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暮,花落更情浓。人去秋千闲挂月,马停杨柳倦嘶风。堤畔画船空。
三月暮春时节,花儿凋落后,情意反而更为浓厚。人离开后秋千在月光中静静地悬挂着,拴在杨柳树下的马儿疲倦得都不想迎风嘶叫。停驻在堤边的画船上空无一人。
恹恹醉,长日小帘栊。宿燕夜归银烛外,啼莺声在绿阴中。无处觅残红。
小帘栊中的人整日感到浑身无力,昏昏欲睡。归家的燕子因为银烛正亮着,不敢飞回巢中。绿树荫内,流浪的黄莺不停地啼叫。春光流逝了,连那凋萎的花也无处可寻。
参考资料:
1、 刘乃昌 朱德才选注,宋词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01月第2版,第803页2、 董自厚主编,宋词,凤凰出版传媒集团,2008.1,第162-163页三月暮,花落更情浓。人去秋千闲挂月,马停杨柳倦嘶风。堤畔画船空。
恹(yān)恹醉,长日小帘栊(lóng)。宿燕夜归银烛外,啼莺声在绿阴中。无处觅(mì)残红。
恹恹:精神不振貌。“宿燕”句:借用温庭筠《七夕》“银烛有光妨宿燕”诗意。
参考资料:
1、 刘乃昌 朱德才选注,宋词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01月第2版,第803页2、 董自厚主编,宋词,凤凰出版传媒集团,2008.1,第162-163页开篇“三月暮,花落更情浓”两句即点明时节,在暮春三月,红花落去,春光将尽,词人对春天的喜爱愈加浓烈。在这里,词人没有描写对春天草长莺飞、姹紫嫣红的喜爱,而是通过残花飘零来强调自己对春天的不舍。越是生离死别,感情就越是浓烈,词人深谙其中道理,仅仅“花落更情浓”一句就把春逝心悲刻画得人木三分,比那些光用“愁”、“哀”、“怜”等肤浅字词雕琢词表的词作要深刻、厚重得多。
“人去秋千闲挂月,马停杨柳倦嘶风。堤畔画船空。”佳人离去,秋千空挂,唯见一轮明月悬在朗朗星空中。系在岸边杨柳旁的马儿,可能因为等候主人的时间太长了,不禁迎着缓缓的春风嘶鸣起来。岸边的画船空寂无人,随着水波上下起伏。这三句刻画了一幅春夜湖边杨柳图。
“宿燕夜归银烛外,流莺声在绿阴中。”房中银烛明亮,宿燕径直飞到檐下休息,绿荫中黄莺的啼鸣婉转动听。这里化用了温庭筠《池塘七夕》诗中“银烛有光妨宿燕”的句意,暗喻佳人盼郎、郎却不归的孤独凄寂。流莺啼啭,让孤独的人儿更加心伤,这里烘托出佳人孤栖独处、彷徨忧伤的心境。
最后一句“无处觅残红”,落花流水,残红难觅,对应上阕的“花落”。也有聚散匆匆、幽期难定的无奈,最后以佳人的无边怅惘哀愁收束全文。
从整首词来看,词人以写暮春花落开始,以残红难觅结束,首尾呼应,结构完美。另外,上阕写暮春空景,却暗含男女情事。下阕写空闺独守,却又穿插春景。整首词词句虽短,但是暮春景色、男欢女爱两不误,最后,以悲春伤时寓意欢愉易逝,犹有余情未了,回味无穷。
参考资料:
1、 刘默,陈思思,黄桂月编著,宋词鉴赏大全集 下,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09,第648页三年流落巴山道,破尽青衫尘满帽。身如西瀼渡头云,愁抵瞿塘关上草。
流落巴山蜀水屈指也已三年了,到如今还是青衫布衣沦落天涯,尘满旅途行戍未定。身似瀼水渡口上的浮云,愁如瞿塘峡关中的春草除去还生。
春盘春酒年年好,试戴银旛判醉倒。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老。
春盘春酒年年都是醇香醉人,一到立春日,戴旛胜于头上,痛饮一番,喝到在斜阳下醉倒。人间众生到今日都长一岁,绝非仅仅我一人走向衰老。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 王双启.陆游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1:36-38三年流落巴山道,破尽青衫(shān)尘满帽。身如西瀼(ràng)渡头云,愁抵瞿(qú)塘关上草。
立春:中国传统历法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一般逢节于上一年的岁尾,而习惯上已经把它当作春季的开始。巴山:即大巴山,绵亘于陕西、四川一带的山脉,经常用以代指四川。青衫:古代低级文职官员的服色。西瀼:水名,在重庆。东西瀼水,流经夔(kuí)州;瞿塘关也在夔州东南。这里用西瀼代指夔州。瞿唐:即长江三峡中的瞿塘峡,其北岸就是夔州。夔州东南江边有关隘,称“江关”,亦名“瞿唐关”。
春盘春酒年年好,试戴银旛(fān)判醉倒。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老。
春盘春酒:谓立春日的应节饮馔。传统风俗,立春日当食春饼、生菜,称为“春盘”。旛:即幡,是一种窄长的旗子,垂直悬挂。立春这一天,士大夫戴旛胜于头上,本为宋时习俗,取喜庆之意。判:此处与“拚(pàn)”同义,犹今口语之“豁出去”。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 王双启.陆游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1:36-38这首词是陆游四七岁任夔州通判时所写的。他到夔州到写这首词时不过一年多,却连上岁尾年头,开口便虚称“三年”,且云“流落”,从一入笔就已有波澜之情。次句以形象描写“流落”二字。“青衫”言官位之低,“破尽”可见穷之到了极点“尘满帽”描写出作者在道途中风尘仆仆,行戌未定的栖遑之态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就活画出一个沦落天涯的诗人形象,与“细雨骑驴入剑门”异曲同工。三、四句仍承一、二句生发。身似浮云,飘流不定;愁如春草,刬去还生。以“西瀼渡头”、“瞿塘关上”为言者,不过取眼前地理景色,与“巴山道”三字相对应而已这上片四句,把抑郁潦倒的情怀写得如此深沉痛切,不了解陆游当时那几年遭遇,是很难掂量出这些句子中所涵蕴的感情分量来的。
陆游自三十九岁被贬出临安,到镇江作通判,旋移隆兴(府治在今天江西省南昌市);四十二岁又因为“力说张浚用兵”,被削官归山阴故里;到四十五岁才又得到起用夔州通判的新命。他的朋友韩元吉在《送陆务观序》中把陆游心中要说的话说了个痛快:“朝与一官,夕畀一职,曾未足伤朝廷之大;旦而引之东隅,暮而置之西陲,亦无害幅员之广也。……务观之于丹阳(镇江),则既为贰矣,迩而迁之远,辅郡而易之藩方,其官称小大无改于旧,则又使之冒六月之暑,抗风涛之险(由于途中舟坏,陆游几乎被溺死)病妻弱子,左饘右药……”(《南涧甲乙稿》卷十四)。这段话是送陆游从镇江移官到隆兴时写的,说得激昂愤慨。从近处愈调愈远,既不是明明白白的贬职,也不是由于升迁,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呢?韩元吉故作不解,其实他是最了解这其中的缘由的。孝宗赵眘即位后,表面上志存恢复,实则首鼠两端。陆游坚持劝说孝宗抗金,孝宗对之貌似奖掖而实则畏恶。陆游在内政上主张加强中央集权,以增强国力,由此也得罪了握有实权的官僚集团。先前由京官而出判镇江,对他是一个挫折;进而罢黜归里,更是一个挫折;此刻虽起用而远判巴蜀,这又是一个挫折。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显然并非加之于一人,而是意在摧折整个主战派的心志,浇灭抗金复国的火种,那么不幸的人岂只是陆游一个人吗?由此可见,三年流落之哀,不仅是一己之哀,实在是国家民族的大哀。创痛巨深,安得不言之如此深沉痛切?
上片正面写心底抑郁潦倒之情,抒发报国无门之愤这是陆游诗词的主旋律,在写法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下片忽然换意,紧扣“立春”二字,以醉狂之态写沉痛之怀,设色陡变,奇峰突起。立春这一天士大夫戴旛胜于头上,这是宋时的一种习俗,戴上旛胜表吉庆之意。但戴银旛而曰“试”,节日痛饮而曰“判”(“判”即“拚”之意),就显然有“浊酒一杯家万里”的不平常意味了。这只是词人借酒消愁,逢场作戏罢了,而内心是很伤感的。结尾处更是飏开一笔,表面上是说不是他一人偏老,而实际上是词人深深感到时光的虚度。这就在上片抑郁潦倒的情怀上,又添一段新愁。词人强自宽解,故作旷达,正是推开一层、透过一层的写法。哭泣本人间痛事,欢笑乃人间快事。
但今日有人焉,不得不抹干老泪,强颜随俗,把哭脸装成笑脸,让酒红遮住泪痕,这种笑,岂不比哭还要凄惨吗?东坡《赤壁赋》物我变与不变之论,辛弃疾《丑奴儿》“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之句,都是强为解脱而写的违心之言,写出更深一层的悲哀,那手法近乎反衬,那境界是一般人所难以达到的。
纵观全词,上下片都是写心底抑郁之情,但乍看竟好象是两幅图画,两种情怀。沈谦论词作云:“立意贵新,设色贵雅,构局贵变,言情贵含蓄。”(《填词杂说》)但作词之道,条贯、错综,两不可失,此意刘永济《词论·结构篇》曾深言之。读陆游此词,抑郁之情贯穿始终,上下片表现手法截然相异,构局又极错综复杂。读上片,看到的是一个忧国伤时、穷愁潦倒的悲剧人物形象;读下片,看到的是一个头戴银旛,醉态可掬的喜剧人物形象。粗看似迥然不同,但仔细看看他脸上的笑全都是装出来的苦笑,终于领悟到这喜剧其实不过是更深沉的悲剧罢了。
面旋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雪絮飞来往。雨后轻寒犹未放。春愁酒病成惆怅。
面前落下的花瓣在微风中飞舞着。重重翠柳笼罩在缕缕水雾之中,柳絮象漫天飞雪。雨后仍感到微微的寒意,春天的愁绪加上微醉的酒意形成病中惆怅的情绪。
枕畔屏山围碧浪。翠被华灯,夜夜空相向。寂寞起来褰绣幌。月明正在梨花上。
躺在床上从枕边看去,青山象屏风围绕着绿湖,周围点缀这点点灯光,每天晚上只能眼看这景象。寂寞中起身来掀起窗纱,看见月亮正在花丛上缓缓移动。
面旋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雪絮飞来往。雨后轻寒犹未放。春愁酒病成惆怅。
枕畔(pàn)屏山围碧浪。翠被华灯,夜夜空相向。寂寞起来褰(qiān)绣幌(huǎng)。月明正在梨花上。
褰:撩起。
洒洒沾巾雨,披披侧帽风。花燃山色里,柳卧水声中。
泪水沾满纶巾,连绵不断。散乱的头发,帽子也被风吹斜了。繁花染红了山野,柳条卧在水面上。
石马立当道,纸鸢鸣半空。墦间人散後,乌鸟正西东。
石兽立在道路两旁,纸也在半空中旋飞。人们离开了坟墓以后,乌鸦小鸟们活跃起来,四处觅食。
洒洒沾巾雨,披披侧帽风。花燃山色里,柳卧水声中。
巾,古冠之一种。以葛、缣制成,横著额上。披披:散乱的样子。侧帽:帽子被风吹歪。
石马立当道,纸鸢(yuān)鸣半空。墦(fán)间人散後,乌鸟正西东。
石马:坟前接道两旁之石兽。纸鸢:鹰形风筝。墦:坟墓。
几共查梨到雪霜,一经题品便生光,木奴何处避雌黄。
橘树何时与山楂、山梨一起长到雪霜来时?一旦经过品评之后,便增添光彩。橘子能在什么地方避开人们的议论?
北客有来初未识,南金无价喜新尝,含滋嚼句齿牙香。
我到黄州来,开始还未认识橘树。如荆州、扬州产的金子般的橘子极为贵重,我乐于尝新橘。品尝橘子吮它的滋味,赋写橘诗嚼它的句子,口味芳香。
参考资料:
1、 石声淮,唐玲玲.东坡乐府编年笺注.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4572、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759-760几共查(zhā)梨到雪霜,一经题品便生光,木奴何处避雌(cí)黄。
几:何时。共:同与。查:楂,山楂。题品:品评。生光:增添光彩。木奴:橘子古名。
北客有来初未识,南金无价喜新尝,含滋嚼(jiáo)句齿牙香。
北客:苏轼自谓。有来:到黄州来。初:开始。无价:无法计价。齿牙:口味的俗称。
参考资料:
1、 石声淮,唐玲玲.东坡乐府编年笺注.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4572、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759-760上片,咏橘的高洁品格和生活地位。“几共查梨到雪霜,一经题品便生光”,以衬托手法突出橘的傲霜雪的高洁品格。山楂和山梨一到深秋就成熟,根本度不过霜期,而橘子却能凌霜傲雪,常绿不衰。正因两者从未“几共”“到雪霜”,更加突出了橘子的孤傲性格。于是一经人们“题品”,“便生光”彩。屈原的《橘颂》也正是光彩照人之作。自古以来,对橘的是非褒贬从未停息。橘之所以被人称颂,原于它的凌霜傲雪。橘之所以被人贬责,原于它是生于山间的“木奴”。所以该词的上片最后一句,苏轼发出“木奴何处避雌黄”的感叹,也是为橘的俗名“木奴”正名。这一过片问句,为下片进一步咏橘作了铺垫。
下片,写橘之品格、价值和地位。“北客有来初未识,南金无价喜新尝”,以对衬之笔,先写“北客”对橘初不相识,正是为了衬托如“南金无价”的橘子乐于被人们“新尝”的价值。于是更进一步赢得人们的满含滋吮它的滋味,赋写赞颂它的诗句,其“齿牙香”在人的生活中的地位是流芳历史的。
全词,运用了比衬、抑扬、反问、通感等手法,渲染了橘子的耐寒、丰硕、香味。尤其运用“南金”之典和通感心理,反衬出橘子的美质和价值。
参考资料:
1、 石声淮,唐玲玲.东坡乐府编年笺注.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4572、 朱靖华、饶学刚、王文龙、饶晓明.苏轼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759-7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