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州城东灵山白,阆州城北玉台碧。
阆州城东的灵山呈现一片白色,而阆州城北的玉台山则一片碧绿。
松浮欲尽城尽云,江动将崩未崩石。
松树上浮着欲尽城尽的云彩,江浪摇动着将崩未崩的石头。
那知根无鬼神会?已觉气与嵩华敌。
虽然这里人也祭拜祖先,可当地的子孙后代却从来没有与祖先灵魂或相会。虽然世界上没有鬼神与人能真正相会,但这里的祭拜盛况可与嵩山、华山的清明活动相匹敌。
中原格斗且未归,应结茅斋著青壁。
中原地区的战争尚未结束,应建个茅屋来把青纱幔挂于屋址的墙壁上。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200-201阆(làng)州城东灵山白,阆州城北玉台碧。
灵山:一作“雪山”。玉台:一作“玉壶”。
松浮欲尽城尽云,江动将崩未崩(bēng)石。
松浮:指松枝在摇动。江动,指江水在涌动。未:一作“已”。
那知根无鬼神会?已觉气与嵩(sōng)华敌。
根:石根,亦即山根。气,气象。嵩华,中岳嵩山与西岳华山。敌,匹敌,即“草敌虚岚翠”之“敌”。
中原格斗且未归,应结茅斋(zhāi)著青壁。
中原:地区名。此指整个黄河流域。格斗:指安史之乱。茅斋:即曾由阆中后人建存于古城内的“杜甫草堂”。著:一作“看”。青壁:即石崖。青表其色,壁状其峭。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200-201“阆州城东灵山白,阆州城北玉台碧。”“阆州”是说明“地名”,当时阆中人已在被唐玄宗赐为“仙穴山”的灵山祭祖祭神,用大量的白花、白幡挂放于满山、满坡、满树枝,映衬得此山一片片白色而象征“灵山白”。“城东”“城北”,是在介绍相关的地理位置;“灵山、玉台”,是专指具体的地方;“白、碧”,是在以景喻事。这两句叙述了阆中当地的清明祭祀活动之事。
“松浮欲尽不尽云,江动将崩未崩石”两句是针对第一联从现实性出发所记载的阆中当地清明节祭祖活动之盛况。“松浮欲尽”,是指松枝在摇动中“想”把本不属于松树的什么东西摇开。可能把一些由唐代阆中人在清明节有人先挂在松树上的白花(诗中喻为白云)、挂在松树上的青纱(诗中喻为乌云)摇散、摇落,但又有后来人在清明时节陆续再在树枝上挂上白花或青纱,让阆中的灵山与玉台山的松树上在这段时间内,能较长期存在着可拟为白云或乌云的白花和青纱,故而能“不尽云”。接着以唱叹的语气写出江面的盛况。唐代阆州盛大持久的祭祖、祭天、祭神、祭亡灵的活动,因不少仪式是官民共同参与,来自陆路与水路的敬拜者络绎不绝:在山祭山神,在水祭水神,在庙祭祖宗,在宇祭上天;这一因船只在江面涌动、陆上又有吹打弹唱而震得岩体欲崩的群体性民俗活动,能震撼目击者的心灵。
第三联上句“那知根无鬼神会”中“根”与“鬼神”均与清明节的活动有直接关系,与《杜臆》所释“阆中山多仙圣游迹”相符合。下句“已觉气与嵩华敌”的诗意不是在讲阆山的山势能与嵩山和华山的高度相似而可“敌”,而仍然是描写阆山清明祭祖活动的空前盛况与磅礴气势。上句中“那知根”正好与下句“已觉气”成为一问一答的对应;而“无鬼神会”和“与嵩华敌”的描写,也是对应式的自问自答。这就是杜甫以《阆山歌》来记叙阆中清明祭祖盛况之诗歌中所表现来的睿智。
最后,“中原格斗且未归”是表达诗人在参加阆中清明节的祭祖活动中,仍不忘记国家的大事。杜甫一直关注着国家大事,即使他在参加阆中的清明祭祖活动以及写其《阆山歌》之际,仍在牵挂着不稳定的中原局势。此时身在阆州,耳闻目睹阆中人民爱祖爱国的民俗与热情,诗人表明自己也要与阆中人民同忧同思同作同为——“应结茅斋著青壁”。这个结句有几层大意:第一,在叙述与感叹中认为自己不能只是一个清明活动的记录者,也同时应当以行动来表示爱祖爱国;能在自己所居茅屋的墙壁著上表示哀愁的青纱,也是一番衷肠的诉说。第二,诗人从阆中清明祭祀活动中所领会“爱祖爱国民俗”的画境,和他要求一首诗所应达到“篇终接混茫”的诗境是近似的、相通的。第三,篇首的“灵山白”与篇末的“著青壁”,一“白”一“青”,又呈现出“白花与青纱”的对仗。这般前呼后应的诗歌结构,强烈地显现出《阆山歌》写作于清明时节的祭祀文化的风格。
杜甫在阆中的时间虽然不长,创作的诗篇却不少。就创作的速度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高产期。这首《阆山歌》专咏阆山之胜,它与《阆水歌》一起成为杜甫在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200-2012、 刘文刚.《阆山歌》与《阆水歌》[J].杜甫研究学刊,1996,(01).来日一身,携粮负薪。
人生来世维艰,一身携带着吃的,烧的,忍辱负重。
道长食尽,苦口焦唇。
但因道长路远,饮食易尽,常搞得口干唇焦,狼狈不堪。
今日醉饱,乐过千春。
今日若能醉饱,便觉得其乐融融,千春难得。
仙人相存,诱我远学。
有仙人对我十分关心,劝诱我远游学仙。
海凌三山,陆憩五岳。
可凌海飞达三山胜境,可栖身五岳宝地。
乘龙天飞,目瞻两角。
乘着飞龙凌天而翔,在龙背上眼看着飞龙的两支龙角。
授以神药,金丹满握。
并还授我以满把的金丹神药,吃了便可长生久视。
蟪蛄蒙恩,深愧短促。
人生蒙天地造化之恩,然犹如蟪蛄,生命苦短。
思填东海,强衔一木。
虽思欲东填沧海,以效精卫衔木,但又有何补益?
道重天地,轩师广成。
还是大道重于天地。至如轩辕黄帝,犹师事广成。
蝉翼九五,以求长生。
视九五之尊轻如蝉翼,舍弃天下,以求长生。
下士大笑,如苍蝇声。
虽为下愚之士所讪笑,犹视如苍蝇之声,闻而不顾。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173-174来日一身,携粮负薪(xīn)。
来日:即往日,昔日。王琦注:来日,谓已来之日,犹往日也。谓人生苦艰也。
道长(cháng)食尽,苦口焦唇。
道长:道路长远。
今日醉饱,乐过千春。
千春:千年。形容岁月长久。
仙人相存,诱我远学。
相存:相与慰间。
海凌三山,陆憩(qì)五岳。
三山:传说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五岳: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
乘龙天飞,目瞻(zhān)两角。
乘龙:有乘时而动之意。《易·乾》:“时乘六龙以御天。”
授(shòu)以神药,金丹满握。
神药:一作“仙药”。
蟪(huì)蛄(gū)蒙恩,深愧短促。
思填东海,强衔一木。
道重天地,轩师广成。
轩:轩辕,即古代传说中的黄帝。广成:即广成子,古仙人,传说黄帝曾向他问道。
蝉(chán)翼九五,以求长生。
蝉翼:喻其轻也。九五:九五之尊,谓皇帝之位。《易·乾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此句谓视帝王之尊,较如蝉冀。
下士大笑,如苍蝇声。
下士:指下等人,下愚之人,即小人。《老子》四十一章:“上士闻道而勤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而大笑之。”苍蝇声:指高力士辈的谗毁。《诗经·小雅·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173-174“来日一身,携粮负薪。道长食尽,苦口焦唇。”《善哉行》古辞首二句云:“来日大难,口燥唇干,”初看李白诗似也是套语;其实不然。“携粮负薪”,即《赠崔司户文昆季》所云“惟昔不自媒,担西入秦。攀龙九天上,忝列岁星匠”的“担”。李白把被召入京一事看得很重,他在《南陵别儿童入京》不无自得地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但是,到了长安,待诏翰林,弄臣般的地位,高力士辈的忌恨,同列的谤伤,种种严酷的现实使他从“愿为辅弼”的幻梦中清醒过来,虽然只有三年时间,但他却觉得太漫长了,“彷徨庭阙下,叹息光阴逝”(《答高山人兼呈权顾二侯》),此诗“苦口焦唇”反映了诗人当时彷徨、怅惘和困窘之态。最后,他是非离开朝廷不可了。
但是,谤伤和挫折并没能磨损诗人的锐气,也没能改变诗人豪迈傲岸的性格。他说:“北阙青云不可期,东山白首还归去”(《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又说:“浮云蔽日去不返,总为秋风摧紫兰。角巾东出商山道,采秀行歌咏芝草”(《答杜秀才五松山见赠》)。他的朋友任华描绘诗人离开长安的情形道:“有敕放君却归隐沦处,高歌大笑出关去”(《杂言寄李白》)。根据这些载述,可推测“今日醉饱,乐过千金”写的是辞阙为放臣时的达观之状。“仙人相存”至“金丹满握”八句,表面上写从仙人求长生术,实则用游仙的形式表现对人间污浊世界的轻蔑和不满。和人间社会相比,神仙世界没有倾轧,没有谤伤,自由自在。诗中写道,马上有仙人前来存问,劝诱他远学。他随着仙人,一下凌海而至仙界三山,一下腾空而至名山五岳,何其超然、悠然。不仅如此,他还乘龙飞天,目瞻四野,受神药,握金丹。在太白集中,很有些关于求仙访道的作品,著名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结尾几句写道:“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看起来诗人是真信神仙,太信神仙了。其实又不尽然。他说过,服菖蒲以为可以延年的汉武帝“终归茂陵田”(《蒿山采昌蒲者》),并没有长年。他还对神仙和神仙世界有过怀疑:“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拟古》其三);“富贵与神仙,蹉跎成两失”(《长歌行》)。因此,这首诗对神仙世界的颂扬,真正目的未必在于求仙长年,而在于借那个世界来否定污浊的人间世界。
“蟪蛄蒙恩,深愧短促。思填东海,强衔一木。”这几句,联系上文,说今蒙恩而授之神药,使得长生,其德甚深,无时不思报答,但却有如精卫衔木石填海,德深而无以尽报。联系赐金放还,则还有更深的意思。上文说过,长安三年,备受排挤,诗人感到时间漫长难忍,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被召入京,毕竟是一生中难忘的一段历史,不能在那段时间及有生之年报主恩,又不能无愧。在封建社会中,士子们经济策、济世志的实现,往往与报主阙相联系,李白虽然比较清楚地看出社会现实的黑暗,但对国君仍抱有较大希望,他认为自己之所以不能深报主恩,乃是“浮云蔽日”所致。“道重天地,轩师广成。蝉翼九五,以求长生。”求仙的最高境界是求道,只有求道才能视万乘如敝屣,才能真正做到养生长生。“道”,是老庄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概念,它既指超越时空、感知难于用语言表达的一种实体,又是万物之源,所以李白说“道重天地”。“轩师广成”的“轩”指轩辕黄帝。“道”如此重要,就连黄帝都得师事广成子(《庄子·在宥篇》中一个“达于至道”的人物,一说即老子)以求道。《庄子·在宥篇》说,黄帝问如何治天下,广成子不答;黄帝问如何养生长生,广成子告诉他:清静无为,不把统治天下当成一回事。此诗“蝉翼九五,以求长生”,就是黄帝听了广成子开导后所作的反映。据《易》,“九五”为天子之位。黄帝得道,便视天子之位如蝉翼之轻,只以求长生为念。黄帝尚且如此,一个凡夫俗子更不必把世事看得过重,有勅放归,于是便“高歌大笑出关去。”“下士大笑,如苍蝇声,”李白十分痛恨那帮拨弄是非的小人,在他的诗中不止一次对他们进行痛斥,同时也表示绝不同他们同流合污;自己之所以被国君疏远,就是这些小人作祟的缘故:“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本是疏散人,屡贻褊促诮”(《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诸学士》);“早怀经济策,特受龙颜顾。白玉栖青蝇,君臣忽行路”(《赠溧阳宋少府陟》);“白璧竟何辜,青蝇遂成冤”(《书情赠蔡舍人雄》)。离开长安后,他还写道:“一谈一笑失颜色,苍蝇贝锦喧谤声”(《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白璧何辜,青蝇屡前”(《雪谗诗赠友人》)。诗人受谤而离开长安,虽然大笑而去,但是随着其“扶摇直上九万里”(《上李邕》)幻梦的破灭,内心则有一种难于言状的苦涩。
此诗从字面看,内容和乐府古辞似无大区别,细玩辞意,从“携粮负薪”到求仙访道,直至蔑视小人,都不无诗人傲岸不羁的形象在。海凌陆憩,乘龙握丹,轩师广成,写得旷放飘逸,彪炳陆离,神采飞扬;中间又插入蒙恩深愧,结以下士青蝇,写仙界则始终不离人间,抑郁顿挫,跌宕有势。全诗虽然寄兴深微,辞旨恍惚,但其文理脉络、主旨大略亦不是不可寻绎。
参考资料:
1、 宋绪连 初旭.长三李诗鉴赏辞典.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157-160横江西望阻西秦,汉水东连扬子津。
横江上西望长安,归路为大江所阻挡,向东而望,汉水东连着扬子津。
白浪如山那可渡,狂风愁杀峭帆人。
白浪如山哪里可渡,江上的狂风使船夫失色。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392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283-287横江西望阻西秦,汉水东连扬子津。
汉:一作“楚”;连:一作“流”。
白浪如山那可渡,狂风愁杀峭(qiào)帆人。
峭帆:很高的船帆。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392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283-287参考资料:
1、 陈伯海.唐诗汇评(上).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5:628-630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纵使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
龙文虎脊皆君驭,历块过都见尔曹。
才力应难夸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
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
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
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
未及前贤更勿疑,递相祖述复先谁。
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庾信的文章到了老年就更加成熟了,其笔力高超雄健,文思如潮,文笔挥洒自如。
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当今的人讥笑、指责他留下的文章,如果庾信还活着,恐怕真会觉得你们这些后生可畏了。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王勃、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四杰在当时的时代条件下,他们的作品已经达到最高的造诣。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四杰的文章被认为是轻薄的,被守旧文人讥笑。你们这些守旧文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本微不足道,因此只能身名俱灭,而四杰却如江河不废,万古流芳。
纵使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
即便是王杨卢骆四杰操笔作诗,作品比不上汉魏的诗歌而接近《诗经》《楚辞》。
龙文虎脊皆君驭,历块过都见尔曹。
但他们还是龙文虎脊的千里马,可以为君王驾车,纵横驰骋,不像你们一跑长途就会跌倒。
才力应难夸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
你们的才力应难以超越上述几位,现在谁成就能超出他们?
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
你们这些人所作的浓丽纤巧的诗文,不过是像翡翠飞翔在兰苕之上一般的货色,缺少大的气度,而没有如掣取鲸鱼于碧海之中那样的雄健才力和阔大气魄,只是一些小灵小巧的玩意。
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
你们学诗要爱古人但也不能鄙薄像庾信、四杰这样的今人,要把他们的清词丽句引为同调。
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
如果你们要在内心里追攀屈原、宋玉,应当具有和他们并驾齐驱的精神和才力,否则就会沿流失源,堕入齐、梁时期那种轻浮侧艳的后尘了。
未及前贤更勿疑,递相祖述复先谁。
那些轻薄之辈不及前贤是毋庸置疑的,继承前人、互相学习的优秀传统应该是不用分先后的。
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
区别和裁剪、淘汰那些形式内容都不好的诗,学习《诗经》风雅的传统,虚心向前贤学习,老师越多,这才是你们真正的老师。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杜甫诗选注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8年8月版 :第168-171页 .2、 于海娣 等 .唐诗鉴赏大全集 .北京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0年12月版 :第178-179页 .庾(yǔ)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庾信:南北朝时期的著名诗人。文章:泛言文学。老更成:到了老年就更加成熟了。凌云健笔:高超雄健的笔力。意纵横:文思如潮,文笔挥洒自如。
今人嗤(chī)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嗤点:讥笑、指责。前贤:指庾信。畏后生:即孔子说的“后生可畏”。后生,指“嗤点”庾信的人。但这里是讽刺话,意思是如果庾信还活着,恐怕真会觉得“后生可畏”了。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bó)为文哂(shěn)未休。
王杨卢骆: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这四人都是初唐时期著名的作家,时人称之为“初唐四杰”。当时体:指四杰诗文的体裁和风格在当时自成一体。轻薄:言行轻佻,有玩弄意味。此处指当时守旧文人对“四杰”的攻击态度。哂:讥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尔曹:你们这些人。不废:不影响。这里用江河万古流比喻包括四杰在内的优秀作家的名字和作品将像长江黄河那样万古流传。
纵使卢王操翰(hàn)墨,劣于汉魏近风骚(sāo)。
翰墨:笔墨。风骚:“风”指《诗经》里的《国风》,“骚”指《楚辞》中的《离骚》,后代用来泛称文学。
龙文虎脊(jǐ)皆君驭(yù),历块过都见尔曹。
龙文虎脊:喻瑰丽的文辞。
才力应难夸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
或看翡翠兰苕(tiáo)上,未掣(chè)鲸鱼碧海中。
翡翠:鸟名。兰苕:兰花和苕花。郭璞《游仙诗》:“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掣:拉,拽。
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
薄:小看,看不起,轻视。必为邻:一定要引以为邻居,即不排斥的意思。
窃攀(pān)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
窃攀:内心里追攀。屈宋:屈原和宋玉。方驾:并车而行。
未及前贤更勿疑,递相祖述复先谁。
未及前贤更勿疑:这句是说那些轻薄之辈不及前贤是毋庸置疑的。递相祖述:互相学习,继承前人的优秀传统。复先谁:不用分先后。
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
别裁伪体:区别和裁减、淘汰那些形式内容都不好的诗。亲风雅:学习《诗经》风、雅的传统。转益多师:多方面寻找老师。汝师:你的老师。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杜甫诗选注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8年8月版 :第168-171页 .2、 于海娣 等 .唐诗鉴赏大全集 .北京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0年12月版 :第178-179页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今人嗤点健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健。
纵使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
龙文虎脊皆君驭,历块过都见尔曹。
才力应难夸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
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
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
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
未及前贤更勿疑,递相祖述复先谁。
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
清人李重华在《贞一斋诗话》里有段评论杜甫绝句诗的话:“七绝乃唐人乐章,工者最多。……李白、王昌龄后,当以刘梦得(注:指刘禹锡)为最。缘落笔朦胧缥缈,其来无端,其去无际故也。杜老七绝欲与诸家分道扬镳,故尔别开异径。独其情怀,最得诗人雅趣。”他说杜甫“别开异径”,在盛唐七绝中走出一条新路子,这是熟读杜甫绝句的人都能感觉到的。除了极少数篇章如《赠花卿》、《江南逢李龟年》等外,他的七绝确是与众不同。
首先,从内容方面扩展了绝句的领域。一切题材,感时议政,谈艺论文,纪述身边琐事,凡是能表现于其它诗体的,杜甫同样用来写入绝句小诗。其次,与之相联系的,这类绝句诗在艺术上,它不是朦胧缥缈,以韵致见长的作品;也缺乏运用于管弦的唱叹之音。它所独开的胜境,在于触机成趣,妙绪纷披,显得情味盎然,如同和读者围炉闲话,剪烛谈心;无论是感慨唏嘘也好,或者嬉笑怒骂也好,都能给人以亲切、真率、恳挚之感,使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朴质而雅健的独特风格,是耐人咀嚼不尽的。
《戏为六绝句》(以下简称《六绝句》)就是杜甫这类绝句诗标本之一。以诗论诗,最常见的形式是论诗绝句。它,每首可谈一个问题;把许多首连缀成组诗,又可表现出完整的艺术见解。在中国诗歌理论遗产中,有不少著名的论诗绝句,而最早出现、最有影响的则是杜甫的《六绝句》。《六绝句》前三首评论作家,后三首揭示论诗宗旨。其精神前后贯通,互相联系,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戏为六绝句》第一首论庾信。杜甫在《春日忆李白》里曾说,“清新庾开府”。此诗中指出庾信后期文章(兼指诗、赋),风格更加成熟:“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健笔凌云,纵横开阖,不仅以“清新”见长。唐代的“今人”,指手划脚,嘲笑、指点庾信,足以说明他们的无知。因而“前贤畏后生”,也只是讽刺的反话罢了。
第二、三首论初唐四杰。初唐诗文,尚未完全摆脱六朝时期崇尚辞藻浮华艳丽的余习。第二首中,“轻薄为文”,是当时的人讥笑“四杰”的话。史炳《杜诗琐证》解释此诗说:“言四子文体,自是当时风尚,乃嗤其轻薄者至今未休。曾不知尔曹身名俱灭,而四子之文不废,如江河万古长健。”第三首,“纵使”是杜甫的口气,“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则是当时的人讥笑四杰的话(诗中以“卢王”来指四杰)。杜甫引用了他们的话而加以驳斥,所以后两句才有这样的转折。意思是即便如此,但四杰能以纵横的才气,驾驭“龙文虎脊”般瑰丽的文辞,他们的作品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这三首诗的用意很明显:第一首说,观人必须全面,不能只看到一个方面,而忽视了另一方面。第二首说,评价作家,不能脱离其时代的条件。第三首指出,作家的成就虽有大小高下之分,但各有特色,互不相掩。应该恰如其分地给以评价,要善于从不同的角度向前人学习。杜甫的这些观点是正确的。但这三首诗的意义,远不止这些。
第四首诗继续第三首诗意,对那些不负责任地胡乱糟蹋前贤现象的批评,指责这些人自己的作品不过是一些翡翠戏兰苕一般的货色,而没有掣鲸鱼于碧海那样的伟著。
“不薄今人爱古人”中的“今人”,指的是庾信、四杰等作家。杜甫之所以“爱古”而不“薄今”,是从“清词丽句必为邻”出发的。“为邻”,即引为同调之意。在杜甫看来,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清词丽句”不可废而不讲。更何况庾信、四杰除了“清词丽句”而外,尚有“凌云健笔”、“龙文虎脊”的一面,因此他主张兼收并蓄:力崇古调,兼取新声,古、今体诗并行不废。“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应当从这个意义上去理解。
但是,仅仅学习六朝,一味追求“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一类的“清词丽句”,虽也能赏心悦目,但风格毕竟柔媚而浅薄;要想超越前人,必须以恢宏的气度,充分发挥才力,才能在严整的体格之中,表现出气韵飞动的巧妙;不为篇幅所困,不被声律所限,在法度之中保持从容,在规矩之外保持神明。要想达到这种艺术境界,杜甫认为只有“窃攀屈宋”。因为《楚辞》的精彩绝艳,它才会成为千古诗人尊崇的典范,由六朝而上一直追溯到屈原、宋玉,才能如刘勰所说:“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则顾盼可以驱辞力,咳唾可以穷文致”(《文心雕龙·辨骚》),不至于沿健失源,堕入齐、梁时期那种轻浮侧艳的后尘了。而杜甫对六朝文学既要继承、也要批判的思想,集中表现在“别裁伪体”、“转益多师”上。
《六绝句》的最后一首,前人说法不一。这里的“前贤”,是泛指前代有成就的作家(包括庾信、四杰)。“递相祖述”,意思是因袭成风。“递相祖述”是“未及前贤”的根本原因。“伪体”之所以伪,症结在于以模拟代替创造。真伪相混,则伪可乱真,所以要加以“别裁”。创造和因袭,是杜甫区别真、伪的分界线。诗人只有充分发挥创造力,才能直抒襟抱,自写性情,写出真的文学作品。庾信的“健笔凌云”,四杰的“江河万古”,就在于此。反过来,拾人牙慧,傍人门户,必然是没有生命力的。堆砌词藻,步齐、梁时期的后尘,固然是伪体;而一味模仿汉、魏时期古人的作品,也是伪体。在杜甫的心目中,只有真、伪的区别,并无古、今的成见。
“别裁伪体”和“转益多师”是一个问题的两面。“别裁伪体”,强调创造;“转益多师”,重在继承。两者的关系是辩证的。“转益多师是汝师”,意思是无所不学,没有固定的学习对象。这话有好几层意思:只有“无所不师”,才能兼取众长;没有固定的学习对象,不限于一家,虽然有所继承、借鉴,但并不妨碍诗人自己的创造性,这是第一层意思。只有在“别裁伪体”,区别真伪的前提下,才能确定“师”谁,“师”什么,才能真正做到“转益多师”,这是第二层意思。要做到“无所不师”而没有固定的学习对象,就必须善于从不同的角度学习别人的成就,在吸取的同时,也就有弘扬和舍弃的地方,这是第三层意思。在既批判又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熔古今于一炉,创作出诗人自己的佳句,这就是杜甫“转益多师”、“别裁伪体”的精神所在。
《六绝句》虽然主要是谈艺术方面的问题,但和杜甫总的创作精神是分不开的。诗中“窃攀屈宋”、“亲风雅”则是他创作的指导思想和论诗的宗旨。这六首小诗,实质上是杜甫诗歌创作实践经验的总结,诗论的总纲;它所涉及的是关系到唐诗发展中一系列的重大理论问题。在这类小诗里发这样的大议论,是前所未有的。诗人通过各种事例来总结出一系列的要点,将严正的笔意寄寓在轻松幽默的笔调中,娓娓道来,庄谐杂出。李重华说杜甫七绝“别开异径”,正在于此。明白了这一点,这组诗之所以标为《戏为六绝句》,读者也就不难理解了。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杜甫诗选注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8年8月版 :第168-171页 .2、 于海娣 等 .唐诗鉴赏大全集 .北京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0年12月版 :第178-179页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风急天高猿猴啼叫显得十分悲哀,水清沙白的河洲上有鸟儿在盘旋。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无边无际的树木萧萧地飘下落叶,望不到头的长江水滚滚奔腾而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悲对秋景感慨万里漂泊常年为客,一生当中疾病缠身今日独上高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历尽了艰难苦恨白发长满了双鬓,衰颓满心偏又暂停了浇愁的酒杯。
参考资料:
1、 海兵.杜甫诗全集祥注: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年:339-3402、 徐中玉 金启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548-5503、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288-289风急天高猿啸哀,渚(zhǔ)清沙白鸟飞回。
渚:水中的小洲;水中的小块陆地。鸟飞回:鸟在急风中飞舞盘旋。回:回旋。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落木:指秋天飘落的树叶。萧萧:模拟草木飘落的声音。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万里:指远离故乡。常作客:长期漂泊他乡。百年:犹言一生,这里借指晚年。
艰难苦恨繁霜鬓(bìn),潦倒新停浊(zhuó)酒杯。
艰难:兼指国运和自身命运。苦恨:极恨,极其遗憾。苦,极。繁霜鬓:增多了白发,如鬓边着霜雪。 繁,这里作动词,增多。潦倒:衰颓,失意。这里指衰老多病,志不得伸。新停:刚刚停止。杜甫晚年因病戒酒,所以说“新停”。
参考资料:
1、 海兵.杜甫诗全集祥注: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年:339-3402、 徐中玉 金启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548-5503、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288-289杜甫的《登高》总体上给人一种萧瑟荒凉之感,情景交融之中,融情于景,将个人身世之悲、抑郁不得志之苦融于悲凉的秋景之中,极尽沉郁顿挫之能事,使人读来,感伤之情喷涌而出,如火山爆发而一发不可收拾。
如一般诗篇,《登高》首联写景,开门见山,渲染悲凉气氛。诗中如是写到: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这两句都是动静结合,寓静于动中构造了一幅以冷色调着墨的绝妙的水墨画。“风急天高猿啸哀”,一个“急”,一个“哀”字非常有代入感,使人立马进入作者所营造的令人忧伤的情境里不可自拔。接着,苦闷情绪溢满于胸,无处排遣,诗人将其浓缩寄托于鸟的处境下,这样写道:渚清沙白鸟飞回,它构造的是一幅冷淡惨白的画面,“渚”是“清”的,“沙”是“白”的,“鸟”是“飞回”的,在一片萧瑟肃杀的荒无人烟的“渚沙”之中飞舞盘旋,可见其孤独,不禁令人想起“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凄凉感,悲哀之情油然而生。而从整幅画的构造视角来说,这是一幅描画天地之一处的视野较窄的微观水墨画。
颔联集中表现了夔州秋天的典型特征。诗人仰望茫无边际、萧萧而下的木叶,俯视奔流不息、滚滚而来的江水,在写景的同时,便深沉地抒发了自己的情怀。“无边”“不尽”,使“萧萧”“滚滚”更加形象化,不仅使人联想到落木窸窣之声,长江汹涌之状,也无形中传达出韶光易逝,壮志难酬的感怆。透过沉郁悲凉的对句,显示出神入化之笔力,确有“建瓴走坂”、“百川东注”的磅礴气势。前人把它誉为“古今独步”的“句中化境”,是有道理的。
最后,颈联和尾联的视角回归微观,回到诗人个人身上。颈联如是说到: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悲秋”已让人黯然神伤,“万里悲秋”更是让人凄怆不已。一个“常”字更是道出“万里悲秋”时常与我相伴,悲哀感之强烈浓重,令人心神寂寥,无可排遣。若从字面义来理解,“万里悲秋”时常来做客,诗人不应是孤独的,而是有人陪伴的,所以与下一句“独登台”产生矛盾。实则不然,且看诗人用字便知。从一般用法来说,“作”连接抽象的事物,如作难、作废、作别,而“做”连接的都是能在实际生活中感知到的具体事物,如做作业、做工、做衣服。“客”本是实际能感知到的具体事物,一般指“人”,诗人在这里用了“作”,不用“做”,令人疑惑,细细想来,是诗人用词巧妙之处。“万里悲秋”是抽象的事物,寄托诗人感伤情绪之景物是会令人心生孤独悲伤之感的景色,不是实际生活中具体的事物,故不用“做”,而用“作”。达到的效果是加深悲秋之感,更强烈浓重,只有“万里悲秋”与我相伴,我只能“独登台”,独在异乡的孤独惆怅感与深秋景色之荒凉凄冷水乳交融,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寄托诗人悲秋伤己的伤感情怀。
诗人由秋及人,有感而发,写自己年老多病,拖着残躯独自登上高台,那种异乡怀人的情感喷薄而出,心中苦闷跃然纸上。尾联“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连用四个字“艰”“难”“苦”“恨”,组合在一起,极尽笔墨突出诗人内心的痛苦和郁闷程度之深,愁肠百结,愁绪万千,以致于白了头发,伤了身体,失了流年,壮志未酬身先老,悲秋之情,愁苦之绪,绵延不绝,令人哀悸。
诗前半写景,后半抒情,在写法上各有错综之妙。首联着重刻画眼前具体景物,好比画家的工笔,形、声、色、态,一一得到表现。次联着重渲染整个秋天气氛,好比画家的写意,只宜传神会意,让读者用想象补充。三联表现感情,从纵(时间)、横(空间)两方面着笔,由异乡飘泊写到多病残生。四联又从白发日多,护病断饮,归结到时世艰难是潦倒不堪的根源。这样,杜甫忧国伤时的情操,便跃然张上。
此诗八句皆对。粗略一看,首尾好像“未尝有对”,胸腹好象“无意于对”。仔细玩味,“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不只“全篇可法”,而且“用句用字”,“皆古今人必不敢道,决不能道者”。它能博得“旷代之作”(均见胡应麟《诗薮》)的盛誉,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参考资料:
1、 陶道恕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86-5882、 李彩云,任刚. 愁到深处不言愁——杜甫《登高》赏析[J]. 黑龙江史志, 20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