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九月芦叶断,辽东小儿采芦管。
辽东一带九月时节芦叶将断,辽东地方小孩儿们采制芦管。
可怜新管清且悲,一曲风飘海头满。
新制芦管声音清悲多么动听,一支曲于随着风儿飘满海边。
海树萧索天雨霜,管声寥亮月苍苍。
海边一带树木凋零天已下霜,吹起芦管声音嘹亮月色苍苍;
白狼河北堪愁恨,玄兔城南皆断肠。
白狠河北戍边士卒更添愁恨,玄兔城南离乡人儿都要断肠。
辽东将军长安宅,美人芦管会佳客。
辽东将军长安宅中宾客云集,让那美女手持芦管吹起乐曲,
弄调啾飕胜洞箫,发声窈窕欺横笛。
欢奏芦管调儿啾飕胜过洞箫,曲子声卢多么幽远赛过横笛。
夜半高堂客未回,祗将芦管送君杯。
半夜时分大堂之上宾客来说,只将芦管声声吹起把酒相劝,
巧能陌上惊杨柳,复向园中误落梅。
声音精巧惊动路旁丝丝杨柳,又似梅花朵朵飘下落向后园。
诸客爱之听未足,高卷珠帘列红烛。
座上客人爱听管瞥不愿离去,高卷珠帘遍插红烛再整酒席;
将军醉舞不肯休,更使美人吹一曲。
辽东将军乘醉起舞不肯罢休,吩咐美女捧起芦管再吹一曲。
参考资料:
1、 刘开扬.岑参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164-1652、 高光复.高适岑参诗译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215-219辽东九月芦叶断,辽东小儿采芦管。
辽东:辽水之东。今辽宁南部辽河以东地区。芦叶断:芦叶垂条,长势正旺,已到了可摘芦管之时。
可怜新管清且悲,一曲风飘海头满。
可怜:可爱。海头:辽东近海,故有此称。
海树萧索天雨霜,管声寥亮月苍苍。
海树:海边树木。萧索:萧条。雨:动词,降下。苍苍:指月色苍茫。
白狼河北堪愁恨,玄兔城南皆断肠。
白狼:白狼河,今辽宁大凌河。玄兔:又玄菟,东汉有玄菟郡,在今沈阳市东。
辽东将军长安宅,美人芦管会佳客。
辽东将军:指裴将军。
弄调啾飕胜洞箫,发声窈窕欺横笛。
弄调:调拨、演奏。啾飕(jiū sōu):象声词,指芦管之声。洞箫:即排箫,又名参差,由长短不一的竹管编排而成。窈窕:本指女子姿态之美,此处用以形容芦管之声优美动听。欺:压,胜。
夜半高堂客未回,祗将芦管送君杯。
巧能陌上惊杨柳,复向园中误落梅。
杨柳、落梅:这里均含双关义,既指现实的杨柳、梅花,又指《折杨柳》《落梅花》这两文古乐曲。《乐府诗集》横吹曲辞中有《折杨柳》《落梅花》,皆笛中曲子,常用以抒写伤春悲离之情。
诸客爱之听未足,高卷珠帘列红烛。
珠帘:嵌有珠子的帘子。
将军醉舞不肯休,更使美人吹一曲。
参考资料:
1、 刘开扬.岑参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164-1652、 高光复.高适岑参诗译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215-219诗的开头四句写芦管的产地及其声音特色。前两句在点明芦管来历的同时,勾划出九月深秋、芦叶遍地、辽东小儿采芦管的风俗画;后两句则写芦管声的清悲,并以“风飘海头满”来加以渲染;芦管的清悲,透露出边地的凄清和悲凉,以苍凉气氛引起全诗。诗的次四句承开头继续写芦管声音的凄清悲凉。前两句用萧索的海树、下霜的天空和苍苍的月色构成凄凉的边地景象来衬托芦管声调的凄清悲凉,后两句则又以远离乡土、久戍边地的士卒们的心情来陪衬芦管声调的凄清悲凉。以上八句通过边地景物的烘托,人物心情的陪衬来写芦管声调“清且悲”的特色。
以下十二句写裴将军宅中酒宴之间吹奏芦管。前四句先点出“辽东将军长安宅”这一地点及高堂美女、佳宾满座的环境,然后以“啾飕”、“窈窕”形容芦管声调之美妙,井与洞箫、横笛比较来突出其美妙。宴中之人只觉其动听,而不觉其清悲,与上文比较,已另是一副笔调。次四句接上文仍以时间为线索,进一步描绘芦管声调之巧:不仅使《折杨柳》、《落梅花》等名曲为之逊色,而且使陌上杨柳、园中梅花为之惊动,诗人巧妙地运用双关手法,把对曲调的描写与对景物的想象结合起来,既构成优美的意境,又突出了芦管曲调的无与伦比。诗的最后四句仍以时间为线索,写更阑人静,而宾主都没满足,在人们的这种反映中进一步突出芦管音调之动人。芦管在无休无止地吹下去,诗歌也就在这种无休无止的芦管声调中结束。
这首诗写芦管,分两方面来写。前幅八句与的是海树萧条、严霜满天、月色苍苍那样一个边地环境中的芦管声,其声凄清悲凉,传达的是戍边战士的忧愁;后幅十二句写的是珠帘高卷、红烛罗列、佳宾满座那样一个将军宅地中的芦管声,其声美妙精巧,传达的是将军高官们的欢娱。辽东戍边是无止无休的,宅中酒宴也是无止无体的,二者通过“芦管”贯穿起来而又在客观上形成鲜明对照。辽东将军而于长安宅中作乐,洞箫、横笛听得腻了,边地的芦管便成了他们最为新巧别致的助酒之物,讽刺之意是富于笔端的。这首诗前半写芦管声,而以边地景物来烘托,以言其“清且悲”;后半写芦管声,而以“会佳客”、“客未回”、“听未足”为线索,以芦管与箫、笛之类乐器,与《折杨柳》、《落梅花》之类乐曲比较并以对景物的想象来渲染,以言其“窈窕”精巧,手法是很高明的。全诗深宏阔大,波澜起伏,意境深远苍凉与清幽婉秀叠用交错。
参考资料:
1、 刘开扬.岑参诗选: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164-1652、 高光复.高适岑参诗译释: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215-219开国维东井,城池起北辰。
建国立都对应着东井星宿,城池从北辰处开始延伸。
咸歌太平日,共乐建寅春。
百姓们都在歌颂太平盛世,共同沉浸于正月欢乐春。
雪尽黄山树,冰开黑水津。
黄山树上的冬雪已经化尽,黑水渡口坚冰也已消融。
草迎金埒马,花伴玉楼人。
金沟边青草丛生如迎春到,香花开放陪伴玉楼美人。
鸿渐看无数,莺歌听欲频。
眼前无数鸿鸟在空中飞翔,黄莺频频传来美妙歌声。
何当桂枝擢,还及柳条新。
什么时候能在科举中登第,回家还赶得上柳条清新。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2722、 彭国忠 等.唐代试律诗.合肥:黄山书社,2006:6-7开国维东井,城池起北辰。
开国:指建国立都。维:连结。一作“移”。东井:星宿名,位处银河之东,也称井宿。维东井,指唐都长安与东井对应。起:一作“对”。北辰:指北极星。
咸歌太平日,共乐建寅(yín)春。
咸:全,都。建寅:指夏历正月。
雪尽黄山树,冰开黑水津。
雪:一作“云”。黄:一作“青”。黑水:此指渭水。津:渡口。一作“滨”。
草迎金埒(liè)马,花伴玉楼人。
金埒:指用金堆成的矮墙。伴:一作“醉”。玉楼:华丽的楼。
鸿渐看无数,莺歌听欲频。
鸿渐:谓鸿鹄飞翔从低到高,循序渐进。歌:一作“声”。
何当桂枝擢(zhuó),还及柳条新。
桂枝擢:喻指科举及第。还:指归家。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2722、 彭国忠 等.唐代试律诗.合肥:黄山书社,2006:6-7参考资料:
1、 彭国忠 等.唐代试律诗.合肥:黄山书社,2006:6-7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多情的人却像是无情人儿一样冰冷,在离别的酒宴上只觉笑不出声。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蜡烛仿佛还有惜别的心意,替离别的人流泪到天明。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出版社.唐诗鉴赏大典(十一):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34-36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zūn)前笑不成。
多情句:意谓多情者满腔情绪,一时无法表达,只能无言相对,倒象彼此无情。樽:酒杯。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出版社.唐诗鉴赏大典(十一):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34-36这是一首抒写诗人对妙龄歌女留恋惜别的心情。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这首小诗的前两句是说,聚首如胶似漆作别却像无情;只觉得酒宴上要笑笑不出声。
诗人同所爱不忍分别,又不得不分别,感情是千头万绪的。“多情却似总无情”,明明多情,偏从“无情”着笔;着一“总”字,又加强了语气,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诗人爱得太深、太多情,以致使他觉得,无论用怎样的方法,都不足以表现出内心的多情。别筵上,凄然相对,像是彼此无情似的。越是多情,越显得无情,这种情人离别时最深切的感受,诗人把它写了出来。“惟觉樽前笑不成”,要写离别的悲苦,他又从“笑”字入手。一个“唯”字表明,诗人是多么想面对情人,举樽道别,强颜欢笑,使所爱欢欣!但因为感伤离别,却挤不出一丝笑容来。想笑是由于多情,“笑不成”是由于太多情,不忍离别而事与愿违。这种看似矛盾的情态描写,把诗人内心的真实感受,说得委婉尽致,极有情味。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小诗的后两句是说,案头蜡烛有心还惜别;你看它替我们流泪流到天明。
题为“赠别”,当然是要表现人的惜别之情,然而诗人又撇开自己,去写告别宴上那燃烧的蜡烛,借物抒情。诗人带着极度感伤的心情去看周围的客观世界,于是眼中的一切也都带上了感伤的色彩。蜡烛本是有烛芯的,所以说“蜡烛有心”;而在诗人眼里烛芯却变成惜别之心,把蜡烛拟人化了。在诗人眼里,它那彻夜流溢的烛泪,就是在为男女主人公的离别而伤心了。“替人垂泪到天明”,“替人”二字,使意思更深一层。“到天明”又点出了告别宴时间之长,这也是诗人不忍分离的一种表现。
齐梁之间的江淹曾经把离别的感情概括为“黯然销魂”四字,但这种感情的表现,却因人因事的不同而千差万别;这种感情本身,也不是“悲”、“愁”二字所能了得。杜牧此诗不用“悲”、“愁”等字,却写得坦率、真挚、道出了离别时的真情实感。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出版社.唐诗鉴赏大典(十一):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34-362、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810-811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
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其观于人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
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与舍属诸人。君子则不然。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也?
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吾诚乐而悲之。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六月二十六日,韩愈言,李生足下:你来信的文辞立意很高,而那提问的态度是多么谦卑和恭敬呀。能够这样,谁不愿把把立言之道告诉你呢?儒家的仁义道德归属于你指日可待,何况乎表述道德的文呢?不过我只是所谓望见孔子的门墙而并未登堂入室的人,怎么足以能辨别是或非呢?虽然如此,还是不能不跟你谈谈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你所说的要著书立说的看法,是正确的,你所做的和你所期望的,很相似并很接近了。只是不知道你的“立言”之志,是希望胜过别人而被人所取用呢,还是希望达到古代立言的人的境界呢?希望胜过别人而被人取用,那你本已胜过别人并且可以被人取用了。如果期望达到古代立言的人的境界,那就不要希望它能够很快实现,不要被势利所引诱,(要像)培养树木的根而等待它的果实,(像)给灯加油而等它放出光芒。根长得旺盛果实就能预期成熟,灯油充足灯光就明亮,仁义之人,他的文辞必然和气可亲。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
不过还是有困难之处,我所做到的,自己也不知道达到(古代立言者的境界)还是没有?虽然如此,我学习古文已有二十多年了。开始的时候,不是夏商周三代西东两汉的书就不敢看,不合乎圣人志意的就不敢存留心中,静处的时候像忘掉了什么,行走时好像遗失了什么,矜持的样子像在思考,茫茫然像是着了迷。当把心里所想的用手写出的时候,想要把那些陈旧的言词去掉,这是很艰难的呀!把文章拿给别人看时,不把别人的非难和讥笑放在心上。像这种情况也有不少年,我还是不改(自己的主张)。这样之后才能识别古书(中道理)的真与假,以及那些虽然正确但还不够完善的内容,清清楚楚黑白分明了,务必去除那些不正确和不完善的,这才慢慢有了心得。
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其观于人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
当把心里所想的用手写出来的时候,文思就像泉水一样涌流出来了。再拿这些文章给别人看时,非笑它我就高兴,称赞它我就担忧,因为文章里还存有时人的意思和看法。象这样又有些年,然后才真是象大水浩荡一样(文思奔涌)了。我又担心文章中还有杂而不纯的地方,于是从相反方向对文章提出诘难、挑剔,平心静气地考察它,直到辞义都纯正了,然后才放手去写。虽然如此,还是不能不加深自己的修养。在仁义的道路上行进,在《诗》《书》的源泉里游弋,不要迷失道路,不要断绝源头,终我一生都这样做而已。
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与舍属诸人。君子则不然。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也?
文章的气势,就像水;语言,就像浮在水上的东西;水势大,那么凡是能漂浮的东西大小都能浮起来。文章的气势和语言的关系也是这样,气势充足,那么语言的短长与声音的扬抑就都会适当。虽然这样,难道就敢说自己的文章接近成功了吗!即使接近成功了,被人用时,别人能得到什么呢?尽管如此,等待被人采用的见解,难道就像器具一样吗?用或不用都取决于别人。君子就不这样,思考问题本着仁义原则,自己行事有一定规范,被任用就在人们中推行道,不被用就把道传给弟子,把道借文章流传下去为后世效法。象这样,是值得高兴呢,还是不值得高兴呢?
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吾诚乐而悲之。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
有志于学习古代立言者的人很少了。有志学习古人的人,必为今人所弃,我实在为有志于古的人高兴,也为他悲伤,我一再称赞那些有志学习古人的人,只是为了勉励他们,并非敢(随意)表扬那些可以表扬、批评那些可以批评的人。向我问道的人有很多了,想到你的意图不在于功利,所以姑且对你讲这些话。韩愈言。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
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其观于人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
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人也奚取焉?虽然,待用于人者,其肖于器邪?用与舍属诸人。君子则不然。处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人,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也?
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吾诚乐而悲之。亟称其人,所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
韩愈认为有较高的道德修养是为文的前提。他在《答李翊书》的开头说:“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德之归有日矣,况其外文乎?”由此可见,他认为德是文章的内核,文是德之载体,或者说是外在的表现形式。这和他所一贯倡导的“文以载道”说是相一致的。如,他在《争臣论》一文中说:“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在《答李秀才书》中说:“愈之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辞之好,好其道焉耳。”
那么,“道”和“文”怎样能相促相长,达到较高的水准呢?他在《答李翊书》的第二段形象的论述了这个问题,他说:“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养其根而竢其食,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要写好文章,不要只是想去寻找一盒能让东施变西施的外用美丽霜,不要被狭隘的功利所驱谴,而要像为树养根,给灯加油那样,去加强道德修养,有了教高的道德水准,诗之树、文之灯才根深叶茂、光焰万丈!有了较高的道德修养,就有了经济苍生的使命感,就有了悯难怜弱的同情心,就有了正道直言的方正人格,遇不平则鸣,有愤激则书,敢于为民请命,敢于为一切正义和真理摇旗呐喊、奔走呼号。金银财色不能动其心,酷刑利刃不能钳其口。想不说话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呀,何需挖空心思、搜肠刮肚、冥搜虚饰以敷缀其文呢?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苍松下询问年少的学童,他说他的师傅已经去山中采药了。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只知道就在这座大山里,可山中云雾缭绕不知道他的行踪。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581-582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童子:小孩。这是指隐者的弟子。言:回答,说。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云深:指山上云雾缭绕。处:地方。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581-582贾岛是以“推敲”两字出名的苦吟诗人。一般认为他只是在用字方面下功夫,其实他的“推敲”不仅着眼于锤字炼句,在谋篇构思方面也是同样煞费苦心的。这首诗就是一个例证。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这首小诗的前两句是说,苍松下,我询问了年少的学童;他说,师傅已经采药去了山中。这首诗的特点是寓问于答。“松下问童子”,必有所问,而这里把问话省去了,只从童子所答“师采药去”这四个字而可相见当时松下所问的是“师往何处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诗的后两句是说,他还对我说:就在这座大山里,可是林深云密,不知他的行踪。在这里又把“采药在何处”这一问句省略掉,而以“只在此山中”的童子答词,把问句隐括在内。最后一句“云深不知处”,又是童子答复采药究竟在山前、山后、山顶、山脚的问题。
在这首诗中,明明三番问答,至少须六句方能表达的,贾岛采取了以答句包含问句的手法,精简为二十字。这种“推敲”就不在一字一句间了。
然而,这首诗的成功,不仅在于简炼;单言繁简,还不足以说明它的妙处。诗贵善于抒情。这首诗的抒情特色是在平淡中见深沉。一般访友,问知他出,也就自然扫兴而返了。但这首诗中,一问之后并不罢休,又继之以二问三问,其言甚繁,而其笔则简,以简笔写繁情,益见其情深与情切。而且这三番答问,逐层深入,表达感情有起有伏。“松下问童子”时,心情轻快,满怀希望;“言师采药去”,答非所想,一坠而为失望;“只在此山中”,在失望中又萌生了一线希望;及至最后一答:“云深不知处”,就惘然若失,无可奈何了。
而诗的抒情要凭借艺术形象,要讲究色调。从表面看,这首诗似乎不着一色,白描无华,是淡妆而非浓抹。其实它的造型自然,色彩鲜明,浓淡相宜。郁郁青松,悠悠白云,这青与白,这松与云,它的形象与色调恰和云山深处的隐者身份相符。而且未见隐者先见其画,青翠挺立中隐含无限生机;而后却见茫茫白云,深邃杳霭,捉摸无从,令人起秋水伊人无处可寻的浮想。从造型的递变,色调的先后中也映衬出作者感情的与物转移。
诗中隐者采药为生,济世活人,是一个真隐士。所以贾岛对他有高山仰止的钦慕之情。诗中白云显其高洁,苍松赞其风骨,写景中也含有比兴之义。惟其如此,钦慕而不遇,就更突出其怅惘之情了。另外,作者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离开繁华的都市,跑到这超尘绝俗的青松白云之间来“寻隐者”,其原因也是耐人寻味,引人遐想的。
参考资料:
1、 沈熙乾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9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