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雾才醒后,朝阳未吐间。
早晨的浓雾刚刚散去,东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
翠烟遥辨市,红树忽移湾。
青烟袅袅,遥望前方市镇依稀可辨;被朝霞染红的树木,仿佛忽然移到了河湾。
风软一江水,云轻九子山。
风吹过江面,泛起微微涟漪,像轻绸软缎在波动;九子山巅高出云表,像轻轻浮在银色的海面。
画家浓淡意,斟酌在荆关。
即便是荆关再世,要描画这山光水色,也得为笔墨浓淡费一番斟酌吧!
夙(sù)雾才醒后,朝阳未吐间。
大通驿:在安徽铜陵,大通河由此入长江,作者乘船途经此地。
翠烟遥辨市,红树忽移湾。
风软一江水,云轻九子山。
画家浓淡意,斟(zhēn)酌(zhuó)在荆关。
荆关:五代后梁画家荆浩、关仝,二人擅长山水画。
这首诗写晓雾、初日中的江南秀色,红绿辉映,山水明丽,虚实相生,浓淡得宜,俨然一幅写意山水。
首联点明过大通驿的时间:早雾刚刚散去,朝阳尚未升起。不说雾散而用醒字,不仅把无知无觉的晨雾,比拟为有情有意的佳人,且一语双关,早行的旅人,大概也是才醒吧?不说旭日未升而用吐字,使读者感受到朝阳于转瞬之间喷薄而出的气势。夙朝两个时间名词和才未两个副词,巧妙地扣紧诗题的早字。首联即对仗工稳,于平易的叙述中,已见出作者驾驭文字的功力。
颔联描写大通驿周围的景色:遥望青烟袅袅,市镇依稀可辨;朝霞映红树木,仿佛忽然移到了河湾。诗人的观察是精细的:炊烟一般呈淡蓝色,但在这里,青山绿水把它染成了翠绿色。诗人的想象是丰富的:树木本来融汇在绿色的山水之间,但在朝霞忽然照射之际,变成了红色,鲜明地突现出来,好像一下子移植到河湾来,树仿佛活了。此联重在写晓雾、朝霞的色彩之美,红绿辉映,鲜艳明丽,给人以新奇之感。
颈联作者拓展视野,进一步发挥想象:清风吹皱江水,泛起微微涟漪,像轻绸软缎在波动;九子山巅高出云表,像轻轻浮在银色的海面。软字借触觉表现视觉,轻字假重感描摹观感,均巧妙地运用通感的修辞手法,把水波云海写得可触可托。这两句,上写近景实景,下写远景虚景。九子山,现名九华山,与峨眉、五台、普陀合称为中国佛教四大名山。在青阳县西南,面积一百余平方公里,有九十九峰,以天台、莲华、天柱等九峰最为雄伟。主峰十王峰海拔1342米。据《太平御览》记载,此山奇秀,高出云表,峰峦异状,独特别致。李白有诗赞曰:天河挂绿水,绣出九芙蓉。刘禹锡也曾叹道:奇峰一见惊魂魄。但被誉为东南第一山的九华山,毕竟距大通驿有百里之遥,作者当时未必真的看到了轻浮云表的九峰之颠。云轻九子山,大概得益于作者丰富的地理知识,是从中生发的想象吧。
尾联则由眼前的自然美联想到艺术美:即便是擅长山水画的五代后梁画家荆(浩)关(仝)再世,要描画这山光水色,也得为笔墨浓淡费一番斟酌吧!尾联二句,暗含两层意思:一是大通驿附近景物,很像荆关笔下的山水画卷,这是由实景联想到虚景,用自然美类比艺术美。二是即使以荆关的大手笔,也难以写尽此间山水之妙,这是以虚景衬实景,用艺术美来烘托自然美。前一层意思较含蓄,后一层较显露。总之,是以虚衬实,虚实相生,读来仿佛景中有画,画中有景,意境深邃,耐人品味。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当年在曲折的回廊深处,我再一次与你相逢。你抹掉泪水,颤抖着依偎在我怀里。分别之后,你我承受着相同的凄凉痛楚。每逢月圆,便因不能团圆而倍感伤心。
半生已分孤眠过,山枕檀痕涴。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分别后只觉得半生孤苦,枕上早已是泪痕点点。回忆起你最让我心动的一刻,是你那堪称第一的绘有折枝图样的彩色的罗裙。
参考资料:
1、 赵明华著.纳兰词典评: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10.12:第164页2、 (清)纳兰性德著.纳兰词笺注全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10:163、 孟斜阳著.忆来何事最销魂 纳兰容若的词与情:新华出版社,2012.05:第32页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匀泪:拭泪。全句指在情人的怀中颤抖着搽拭眼泪。不胜清怨:指难以忍受的凄清幽怨。不胜:承受不了。清怨:凄清幽怨。
半生已分(fèn)孤眠过,山枕檀(tán)痕涴(wò)。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分:料想。山枕:枕头。两端凸起中间低凹的山形枕头。檀痕:浅红色的泪痕。是说沾上胭脂的泪痕。涴:浸渍、染上。枕头上浸渍了粉红色的泪痕。销魂:极度的愁苦或欢乐。折枝:中国花卉画技法,即不画全株,只画连枝折下的部分。花样:供仿制的式样。罗裙:丝罗织成的裙子,多泛指妇女衣裙。
参考资料:
1、 赵明华著.纳兰词典评: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2010.12:第164页2、 (清)纳兰性德著.纳兰词笺注全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10:163、 孟斜阳著.忆来何事最销魂 纳兰容若的词与情:新华出版社,2012.05:第32页由于作者的气质与秉性使然,所以即使内容为艳情,词作也往往会呈现出迥异的风格。早期花间词不仅内容空虚、意境贫乏,而且多追求辞藻的雕琢与色彩的艳丽,虽然词人多为男子,但他们写出来的文字却带着极浓重的脂粉气;纳兰的这一首《虞美人》虽然也写男女幽会,却在暖昧、风流之外多了几分清朗与凉薄。
发端二句“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很明显出自于李煜在《菩萨蛮》中的“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一句。小周后背着姐姐与后主在画堂南畔幽会,见面便相依相偎在一起,紧张、激动、兴奋之余难免娇躯微颤;纳兰词中的女子与情郎私会于“曲阑深处”,见面也拭泪啼哭。但是细细品味,后主所用的“颤”字更多展现的是小周后的娇态万种、俏皮可人,而纳兰这一“颤”字,写出的更多是女子的朋情之深、悲戚之深,同用一字而欲表之情相异,不可谓不妙。
曲阑深处终于见到恋人,二人相偎而颤,四目相对竟不得“执手相看泪眼”,但接下来纳兰笔锋一转,这一幕原来只是回忆中的景象,现实中两个人早已“凄凉”作别,只能在月夜中彼此思念,忍受难耐的凄清与幽怨。夜里孤枕难眠,只能暗自垂泪,忆往昔最令人销魂心荡的,莫属相伴之时,以折枝之法,依娇花之姿容,画罗裙之情事。
这首词以白描的手法再现夫妻重聚时的情景,字句间一片春光凄凉。从词意上看,这首词是词人回忆与妻子相恋的情景,通篇皆作追忆的口吻。
上片布景,展现相见之时及别离之后的情景。“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别后的凄凉,最难以忍受的是月明之夜的清冷相思。读来令人摇心动魄。虽并非初次,却仍然有点紧张。暗地里,偷偷匀拭着眼泪,心潮激荡。回想起别后,两处相思,一样凄切悲凉。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词意陡转,道破这原是记忆中的美妙而已,现在已是别后凄凉。凄清幽怨到让人不堪承受。
下片说情,剖示当下的心境。“半生已分孤眠过”,紧承词意,将失意一倾到底,用词精美婉约,凄怆词意并未因而消减,依然辛酸入骨。结句处的“折枝花样画罗裙”,借物映人,含蓄委婉。
布景与说情,尽管皆记忆中事,但其注重于捕捉当时的感觉和印象,却令得已经过去的景和情,鲜明生动地浮现目前。
与很多花间词相比,李煜的艳词大多做到了艳而不俗,能将男女偷情幽会之词写得生动而不放荡。纳兰的这一首《虞美人》又在李煜之上。
这首词首尾两句都是追忆,首句写相会之景,尾句借物映人,中间皆作情语,如此有情有景有物,又有尽而不尽之意,于凄凉清怨的氛围中叹流水落花易逝,孤清岁月无情,真是含婉动人,情真意切。
参考资料:
1、 张远编著.纳兰词全解: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5.08:第17-18页万里金波照眼明,布帆十幅破空行。
微茫帆没三山影,浩荡还流六代声。
水底鱼龙惊静夜,天边牛斗转深更。
长风瞬息过京口,楚尾吴头无限情。
万里金波照眼明,布帆十幅破空行。
月光照在宽阔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眼前一片光亮,船行江面犹如置身仙境,破空而行。
微茫帆没三山影,浩荡还流六代声。
江天隐约模糊吞没了镇江金山、焦山和北固山的身影,洪波卷起六朝的千年古音在回荡。
水底鱼龙惊静夜,天边牛斗转深更。
鱼龙等水族潜水的响声打破这寂静夜空,牛斗二星转移,沉沉夜色未央。
长风瞬息过京口,楚尾吴头无限情。
长风破浪,瞬间已渡过镇江,我却仍心系着那里,情意绵长。
参考资料:
1、 朱惠国著,元明清诗文,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08,第125页2、 宋丽静选注,宋元明清诗选,河北大学出版社,2006.10,第199页3、 吕晴飞 李观鼎主编,中国历代名诗今译,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04月第1版,第1444页万里金波照眼明,布帆十幅破空行。
夜月:即月夜。金波:指月光照映水面时的波光。
微茫欲没三山影,浩荡还流六代声。
微茫:隐约模糊。三山:江苏镇江的金山、焦山和北固山。六代:即六朝,建都于南京的东吴、东晋、宋、齐、梁、陈。
水底鱼龙惊静夜,天边牛斗转深更。
鱼龙:泛指水族。牛斗:牛宿和斗宿二星。
长风瞬息过京口,楚尾吴头无限情。
京口:即镇江。楚尾吴头:楚、吴均为春秋时古国名,镇江处于两国交界处,故称。
参考资料:
1、 朱惠国著,元明清诗文,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08,第125页2、 宋丽静选注,宋元明清诗选,河北大学出版社,2006.10,第199页3、 吕晴飞 李观鼎主编,中国历代名诗今译,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04月第1版,第1444页万里金波照眼明,布帆十幅破空行。
微茫帆没三山影,浩荡还流六代声。
水底鱼龙惊静夜,天边牛斗转深更。
长风瞬息过京口,楚尾吴头无限情。
此诗写在镇江渡江时所见所感,宛如一幅清幽淡远的月夜渡江图。首联直接进入诗题,写满天的月色、波涛翻滚的大江和扯满风帆的行船;颔联承前景而展开,写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及联想;颈联则展示了水底鱼龙和天上星斗的两幅图画;尾联写船过镇江后诗人心中的复杂情感。全诗几乎都是写景,只有后一句最后三个字才落实到言情上,但景中都渗透着情感。
首句“万里金波照眼明,布帆十幅破空行。”白帆十幅,点缀于天空与水面之间。“破空行”三字下得极妙,堪称神来之笔。水天一色,眼空无物,船行江面犹如天上,置身仙境,和杜甫《小寒食舟中作》的诗句“春水船如天上坐”意境很相似。
接下来的“微茫帆没三山影,浩荡还流六代声。”两句承前景而展开,气象显得十分雄阔,写眼中所见,是现实。随着船行,诗人放眼望去,一切都笼罩在夜幕之中。“帆没”二字用得准确,写出夜中景物隐约难辨的特点。对句写耳中所闻,含有想象成份。这一句不仅写出了长江的声势,也写出了长江生命。尽管六朝金粉早已荡涤罄尽,人事几经沧桑,而长江依然不舍昼夜,流向大海。诗人取杜甫“不废长江万古流”之意,含有一种寓意深刻的理趣。
三联遥应诗题“月夜”,向人们再展示两幅画图:“水底鱼龙惊静夜,天边牛斗转深更。”这两句在写法上,都是以动衬静,通过水底鱼龙和天上星斗的“惊”和“转”,暗示夜晚的宁静,使得两幅画面呈现出安谧、和谐之美,蕴含着微观的“变”与宏观的“不变”的道理。
尾联“长风瞬息过京口,楚尾吴头无限情。”融叙述、写景、抒情为一体,结得言有尽而意无穷。“长风”一词,颇受诗家的青睐,不论是在北朝萧悫的口中,还是在唐代李白的笔下,都是宏图大志的象征。因此,作者在这里是语兼双关,既用它形容疾风送舟的快速,又用它表现自身亢奋的心情。而“无限情”三字,则是对这次夜月渡江心态的总概括。
参考资料:
1、 衣殿臣编著,历代山水诗 下,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03,第528-529页2、 张秉成 萧哲庵主编,清诗鉴赏辞典,重庆出版社,1992年12月第1版,第520页人语梦频惊,辕铃动晓征。
飞沙沉露气,残月带鸡声。
客路逾千里,归心折五更。
回怜江上宅,星汉近平明。
人语梦频惊,辕铃动晓征。
暮宿客店时总是被人语喧闹声频频惊醒,辕铃叮呤准备即将早行。
飞沙沉露气,残月带鸡声。
清晨湿润的露气夹带着尘土飞沙,天边的残月伴随着鸡鸣。
客路逾千里,归心折五更。
旅途漫漫,远隔家乡千里之遥,归心迢迢,萦绕他乡夜半五更。
回怜江上宅,星汉近平明。
回首怜望江上曾经栖身的住宅,正是星移斗转天色泛明的时分。
参考资料:
1、 胡传淮主编.张问陶家族诗歌选析:大众文艺出版社,2012.11:第86页2、 吕晴飞 李观鼎主编.中国历代名诗今译: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04月第1版:第1486页人语梦频惊,辕(yuán)铃动晓征。
辕铃:驾马的车辕,马颈上的铃声;晓征:早行。
飞沙沉露气,残月带鸡声。
客路逾千里,归心折五更。
折:萦绕。
回怜江上宅,星汉近平明。
江上宅:家人所在的汉阳草堂。
参考资料:
1、 胡传淮主编.张问陶家族诗歌选析:大众文艺出版社,2012.11:第86页2、 吕晴飞 李观鼎主编.中国历代名诗今译: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04月第1版:第1486页人语梦频惊,辕铃动晓征。
飞沙沉露气,残月带鸡声。
客路逾千里,归心折五更。
回怜江上宅,星汉近平明。
全诗充分运用对偶、比喻、拟人等艺术表现手法,形象真切地描绘出晓行途中的景色。诗的上半首以写景为主,描写了“飞沙”、“露气”、“残月”、“鸣声”等景物,下半首以抒情为主,情景交融,以景寄情,寄托了诗人对故乡的深切思念之情。全诗清警空灵,意境幽切深远,语言清新。
“人语梦频惊,辕铃动晓征。”两句,是为全诗引子。暮宿客店,一夜数惊,晓梦何以难圆,是因为诗人时时惦念着一早行期在即。犹带着未曾散尽的梦,推门而出,那备好的车马已等候在拂晓的夜色中了。上路了,车轮动处,寂静的黎明中抛下一串分外清脆而有节奏的铃声;这悦耳铃声似在宣告:漫漫长旅又开始了——次句中一个“动”字,兼有启动、催动、响动三义,同时又似传达出一种早起晓行的兴奋,用得非常巧妙熨帖。
首联由第一句人语惊梦到次句铃催晓征,如同运用“蒙太奇”节奏,取镜由睡榻之上一下摇向户外,紧接着的画面已在行程之中了。就中省去了一系列动作过程,却不给人以突兀之感。首联紧扣“晓行”诗题,用语十分洗练。
“飞沙沉露气,残月带鸡声。”两句写晓行所见与所闻。呼吸着黎明湿润的露气,便道轻车,马蹄后,轮辐下,霜迹犹新,尘沙不飞。远远地,几处鸡鸣高低;天际,一弯褪了色的残月正渐渐下行。“露气”与“飞沙”间接一“沉”字,是驿道上尘沙不飞的原因。“残月”与“鸡声”间着一“带”字,更道出月渐下带起鸡鸣声的奇妙关系。“飞沙”两句连在一起读,即十分传神地写出早行人眼中黎明的独特景观。
句法上,颔联用的是倒装句,正常语序应作“露气沉飞沙,鸡声带残月”。所以如此,不仅是由于全诗韵脚应和的需要,同时也为更着意突出一种语言警策的效果。
“客路逾千里,归心折五更。”两句转入诗人内心感受。从汉阳到京都,其间需要路经很多山水。迢递陌路,此行一去,欲问归期未有期,诗人因此顿生百般思绪,真可谓离家愈远而思乡之心愈切。一个“折”字,便写尽了那种愁肠百结的感情。愈是远去,离情愈是在这未央夜、五更天曲曲折折百般萦绕。
颈联两句由“景”入“情”,刻意托出诗人那种辞家初征、客路怀乡的心情,是为全诗重心所在。
“回怜江上宅,星汉近平明。”紧承上联,续写诗人五步一太息,十步一回首的情形,渐行渐远的驿车已经走出几程了。掉首复回望,那江畔曾经投宿暂居过的客舍,远远看去就如同隐隐绰绰浮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上,让人依依留恋。而此时的天际,晨星阑珊;远处那一片朝霞正渐渐扩展,天就要放亮了。
尾联“回怜”一句,既是颈联怀乡思绪进一步诉诸动作化的表现,同时又于暗中对首联起句所写的客店夜宿作出了照应,而末句所表现的天近平明的情形,实际上也暗寓了诗人天即晓、且振作精神抖擞上路的自我劝慰。
“晓行”一诗,前半首重在写动态,写景色,笔触生动清警,白描中且能翻出新意。后半首重在写心态,写乡思,所叙低回曲折、沉郁悱恻又不失含蓄,整首诗特别表现出一种对词语的敏感,如首联中的“动”,次联中的“带”,颈联中的“折”等字,都反映了诗人于铸词的刻意锻炼。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主编.元明清名诗鉴赏: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08:第1151-1152页石势浑如掠水飞,渔罾绝壁挂清晖。
燕子矶山石形状如同燕子一样掠水飞行,悬崖绝壁上的渔罾在阳光照射下似乎挂着清辉。
俯江亭上何人坐?看我扁舟望翠微。
在俯江亭上坐着的是谁?在看我驾着一叶扁舟仰望苍翠的山峰。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著,诗思与哲思 中国古代哲理诗赏析,贵州人民出版社,2006.12,第270页石势浑如掠水飞,渔罾(zēng)绝壁挂清晖(huī)。
燕子矶(jī):在南京北郊观音山上,突出江中,形如燕子,故名。渔罾:渔网。清晖:明净的光辉、光泽。喻指月光。
俯江亭上何人坐?看我扁舟望翠微。
俯江亭:燕子矶上的亭子。翠微:青翠幽深处,常代指山。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著,诗思与哲思 中国古代哲理诗赏析,贵州人民出版社,2006.12,第270页厉鹗为诗学宋,而自成一家,主盟江南坛坫凡数十年,为‘‘浙派’’诗的领袖。《四库提要》说他的诗“吐属闲雅,有修洁白喜之致”,从这首《归舟江行望燕子矾作》可见一斑。
矶上有俯江亭,若登之远眺,则“白云扫空,晴波漾碧,西眺荆楚,东望海门”。“春夏水涨,浪涛轰鸣于足下”,正是“吴头楚尾”的险要处,景观阔大,历来为骚人墨客乐于壮游或慷慨之吟的金陵名胜之一。正如王士模《登燕子矶绝顶作》所云:“岷涛万里望中收”,此种景象,“前人之述备矣”。厉氏未作老调重弹,而是以一叶扁舟,凌万顷波涛,于眺望之际,搜寻妙趣,着重刻画了燕子矶的生动形象,抒写了另一种闲淡清远的情怀。既独辟新境,又不失诗人的本色。这种在主体真诚的基础上的精思独创,比起那些故作豪语而落入窠臼的“率多巨制”(清吴应和语)的东西来,这一曲小诗,在艺术的品格上要高点。
诗的头两句是写景,形象十分鲜明,生动,用语极有锤炼功夫。同样将石矶视作飞燕,但诗人已不是重复“形如”的老生常谈,而是“势如”的生动刻画,“掠”字就用得极为准确而传神。明张岱《陶庵梦忆》卷二“燕子矶”条说:“坐亭上,看水江澈冽,舟下如箭”,可知这里水流的迅疾。从“舟下如箭”的激流中望屹然不动的石矶,一种事物相对原理所造成的主观感觉,英有比用“掠水飞”来形容它更恰当的了。而绝壁上挂满水珠的鱼网,在日光中闪耀着一片清晖,这是一幅何其优美悦目的《江上鱼罾图》。“挂”字用得很贴切,与“掠”字相映成趣,别有一种闲畅的情调。
全诗构思精致而巧妙,关键在一“望”字。这有两个方面的含义:其一是以“望”作为线索把开阔的视野中,诸如石矶、绝壁、鱼罾、清晖、俯江亭、翠微等景物,“散钱”般贯穿起来,构成了以燕子矶为主景的有机整体,画意盎然;其二是以望中之望的精妙构思,表达了一种主客同一的闲情理趣。“俯江亭上何人坐?看我扁舟望翠微”,使人想起李白的名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而厉诗似乎还别有一种情致和神韵。我看他。他看我。他看我看他,我看他看我,这四层意思用散文的语言来说太哕嗦了,诗则通过“望”字熔铸于“十四字中”。且以疑问的语句出之,似求有答而又不必作答,流露了一种意在有意无意之间的雅趣,余味悠然。
“望”在这两层意思的表现手法上是一明一暗,一藏一露,前三旬写望中之景而“望”字藏。第四句则“望”字露,读起来使人仿佛获得了一个具体的审美视角,有身临其境之感。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主编,元明清名诗鉴赏,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08,第94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