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芙蓉 题蒋南沙相国画并蒂莲花
水净风疏,照碧天倒影,花间无暑。清露洗红妆,爱金蕊交错。
同心并头两朵,洛浦凌波笑相与。结成伴侣,惜双双、占断风流娇妩。
渺渺曲塘落日,问何来小鸟,双栖双伫。不肯画鸳鸯,怕花里耽误。
莲花自然洁净,那管根芽淤泥污。这般态度。愿生生、总开一处。

水净风疏,照碧天倒影,花间无暑。清露洗红妆,爱金蕊交错。
同心并头两朵,洛浦凌波笑相与。结成伴侣,惜双双、占断风流娇妩。
渺渺曲塘落日,问何来小鸟,双栖双伫。不肯画鸳鸯,怕花里耽误。
莲花自然洁净,那管根芽淤泥污。这般态度。愿生生、总开一处。
娇软不胜垂,瘦怯那禁舞。多事年年二月风,翦出鹅黄缕。
新柳的形态娇柔瘦弱,柔嫩的柳丝像娇弱的女子一样无力垂下,怎么能经受住春风的舞动。二月的春风年年多事,将柳枝吹成鹅黄的颜色。
一种可怜生,落日和烟雨。苏小门前长短条,即渐迷行处。
同样是垂柳,在夕阳西下的岸边,朦朦胧胧的烟雨中却更加怜爱。钱塘苏小的门前那青翠的柳荫,枝繁叶茂,迷离朦胧,让人浮想联翩。
娇软不胜垂,瘦怯(qiè)那禁舞。多事年年二月风,翦(jiǎn)出鹅黄缕。
多事二句:谓二月春风将柳枝吹成鹅黄色的丝条,唐贺知章《咏柳》:“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一种可怜生,落日和烟雨。苏小门前长短条,即渐迷行处。
可怜生:犹可怜。生,无意。苏小:即苏小小。苏小小有二,且都为钱塘名妓。一为南朝齐人。
客心如水水如愁,容易归帆趁疾流。
游子的归乡之愁好似流水绵绵不尽,河水迅疾让归州行驶更加容易。
忽讶船窗送吴语,故山月已挂船头。
忽然惊讶的听到船窗外传来吴地的语调,故乡的月亮已经照在船头。
客心如水水如愁,容易归帆趁疾流。
客心:游子之思。
忽讶船窗送吴语,故山月已挂船头。
忽讶:忽然惊讶。
首句“客心”,指离乡在外的心情,通常说来,免不了一个“愁”字。然而作者并不直接将“客心”等同于“愁”,而是在“客心”与“愁”之间,阑入“水”的意象,连用两“如”字绾结三者,使“客心”与“愁”产生距离,仿佛两事原本了不相干,只是因为都与水有相类之处,所以经由水偶然牵合在一起似的。起手故为曲折,用笔摇曳而蕴藉。
但阑入“水”的意象,主要意图还不在此,而在于带出次句。看到次句,读者方才恍悟,“水”字实有所指,不是虚设的譬喻。它指运送作者舟行还乡的河流。河水流速迅疾,使归舟走得很快。急流是因,在前,归舟容易是果,在后,且“容易”按正常语序,又该放在“归舟”之后,修饰后者。可是这里却句法倒装,把“容易”置于最前面,突出了作者最强烈的感受。
而这句反过来,对上句也起到了定向的作用。以水喻愁,古人诗中其例甚多,喻义不止一端:或以水喻愁绪的深,如唐彦谦《留别》:“龙潭千尺水,不似别情深”;或以水喻愁绪的长,如李白《金陵酒肆留别》:“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或以水喻愁绪的百转千回,如温庭筠《锦城曲》:“巴水漾情情不尽,文君织得春机红”,等等。叶燮的喻义又是什么?通过次句可以确认,他是用水流之急比拟愁绪之浩荡,并且这愁绪同水一样,均是指向他的家乡。
后两句顺着“容易”而来。何以见得舟行容易?即从不知不觉间已近故乡见出。叶燮乃江苏吴江人,乍闻吴语,自然倍感亲切。第三句的“忽讶”,点出舟行速度快得出乎意料。这一句原作“忽讶推篷吴语是”,今本为叶氏门生沈德潜所改。细细吟味,改句确是胜过原句。原句推篷而闻吴语,是作者主动行为在先;改句语声送入窗内,作者完全是被动的,意外的味道更其浓厚。复以声律而论,原句是“平仄平平平仄仄”,正对下句的“仄平仄仄仄平平”;改句变作“平仄平平仄平仄”,第五、六字平仄易位,自拗自救,令人一上口便稍觉惊异,同要表达的意外之感恰相匹配,声、情相得益彰。这句改动,艺术上是绝对站得住的(“船”字重出,强调所写均系船中所感,不是疏忽)。叶燮的推篷闻声当为写实,沈德潜的隔窗闻声则为诗人的加工,这就是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分野所在了。写诗有时候是不可拘泥实情的。贾岛《题李凝幽居》“僧敲月下门”句,“推”、“敲”两字怎生取舍,迟迟未能定夺。倘使一切照实交代,何来犹疑?犹疑是因为这里的一切考量,目的都在构造意境而不在还原事实。这件事本身大概也属子虚乌有,但久成美谈,则是因为它确乎道出了一些诗艺的真谛。当然,虚构得有个分寸,它是为表达作者所要表达的东西服务的,应该锦上添花,不宜喧宾夺主。若像张枢那样,赋[惜花春]词,“琐窗深”句末字为求声韵优美,改“深”为“幽”,继又改“幽”为“明”(事见张炎《词源》卷下《音谱》),不悟“明”字与他要表达的深幽之境,意义背道而驰,就不免虚构得失去分寸感,未足效法了。
回到叶燮这首诗上来。末句由听觉拓展至视觉。此时故山尚未在望,然而作者藉由明月,先点出故乡近了。月光原是遐迩普照的,照着故山的月光也照着我的船头,这是正常现象,殊不足以证明我离故乡之近。然而这句诗明明传达出一个讯息:故乡已经不远。这不是一个理性的证明,而是一个艺术的证明。叶燮论诗,尝指出诗与寻常文字不同,可用以表现“不可言之理,不可述之事”,“若以俗儒之眼观之,以言乎理,理于何通?以言乎事,事于何有?所谓言语道断,思维路绝。然其中之理,至虚而实,至渺而近,灼然心目之间,殆如鸢飞鱼跃之昭著也”(《原诗》内篇下)。这句诗无理而有理,正践行了他自己的观点。
统观全诗,逆推其构思过程,实际上后半所写才是触发灵感的契机。作者由闻乡音,而觉出舟行之速,于是有了第二句。为什么舟行如此之速呢?水流之急是个“真”的解释,由此推进到一个“美”的解释,那就是客心似水,沛然莫之能御,加快了作者的返程速度,于是有了第一句。诗尽管自客心之愁起笔,但在构思之初,此愁已然因故乡在即而消散,所以作者写愁方能写得如此轻盈,也方有余裕在诗艺上从容打磨。
红影湿幽窗,瘦尽春光。雨余花外却斜阳。谁见薄衫低髻子,抱膝思量。
透过小窗望去,春雨打湿了红花,春光将尽。雨停了,却已是夕阳西下之时。谁看到她穿着单薄的衣衫,低垂着头,抱膝思量的孤独身影。
莫道不凄凉,早近持觞。暗思何事断人肠。曾是向他春梦里,瞥遇回廊。
把酒独酌,无限凄凉。曾像做梦一样地在回廊里与她相遇,让我伤心断肠。
参考资料:
1、 (清)纳兰性德著.纳兰词 插图本:凤凰出版社,2012.05:第159页红影湿幽窗,瘦尽春光。雨余花外却斜阳。光见薄衫低髻(jì)子,抱膝思量。
红影:指鲜花的影子。瘦尽:以人之清瘦比喻春日将尽。雨余:雨后。低髻子:低垂的发髻,指低垂着头。髻子,发髻。
莫道不凄凉,早近持觞(shāng)。暗思何事断人肠。曾是向他春梦里,瞥遇回廊。
持觞:举杯。觞:酒杯。回廊:曲折环绕的走廊。
参考资料:
1、 (清)纳兰性德著.纳兰词 插图本:凤凰出版社,2012.05:第159页这首词刻画了一个怀恋旧情人而幽独伤感者的形象。上片由景语入,先渲染环境,而后推出薄衫低髻,抱膝思量,一个孤独苦闷人的形象。下片承前再铺写,侧重心理描绘,最后点出所思之由,但朦胧含蓄,给人留下了联想的余地和深婉的美感。
上片写暮春落红、雨后斜阳的景象。“红影湿幽窗,瘦尽春光。”开篇这句实则是与周邦彦的“雨过残红湿未飞。珠帘一行透斜晖”暗合,纳兰随手拈来,将古人的词用在了自己的词里,浑然天成,令人不觉有何再妥。周邦彦写的是雨后残红在斜晖下投射于珠帘,而到了纳兰的词里则变得更加简洁洗练,更富美感。“红影”指鲜花的影子。鲜花的影子,透过小幽窗看去,别有风情,被打湿的花朵在暗影下,摇曳出多姿的风采,比起周邦彦的“残红湿未飞”,更显得有韵味一些。而多出的感叹“瘦尽春光”,其实有着李清照的“绿肥红瘦”的哀怨无奈。承接上句,“雨余花外却斜阳”。“余”既是后,雨后的花朵在斜阳下,而梦中的她却是穿着单薄的衣衫,挽着低垂的发髻,挺立在暮日下,低头思量。雨后、鲜花、美人、夕阳这些事物构成了纳兰笔下的一幅美丽的画。上片最后写那位女子“还惹思量”。词中所写的女子为何人,无法考证,但从词面来看,是一位温婉可人的女子,让人忍不住想去怜惜。
上片写完雨后景色,下片便转而写情,直抒心曲:“莫道不凄凉,早近持觞。”思念的人不知身在何处,只能自己独自饮酒,这真是无限凄凉的事情啊。“暗思何事断人肠?曾是向他春梦里,瞥见回廊。”写出了少女内心深处梦牵魂萦的心事。特别是写梦中的她“瞥见回廊”一句,实际上是纳兰内心对回廊相思之地的无限眷恋。明代王次回《瞥见》诗:“别来清减转多姿,花影长廊瞥见时。双鬓淡烟双袖泪,偎人刚道莫相思。”这首诗与纳兰的回廊情思有着某种深刻的关联。
全词是写暮春雨后,夕阳依依,一位春衫少女愁情难释,对花持觞。最后道出她的心事,原来是梦里在回廊又遇情郎。这是表面之意,实际上是纳兰容若以想象中的少女暮春怀思,写自己对她的深切思念。这就是“心已神驰到彼,诗从对面飞来”的写法。韦庄有《浣溪沙》词云:“想君思我锦衾寒”,杜甫五律《月夜》诗中云:“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明明是自己在思念对方,却总写对方在思念自己。这样的写法情更深,意更浓。
参考资料:
1、 (清)纳兰性德著.纳兰词 插图本:凤凰出版社,2012.05:第159页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寻思依样到心头。去也无踪寻也惯,一桁红楼。
美好的梦境最难留住,梦中我到了仙人居住的地方。现在回味起来,那梦境依旧留在心头。梦中的情事在醒来后消失无踪,只能向空寻觅,我对此已经习惯,尚记得梦中出现的那一角红楼。
中有话绸缪,灯火帘钩。是仙是幻是温柔。独自凄凉还自遣,自制离愁。
在那梦中的红楼上,我和那个人细细密语,灯火荧荧,帘钩低垂。这般温柔的场景如幻境,又如仙境。醒来后只剩下我一个,孤独又凄凉,只得独自排遣这离别的愁绪。
参考资料:
1、 薛玉坤,鞠婷,何抗著.古小词精华:苏州大学出版社,2012:第268页2、 龚自珍著;侯荣荣解评.龚自珍集:三晋出版社,2008:第147页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寻思依样到心头。去也无踪寻也惯,一桁(héng)红楼。
仙洲:海上的仙境。依样:按照梦中的形状。一桁:一座,一排。桁:梁上的横木。
中有话绸(chóu)缪(móu),灯火帘钩。是仙是幻是温柔。独自凄凉还自遣(qiǎn),自制离愁。
绸缪:缠绵,情意深厚。遣:排遣。
参考资料:
1、 薛玉坤,鞠婷,何抗著.古小词精华:苏州大学出版社,2012:第268页2、 龚自珍著;侯荣荣解评.龚自珍集:三晋出版社,2008:第147页托梦写情。“好梦最难留”,劈空而来,情势完足,醒入耳目,总摄全篇。至少包含三层意思:作者曾有个美好的梦,美梦已经逝去,十分怀恋它。“最难留”,是因为最想留,加深了“好梦”所表现的感情。这句是极丰富的个人情感的凝缩,是对古今中外人们某些感情生活经验的概括,是作者最深沉的感叹。读之使人回味再三,产生强烈的共鸣。作者声称写梦,但那发自肺腑的感喟却使人疑梦为真。“吹过仙洲”,好梦都是短的。作者的好梦象一阵风,就那么容易吹走了。风吹好梦飞越大海到了神仙居住的小岛。“仙洲”写梦的归宿,显示梦的美和对它逝去的伤感。也许作者希望它在“蓬莱宫中日月长”吧。词写到这儿,象似一首乐曲已近尾声,又象主人公在凝神思考。“寻思依样到心头。”“寻思”,承首句怀恋好梦的含义,写寻梦。“依样”,依照那个梦境的样子。这句是说,作者想念着那好梦,把它又完好地唤了回来。可见对好梦的印象之深,突出了“好”字。但这句重要的作用是强调下文写的梦境。
“去也无踪寻也惯”,回应首句好梦已逝的含义,并解释了“依样”。因为作者经常重温这好梦,已完全纯熟。每当想起它,眼前首先浮现的是“一桁红楼”。这是复道行空、楼阁玲珑的非凡去处。交待了好梦的环境和在这环境中的佳人。应指出,作者始终没直接写伊人,只用环境烘托。既然是好梦,则主人公爱之,那么这梦决非只有景观。人不是追随环境的,环境之可人,总因为这环境中有合意的人。且“红楼”是富贵女子居处,说有佳人无误。
“中有话绸缪,灯火帘钩”,“中”字把上下阕紧密连接起来。自然,这“中”是指红楼之中。它有一种明显的效果,就是把作者和词境的距离拉长了。似乎作者超然物外地在观察想象人间情侣的奥妙。那红楼中的人有说不完的话,缱绻缠绵。不知不觉已到夜阑灯上时,银钩乍摘,宝帘轻放。这两句看似不经心不用力,其实恰是以浓墨重彩画出了难忘的一幕。作者与词境不即不离,所写则不好凿实。
“是仙是幻是温柔”,由前面描写梦境的远景、中景推向近景,但却移开了镜头。用梦幻般的感受代替了实写。“仙”“幻”“温柔”又象从不同角度状写佳人的超凡绰约的风姿和妩媚柔和的天性。这个词句等于三个判断句,可以说表现了多方面的美,但不如说表现出一种难以说清的美感。三个形容词前都用判断词“是”,反而不能表达明确的判断,使人感到一种选择不到最恰当的词的困惑,言有尽意犹未尽。
“独自凄凉还自遣,自制离愁。’’写好梦已远远离去,只剩自己孤独寂寞。梦醒后加倍的凄凉使作者感到重压,但排遣它还要靠自己。这凄凉之感其实就是离愁别绪。揭示离愁的主旨已经水到渠成。“自制离愁”承以上词意,明写离愁,但偏用“自制”否定了它的实有,说这不同于一般的离愁,只不过是自己心造的幻影,是自己编制的美好情境。又归结到写梦。刚露出真实的端倪,又及时遮掩过去。闪闪烁烁,似是而非,读来颇有山重水复之感。实际上,写离愁是本词的主旨。
这首词依感情的起落、转承显示层次,写得节奏鲜明,意脉贯通,跌宕有致,摇曳多姿。以梦境为中心,有如叙述自己生活里曾有的一个美好的故事。围绕这个故事,写出自己的感触。词意虽影影绰绰,但合作者的主张:“古来情语爱迷离”,且不失具有一种艨胧之美。
参考资料:
1、 田宝琴.诗词曲赋名作鉴赏大辞典 词曲赋卷:北岳文艺出版社,1989:第66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