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也。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
衡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安帝雅闻衡善术学,公车特征拜郎中,再迁为太史令。遂乃研核阴阳,妙尽璇玑之正,作浑天仪,著《灵宪》、《算罔论》,言甚详明。
顺帝初,再转,复为太史令。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自去史职,五载复还。
阳嘉元年,复造候风地动仪。以精铜铸成,员径八尺,合盖隆起,形似酒尊,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蜍,张口承之。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验之以事,合契若神。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后数日驿至,果地震陇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
时政事渐损,权移于下,衡因上疏陈事。后迁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尝问天下所疾恶者。宦官惧其毁己,皆共目之,衡乃诡对而出。阉竖恐终为其患,遂共谗之。衡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伏,幽微难明。乃作《思玄赋》以宣寄情志。
永和初,出为河间相。时国王骄奢,不遵典宪;又多豪右,共为不轨。衡下车,治威严,整法度,阴知奸党名姓,一时收禽,上下肃然,称为政理。视事三年,上书乞骸骨,征拜尚书。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也。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
张衡,字平子,是南阳郡西鄂县人。张衡年轻时就擅长写文章,曾到“三辅”一带游学,趁机进了洛阳,在太学学习,于是通晓五经,贯通六艺,虽然才华比一般的人高,但并不因此而骄傲自大。(他)平时举止从容,态度平静,不喜欢与世俗之人交往。永元年间,他被推举为孝廉,却不应荐,屡次被公府征召,都没有就任。此时社会长期太平无事,从王公贵族到一般官吏,没有不过度奢侈的。张衡于是摹仿班固的《两都赋》写了《二京赋》,用它来(向朝廷)讽喻规劝。(这篇赋,他)精心构思润色,用了十年才完成。大将军邓骘认为他的才能出众,屡次征召他,他也不去应召。
衡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安帝雅闻衡善术学,公车特征拜郎中,再迁为太史令。遂乃研核阴阳,妙尽璇玑之正,作浑天仪,著《灵宪》《算罔论》,言甚详明。
张衡善于器械制造方面的巧思,尤其在天文气象和历法的推算等方面很用心。汉安帝常听说他擅长术数方面的学问,命公车特地征召他,任命他为郎中。两次迁升为太史令。于是,张衡就精心研究考核阴阳之学(包括天文气象历法诸种学问),精辟地研究出测天文仪器的正确道理,制作浑天仪,著成《灵宪》《算罔论》等书籍,论述极其详尽。
顺帝初,再转,复为太史令。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自去史职,五载复还。
(汉)顺帝初年,(张衡)又两次转任,又做了太史令之职。张衡不趋附当时的那些达官显贵,他所担任的官职,总是多年得不到提升。自他从太史令上离任后,过了五年,又回到这里。
阳嘉元年,复造候风地动仪。以精铜铸成,员径八尺,合盖隆起,形似酒尊,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蜍,张口承之。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验之以事,合契若神。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后数日驿至,果地震陇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
顺帝阳嘉元年,张衡又制造了候风地动仪。这个地动仪是用纯铜铸造的,直径有尺,上下两部分相合盖住,中央凸起,样子像个大酒樽。外面用篆体文字和山龟鸟兽的图案装饰。内部中央有根粗大的铜柱,铜柱的周围伸出八条滑道,还装置着枢纽,用来拨动机件。外面有八条龙。龙口各含一枚铜丸,龙头下面各有一个蛤蟆,张着嘴巴,准备接住龙口吐出的铜丸。仪器的枢纽和机件制造得很精巧,都隐藏在酒尊形的仪器中,覆盖严密得没有一点缝隙。如果发生地震,仪器外面的龙就震动起来,机关发动,龙口吐出铜丸,下面的蛤蟆就把它接住。铜丸震击的声音清脆响亮,守候机器的人因此得知发生地震的消息。地震发生时只有一条龙的机关发动,另外七个龙头丝毫不动。按照震动的龙头所指的方向去寻找,就能知道地震的方位。用实际发生的地震来检验仪器,彼此完全相符,真是灵验如神。从古籍的记载中,还看不到曾有这样的仪器。有一次,一条龙的机关发动了,可是洛阳并没有感到地震,京城的学者都奇怪它这次没有应验。几天后,驿站上传送文书的人来了,证明果然在陇西地区发生地震,大家这才都叹服地动仪的绝妙。从此以后,朝廷就责成史官根据地动仪记载每次地震发生的方位。
时政事渐损,权移于下,衡因上疏陈事。后迁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尝问天下所疾恶者。宦官惧其毁己,皆共目之,衡乃诡对而出。阉竖恐终为其患,遂共谗之。衡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伏,幽微难明。乃作《思玄赋》以宣寄情志。
当时政治昏暗,中央权力向下转移,张衡于是给皇帝上书陈述这些事。后来被升为侍中,皇帝让他进皇宫,在皇帝左右,对国家的政事提意见。皇帝曾经向张衡问起天下人所痛恨的是谁。宦官害怕张衡说出他们,都给他使眼色,张衡于是没对皇帝说实话。但那些宦党终究害怕张衡成为祸患,于是一起诋毁他。张衡常常思谋自身安全的事,认为福祸相因,幽深微妙,难以看清,于是写了《思玄赋》表达和寄托自己的情思。
永和初,出为河间相。时国王骄奢,不遵典宪;又多豪右,共为不轨。衡下车,治威严,整法度,阴知奸党名姓,一时收禽,上下肃然,称为政理。视事三年,上书乞骸骨,征拜尚书。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汉顺帝)永和初年,张衡调离京城,担任河间王的相。当时河间王骄横奢侈,不遵守制度法令;又有很多豪族大户,豪门大户他们一起胡作非为。张衡上任之后治理严厉,整饬[chi]法令制度,暗中探得奸党的姓名,一下子同时逮捕,拘押起来,于是上下敬畏恭顺,称赞政事处理得好。(张衡)在河间相位上任职三年,给朝廷上书,请求辞职回家,朝廷任命他为尚书。张衡活了六十二岁,于永和四年去世。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è)人也。衡少善属(zhǔ)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chǐ)。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大将军邓骘(zhì)奇其才,累召不应。
南洋西鄂:南阳郡的西鄂县,在今河南南阳。属文:写文章。属,连缀。游于三辅:在三辅一带游学。游,游历,游学,指考察学习。京师:指东汉首都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太学:古代设在京城的全国最高学府,西汉武帝开始设立。遂:于是。通:通晓,全面透彻地理解。贯:贯通,与“通,为近义词。五经:汉武帝时将《诗》《书》《礼》《易》《春秋》定名为“五经”。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六种学问和技艺。高于世:比世上的人高明。于:比。骄尚之情:骄傲自大的情绪。尚:矜夸自大。从容:从容稳重,不急躁。淡静:恬淡宁静,不追慕名利。永元中,举孝廉不行:永元:东汉和帝刘肇的年号(公元年-年)。连辟公府不就:连,屡次。辟,(被)召请(去做官)。公府,三公的官署。东汉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不就:不去就职。以上几句的主语“衡”,承前省略。时天下承平日久:时,当时。承平,太平,指国家持续地太平安定。日久,时间长。王侯:封王封侯的大官贵族。莫:无指代词,表示“没有谁”的意思。逾侈:过度奢侈。乃:于是,就。拟:模仿。班固(-):字孟坚,东汉著名的史学家和文学家。《两都》:指《两都赋》,分《西都赋》《东都赋》。《二京赋》:指《西京赋》《东京赋》。因:介词,通过。后省宾语“之”。以:连词。讽谏:用委婉的语言进行规劝而不直言其事。精思傅会:精心创作的意思。乃:才。邓骘(zhi):东汉和帝邓皇后的哥哥,立安帝,以大将军的身份辅佐安帝管理政事。奇其才:认为他的才能出众。奇,认为……奇,形容词的意动用法。奇:奇特,少有的。累召:多次召请。应:接受。
衡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安帝雅闻衡善术学,公车特征拜郎中,再迁为太史令。遂乃研核阴阳,妙尽璇(xuán)玑(jī)之正,作浑天仪,著《灵宪》《算罔(wǎng)论》,言甚详明。
机巧:设计制造机械的技艺。巧,技巧技艺。致思:极力钻研。致,极,尽。阴阳:指日月运行规律。历算:指推算年月日和节气。于:对于。于……:介宾短语后置,译时提前作状语。雅闻:常听说。雅,副词,素来,常。术学:关于术数方面的学问,指天文历算等。公车:汉代官署名称,设公车令。特征:对有特出才德的人指名征召,为的与平常的乡举里选相区别,故称特征。拜:任命,授给官职。郎中:官名。再迁:再,两次。迁,调动官职。太史令:东汉时掌管天文历数的官,与西汉以前掌管天象历法兼有修史之责的太史令职责不完全相同。遂乃:于是就。研核:研究考验。阴阳:哲学名词,指两种对立的事物,如日月,寒暑等,这里指天象历算。妙尽:精妙地研究透了。璇玑:玉饰的测天仪器。正:道理。浑天仪:一种用来表示天象的仪器,类似的天球仪。《灵宪》:一部历法书。《算罔》:一部算术书。详明:详悉明确。
顺帝初,再转,复为太史令。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zhé)积年不徙。自去史职,五载复还。
再转:两次调动官职。第一次由太史令调任公车司马令,第二次由公车司马令又调任太史令。复:又。当世,指权臣大官。辄:常常,总是。积年:多年。徙:指调动官职。自去史职,五载复还:自;自从,表时间。
阳嘉元年,复造候风地动仪。以精铜铸成,员径八尺,合盖隆起,形似酒尊,饰以篆(zhuàn)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chán)蜍(chú),张口承之。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xián)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验之以事,合契若神。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后数日驿至,果地震陇(lǒng)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
阳嘉:东汉顺帝刘保的年号(公元--)。候风地动仪:测验地震的仪器。据竺可桢考证,这是两种仪器,一是测验风向的候风仪,一是测验地震的地动仪。以:用。员径八尺:员径:圆的直径。员,通“圆”。合盖隆起:上下两部分相合盖住,中央凸起。隆,高。尊:同“樽”,古代盛酒器。饰:装饰。“饰”后省宾语“之”,“之”代候风地动仪。以:用。据有人研究,候风地动仪外部八方书写不同的篆文以表明方位,脚部装饰山形,东南西北分别绘画代表四方的龙朱雀虎玄武(龟蛇)。都柱:大铜柱。都,大。“都柱”就是地动仪中心的震摆,它是一根上大下小的柱子,哪个方向发生地震,柱子便倒向哪边。傍,同“旁”,旁边。施关发机:设置关键(用来)拔动机件,意思是每组杠杆都装上关键,关键可以拨动机件(指下句所说的“龙”)。外有八龙,首衔铜丸:龙,指龙形的机件。首,头。下有蟾蜍,张口承之:下,指龙首下面。蟾牙机巧制:互相咬合制作精巧的部件。尊中:酒樽形的仪器里面。覆盖周密无际:指仪器盖子与樽形仪器相接处没有缝隙。如有地动,尊则振龙:地动,地震。则,就。振,振动。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机发:机件拨动。而:顺承连词,不必译出。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激扬,这里指声音响亮。伺者,守候观察候风地动仪的人。发机:拨动了机件。七首:指其余七龙之首。龙首,互文,都指龙首。验之以事,即以事验之:验,检验,验证。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自,在,可译为“在……中”。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尝,曾经,曾有一次。而,可是。驿:驿使,古时驿站上传递文书的人。至:指来到京师。果:果然。陇西:汉朝郡名,在今甘肃省兰州市临洮县陇西县一带。“陇西”前省介词“于”(在)。于是皆服其妙:其,它,代候风地动仪。妙,巧妙,神奇。乃:便。地动:地震。所从方起:从哪个方位发生。
时政事渐损,权移于下,衡因上疏陈事。后迁侍中,帝引在帷(wéi)幄(wò),讽议左右。尝问天下所疾恶者。宦(huàn)官惧其毁己,皆共目之,衡乃诡对而出。阉(yān)竖恐终为其患,遂共谗(chán)之。衡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伏,幽微难明。乃作《思玄赋》以宣寄情志。
时:当时。损:腐败。因:于是。迁:升迁。帷幄:指帝王。天子居处必设帷幄,故称。讽议:讽谏议论;婉转地发表议论。左右:身边。尝问天下所疾恶者:尝,曾经。疾,憎恨;恶,指坏人坏事。目之:给他递眼色。目:名词活用为动词。诡对:不用实话对答。阉竖:对宦官的蔑称。谗:毁谤。图身之事:图谋自身安全的事。吉凶倚伏:祸福相因。出《老子》: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幽微难明:幽深微妙,难以看清。宣寄情志:表达和寄托自己的情意。
永和初,出为河间相。时国王骄奢(shē),不遵典宪;又多豪右,共为不轨。衡下车,治威严,整法度,阴知奸党名姓,一时收禽,上下肃然,称为政理。视事三年,上书乞骸(hái)骨,征拜尚书。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zú)。
永和初,出为河间相:永和:也是东汉顺帝的年号(公元-)。时国王骄奢,不遵典宪:时,当时。国王,即河间王刘政。典宪,制度法令。豪右:豪族大户,指权势盛大的家族。不轨:指行动越出常轨的事,即违反法纪的事。衡下车,治威严,整法度:下车:官员初到任。治威严,树立威信。治,整治。整法度,整顿法纪制度。阴知奸党名姓,一时收禽:阴知,暗中察知。上下肃然,称为政理:肃然,这里是敬畏恭顺不敢为非做歹的意思。视事三年,上书乞骸骨:视事,这里指官员到职工作。乞骸骨, 古代官吏因年老请求退职的一种说法。尚书,官名,不同朝代的尚书职权不一样,东汉时是在宫廷中协助皇帝处理政务的官。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卒:死。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也。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
衡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安帝雅闻衡善术学,公车特征拜郎中,再迁为太史令。遂乃研核阴阳,妙尽璇玑之正,作浑天仪,著《灵宪》、《算罔论》,言甚详明。
顺帝初,再转,复为太史令。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自去史职,五载复还。
阳嘉元年,复造候风地动仪。以精铜铸成,员径八尺,合盖隆起,形似酒尊,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蜍,张口承之。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验之以事,合契若神。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后数日驿至,果地震陇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
时政事渐损,权移于下,衡因上疏陈事。后迁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尝问天下所疾恶者。宦官惧其毁己,皆共目之,衡乃诡对而出。阉竖恐终为其患,遂共谗之。衡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伏,幽微难明。乃作《思玄赋》以宣寄情志。
永和初,出为河间相。时国王骄奢,不遵典宪;又多豪右,共为不轨。衡下车,治威严,整法度,阴知奸党名姓,一时收禽,上下肃然,称为政理。视事三年,上书乞骸骨,征拜尚书。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张衡传》以张衡“善属文”“善机巧”“善理政”为纲组织全文,显示了张衡作为文学家、科学家、政治家的才干与成就。范晔继承了司马迁、班固等人关于史传文写作的传统,并因人取事,因事敷文,形成了自己记写人物传记的特色。张衡一生行事众多,成就卓著,品格高尚,如何取其精又不失于偏,虑及全又不流于繁,写其形又得其神,确要费一番匠心。西征登陇首,东望不见家。
西征登上大陇山头,往东眺望看不见故乡。
关树抽紫叶,塞草发青芽。
边关树木抽出紫叶,塞外小草发出青芽。
昆明当欲满,葡萄应作花。
昆明春水当已涨满,葡萄也该已经开花。
流泪对汉使,因书寄狭斜。
对着汉使热泪长流,请把捎信寄往长安的曲巷里头。
参考资料:
1、 韦凤娟.古诗三百首 注音 注解 今释:大连出版社,1994年:448页2、 更生.历朝边塞军旅诗:定西番卷:华夏出版社,2000年:46页西征登陇(lǒng)首,东望不见家。
有所思:属乐府古辞鼓吹曲。陇首:今陕西陇城县有大陇山曰“陇首”。
关树抽紫叶,塞草发青芽。
关树:边关的树木。
昆明当欲满,葡萄应作花。
昆明:长安附近有昆明池,武帝时造成。春能积雪,江湖水满。作花:开花。
流泪对汉使,因书寄狭(xiá)斜。
因书:捎去书信。 狭邪:长安的街道,代指故乡。
参考资料:
1、 韦凤娟.古诗三百首 注音 注解 今释:大连出版社,1994年:448页2、 更生.历朝边塞军旅诗:定西番卷:华夏出版社,2000年:46页这是一首和诗,刘绘、萧衍所作的和诗主旨均为一般男女相思之作。刘绘“佳人不相见,明月空在帷”托意思妇,萧衍“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也是思念良人之作。而这首诗特点在于写征人思家情绪,并描绘了边塞风光。
首两句“西征登陇首,东望不见家”。陇首,表明抒情主人身份是征戍之人。远征在外,登大陇山东望而见不到故乡的情景,领起全篇。三、四句承接“望”字,东望不见家,见到的是边关景物,塞上风光:“关树抽紫叶,塞草发青芽。”草木抽叶发芽,意味着时序变换,春到人间,紫叶、青芽,色彩新美。边地异域风物变换触动征人的乡思。五、六两句,用设想推开出去,宕出故乡景象来:“昆明当欲满,蒲萄应作花。”春天到来,冰融雪化,江湖水满,征人想象故乡当是春池水满,景色宜人,比起关塞来另是一种风光。内地比边塞暖和,引进的葡萄该已开花。那葡萄开花的庭院里,居住着眷念边塞的亲人。多少往事堪回想,家中一切,今又如何,本是虚写之笔却如此具体亲切。最后两句“流泪对汉使,因书寄狭邪。”正在急切思念家园的时候,见到朝中派来的使者,不禁热泪长流,请他捎去深情的书信,转达到我那望不见的家园。
全诗起承转合,章法严谨,情景相融。虚实并举,文辞精拔;韵律和谐。唐封演《闻见录》载:“周颞好为韵语,因此切字皆有平上去入之异,永明中,沈约文辞精拔,盛解音律,遂撰四声谱。时王融、刘绘、范云之徒,恭而扇之,由是远近文字,转相祖述,而声韵之道大行。”这首诗正属于永明年间出现的佳作,所谓永明体诗歌。音调之美是永明体诗歌的首要条件,沈约言:“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为文。”如果以浮声理解为平声,切响理解为仄声的话,此诗所有诗句均做到了“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如首两句“平平平上上,平去入去平”,四声变化有节,发音轻重协调,若第九字“见”为平声,则完全符律句要求。从句法结构上看,中两联已是对句,若在声律上稍作调整,就与五言律体无异。
参考资料:
1、 贺新辉.古诗鉴赏辞典(中):中国妇女出版社,2004年:1055-1056页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
我怀着深重的忧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内心备受煎熬,长夜漫漫无尽头,天明迟迟盼不来,不堪忍受啊。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明月照在积雪上,北风猛烈而且凄厉。
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没有永久的事物,都会随时间的消逝而亡。一年将要过去了,自己的生命也正受到无情的催逼。
参考资料:
1、 《古诗评议》,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4月版,第290-291页殷(yīn)忧不能寐(mèi),苦此夜难颓(tuí)。
殷忧:深深的忧虑。殷:多,深。 寐:睡觉。 颓:尽。
明月照积雪,朔(shuò)风劲且哀。
朔风:北风;朔:北方。 劲:猛烈。 哀:悲痛,凄厉。
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运往,四季更替;运:即一年四季的运转。淹物:久留之物;淹:浸没。 年逝:年华逝去。 催:紧迫。
参考资料:
1、 《古诗评议》,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4月版,第290-291页这是一首岁暮感怀诗,时间又是在寂静的长夜。在这“一年将尽夜”,诗人怀着深重的忧虑,辗转不寐,深感漫漫长夜,似无尽头。
诗的开头两句,以夜不能寐托出忧思之深,用一“苦”字传出不堪禁受长夜难眠的折磨之状。但对“殷忧”的内涵,却含而不宣。《诗经·邶风·柏舟》有“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之句,谢诗这一联当化用其意,“殷忧”包含下文已经明白揭出的“运往”“年逝”之悲。它并非单纯的对自然寿命的忧虑,而是交织着人生追求、社会人事等多方面矛盾的复杂思绪。
三四两句是殷忧不寐的诗人岁暮之夜所见所闻。积雪的白,本就给人以寒凛之感,再加以明月的照映,雪光与月光相互激射,更透出一种清冷寒冽的青白色光彩,给人以高旷森寒的感受。这是一种典型的阴刚之美。这一句主要是从色感上写岁暮之夜的凛寒高旷之象。下一句则转从听觉感受方面写岁暮之夜所闻。“朔风”之“劲”,透出了风势之迅猛,风声之凄厉与风威之寒冽,着一“哀”字,不仅如闻朔风怒号的凄厉呜咽之声,而且透出了诗人的主观感受。两句分别从视、听感受上写出岁暮之夜的高旷、萧瑟、寒凛、凄清。这两句的真正妙处是它和殷忧不寐的诗人之间存在一种微妙的契合。诗人是在特定的处境与心境下猝然遇物,而眼前的景象又恰与自己的处境、心境相合,情与境合、心与物惬。明月映照积雪的清旷寒冽之境象,似乎正隐隐透出诗人所处环境之森寒孤寂,而朔风劲厉哀号的景象,则又反映出诗人心绪的悲凉与骚屑不宁。
五六句写到随着时间的运行,四季的更迭,一切景物都不能长留,人的年岁也迅速消逝。值此岁暮之夜,感到自己的生命也正受到无情的催逼。这两句抒发诗人岁月不居、年命易逝之慨。这种迟暮之感与诗人的壮志不能实现的苦闷联系在一起,并由“明月”二句所描绘的境界作为烘托,这种感慨并不流于低沉的哀吟,而是显得劲健旷朗、沉郁凝重。
全诗叙事写景抒情交融汇合,浑然一体,抒发了诗人对时光流逝无可追回的惋惜和对事业无成的惆怅。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697-698页伤禽恶弦惊,倦客恶离声。
受伤禽鸟畏惧惊弦,倦行旅客厌倦离声。
离声断客情,宾御皆涕零。
离歌之声令客伤情,送着行者皆都涕零。
涕零心断绝,将去复还诀。
涕泣交流肝肠断绝,即将离去再做别语。
一息不相知,何况异乡别。
片刻不能相聚一起,何况他乡长久别离?
遥遥征驾远,杳杳白日晚。
漫漫长路征驾渐远,天色昏暗白日已晚。
居人掩闺卧,行子夜中饭。
路旁人家掩门长卧,远行游子刚吃晚餐。
野风吹草木,行子心肠断。
野风呼号吹动草木,远行游子肝肠寸断。
食梅常苦酸,衣葛常苦寒。
吃梅常常苦于味酸,穿戈每每苦于凉寒。
丝竹徒满坐,忧人不解颜。
徒有音乐高朋满座,怀忧之人不能展颜。
长歌欲自慰,弥起长恨端。
放声高歌聊以自宽,愈发引起愁绪万端。
参考资料:
1、 季镇淮,冯钟芸,陈贻焮,倪其心.历代诗歌选 上册: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第161页2、 沈文凡.汉魏六朝诗三百首译析:吉林文史出版社,2014:第149页伤禽恶弦(xián)惊,倦客恶离声。
伤禽:为箭所伤的飞禽。这里用的是更赢射雁的故事。《战国策。楚策》记载:更赢以无箭的空弓射得了一只大雁,他说他罚邰希葜那只大雁飞得慢是因为伤口痛,鸣声悲是因为失了群。在这种情况下,大雁一听到弓弦声就惊慌高飞,于是由于伤口的剧痛而掉了下来。恶(wù):厌恶。弦惊:弓弦放开时发出的声响。倦客:倦游之人。离声:离歌之声。
离声断客情,宾御皆涕零。
断客情:即伤客心,使行人伤心。宾:宾客,指送行者。御:侍者。
涕零心断绝,将去复还诀。
心断绝:肠断心碎,以喻悲痛到了极点。去:离去。诀:话别。
一息不相知,何况异乡别。
一息:喘息之间,顷刻。不相知:指不在一起。
遥遥征驾远,杳(yǎo)杳白日晚。
征驾:远行的车子。杳杳:深远幽暗的样子。
居人掩闺卧,行子夜(yì)中饭。
闺:闺门,内室之门。夜中:夜半。夜:用作动词,穿的意思。饭:用作动词,用饭。
野风吹草木,行子心肠断。
食梅常苦酸,衣葛(gě)常苦寒。
梅:梅子。葛:葛布,一种做单衣用的夏布,用葛茎的纤维织成。
丝竹徒满坐,忧人不解颜。
丝竹:弦乐器和管乐器,指音乐。解颜:开颜,指欢笑。这二句是说空有满座的人演奏乐曲,也不能使愁人心情快乐。忧人:即指游子。不解颜:欢笑不起来。
长歌欲自慰,弥起长恨端。
弥:益,更加。恨:遗憾,不满意。端:头绪。
参考资料:
1、 季镇淮,冯钟芸,陈贻焮,倪其心.历代诗歌选 上册: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第161页2、 沈文凡.汉魏六朝诗三百首译析:吉林文史出版社,2014:第149页诗的前六句写离别时的送别场面,运用顶真修辞手法,将这几句一线贯穿。接连出现两个“离声”和“涕零”。增强了诗的缠绵悱恻之情。给诗定了沉郁的基调。诗的首句,借用惊弓之鸟的典故,用以比喻“倦客恶离声”——久倦羁旅的游子最厌恶、最害怕的便是离歌之声,勾出倦客恶离别的心理状态。为突出其表达效果,连用两个“恶”字来充分烘托游子极度厌恶、畏忌远行的气氛,既增强了类比性,也加重了感情色彩。但是,“恶”之偏至,这就是人世间之所以有不幸的一个原因吧。第三句的开头便用“离声”二字顶上,声情之急,节奏之紧,直令人难以喘息。“离声”一出,不仅去者伤情,就连送行的宾客和驾车的仆夫亦不禁潸然泪下,诚所谓“一曲离歌两行泪”,“天涯去住各沾巾”。此情此境,行子更难自持,只见他伤心落泪,挥泪而去,去去又回,依依话别。这几句由声而写到情,由己之情写到宾御之情,由宾御之情再回到己之情,回环往复,层层递进,把那种两情互感的情绪、场景和气氛,表现得一气贯注,淋漓尽致,以上将离情写足。下面两句说片刻的分离都会使人难受,何况是远游异乡的长久别离呢。叙议结合指出如此离伤的原因。应该说这个议论也是充满真情实感的,所以谭元春说它“甚真甚真,有情人之言”(《古诗归》)。因果相依,不着痕迹地为诗的上一段作了小结。同时,“异乡别”又为下一段写离乡远行之况作了准备。这种“住而未住”、“藕断丝连”的转接方式,很像词中的“过片”。可以想见词中的一些艺术手法,在诗人的创作中早有实践,只不过没有明确地上升为一种文学形式(词)中的自觉的艺术法则。
诗的第二段说车儿在漫漫长途上远行,颠簸摇晃了一天,又是日落黄昏,夜幕笼罩了静寂的大地,眼看周围的人家都掩门入睡了,可是远行的游子直到半夜才盼得一顿晚餐。黑夜里,听着野风呼号,草木哀鸣,更令人肝肠寸断。这几句由白天而写到夜晚,其间有人、有事、有景、有情,脉络清晰,丰而不杂,将行役之苦写得历历在目。“一息不相知,何况异乡别”两句引向对游子征途中苦难生活的描述。“遥遥征驾远”以下六句,游子驱车不停地走向遥远的地方,白日杳杳又到傍晚了。这个时候,在家的人早已关起门来唪觉,而在外的游子,午夜还在做饭。野外的寒风吹动草木,发出萧萧的声响,游子不由悲从心生,肝肠欲断。诗人这几句诗,写出了漂泊天涯,流浪江湖游子的真实感受。“食梅常苦酸,衣葛常苦寒”两句,诗人运用平常的事物,从衣、食这两个角度做比,写出游子在外的“酸”、“苦”,耐人寻味。这里突然插入两个比喻——吃梅总觉得酸,穿着葛麻布衣总是难以御寒的——这必然之理人人皆懂,然其酸、寒之状,他人难言,而只有食者、衣者自知。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那就是“必然”与“自知”。行役之苦,只有行子自知,自伤自苦,真切深刻,更为感人;而“必然”又为下文设置了前提,食梅苦酸,衣葛苦寒,一如人情苦别,乃事之必然,无法回避。即使在宾朋满座,丝竹盈耳之时,忧伤的游子亦无法表现出一丝欢颜,正是“长路关山何日尽,满堂丝竹为君愁”(张谓《送人使河源》)。有时候自己也想长歌自慰,但其结果呢,只有引来更深长的愁恨。这就意味着不论客观环境如何,亦不论主观努力如何,行子之愁,愁不可销。诗人总是力图透过离愁表象的描述,以回折顿挫的笔法,将诗思引向更深刻更概括的情理之中;诗中的比喻用得灵活生动、自然贴切,有的能领起全篇,有的则能网络上下,在情理表达,叙事逻辑,章法结构等方面,都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最后四句诗人满腹忧愁,坐于席上,即便丝竹满座,仍不能忘掉忧愁。要唱辞长歌来聊以自慰,哪知更牵动起心中的悲苦。可这仅仅是“长恨”的开始,日后苦难“万端”会源源不断涌来,腹中悲苦,难于化解,足见其悲苦之深重。
诗歌开篇就用了一个新奇惊人的比喻,把疲于奔波的人对再一次起程比为惊弓之鸟。鸟是因为身体受伤,而人则是心里受伤。因此,当受伤的心再一次听到别离之声,立时紧张而痛苦,完全没有宴饮的心情。再想到自己别离后的遥遥征程,曾经奔波的情景一时跳入脑海。而在傍晚时分,更是令人心碎。别离之后,一边是亲友家人的无尽孤独,一边是游子茫茫的征途。想到这些,再好的东西,都无法下咽,再动听的音乐,也毫无意义。那忧伤的心情,那痛苦的脸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开解了。最后,诗人说,本想振作起来,唱一支歌,自我宽慰,但未曾想到,长歌未尽,憾恨之心再起。这首诗诗人巧妙化用典故,合理运用顶真修辞渲染烘托气氛,格调沉郁,感情真挚。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740页 2、 蔡景仙.汉魏诗词鉴赏: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第271页3、 郑国周.中国古典诗词赏析:贵州大学出版社,2008:第135页萋萋春草生,王孙游有情。
春天来了,原野上长满绿油油的青草,王孙公子们在草地上尽情地追逐嬉笑。
差池燕始飞,夭袅柳始荣。
雏燕学飞多有参差,柔润的桃枝上,初开的花朵宛如少女含羞带娇。
灼灼桃悦色,飞飞燕弄声。
那鲜艳的花瓣,呈现出迷人的色调,翩翩起舞的飞燕也在欢快地鸣叫。
檐上云结阴,涧下风吹清。
屋檐上空,彩云悠悠地飘,山涧中吹来阵阵清风,吹动着清水。
幽树虽改观,终始在初生。
幽暗郁郁的树木出现了新的面目,却只有一簇簇初生的幼芽,才能涌起盎然的春潮。
松茑欢蔓延,樛葛欣蔂萦。
茑萝攀附在松树上,顺当地生长,葛藤缠绕在穆木上,更加枝繁叶茂。
眇然游宦子,晤言时未并。
我孤身一人在外飘零,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的亲友故交。
鼻感改朔气,眼伤变节荣。
沐浴着春天的气息,感慨万千,观赏着美好的景色,忧伤烦恼。
侘傺岂徒然,澶漫绝音形。
远离亲友,音讯断绝,怎能叫人心情转好。
风来不可托,鸟去岂为听。
春风习习地吹来,却无法把我的思念寄托,鸟儿翩翩地飞去,又怎能把我的问候捎到。
参考资料:
1、 李运富编注.谢灵运集:岳麓书社,1999年08月:142-1432、 刘心明译注.谢灵运鲍诗选译:巴蜀书社,1991年10月:128-130萋(qī)萋春草生,王孙游有情。
悲哉行:乐府杂曲歌辞有《悲哉行》,传为魏明帝造。萋萋:草木茂盛貌,华丽貌。王孙:王爵的子孙。游:游玩。有情:有情致,有情感。
差池燕始飞,夭(yāo)袅(niǎo)柳始荣。
差池:犹参差,指雏燕学飞多有差池。始飞:初始飞行。夭袅:摇曳多姿貌。夭,幼嫩矫好。袅,袅娜,细长柔美。柳:柳树枝。始荣:开始荣发。
灼(zhuó)灼桃悦色,飞飞燕弄声。
灼灼:鲜明貌。悦色:悦目其颜色。飞飞:飞了又飞,纷乱貌。
檐(yán)上云结阴,涧下风吹清。
弄声:炫耀耍弄其声音。檐上:屋檐上。结阴:结成阴凉。吹清:吹动清水。
幽树虽改观,终始在初生。
幽树:幽暗郁郁的树木。改观:改变为新的景观,改变原来的样子,出现新的面目。终始:终了和开始,事物发生演变的全过程。初生:刚刚出生,初期生长。
松茑欢蔓延,樛(jiū)葛(gě)欣蔂(lěi)萦。
松茑:即松萝,女萝。附着在松树上的地衣门植物。欢蔓延:喜欢藤蔓蔓延生长。樛葛:弯曲的树枝和葛藤。欣蔂萦:欣喜藤蔂萦绕。蔂,藤。
眇然游宦子,晤言时未并。
眇然:高远貌;遥远貌。弱小貌;微小貌。游宦:远离家乡在官府任职。晤言:会晤言说,见面谈话。时未并:时事没有并行,时机未有兼并。
鼻感改朔气,眼伤变节荣。
鼻感:鼻子感觉。改朔:变换朔日,指经过一个月。朔,农历初一。更改正朔。借指改换朝代。眼伤:眼光伤感于。变节:转变四季节气。荣:草木的荣枯。
侘(chà)傺()岂徒然,澶(chán)漫绝音形。
侘傺:失意而神情恍惚的样子。侘,诧异的。傺,留住。岂:岂能是。徒然:偶然,谓无因由。澶漫:放纵泛滥。指纵乐之心,语出《庄子·马蹄》:“澶漫为乐”。澶,水流平静。漫,水流盈溢。绝:绝尽,绝断。音形:话音与形貌。
风来不可托,鸟去岂为听。
风来不可托:本于陆机同题诗:“愿托归风响,寄言遗所钦。”反其意而用之。岂为听:岂止是为了听(声音或好音)。
参考资料:
1、 李运富编注.谢灵运集:岳麓书社,1999年08月:142-1432、 刘心明译注.谢灵运鲍诗选译:巴蜀书社,1991年10月:128-130这首诗首二句以春草起兴,第三至第六句极写春光之旖旎动人,第七至第十句,用名理语为写景部分作结,最后十句转入抒情写意,让全诗在感情最激越的高潮处完成了题意。这首诗,在语言上颇为精工密丽,巧用比兴,始终运用大量拟人化的动词,着力写出景物的神情意态,形成了篇中有句、句中有眼的特色。
诗以丽景衬托哀情。首二句以春草起兴,语出《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春天是万物萌发的季节,也最宜于怀人相思,青青的草色因此便逐渐成为离思的象征。楚辞之后,汉诗《饮马长城窟行》亦云“青青河畔草,緜緜思远道”,唐以降“春草”更成为诗人们习闻熟见的典型意象,如自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李后主的“离情恰似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等等。而在这一诗歌语言典型化的过程中,大谢无疑也是重要的一环。
第三至第六句极写春光之旖旎动人。“差池”指燕子的张舒尾翼、轻捷穿行,“夭袅”写桃花的舒枝展叶、婀娜多姿,这两句是从形态上着眼的;“灼灼”指花色的绚烂鲜丽,“飞飞”写燕语呢喃,这两句又是从声色上着眼的。这四句虽然写的只是寻常之景,但由于讲究选词造句,却增色不少。它们均以连绵字居首,其中“差池”、“夭袅”属双声、“灼灼”、“飞飞”属叠字,两两相对,从而造成一种暄妍热闹的声情;而“差池”和“灼灼”又均用《诗经》成语,这两个成语本来都是写亲人之情的,用其成语也就加强了反衬下文的意味。这四句中二、三两句紧承,一、四两句遥应,这种“丫叉句法”(钱钟书《管锥编》语)在烘染景物的同时,又有矫避平板之效。“檐上”、“涧下”两句又把笔触移到山中,景色也从浓丽一变而为清幽。“幽树虽改观,终始在初生”两句,用名理语为写景部分作结。“终始”出于《庄子·达生》:“游乎万物之所终始。”“初生”则本于《庄子·天地》郭象注:“初者,未生而得生。”意谓春天里林木的形貌变化虽然较为著眼,其实造化万物也莫不都在潜移默化之中焕发出新的生命。物理人情,消息相通,由此从目击之景过渡到心之所感。
以下十句转入抒情写意。这一部分仍以比兴发端。“松茑”、“樛葛”两句,取《诗经·小雅·颊弁》和《周南·樛木》的用语,以缠绕于松树、樛木上的茑藤和葛蔓,比喻家人亲密依存的关系。这两个取譬既上应了“幽树”,又反挑起下句的“眇然”。眇然,微细孤弱貌,这里指游子的茕茕独立。春光愈是骀荡暄妍,相形之下游子就愈发显得飘摇可怜,人与物乃在得不得时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禽鸟花木因得时而生意欣然,游子因不得时而意绪阑珊,故面对春色不以为喜,反以为悲。“鼻感”、“眼伤”两句,意同陆机诗中的“目感随气草,耳悲咏时禽”,“感”与“悲”、“伤”同义互文。而下两句的“侘傺”和“澶漫”则属反义对举。两句谓失意的痛苦刻骨铭心,而纵逸快乐则早就与自己无缘了。“侘傺”和“澶漫”二词是以双声和叠韵相对,四字均为去声,从而传达出愤懑的心声。诗的最后亦以比兴结。
末两句乃从前人化出,“风来”句本于陆机同题诗:“愿托归风响,寄言遗所钦。”这里是反其意而用之。“鸟去”句则略近于汉代的《别诗》:“欲寄一言去,托之笺彩缯。因风附轻翼,以遗心蕴蒸。鸟辞路悠长,羽翼不能胜。”古诗中素有临风送怀、托鸟寄音的说法,现在连此都不可得,可见其郁结的情怀非常深。全诗在感情最激越的高潮处完成了题意。
大谢的这首诗,在语言上颇为精工密丽。诗中用连绵词有七处,从典籍中取成语者约十处,远较陆机的原作为多。文字的琢炼也每多胜处,如“桃悦色”、“燕弄声”中的“悦”字、“弄”字,“松茑欢蔓延”、“樛葛欣虆萦”中的“欢”字、“欣”字,都以拟人化的动词,着力写出景物的神情意态,形成了篇中有句、句中有眼的特色。从这里不难看出晋宋之际诗歌语言在形式技巧方面所取得的长足进步。
参考资料:
1、 吴小如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624-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