鞠(jū)壤,巧捷惟万端。
连翩:动作轻捷的样子。鞠壤:鞠和壤。古代两种游戏用具。击壤是一种古老的游戏,用两个一头大一头小的木块,把一块放在几十步外,持另一块投击,击中者为胜。巧捷万端:灵巧变化层出不穷。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pān)。
光景:日光。攀:挽留。
云散还城邑(yì),清晨复来还。
云散:如云之散,言众少年宴罢散归。以上四句是说,转眼白日西沉,时光无法拦阻,今晚只好各自回家了,但是大家约好了明天一早还来这样游玩。极言其空虚无聊之情状。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261-263页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
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
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
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
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
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
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
《名都篇》属于乐府《杂曲歌·齐瑟行》歌辞,无古辞。诗写京洛少年斗鸡走马、射猎游戏、饮宴无度的生活。关于此诗的写作年代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以为这是曹植早期的作品,是建安年间他看到洛阳贵游子弟耽于逸乐的生活而作,其中甚至有他本人生活的影子。一以为从此诗所写的洛阳少年奢靡豪华的生活来看,不宜出现于建安或黄初年间,因洛阳在汉末经董卓之乱后,破败零落,贵族子弟不可能有如此骄奢淫逸的生活,故此诗宜系于太和年间曹植入京时所作,即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中。考曹植于公元211年(建安十六年)所作的《送应氏》中说:“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垣墙皆顿擗,荆棘上参天。”可见其时的洛阳确实破落不堪,故从后一种说法。
至于此诗的主旨,历来也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说以为“刺时人骑射之射妙,游骋之乐,而无爱国之心”(《文选》六臣注引张铣语),即以讽谕为主,意在指责京洛少年的生活奢靡而不思报效国家。一说以为“子建自负其才,思树勋业,而为文帝所忌,抑郁不得伸,故感愤赋此”(《古诗赏析》引唐汝谔语),即以少年自况,由此表示心迹。然笔者以为此诗若定于后期所作,则其时曹植已不是裘马轻狂的少年,而其心境也抑郁不欢,故绝无可能以翩翩少年自况;而且从此诗的字里行间来看,诗人对这些贵游子弟实不无微辞,故在介绍此诗时还是取张铣的说法。当然,有人在此诗中看到了曹植本人早年生活的影子,正说明诗人对这种游乐宴饮的熟悉,而且其描绘的手段也是逼真而传神的。如果借一句前人评论汉赋的话来说,便是“劝百而讽一”,虽然诗人的意图在于讥刺和暴露,而给人的印象却似乎在赞美和颂扬。
全诗主要的篇幅都在写京洛少年的游戏与饮宴。开头二句以邯郸、临淄等著名都市的艳丽女乐来陪衬京都洛阳骄奢的游侠少年,以“妖女’引出“少年”,起调即著色浓艳。随后转入对少年形貌的描写,他佩带的宝剑价值千金,所穿的衣服华丽鲜艳,在装束上已可见少年的富有而放达。接下去便写他的活动:在城东郊外斗鸡,在长长的楸树夹道上跑马。斗鸡是汉、魏时富家子弟普遍爱好的习俗,曹植本人就有《斗鸡》诗极言以斗鸡取乐,据说魏明帝太和年间曾在洛阳筑斗鸡台,这里所写大约也基于当时事实。“驰骋未能半”以下写少年的驰猎,先说他一箭射中两只奔兔,次说他仰天随手一箭又将迎面飞来的鹞鹰射落,再说观者的啧啧称赞,从而将其箭法的高超刻画殆尽。“归来宴平乐”以下则转入对他举行饮宴的描述。平乐观在洛阳西门外,少年在此大摆宴席,开怀畅饮,不惜酒价的昂贵,欲一醉方休。席上有切细的鲤鱼、虾子肉羹,还有酱渍的甲鱼和烧熊掌,呼唤高朋入座,摆开了长长的筵席,可见其穷奢极欲。“连翩”二句复写其宴会后的蹴踘与击壤之戏,表现出少年的动作敏捷奇巧,变化万端。游乐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西沉,而时光已不可再挽留,大家这才如浮云一般散去,各自回到了城中的居处。诗写到这里本应结束了,欢乐已尽,人去筵散,然而诗人忽然笔锋一转,说到了明天,人们再重新回来寻欢作乐。
这首诗可以说是一首叙事诗,诗中主要写了主人公京洛少年的行为。他是一位风度翩翩,身手矫健的英俊少年,骑射的本领十分高超,但只是用来打猎消遣,于国无补;他慷慨好施,穷极奢华,然未知节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虚掷,而无忧国忧民之心。然而,曹植对京洛少年的批评只是以很隐约含蓄的方法来表现的,通过尽态极妍的描绘逗露出来,如写他善射曰:“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又如写他宴会的丰盛:“脍鲤臇胎鰕,寒鳖炙熊蹯。”其描写未免过份夸张,而诗人正是在这种夸张中暴露了其中不合理的成份,过份的逞才与奢豪,自然会激起人的不满。虽然曹植在这里未著一字批评,然其中的褒贬曲曲可见。又如最后说一天的欢乐已尽,“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已隐寓时光虚度,青春一去不返的惋惜之意,然结句忽又说“清晨复来还”,言外的讽谕之意就更加清楚了。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中说:“白日”二句下,定当言寿命不常,少年俄为老丑,或欢乐难久,忧戚继之,方于作诗之意有合,今只曰‘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而已,万端感慨皆在言外。”说明了曹植此诗中的讽谕纯以含蓄的笔墨出之,不露痕迹而宛然可见。
此诗虽然是一首叙事诗,然诗人的描写与叙事是经过极缜密的剪裁取舍的,诗并没有原原本本地记录京洛少年的家庭、社会地位与生活的每个侧面,而只是选了他一天之中的活动,这样便有利于将笔墨集中到具有典型意义的事例的描写上去,能够简略分明、繁简适度地来展开描写。因而于这一天的活动中诗人抓住了少年的射猎与饮宴两件事,其他如斗鸡、跑马、蹴踘、击壤只是一句带过,表现了诗人剪裁上的匠心。他用了“驰骋未能半”至“众工归我妍”十句来刻画铺叙少年射猎的娴熟本领,写来绘声绘色,如耳闻目见,“馀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两句不仅描绘出他射艺的出神入化,而且一个傲然自得的少年形象已跃然纸上,“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又从侧面将其箭法的出群淋漓尽致地刻画出来,正如古乐府《陌上桑》中写少女罗敷的美貌,通过旁观者的赞美与反应来写,而这里所不同的只是妙龄女郎换成了翩翩少年,其手法则同出一辙。总之此诗在谋篇布局、剪裁详略上颇有成功之处,故吴淇曾说:“寻常人作名都诗,必搜求名都一切事物,杂错以炫博。而子建只推出一少年,以例其余。于少年中,只出得两事,一日驰骋,一日饮宴。”可见前人已注意到了此诗写作上追求典型、详略分明的特点。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261-263页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bó)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延颈举踵,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警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之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以不教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首来享。移师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延颈举踵,喁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警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告知巴郡、蜀郡太守:周边少数民族不顺从朝廷搞对立,却没有受到军事打击已经很长时间了,还时常侵犯边境,使官吏劳苦。当今皇上登位,体恤安慰天下百姓,团结稳定中原内地,然后发动并派出军队到北方征讨匈奴。匈奴王恐惧,拱手屈服,下跪求和。康居等西方属国,即使需要中介语言翻译才能沟通,也请求来朝廷庆贺,毕恭毕敬地跪拜进献贡礼。于是转移军队东征,致使闽越王被弟弟杀掉;又乘势向右攻下南越,南越王派太子来朝廷作人质。南方西方各少数民族的君长不断效力进贡,不敢懈怠,伸长脖子踮起脚跟,人人仰慕倾心,竞相争先归顺,都想被使唤;只因路途遥远,山川阻隔很严重,不能亲自来朝拜。不顺从的已被讨伐,然而表现好的还没奖赏,所以派中郎将唐蒙去礼节性访问西南各少数民族君长。在巴郡、蜀郡征招士兵各五百名,只是去搬运作为礼品的财物和保卫使者以防意外,并没有军事行动和投入战斗的忧患。现在听说他却启用了军事法则,使青年惊惧,老人忧虑;州县又擅自派人去转运粮食和缴纳物。这些都不是皇上的旨意。另一方面,应征的人有的逃跑,有的自杀,这表明他们缺乏作普通百姓的品德。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之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边境地方的人,一听说烽火燃起,就都拿上弓箭骑马奔赴,或扛着武器跑来,汗水不断线淌流,还唯恐落后。他们顶着刀口,冒着飞箭,义无反顾,还主动献计献策,计策也神速见效,人人心怀愤怒,如报个人仇恨。难道他们喜欢死讨厌生,不是中国籍的人,与巴蜀的人不同一个皇上吗?是他们考虑得深远,因而乐意尽老百姓的义务。因此有人立了功,得到封官职、授爵位的凭证,生前当公侯,住豪宅,死后留美名扬后世,传封地给儿孙。他们做事很忠实敬业,然后才能当官享受安乐,名声永远流传,功勋显著,永不磨灭。因此贤人君子肝脑涂原野,膏血润野草也不逃避。现在干点儿搬运礼品到南方的差事,就自杀或逃跑被杀,人死了又无好名声,被称为最蠢的人,还影响到父母也受羞耻,被天下人嘲笑。人的胸怀见识相差岂不是太远了吗?然而这不只是应征人的罪过,父兄教育没有率先垂范,子弟遵循教导就不会严谨,就缺少好品德和耻辱感;而且当地社会风气也不纯朴诚实,那些人被处罚、杀头,不也是应该的吗?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以不教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当今皇上忧虑使者唐蒙和郡县官吏像上述那样,担心不成器的愚民又是如此,所以派亲信使者把征招士兵的事明确告诉百姓,顺便用自杀逃跑是对朝廷不忠的罪名来斥责他们,用没教育好的过失来责怪乡村小吏。现在正值农忙时期,不想轻易召集人众,给农民添麻烦,已经亲自会见附近县的人,还担心远处高山深谷的人不能普遍知晓。这檄文一到,赶紧下发各县,让百姓都知道皇上的心意,希望不要疏忽。
告巴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安中国,然后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hài),交臂受事,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稽(qǐ)首来享。移师东指,闽(mǐn)越相诛;右吊番(pān)禺(y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bó)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dài)堕(duò),延颈举踵(zhǒng),喁(yóng)喁然皆争归义,欲为臣妾;道里辽远,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斗之患。今闻其乃发军兴制,警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sù)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
喻:《汉书》作“谕”。辑安:和安,使……和安。北征匈奴:据《史记·匈奴列传》:公元前年(武帝元朔四年)春,以卫青为将军,将六将军十余万人,出朔方六七百里,围左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次年春,卫青再出定襄数百里。其夏,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出陇西,过居延,攻祁连山。同时使博望侯张骞及李广出右北平击左贤王。此后又多次出击,匈奴远遁,“遣使于汉,好辞请和亲”。单于:匈奴的君王。交臂:古人表示听命服从的手势。略如后人拱手。受事:臣服。康居:古西域国名。重译:经中介语辗转翻译。稽首:最恭敬隆重的跪拜礼,叩头至地,为九拜之首。来享:来献,来进贡。右:往右,向右。汉军东伐闽越,后至南越番禺,故言右。吊:抚谕,攻取。番禺:在今广州市。僰:我国古代少数民族,居今四川宜宾附近市县及滇东北一带。效:效力。贡职:履行进贡的义务。喁喁然:众人向慕的样子。自致:亲自致意。中郎将:指唐蒙。公元前年(建元六年),唐蒙上书言通夜郎事,许之,拜为中郎将,使往通夜郎。宾:以宾位礼侍,是委婉说平定。发:征招,招募。奉:通“捧”,搬运。币:珠玉、黄金、刀布(货币)。帛:丝织品。不然:谓不测之事。当行者,正被征用的人。自贼杀:自杀,残害杀戮自己。
夫边郡之士,闻烽举燧(suì)燔(fán),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唯恐居后;触白刃,冒流矢,义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怀怒心,如报私仇。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计深虑远,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guī)之爵(jué),位为通侯,居列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行事甚忠敬,居位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烈著而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今奉币役至南夷,即自贼杀,或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shì)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远哉!然此非独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廉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
烽:烽烟。燧:烽火。燔:燃。旋踵:转身,喻时间短。句谓计策很快见效。编列之民:编入户籍之民。剖符:帝王分封诸侯,分剖符节为二,双方各执其半,以为凭信。析珪:与上互文,以玉作信物。通侯:爵位名。原称彻侯,避武帝讳改。东第:甲第,豪宅。抵:至,当。相越:相去。行者:被征用的人。
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数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让三老孝悌(tì)以不教之过。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远所溪谷山泽之民不遍闻,檄(xí)到,亟下县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
让:责。三老孝悌:汉时乡村小吏。田时:农忙季节。重:以……为重,重视,不轻易做。道:民族杂居的县。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失去了焉支山,我们放牧困难,生活贫困,妇女们因过着穷苦的日子都没有好的容颜。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去了祁连山,使我们丧失了良好的牧场,牲畜不能繁殖。我们是多么凄伤啊!
失我焉(yān)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焉支山:在今甘肃西部。妇女无颜色:妇女因生活贫困而无好的容颜。
失我祁(qí)连山,使我六畜(chù)不蕃(fán)息。
使我六畜不蕃息:指丧失了良好的牧场,不能繁殖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