旄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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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旄丘之葛兮,兮诞之节兮。叔兮伯兮,兮多日也?
旄丘上的葛藤啊,为兮蔓延那么长!卫国诸臣叔伯啊,为兮许久不相帮?

兮其处也?必有与也!兮其久也?必有以也!
为兮安处在家中?必定等人一起行。为兮等待这么久?其中必定又原因。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
身穿狐裘毛茸茸,乘车出行不向东。卫国诸臣叔伯啊,你们不与我心同。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我们卑微又渺小,流离失所无依靠。卫国诸臣叔伯啊,充耳装作不知道。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73-7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3-74

(máo)丘之葛兮,何诞(yán)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邶(bèi):中国周代诸侯国名,地在今河南省汤阴县东南。旄丘:卫国地名,在澶州临河东(今河南濮阳西南)。一说指前高后低的土山。诞:通“延”,延长。节:指葛藤的枝节。叔伯:本为兄弟间的排行。此处称高层统治者君臣。多日:指拖延时日。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何其:为什么那样。处:安居,留居,指安居不动。与:盟国;一说同“以”,原因。以:同“与”。一说作“原因”“缘故”解。

狐裘(qiú)蒙戎(róng),匪(fěi)车不东。叔兮伯兮,靡(mí)所与同。
蒙戎:毛篷松貌。此处点出季节,已到冬季。匪:非。东:此处作动词,指向东。靡:没有。所与:与自己在一起同处的人。同:同心。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yòu)如充耳。
琐:细小。尾:通“微”,低微,卑下。流离:转徙离散,飘散流亡。一说鸟名,即枭或黄鹂。褎:聋;一说多笑貌。充耳:塞耳。古代挂在冠冕两旁的玉饰,用丝带下垂到耳门旁。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73-7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3-74
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此诗脉络清晰,递进有序,《诗经传说汇纂》引朱公迁所谓“一章怪之,二章疑之,三章微讽之,四章直责之”,将其篇章结构说得清清楚楚。

  诗一开头,借物起兴,既交代了地点和季节,也写了等待救援时间之长。黎臣迫切渴望救援,常常登上旄丘,翘首等待援兵,但时序变迁,援兵迟迟不至,不免暗自奇怪。不过由于要借卫国救援收复祖国,心存奢望故而尚未产生怨恨之意。

  第二章紧承上章“何多日兮”而来,用宽笔稍加顿挫,“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通过自问自答的方式,黎臣设身处地地去考虑卫国出兵缓慢的原因:或者是等待盟军一同前往,或者是有其他缘故,暂时不能发兵;用赋法代为解说,曲尽人情。

  第三章“狐裘蒙戎”一句紧扣上两章,说明自己客居已久而“匪车不东”。黎臣已经有所觉悟,“我有亡国之状,而彼无悯恤之意,我有恢复之念,而彼无拯救之心”(《诗经传说汇纂》引邹泉语),知道卫国无意救援,并非是在等盟军,或者有其他缘故。因幻想破灭,救援无望,故稍加讽谕。

  第四章用赋法着意对比,黎臣丧亡流离,衣衫破弊,寄居他国,凄凉萧索,而卫国群臣非但毫无同情心,而且袖手旁观,趾高气扬。诗人有些出离愤怒了,他批评卫国群臣装聋作哑,见死不救。诗人通过双方服饰、神情、心态的比较,黎臣彻底痛悟,不禁深感心寒,于是便直斥卫国君臣。

  此诗作者虽然寄人篱下,但诗意从委婉地询问的口气到直指卫国统治者不同心同德的嘴脸,写得很有骨气。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73-7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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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译文
旄丘上的葛藤啊,为何蔓延那么长!卫国诸臣叔伯啊,为何许久不相帮?
为何安处在家中?必定等人一起行。为何等待这么久?其中必定又原因。
身穿狐裘毛茸茸,乘车出行不向东。卫国诸臣叔伯啊,你们不与我心同。
我们卑微又渺小,流离失所无依靠。卫国诸臣叔伯啊,充耳装作不知道。

注释
邶(bèi):中国周代诸侯国名,地在今河南省汤阴县东南。
旄(máo)丘:卫国地名,在澶州临河东(今河南濮阳西南)。一说指前高后低的土山。
诞(yán):通“延”,延长。节:指葛藤的枝节。
叔伯:本为兄弟间的排行。此处称高层统治者君臣。
多日:指拖延时日。
处:安居,留居,指安居不动。
与:盟国;一说同“以”,原因。
何其:为什么那样。
以:同“与”。一说作“原因”“缘故”解。
蒙戎:毛篷松貌。此处点出季节,已到冬季。
匪:非。东:此处作动词,指向东。
靡:没有。所与:与自己在一起同处的人。同:同心。
琐:细小。尾:通“微”,低微,卑下。
流离:转徙离散,飘散流亡。一说鸟名,即枭或黄鹂。
褎(yòu):聋;一说多笑貌。充耳:塞耳。古代挂在冠冕两旁的玉饰,用丝带下垂到耳门旁。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73-7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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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

  此诗脉络清晰,递进有序,《诗经传说汇纂》引朱公迁所谓“一章怪之,二章疑之,三章微讽之,四章直责之”,将其篇章结构说得清清楚楚

  诗一开头,借物起兴,既交代了地点和季节,也写了等待救援时间之长。黎臣迫切渴望救援,常常登上旄丘,翘首等待援兵,但时序变迁,援兵迟迟不至,不免暗自奇怪。不过由于要借卫国救援收复祖国,心存奢望故而尚未产生怨恨之意。

  第二章紧承上章“何多日兮”而来,用宽笔稍加顿挫,“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通过自问自答的方式,黎臣设身处地地去考虑卫国出兵缓慢的原因:或者是等待盟军一同前往,或者是有其他缘故,暂时不能发兵;用赋法代为解说,曲尽人情

  第三章“狐裘蒙戎”一句紧扣上两章,说明自己客居已久而“匪车不东”。黎臣已经有所觉悟,“我有亡国之状,而彼无悯恤之意,我有恢复之念,而彼无拯救之心”(《诗经传说汇纂》引邹泉语),知道卫国无意救援,并非是在等盟军,或者有其他缘故。因幻想破灭,救援无望,故稍加讽谕。

  第四章用赋法着意对比,黎臣丧亡流离,衣衫破弊,寄居他国,凄凉萧索,而卫国群臣非但毫无同情心,而且袖手旁观趾高气扬。诗人有些出离愤怒了,他批评卫国群臣装聋作哑见死不救。诗人通过双方服饰、神情、心态的比较,黎臣彻底痛悟,不禁深感心寒,于是便直斥卫国君臣。

  此诗作者虽然寄人篱下,但诗意从委婉地询问的口气到直指卫国统治者不同心同德的嘴脸,写得很有骨气。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73-7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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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关于《邶风·旄丘》一诗的背景,历来有多种说法。《毛诗序》及郑笺等以为是黎臣责卫之作;方玉润《诗经原始》认为此篇与《邶风·式微》均是黎臣劝君归国之作;现代学者一般认为是一些流亡到卫国的人,请求卫国的统治者来救助,但愿望没能实现,因此写此诗表达他们失望的心情。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73-7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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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旷撞晋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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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平公与群臣饮,饮酣,乃喟然叹曰:“莫乐为人君!惟其言而莫之违。”师旷侍坐于前,援琴撞之。公被衽而避,琴坏于壁。公曰:“太师谁撞?”师旷曰:“今者有小人言于侧者,故撞之。”公曰:“寡人也。”师旷曰:“哑!是非君人者之言也。”左右请除之。公曰:“释之,以为寡人戒。”
晋平公与群臣饮,饮酣,乃喟然叹曰:“莫乐为人君!惟其言而莫之违。”师旷侍坐于前,援琴撞之。公被衽而避,琴坏于壁。公曰:“太师谁撞?”师旷曰:“今者有小人言于侧者,故撞之。”公曰:“寡人也。”师旷曰:“哑!是非君人者之言也。”左右请除之。公曰:“释之,以为寡人戒。”
晋平公和臣子们在一起喝酒。酒喝的正高兴时,他就得意地说:“没有比做人君再快乐的了!没有人敢违背他的话!”师旷陪坐在前面,听了这话,便拿起琴朝他撞去。晋平公连忙收起衣襟躲让,琴在就撞在墙上损坏了。晋平公说:“师旷,您撞谁呀?”师旷答道:“刚才有个小人在我旁边胡说八道,所以撞他。”晋平公说:“说话的是我呀。”师旷说:“哎!这不是为人君主的人应说的话啊!”左右臣子认为师旷犯上,都要求惩办他。晋平公说:“放了他吧,我要把这件事当作一个警告。”
晋平公与群臣饮,饮酣(hān),乃喟然叹曰:“莫乐为乃君!惟其言而莫之违。”师旷侍坐于前,援琴撞之。公被衽而避,琴坏于壁。公曰:“太师谁撞?”师旷曰:“今者有小乃言于侧者,故撞之。”公曰:“寡乃也。”师旷曰:“哑!是非君乃者之言也。”左右请除之。公曰:“释之,以为寡乃戒。”
莫乐为乃君:没有比做乃君再快乐的了。莫之违:没有乃敢违背他。师旷:名旷,字子野,是春秋后期晋国宫廷中的盲乐师。师旷侍坐于前:师旷陪坐在前面。援:执持,拿。。衽:衣襟、长袍。太师:师旷。谁撞,即撞谁。言于侧:于侧言。哑:表示不以为然的惊叹声。除:清除,去掉。除之:除掉他。故:所以。被:通“披”,披着。师旷:盲乃乐师。是非君乃者:这不是国君。谁撞:撞谁。释:放。酣:(喝得)正高兴的时候。喟然::叹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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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徒子好色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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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 
  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玉曰:"体貌闲丽,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辞,所学于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王曰:"子不好色,亦有说乎?有说则止,无说则退。"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登徒子则不然: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谁为好色者矣。"
  是时,秦章华大夫在侧,因进而称曰:"今夫宋玉盛称邻之女,以为美色,愚乱之邪;臣自以为守德,谓不如彼矣。且夫南楚穷巷之妾,焉足为大王言乎?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王曰:"试为寡人说之。"大夫曰:"唯唯。臣少曾远游,周览九土,足历五都。出咸阳、熙邯郸,从容郑、卫、溱 、洧之间 。是时向春之末 ,迎夏之阳,鸧鹒喈喈,群女出桑。此郊之姝,华色含光,体美容冶,不待饰装。臣观其丽者,因称诗曰:u0027遵大路兮揽子祛u0027。赠以芳华辞甚妙。于是处子怳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意密体疏,俯仰异观;含喜微笑,窃视流眄。复称诗曰:u0027寐春风兮发鲜荣,洁斋俟兮惠音声,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u0027因迁延而辞避。盖徒以微辞相感动。精神相依凭;目欲其颜,心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故足称也。"
  于是楚王称善,宋玉遂不退。

  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
  楚国大夫登徒子在楚王面前说宋玉的坏话,他说:“宋玉其人长得娴静英俊,说话很有口才而言辞微妙,又很贪爱女色,希望大王不要让他出入后宫之门。”

  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玉曰:“体貌闲丽,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辞,所学于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王曰:“子不好色,亦有说乎?有说则止,无说则退。”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登徒子则不然: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谁为好色者矣。”
  楚王拿登徒子的话去质问宋玉,宋玉说:“容貌俊美,这是上天所生;善于言词辨说,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至于贪爱女色,下臣则绝无此事。”楚王说:“你不贪爱女色确有道理可讲吗?有道理讲就留下来,没有理由可说便离去。”宋玉于是辩解道:“天下的美女,没有谁比得上楚国女子,楚国女子之美丽者,又没有谁能超过我那家乡的美女,而我家乡最美丽的姑娘还得数我邻居东家那位小姐。东家那位小姐,论身材,若增加一分则太高,减掉一分则太短;论其肤色,若涂上脂粉则嫌太白,施加朱红又嫌太赤,真是生得恰到好处。她那眉毛有如翠鸟之羽毛,肌肤像白雪一般莹洁,腰身纤细如裹上素帛,牙齿整齐有如一连串小贝,甜美地一笑,足可以使阳城和下蔡一带的人们为之迷惑和倾倒。这样一位姿色绝伦的美女,趴在墙上窥视我三年,而我至今仍未答应和她交往。登徒子却不是这样,他的妻子蓬头垢面,耳朵挛缩,嘴唇外翻而牙齿参差不齐,弯腰驼背,走路一瘸一拐,又患有疥疾和痔疮。这样一位丑陋的妇女,登徒子却非常喜爱她,并且生有五个孩子。请大王明察,究竟谁是好色之徒呢?”

  是时,秦章华大夫在侧,因进而称曰:“今夫宋玉盛称邻之女,以为美色,愚乱之邪;臣自以为守德,谓不如彼矣。且夫南楚穷巷之妾,焉足为大王言乎?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王曰:“试为寡人说之。”大夫曰:“唯唯。臣少曾远游,周览九土,足历五都。出咸阳、熙邯郸,从容郑、卫、溱 、洧之间 。是时向春之末 ,迎夏之阳,鸧鹒喈喈,群女出桑。此郊之姝,华色含光,体美容冶,不待饰装。臣观其丽者,因称诗曰:遵大路兮揽子祛。赠以芳华辞甚妙。于是处子怳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意密体疏,俯仰异观;含喜微笑,窃视流眄。复称诗曰:寐春风兮发鲜荣,洁斋俟兮惠音声,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因迁延而辞避。盖徒以微辞相感动。精神相依凭;目欲其颜,心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故足称也。”
  在那个时候,秦国的章华大夫在楚国,趁机对楚王进言说:“如今宋玉大肆宣扬他邻居的小姐,把她作为美人,而美色能使人乱性,产生邪念;臣自认为我自己老实遵守道德,我觉得还不如宋玉并且楚国偏远之地的女子,东临之子,怎么能对大王说呢?如果说我眼光鄙陋,大家的确有目共睹,我便不敢说了。”楚王说:“你尝试着再对我说点。”大夫说:“是。臣年少的时候曾经出门远游,足迹踏遍九州,足迹踏遍繁盛的城市。离开咸阳,在邯郸游玩,在郑卫两国的溱水和洧水边逗留。当时是接近春末,将有夏天温暖的阳光,鸧鹒鸟喈喈鸣叫,众美女在桑间采桑叶。郑、卫郊野的美女美妙艳丽,光彩照人。体态曼妙,面容姣好。臣看她们里面美丽的人,称引《诗经》里的话:‘沿着大路与心上人携手同行。’把她送给这芳华美女最妙了。那美人好像要来又没有来,撩得人心烦意乱,恍忽不安。尽管情意密切,但形迹却又很疏远。那美人的一举一动都与众不同;偷偷地看看她,心中不由欣喜微笑,她正含情脉脉,暗送秋波。于是我又称引《诗经》里的话:‘万物在春风的吹拂下苏醒过来,一派新鲜茂密。那美人心地纯洁,庄重种持;正等待我惠赠佳音。似这样不能与她结合,还不如死去。’她引身后退,婉言辞谢。大概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打动她的诗句,只有凭借精神上支持相依靠着;真的很想亲眼看看她的容颜,心里想着道德规范,男女之大防。口诵《诗经》古语,遵守礼仪,始终没有超越规矩的差错,所以也终于没有什么越轨的举动。”

  于是楚王称善,宋玉遂不退。
  于是楚王同意说好,宋玉就不离去了。

参考资料:

1、 巨才 编.辞赋一百篇.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1994:3-42、 刘琦 编著.历代小品文名篇赏析.长春:吉林文艺出版社,2011:55-57

  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
  登徒子:复姓登徒,未知是否真有其人,可能仅为文学上的虚构角色。楚王:这里是指楚襄王。短:这里指攻其所短。闲丽:文雅英俊。微辞:不满的话。

  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玉曰:“体貌闲丽,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辞,所学于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王曰:“子不好色,亦有说乎?有说则止,无说则退。”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登徒子则不然: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谁为好色者矣。”
  止:与下文"退"相对,指留下。东家之子:东边邻家的女儿。著(zhuó):搽。施朱:涂烟脂。束素:一束白色生绢。这是形容腰细。惑阳城,迷下蔡:使阳城、下蔡两地的男子着迷。阳城、下蔡是楚国贵族封地。窥:偷看。未许:不同意,没有答应。挛(luán):卷曲。齞(yàn)唇历齿:稀疏又不整齐的牙齿露在外面。齞:牙齿外露的样子。历齿:形容牙齿稀疏不整齐。旁行踽(jǔ)偻(lóu):弯腰驼背,走路摇摇晃晃。踽偻:驼背。又疥且痔:长满了疥疮和痔疮。使有五子:使她生有五个儿女。孰察:孰,通“熟”。仔细端详。

  是时,秦章华大夫在侧,因进而称曰:“今夫宋玉盛称邻之女,以为美色,愚乱之邪;臣自以为守德,谓不如彼矣。且夫南楚穷巷之妾,焉足为大王言乎?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王曰:“试为寡人说之。”大夫曰:“唯唯。臣少曾远游,周览九土,足历五都。出咸阳、熙邯郸,从容郑、卫、溱 、洧之间 。是时向春之末 ,迎夏之阳,鸧鹒喈喈,群女出桑。此郊之姝,华色含光,体美容冶,不待饰装。臣观其丽者,因称诗曰:遵大路兮揽子祛。赠以芳华辞甚妙。于是处子怳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意密体疏,俯仰异观;含喜微笑,窃视流眄。复称诗曰:寐春风兮发鲜荣,洁斋俟兮惠音声,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因迁延而辞避。盖徒以微辞相感动。精神相依凭;目欲其颜,心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故足称也。”
  秦章华大夫在侧:当时秦国的章华大夫正在楚国。章华:楚地名。这里是以地望代称。愚乱之邪:美色能使人乱性,产生邪念。彼:他,指宋玉。南楚穷巷之妾:指楚国偏远之地的女子,也即“东邻之子”。周览九土:足迹踏遍九州。九土:九州。五都:五方都会,泛指繁盛的都市。咸阳:当时秦国都城,故址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熙邯郸:在邯郸游玩。熙:游玩。邯郸:当时赵国都城,故址在今河北省邯郸市。从容郑、卫溱(zhēn)洧(wěi)之间:在郑卫两国的溱水和洧水边逗留。从容:逗留,停留。郑、卫:春秋时的两个国名,故址在今河南省新郑市到滑县、濮阳一带。溱洧:郑国境内的两条河。《诗经·郑风·溱洧》写每年上巳节,郑国力女在岸边聚会游乐的情况。向:接近,临近。迎夏之阳:将有夏天温暖的阳光。迎:迎接,将要出现。鸧(cāng)鹒(gēng)喈(jiē)喈:鸧鹒鸟喈喈鸣叫。群女出桑:众美女在桑间采桑叶。此郊之姝(shū):意指郑、卫郊野的美女。华色含光:美妙艳丽,光彩照人。称诗:称引《诗经》里的话。遵大路兮揽子祛(qū):沿着大路与心上人携手同行。祛:衣袖。《诗经·郑风·遵大路》:“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怳(huǎng):同“恍”。有望:有所期望。忽:与怳为互文,恍忽:心神不定的样子。这两句是说,那美人好像要来又没有来,撩得人心烦意乱,恍忽不安。意密体疏:尽管情意密切,但形迹却又很疏远。俯仰异观:那美人的一举一动都与众不同。窃视流眄(miǎn):偷偷地看看她,她正含情脉脉,暗送秋波。寐春风兮发鲜荣:万物在春风的吹拂下苏醒过来,一派新鲜茂密。寐:苏醒。洁斋侯兮惠音声:那美人心地纯洁,庄重种持;正等待我惠赠佳音。斋:举止庄重。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似这样不能与她结合,还不如死去。因迁延而辞避:她引身后退,婉言辞谢。微辞:指终于没能打动她的诗句。目欲其颜:很想亲眼看看她的容颜。心顾其义:心里想着道德规范,男女之大防。扬《诗》守礼,终不过差:口诵《诗经》古语,遵守礼仪,也终于没有什么越轨的举动。过差:过失,差错。足称:值得称道。

  于是楚王称善,宋玉遂不退。

参考资料:

1、 巨才 编.辞赋一百篇.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1994:3-42、 刘琦 编著.历代小品文名篇赏析.长春:吉林文艺出版社,2011:55-57

  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 
  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玉曰:"体貌闲丽,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辞,所学于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王曰:"子不好色,亦有说乎?有说则止,无说则退。"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登徒子则不然: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谁为好色者矣。"
  是时,秦章华大夫在侧,因进而称曰:"今夫宋玉盛称邻之女,以为美色,愚乱之邪;臣自以为守德,谓不如彼矣。且夫南楚穷巷之妾,焉足为大王言乎?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王曰:"试为寡人说之。"大夫曰:"唯唯。臣少曾远游,周览九土,足历五都。出咸阳、熙邯郸,从容郑、卫、溱 、洧之间 。是时向春之末 ,迎夏之阳,鸧鹒喈喈,群女出桑。此郊之姝,华色含光,体美容冶,不待饰装。臣观其丽者,因称诗曰:遵大路兮揽子祛。赠以芳华辞甚妙。于是处子怳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意密体疏,俯仰异观;含喜微笑,窃视流眄。复称诗曰:寐春风兮发鲜荣,洁斋俟兮惠音声,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因迁延而辞避。盖徒以微辞相感动。精神相依凭;目欲其颜,心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故足称也。"
  于是楚王称善,宋玉遂不退。

  “登徒子”一向被作为好色之徒的代名词。便是从赋后始。其实此赋中登徒子,说他是一个谗巧小人还可,说其好色,则有些令人啼笑皆非。赋中写登徒子在楚王面前诋毁宋玉好色,宋玉则以东家邻女至美而其不动心为例说明他并不好色。又以登徒子妻其丑无比,登徒子却和她生了五个孩子,反驳说登徒子才好色。作者描写的登徒子妻岂止是丑,简直令人恶心,而登徒子“悦之”,若好色如登徒子,可称为“色盲”。其实,作者是根据《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推而广之,目的是指斥嫉贤妒能的谗巧小人而已。同时,更是借章华大夫的“‘发乎情,止乎礼’来假以为辞,讽于淫也”(李善《文选》本赋注),曲折地表达讽谏楚王之意。

  此赋写了三种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登徒子是女人即爱;宋玉本人是矫情自高;秦章华大夫则好色而守德。作者以第二种自居,是为了反击登徒子之流,实则作者赞同的是第三种,即发乎情止乎礼,这种态度近于人性而又合乎礼制是我国古代文人大夫对待两性关系代表性的态度。和道学家或滥淫者比较,这确也是一种可取的态度。因此,古代文学作品中,时有反映。

  此赋极尽刻画之形容,如:“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这种方法,继承了前人,如《诗经·卫风·硕人》:“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只是此赋的描写更细腻更极尽刻画形容之能事。

  这篇《登徒子好色赋》问世以后,登徒子便成了好色之徒的代称。然而只要细读此文,就不难发现,登徒子既不追逐美女,又从不见异思迁,始终不嫌弃他那位容貌丑陋的妻子,这实在非常难得。登徒子在夫妻生活方面感情如此专一,绝非好色之徒所能办得到的,因而有实事求是地加以澄清的必要。

  宋玉此赋之所以影响巨大,主要是因为作者巧妙地运用烘托的手法描绘了一幅美女的肖像。文中有这么几句:“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段话不但一直被后世引用,而且还有人仿效其方法写作。如乐府民歌《陌上桑》在描写采桑女罗敷的美貌时,也采用了同样的手法。诗中写道:“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罗敷究竟有多么美丽,诗中并没有直接描写,只写出挑担子的人撂下担子,青年人脱下帽子,农夫忘记了犁地和锄草,甚至招来家人的怨怒,就因为观赏罗敷去了。这种描写美女的手法,一直沿用至今。号称“西部歌王”的王洛滨,在创作《在那遥远的地方》一歌时,也采用了此种手法。他在歌词中是这样描写那位美貌牧羊姑娘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身旁,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人们为什么要回头留恋地张望呢?就因为那位牧羊姑娘长得实在太漂亮了,乃至使作者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我愿变一只小羊,躺在她的身旁,每天让她用皮鞭轻轻地打在我的身上。”黄梅戏的《夫妻观灯》,也是同样。正月十五元宵夜,一对年轻夫妻去观花灯,看着看着,小伙子对周围观众不去看灯,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漂亮的妻子看很是不满。用此种烘托的手法去描写美女,可说已经成了一种传统的表现手法,追本溯源,盖出于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 章培恒.古文鉴赏辞典(上).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7:192-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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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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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可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
仰望苍天意深沉,苍天对我却无情。天下久久不太平,降下大祸世不宁。国内无处有安定,戕害士人与庶民。病虫为害庄稼毁,长年累月无止境。罪恶法网不收敛,苦难深渊难减轻。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
人家有块好田地,你却侵夺据为己。人家拥有强劳力,你却夺取占便宜。这人原本无罪过,你却反目来拘捕。那人该是罪恶徒,你却赦免又宽恕。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有才男子称霸王,有才女子便国亡。可叹此妇太逞狂,如枭如鸱恶名当。花言巧语善说谎,灾难邪恶祸根藏。祸乱不是从天降,出自妇人那一方。不是他人来教诲,只因帖近女红妆。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罗织罪名穷陷害,前言后语相违背。难道她还不狠毒?穷凶极恶又有谁!好比奸商发横财,君子洞察目了然。妇人不该理朝政,蚕织女工全抛开。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苍天为何责罚苦?神灵为何不庇护?元凶顽敌全不顾,只是对我相忌妒。人们遭灾不怜悯,纲纪败坏装糊涂。良臣贤士尽逃亡,国家危急无救助。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苍天无情降法网,严酷繁多难躲藏。良臣贤士皆流放,忧国忧时苦果尝。苍天无情降法网,频繁危急势难挡。良臣贤士全杀光,忧国忧时心悲伤。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可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涌泉沸腾水花喷,汩汩流泉渊源深。忧国忧时心悲伤,难道今日愁始增?生前不降灾难重,死后祸乱又不跟。厚土皇天高莫测,控制生灵定乾坤。切勿辱没你祖宗,拯救邦家为子孙。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34-6382、 金启华 等.诗经鉴赏辞典.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0:794-799

瞻卬(yǎng)(hào)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zhài)。蟊(máo)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gǔ)不收,靡有夷瘳(chōu)
卬:通“仰”。昊天:广大的天。惠:爱。填:通“尘”,长久。厉:祸患。士民:士人与平民。瘵:病。蟊:伤害禾稼的虫子。贼、疾:害。夷:平。届:至、极。罟:网。罪罟:刑罪之法网。瘳:病愈。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fù)说之。
覆:反。说:通“脱”。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yì)厥哲妇,为枭(xiāo)为鸱(chī)。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哲:智。懿:通“噫”,叹词。枭:传说长大后食母的恶鸟。鸱:恶声之鸟,即猫头鹰。阶:阶梯。匪:不可。教诲:教导。寺:昵近。寺人:内侍。

(jū)人忮(zhì)(tè),谮(zèn)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tè)?如贾(gǔ)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鞫:穷尽。忮:害。忒:变。谮:进谗言。竟:终。背:违背,自相矛盾。极:狠。伊:语助词。慝:恶、错。贾:商人。三倍:指得到三倍的利润。君子:指在朝执政者。识:通“职”。公事:即功事,指妇女所从事的纺织蚕桑之事。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tiǎn)(cuì)
刺:指责、责备。富:福祐。介:大。狄:通“逖”,远。忌:怨恨。吊:慰问、抚恤。类:善。云:语助词。殄、瘁:两字皆训“病”。

天之降罔(wǎng),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罔:通“网”。优:厚。几:近。

(bì)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miǎo)藐昊天,无不可巩。无忝(tiǎn)皇祖,式救尔后。
觱(bì)沸:泉水上涌的样子。藐(miǎo)藐:高远貌。巩:固,指约束、控制。忝(tiǎn):辱。式:用。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34-6382、 金启华 等.诗经鉴赏辞典.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0:794-799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可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全诗七章。第一章写天灾人祸,时局艰危,国不安宁,生灵涂炭。这里的“天”,即指自然界的天,也指人类社会的“天”——高高在上的人类最高统治者。所以这里的“灾祸”就包括天灾、人祸两方面的因素。而人祸更甚于天灾。二章通过两“反”两“覆”的控诉,揭露了倒行逆施的虐政。三章认为,祸乱的根源是女人得宠,而其害人的主要手段是谗言和搬弄是非。四章提出杜绝“女祸”的有效方法,是让“女人”从事女工蚕织、不干朝政。五章直诉幽王罪状:不忌戎狄,反怨贤臣,致使人亡国殄。六章面对天灾人祸,抒发了言辞恳切的忧时忧国之心。七章自伤生逢乱世,并提出匡时补救的方案以劝戒君王。

  《瞻卬》所提出的问题,既可以从史书中得到印证,又可以补充史书记载的疏露与不足。周幽王宠幸褒姒、荒政灭国的主要史实是:自从幽王得到褒姒,宠爱不已,荒淫无度,不理朝政。一是为买千金一笑动用烽火台,诸侯以为敌寇侵扰前来救驾受骗气愤而回,多次戏弄后失信于诸侯,从此不再来勤王。二是重用佞人虢石父,此人“为人佞巧,善谀,好利”,“国人皆怨”(《史记·周本纪》语)。三是欲废申后及太子宜臼,而以褒姒为后、以褒姒子伯服为太子,因而激怒申后勾结西夷、犬戎攻周,杀幽王而灭西周。《瞻卬》所反映的内容较信史更为广泛、具体而深刻,诗中列数周幽王的恶行有:罗织罪名,戕害士人;苛政暴敛,民不聊生;侵占土地,掠夺奴隶;放纵罪人,迫害无辜;政风腐败,纪纲紊乱;妒贤嫉能,奸人得势;罪罟绵密,忠臣逃亡。全面而形象地将一幅西周社会崩溃前夕的历史画面展现在了读者面前。

  《瞻卬》的作者是谁不得而知。他或是周朝有血性的宗室,或是朝中正直的显要权臣,或者是一个受迫害的谏诤者。无论他是何人,他对周幽王统治下的社会黑暗、政治腐败及倒行逆施是深恶痛绝的,所以对幽王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严正批判,对贤臣亡故、国运濒危的现实,深感惋惜和痛心疾首。诗人尤为痛切的,是“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其人之“亡”,或丧亡、或杀戮、或贬黜、或隐逸、或逃亡。贤人君子乃国之栋梁,蓍旧老成乃邦之元气,今元气已损栋梁将倾,人亡邦瘁,天神俱怒。诗人的感情难以抑制,有如火山熔岩喷薄而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在第五章劈头就是两句诘问:“天何以刺?何神不富?”真乃抢天呼神,捶胸顿足,悲怆不已。继之从心田涌出三句“人之云亡”,悲叹惋惜怅惘之意不可名状,又在一再申述“维其优矣”、“维其几矣”、“维其深矣”中长吁短叹忧心忡忡,在“心之忧矣”、“心之悲矣”中将痛切之情表露无遗,激荡的情思言之惨然。诗句就是在这样的回环往复、音节凄楚中,催人泪下,把孤臣孽子的一片赤诚之心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令人读之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一位悯时忧国、具有热血心肠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诗经》每章句数大体一致。仅有少数篇幅的章句长短不一。《瞻卬》即是其例。诗共七章,首章、三章、尾章章十句,余四章章八句。这参差不齐的章句更便于淋漓酣畅的叙事、抒情和议论。诗的结构,起章极其雄肆,有高屋建瓴之势,纵揽无遗,勃勃如吐不罄。篇中语特新峭,然又有率意处。卒章语尽而意犹未止。修辞造句,颇有特色,或以对比反衬,正反排比的句式,尽情抒发胸中的积愤,或低回沉思之情。或以形象的比喻,丰富的内涵,深刻的剖示而匠心独运。在用韵上,各章不尽相同,有一韵到底句句用的,如第四章,或同韵,或协韵。这种句句用韵,在《诗经》中是常见的韵例。汉魏南北朝的七言诗中的“柏梁体”继承了这个传统,唐人七言古风中也有少数是句句用韵的。此诗一章中有二韵交叉进行的,如第五章、第六章。随着诗人感情的变化,诗的节奏或缓或促,或扬或抑,用韵亦随之变换,或平声,或仄声,或相互相押,增加音响、格调的美感,使诗更加生色。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34-6382、 金启华 等.诗经鉴赏辞典.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0:794-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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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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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一群白鹭冲天起,西边泽畔任意翔。我有嘉宾来助祭,也穿高洁白衣裳。他在封国没人厌,在此也受人赞扬。谨慎勤勉日复夜,美名荣誉永辉煌。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758-759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66-668

振鹭(lù)于飞,于彼西雍(yōng)。我客戾(lì)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yì)。庶几夙(sù)夜,以永终誉。
振:鸟群飞之状。鹭:白鹭,水鸟,白色,故又谓之白鸟。雝:水泽。一说为辟雍。客:指夏、商之后。周王以客待之,而不敢以为臣,故称“客”。戾:到。止:语助词。斯容:此容,指白鹭高洁的仪容。恶:恶感,怨恨。无斁:不厌弃。斁,厌倦,厌弃。庶几:差不多,此表希望。夙夜:指早起晚睡,勤于政事。永:长。终誉:即盛誉,恒久的荣誉。终,与“众”通,盛也。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758-759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66-668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这是一首记述前朝之后来大周王室助祭之行的乐诗。全诗共八句,不分章,按诗意来分有四个层次。首二句“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是以飞翔在天空的白鹭起兴,引出下文“亦有斯容”的描写。商人尚白,且是鸟图腾民族,通体羽色纯白的鹭鸟当被商人视为高洁神圣之物,它飞翔时优美的动势,栖止时从容的神态,今人且不免赞赏备至,何况是刚从原始自然神崇拜时代发展过来不久的商周人,它正是外在的美好仪表与内在的高尚精神完美统一的象征。

  于是,三、四两句“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周人将朝周助祭的微子与被商人珍视的白鹭相比,对他大加赞美。据《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纣淫乱不止,“微子数谏不昕,乃与大师、少师谋,遂去”,因此孔子称赞他是殷“三仁”之一。在他被周王朝封到宋国后,对外尊周天子为天下共主,对内广施仁德,得到殷商遗民的拥戴,他的德行堪受称扬,自属当然。至于微子的风度仪容,虽说史无明文说他怎样潇洒俊美,但肯定是十分出色的,否则“亦有斯容”之句便有落空之嫌。

  下面五、六两句“在彼无恶,在此无斁”,是夸誉微子在宋国内外都有较融洽的人际关系。“在彼无恶”,是指微子在宋国之内受到殷民的拥护:“在此无斁”,是指微子朝周时受到热烈欢迎。这两句实际说明两个问题:微子作为被周所灭的殷商之后,在胜利者周天子面前,能够表现出不卑不馁的气度确实难能可贵;而作为胜利者的周王朝君臣,在微子面前,能够表现出不亢不骄的气度,对昔日的敌国之后以礼相待,善加照顾,也体现出一种恢宏博大的泱泱大国之风。

  七、八两句“庶几夙夜,以永终誉”,许多解家都理解为对微子一人而言。就文本的深层语义来说,这两句应是对双方而言的。即作为失败者的后裔要坚持这种不卑不馁的精神,使亡国之族得到新生;而作为胜利者的周室君臣,也要永远保持这种不亢不骄的气度,团结各邦各族,消释历史积怨,彼此和睦相处,共同发展,才能“以永终誉”。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66-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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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铄王师,遵养时晦。
时纯熙矣,是用大介。
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
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

於铄王师,遵养时晦。
英勇威武的王师,挥兵东征灭殷商。

时纯熙矣,是用大介。
周道光明形势好,故有死士佐周王。

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
有幸承受天之宠,勇武之士投武王。

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
武王用他去伐商,为国立功美名扬。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694页

(wū)(shuò)王师,遵(zūn)养时晦(huì)
於:叹词。此处表赞美。铄:通“烁”,光明辉煌。王师:王朝的军队。遵:率领。养:攻取。时:是。晦:晦冥,黑暗。

时纯熙(xī)矣,是用大介。
纯:大。熙:兴,光明。是用:是以,因此。介:助。

我龙受之,蹻(jué)蹻王之造。
龙:借为“宠”。荣,荣幸。蹻蹻:勇武之貌。造:诣,到。一说借为“曹”,众,指兵将。

(zài)用有嗣(sì),实维尔公允(tǒng)师。
载:乃。用:以。有嗣:有司,官之通称。实:是。尔:指周武王。公:通“功”,事业。一说指周公、召公。允:借为“统”,统领;一说信。师:武王之师。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694页
於铄王师,遵养时晦。
时纯熙矣,是用大介。
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
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

  《酌》是《大武》五成的歌诗,《毛诗序》云:“《酌》,告成《大武》也。”(关于《大武》的详细介绍,可参看《周颂·我将》一篇的鉴赏文字)《大武》五成的乐舞表现的是周公平定东南叛乱回镐京以后,成王命周公、召公分职而治天下的史实。当时天下虽然稳定,但仍不能令人放心,所以成王任命周公治左、召公治右,周公负责镇守东南、召公镇守西北,即所谓“戎狄是膺,荆舒是惩”(《诗经·鲁颂·閟宫》)。楚先祖熊绎此时受封于丹阳(今秭归附近),为子爵,盖亦有协助镇守江南的用意。就《酌》诗的内容而言,前五句是成王歌颂王师的战绩,并对统兵出征的统帅表示感激之情,也就是感激和歌颂周公。后三句是成王任命周公、召公分职而治天下。当然,这时仍是周公摄政,但任命之事则不能不以成王的名义,告庙仪式的主人公也不能不是成王。故该诗的主人公表面上是成王,而实际上还是周公。《酌》向来多被认为是周公的乐舞(如郑笺云:“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归政成王,乃后祭于庙而奏之。”),也可证实这一点。前人或以为此诗是颂武王伐殷的,但武王并无“周公左召公右”的任命,而且诗中的“晦”也是泛指,不一定特指殷纣王。故不从。诗名为“酌”,《毛序》以为是“斟酌”之意(即“斟酌文武之道”),云:“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恐不妥。“酌”亦可作汋、彴、勺等,就是以勺舀酒灌祭祖先神灵,说明该诗是灌祭祖先时所唱的歌。以歌诗而言则曰《酌》,以乐舞而言则曰《勺》,《仪礼》、《礼记》皆言舞《勺》,《勺》即《酌》。郑觐文《中国音乐史》云:“(《礼记》)《内则》曰:‘十三舞《勺》。’又:‘成童舞《勺》舞《象》。’……《勺》为武舞,其诗为《酌》之章。按诗歌之节以为舞,列为学校普通教科,故曰成童则舞《勺》舞《象》。”可见《酌》作为乐舞,在当时是与《象》舞一样颇具代表性的。它可以作为《大武》的一成与其他五成合起来表演,就像现代舞剧中的一场,也可以单独表演。具体的舞蹈动作,参见《周颂·我将》一篇对《大武》的全面介绍。

  此诗文句古奥,今人读来多不解其妙。若拈出孙鑛“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陈子展《诗经直解》引,原为《孙子》中语)的评语以为启发,恐怕读者对其前半部分弦乐柔板般的从容与后半部分铜管乐进行曲般的激昂就会有一定的感悟。欣赏《颂》诗,所当留意之处,就在这如斑驳的古鼎彝纹饰的字句后所涵蕴的文化张力。

参考资料:

1、 《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6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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