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客携壶,梅花过了,夜来风雨。幽禽自语。啄香心,度墙去。春衣都是柔荑剪,尚沾惹、残茸半缕。怅玉钿似扫,朱门深闭,再见无路。
我与好友携酒踏青,却发现一夜的风雨已将梅花摧残殆尽。梅花枝头孤鸟独鸣,啄食花心,凌空而去。出自佳人纤纤玉手的一件崭新的春衣上还残留一点儿缝制时的线头。可惜现在梅花香凋玉殒,她也被锁在深深的庭院,我们不可能再相见了。
凝伫,曾游处。但系马垂杨,认郎鹦鹉。扬州梦觉,彩云飞过何许?多情须倩梁间燕,问吟袖弓腰在否?怎知道、误了人,年少自恁虚度。
我伫立凝望当初和她携手同游的地方,而今只剩下那日我们系马的垂杨柳和熟悉我的鹦鹉了。当我从旧梦中醒来时,我的爱人又在何处呢?我只能借助梁间的燕子把我的深情传达给她,问一问她现在过得怎样。当初我们怎能料想到这样会虚度时光、浪费青春呢。
参考资料:
1、 陶尔夫,胡俊林,杨燕著.姜张词传 姜夔、张炎: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第195页2、 韩经太,王维若评注.姜夔词: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11:第180页3、 [宋]姜夔著.姜夔集:三晋出版社,2008.8:第146-147页与客携壶,梅花过了,夜来风雨。幽禽(qín)自语。啄香心,度墙去。春衣都是柔荑(tí)剪,尚沾惹、残茸(róng)半缕。怅玉钿(diàn)似扫,朱门深闭,再见无路。
壶:酒器。梅花过了:指梅花被风雨打落在地。幽禽:幽栖的小鸟。香心:花心。柔荑:细向柔嫩的初生茅草,形容女子滑嫩的的纤纤玉手。残茸半缕:意为女子为他缝制的春衣还残留着一缕丝茸。残茸:缝农刺绣等针线活计用过的线头。玉钿:古代女子的首饰,此处形容吹落的梅花像钗钿一样。朱门:红漆大门,指意中人所居之处。
凝伫,曾游处。但系马垂杨,认郎鹦鹉。扬州梦觉,彩云飞过何许?多情须倩(qiàn)梁间燕,问吟袖弓腰在否?怎知道、误了人,年少自恁(nèn)虚度。
认郎鹦鹉:只有架上的鹦鹉还认得我。彩云:比喻美好事物或薄命佳人。倩:借助。吟袖:诗人的农袖,此处是作者自指。弓腰:形容女子纤细柔蚓的腰肢,舞蹈时腰肢弯曲的姿态。恁:如此。
参考资料:
1、 陶尔夫,胡俊林,杨燕著.姜张词传 姜夔、张炎: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第195页2、 韩经太,王维若评注.姜夔词: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11:第180页3、 [宋]姜夔著.姜夔集:三晋出版社,2008.8:第146-147页上阕描写春游的所见所感。开端从春景写起。“与客携壶”,开头便是借酒浇愁。“梅花”两句交待时令,已到仲春,更兼风雨,摧残梅花情景可知。情亦如花,倍受间隔。“自语”“啄”“度”将鸟儿的可爱情态描摹得栩栩如生。由这美丽的春光,自然地过渡到了对春衣的描写。词人身上穿着的春衣,都是恋人用白晰柔嫩的手亲自剪裁的,那衣服上至今还残留着一些断线残丝。词人将恋人的手比做柔荑,娇艳动人,令人产生无限美好的遐想。“再见无路”表达的是一片无奈的心情,与崔护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题都城南庄》)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阕则描写故地凝思。“凝伫”二字看似写状态,实则写心情。在物是人非之时重游旧地,或属无心,或似有意,管不住双脚似的来到曾经良辰美景的庭院,但见人去楼空。在美人门前呆呆且久久地凝望。往事如烟,却又历历在目。“但系马垂杨,认郎鹦鹉”八字以清淡萧条之笔写现下孤寂心态,更反衬昔日的风流。“系马垂杨”写当年潇洒神色,俊逸风采。一个’但”字,又勾回现今。“认郎鹦鹉”写常来常往之熟稔,而今垂杨依旧,无马可系,只剩一片凄凉。此处鹦鹉或许一如往常地在招呼来客,但对词人来说,却已事过境迁,人面不知何处。“扬州梦觉”化用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遣怀》),表达了和杜牧相似的感情历程。“彩云飞过”或象征过去的那段美好恋情,或象征昔日的爱人,如今都化为陈迹,再也寻访不到了。这里词人一片痴心,都化作对燕子的喃喃私语,流露出无限的深情。“吟袖弓腰”,以局部代表整体,从中可以想象出伊人身姿的曼妙。“倩梁间燕”,这富有情致的一笔。结尾几句自伤自叹,空怀悲戚。
此词写追怀旧情。上阙由眼前风雨摧花、耳边幽禽独语、衣上残茸半缕,引出对旧情的思念和相见无路的怅恨。下阙以“凝伫”承上启下,旧游处仅见垂扬、鹦鹉,又感慨今日物是人非;虽知人去梦醒,却又欲罢不能,而向梁间燕子殷勤寄语;最后明知多情误人,虚度年华,仍在苦涩中咀嚼昔日的甜美。全词从细微处着笔,以小见大,以景衬情,回环蕴藉。这首词虽是伤春怀人之作,然而读后并不觉得沉重,清新的语言,婉转的情调,使它成为描写思念之情的动人佳作。
参考资料:
1、 王克俭主编.姜夔诗词选: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7:第60页2、 刘石主编,清华大学《宋词鉴赏大辞典》编写组编.宋词鉴赏大辞典:中华书局,2011.08:第1120页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酒醒熏破春睡,梦远不成归。
晚间饮酒醉了,未卸头饰便和衣睡去,头上插的梅花的花瓣落了,只有花萼还残留在枝上。酒劲渐消,梅花的浓香将我从春睡中熏醒,使我不能在梦中返回日夜思念的遥远故乡。
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更挼残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时。
夜晚寂静无声,明月留恋难舍,翠帘低垂。我只能无聊地用手搓揉着残损的花瓣,闻闻手中的余香,再发会儿呆来消磨这时光。
参考资料:
1、 熊江华 王重阳.唐诗宋词译注(下).沈阳:沈阳出版社,1995:149-1502、 李清照 等.漱玉词:万卷出版公司,2009:42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è)插残枝。酒醒熏破春睡,梦远不成归。
沉醉:大醉。梅萼:梅的萼片,此处代指梅。萼,花瓣外面的一层小托片。远:一作“断”。
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更挼残蕊,更捻(niǎn)余香,更得些时。
悄悄:寂静无声。依依:留恋难舍,不忍离去之意。更:又。挼:揉搓。捻:用手指搓转,如捻麻绳,其揉搓程度比“挼”更进一层。得:需要。些:一作“此”。
参考资料:
1、 熊江华 王重阳.唐诗宋词译注(下).沈阳:沈阳出版社,1995:149-1502、 李清照 等.漱玉词:万卷出版公司,2009:42一般诗词所咏之梅,多是凌寒怒放,傲立枝头的,对残梅则不屑于咏叹赞赏。这首咏梅词却不落前人窠臼,选取新的角度写梅。
上片写词人醉眠后,残梅的幽香对她所发生的作用。首句虽未写饮酒的动机和场面,直截写酒后入睡,但从“沉醉”一词可以窥见词人饮酒之多和心绪之恶。一个“迟”字进一步透露出沉醉的状态,心情的抑郁和词人懒于卸装的倦怠神情。
下句“酒醒”从首句“沉醉’”而来,由醉到醒,在内容上进了一层,在笔法上宕开一笔,同时为“熏破春睡”张本:酒意渐消,春睡才会被梅香熏破。“熏破”二字,通过嗅觉强调出梅香的浓烈。春困又加沉醉,所以睡得一定很甜;梦中得归故乡,所以心情暂时很美。“梦远不成归”,作者以梦写愁,揭示全词主旨。“梦远”是梦中返回遥远的故乡。词人似乎有些埋怨梅香太浓,打断了自己的美梦。她的梦魂本来正沿着回乡之路,飘飘忽忽飞得很远很远,“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归乡千里路,也许能回到故乡,也许能与亲人团聚吧。但现实是故乡已在金人的铁蹄之下,回去谈何容易。
词人只有借助梦境才能得到精神上的暂时慰藉,这是非常不幸的。而怀乡之情,故国之思又是非常殷切的。李煜在其《菩萨蛮》中有“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的句子。用梦表达在现实中久萦于心而实际上又无法实现的强烈愿望,确实能收到情在词外的效果。更何况这美梦被梅花扰断,希望又成泡影。词人无限感叹,惘然若失。这种对梅香的“怨”也正是词人欲归不得的怨。这种幽怨像无端的乱絮,久已缭绕心头,“夜来沉醉”不过是为了借酒浇愁罢了。断梦,给人留下遗憾,留下回味的馀地,它比一个完整的梦更富有艺术感染力。“梦远不成归”一句,集中表现了词人强烈的思乡怀人之倩,欲归不得之苦。
下片集中写词人醒来后,依托于梅花的百无聊赖的心绪,也表现了词人在孤寂的环境中思念故土的执著情态。“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寥寥数语,勾画了一幅春夜无眠图。梦醒以后,久不成寐,帘筛月影,月伴无眠,夜深人静,月亮缓缓移动,绿色的窗帘低垂着。此句描绘寂静的环境。作者寓情于景,抒发其思念故乡的深沉感情。“人悄悄,月依依”是对偶句。孤独一人,中夜不寐,故觉“悄悄”;皓月缓缓移动,含情脉脉,故曰“依依”。“悄悄”不仅活现人物的姿态,还能令人想见人物的凝思冥想之状。用“依依”来描绘月亮移动,十分切贴,它又和“人俏悄”所显示的夜深人静的气氛和谐统一,具有很强的艺术魅力。“翠帘垂”在描写客观物态中,更增加几分静谧。一个“垂”字更增加了夜的沉寂。这幅清淡的月夜图,成功地烘托出词人孤单清冷的内心世界。
“更挪”“更捻”的连续动作,突现了词人百无聊赖的心理。这单调的动作,包含着复杂的心绪。词人所思早已不只在梅上。或许她是在追忆梦中的情景,或许是在回忆昔日的生活,或许是由残梅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或许是对梅花产生了怜惜之情:“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林逋《山园小梅二首》)在这深夜里,是残梅勾起了词人的伤心事,又只有残梅还能陪伴着她,排遣她心头的愁绪,消磨这难挨的时光。“更援残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时”:三“更”相迭,含蕴无穷,将词人的感情表现得婉曲有致。作者在勾勒客观环境的同时,寓情于景,达到了情景交融,浑然一体的境地。所用排比句式,既合格律,又灵活多变。
这首咏梅词,没有把笔墨集中在写梅的姿容、特质上,而是缘梅抒情,以残梅的幽香为引线,串联全篇。此词以写女主人公头戴残梅沉醉入睡开始,继由梅香“熏破春睡”使“梦远不成归”,引起女主人公心情的怅惘;甜美的梦境与凄苦的现实互为映衬,深刻地表达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全词笔墨工致,形神毕现,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含情深微,细腻地描写了女主人公种种含蓄的活动及复杂曲折的心理,成功的心理刻划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参考资料:
1、 陈祖美.李清照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3:148-1512、 韦建平 等.李清照词赏析:辽宁大学出版社,1982:169-171别岸扁舟三两只。葭苇萧萧风淅淅。沙汀苇雁破烟飞,溪桥残月和霜白。渐渐分曙色。路遥山远多行役。往来人,只轮双桨,尽是利名客。
远处的岸边有小船三两只,淅淅的风吹着刚长出来的芦苇萧萧做响。江心沙洲苇雁冲破晓烟飞去。残月照在小桥上,小桥上的白霜显得更白,天渐渐的亮了。远远的路上行人渐渐的多起来。往来的人,无论是坐车的还是乘船的,都是为了名和利。
一望乡关烟水隔。转觉归心生羽翼。愁云恨雨两牵萦,新春残腊相催逼。岁华都瞬息。浪萍风梗诚何益。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
一眼望去故乡关河相隔遥远。突然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回家。愁云恨雨象丝缕一样牵萦着两地。日月相催,新春浦过残腊又到。年华转眼就过去。像浮萍和断梗一样随风水飘荡,有什么益处。还是回去吧。家中的玉楼里,有人在想我。
参考资料:
1、 薛瑞生.柳永词选.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47-482、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140-144别岸扁(piān)舟三两只。葭(jiā)苇萧萧风淅淅。沙汀(tīng)宿雁破烟飞,溪桥残月和霜白。渐渐分曙(shǔ)色。路遥山远多行役。往来人,只轮双桨,尽是利名客。
别岸:离岸而去。葭苇:芦苇。萧萧:草木摇落之声。淅淅:风声。沙汀:水中沙洲。破烟:穿破烟雾。行役:指因服役或公务而跋涉在外。后泛指行旅。只轮双桨:意为坐车乘船。轮,代指马车。桨,代指船只。利名客:热衷仕宦、追求利禄的人。
一望乡关烟水隔。转觉归心生羽翼。愁云恨雨两牵萦(yíng),新春残腊相催逼。岁华都瞬息。浪萍风梗诚何益。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
一望:一眼望去。乡关:家乡。归心:回家的念头。愁云恨雨:指色彩惨淡,容易引起愁思的云雨。牵萦:纠缠;牵挂。残腊:腊月的尽头。岁华:年华。浪萍风梗:浪中之浮萍,风中之断梗。形容形容人漂泊不定。归去来:赶紧回去吧。玉楼:本指神仙所居之处,此处指妻子的居室。
参考资料:
1、 薛瑞生.柳永词选.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47-482、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140-144词的上片,词人工致地以白描手法描绘旅途景色,创造一个特定的抒情环境。“别岸扁舟三两只”四句以密集的意象,表现江乡冬日晨景,所写的景物都是主体真切地感受到的。远处江岸停着三两只小船,风吹芦苇发出细细的声音;水中沙洲上昨夜栖落的大雁收到惊吓,破雾而飞;天上一弯残月和溪桥上的晨霜上下辉映,发出冷暗的白光……这四句写出了肃杀、苍凉之感。“沙汀”为南来过冬的雁群留宿佳处,宿雁之冲破晓烟飞去,当是被早行之人惊起所致。“别岸”、“葭苇”、“沙汀”、“宿雁”,这些景物极为协调,互相补衬,组成江南水乡的画面。“溪桥”与“别岸”相对,旅人江村陆路行走,远望江岸,走过溪桥。“残月”表示旅人很早即已上路,与“明月如霜”之以月色比霜之白者不同,“月和霜白”是月白霜亦白。残月与晨霜并见,点出时节约是初冬下旬,与上文风苇、宿雁同为应时之景。三、四两句十分工稳,确切地把握住了寒冬早行的景物特点。“渐渐分曙色”为写景之总括,暗示拂晓前后的时间推移和旅人已经过一段行程。这样作一勾勒,将时间关系交代清楚,使词意发展脉络贯串。“路遥山远多行役”为转笔,由写景转写旅人。由于曙色已分,东方发白,道路上人们渐渐多起来了。水陆往来尽是“利名客”,他们追名逐利,匆匆赶路,点明这一点是为后文作铺垫。柳永失意江湖,正同这群赶路的人一道披星戴月而行。柳永的羁旅行役之词中经常出现关河津渡、城郭村落、农女渔人、车马船舶、商旅往来等等乡野社会风情画面,展示了较为广阔的社会生活背景,拓展了词的表现范围,在词史上有开拓意义。
从整个上片来看,词人笔下之景全为萧瑟凄凉之景,词人笔下之人尽是追名逐利之人,这些已显示出他对羁旅生涯的厌倦。词作自然地转入下片,抒发羁旅漂泊的哀伤和浓浓的思归之情。
过片“一望乡关烟水隔”,承上片的写景转入主观抒情,写主人公因厌倦羁旅行役而思故乡。词人说“一望”,可即使想望,故乡关河相隔遥远,烟水迷茫,却是根本无法望见的;既无法望见而又不能回去,受到思乡愁绪的煎熬,反转产生一种急迫的渴望心理,恨不能插上羽翼立刻飞回故乡。对于这种迫切念头的产生,词人作了层层铺叙,细致地揭示了内心的活动。“愁云恨雨两牵萦”喻儿女离情,象丝缕一样牵萦两地;“新春残腊相催逼”是说明时序代谢,日月相催,新春甫过,残腊又至,客旅日久,于岁月飞逝自易惊心,有年光逼人之感。“岁华都瞬息。浪萍风梗诚何益”,“岁华”句延伸上文“新春”句意,流光转瞬,与天涯浪迹联系起来,更增深沉的感慨。“浪萍”和“风梗”是飘泊不定的典型意象,以喻羁旅生活象浮萍和断梗一样随水、风飘荡无定。柳永深感这种毫无结果的漫游确是徒劳无益,从现实艰难的境况来看还不如回乡。于是逼出最后三句:“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这是思乡的主要原因,补足了“愁云恨雨”之意。家乡的“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自然是设想妻子多年家苦苦相忆了。柳永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他离家后事实上再也没有回到故乡,但思乡之情却往往异常强烈;他在京都的烟花巷陌与许多歌妓恋爱,但怀念妻子的深情却时时自然地流露。
从整首词看,柳永对自己的羁旅人生有着清醒的认识,越来越意识到他浪迹四方,汲汲以求的东西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无,他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是想抗争的,有自己的方式以求的解脱,那就是,将生命的重心移近爱情。但其实这种抗争是苍白无力的,因为爱情本身就是脆弱的,更何况柳永一生随处笙歌宴饮,爱情之花如同水中之浮萍,随开随去,留给他的总是苦涩的回忆。所以说,柳永的可悲之处不仅在于漂泊穷年、事业无成、情感无依,更在于他对人生之路的别无选择。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 等.柳永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华书局,2005年1月第1版:140-1442、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325页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丽。临堤台榭,画船楼阁,游人歌吹。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四山睛翠。使百年南渡,一时豪杰,都忘却、平生志。
杭州是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有湖山之美。临堤有台榭楼参差,湖上有画船往来如梭,游人到处弄舞歌吹。十里荷花映日娇艳似火,三秋桂子飘香沁人心脾,四周青山风光明媚葱翠欲滴。南渡百年来人们沉醉在西湖,使曾主张抗金的一些豪杰,也都耽于享乐忘却了平生大志。
可惜天旋时异,藉何人、雪当年耻。登临形胜,感伤今古,发挥英气。力士推山,天吴移水,作农桑地。借钱塘潮汐,为君洗尽,岳将军泪。
可惜时代更替世换时移,如今靠何人来洗雪这奇耻?登临这地形险固的地方,感伤古今沧桑臣变,振兴国家要充分发挥英雄才气,请来神人力士推倒杭州青山,邀来水伯天吴移走西湖之水,把“销金锅”西湖改造为农桑之地。借钱塘江的潮汐,为君洗尽奸臣误国的悲愤眼泪,以告慰岳飞的在天之灵。
参考资料:
1、 董根清 满天澄主编.《军队院校大学语文》:解放军出版社,1999年08月第1版:第240-241页2、 傅炳熙选注.《宋元明清咏岳飞选注》: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06:第87-88页3、 伍心铭编译.《宋词三百首鉴赏》:时事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第577页4、 (清)上疆村民编著.《中国传统文化经典荟萃宋词三百首》: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5.06:第194页5、 中华书局编辑部编.《诵读中国·大学卷·古代部分》:中华书局,2006年1月:第122-123页6、 王新霞,杨海健编注.《学词入门第一步 白香词谱》:山东文艺出版社,2015.06:第340页东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丽。临堤(dī)台榭(xiè),画船楼阁,游人歌吹。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四山睛翠。使百年南渡,一时豪杰,都忘却、平生志。
水龙吟:词牌名,又名《水龙吟令》、《龙吟曲》、《水龙吟慢》、《鼓笛慢》、《小楼连苑》、《海天阔处》、《庄椿岁》、《丰年瑞》,它最早是南北朝时北齐的一组古琴曲。佳丽:俊美,秀丽。台榭:泛指楼台等建筑物。歌吹:唱歌和吹奏。四山:四面的山峰。睛翠:草木在阳光照耀下映射出的一片碧绿色。百年南渡:指靖康二年(1127)宋高宗赵构建立南宋王朝后渡江南下,至南宋灭亡,历一百二十余年,此说百年是约数。平生志:生平大志,此指收复中原,为国立功。
可惜天旋时异,藉(jiè)何人、雪当年耻。登临形胜,感伤今古,发挥英气。力士推山,天吴移水,作农桑地。借钱塘潮汐,为君洗尽,岳将军泪。
天旋时异:谓时世巨变,指北宋覆亡,南宋偏安江南,时势也与南渡前不同。天旋,比喻世局大变。藉:同“借”,凭借,依靠。当年耻:概言靖康之变,北宋灭亡的国耻。形胜:指地形险要、位置优越、山川壮美之地。发挥:犹抒发。英气:英武豪迈的气概。力士推山:传说古时巴蜀有五丁力士能移山。天吴:海神名。潮汐:在月球和太阳引力的作用下,海洋水面周期性的涨落现象。在白昼的称潮,夜间的称汐。总称“潮汐”。岳将军:指岳飞,南宋抗金名将、民族英雄。
参考资料:
1、 董根清 满天澄主编.《军队院校大学语文》:解放军出版社,1999年08月第1版:第240-241页2、 傅炳熙选注.《宋元明清咏岳飞选注》:中州古籍出版社,2015.06:第87-88页3、 伍心铭编译.《宋词三百首鉴赏》:时事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第577页4、 (清)上疆村民编著.《中国传统文化经典荟萃宋词三百首》: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2015.06:第194页5、 中华书局编辑部编.《诵读中国·大学卷·古代部分》:中华书局,2006年1月:第122-123页6、 王新霞,杨海健编注.《学词入门第一步 白香词谱》:山东文艺出版社,2015.06:第340页该词上片用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词意,咏叹西湖的繁华秀丽,从而过渡到慨叹南宋王朝一百多年妥协屈辱的历史。开头两句从宋仁宗的诗句脱化而来,由杭州在中国东南部的历史地位,引出与杭州紧密相关的西湖的“多佳丽”。大处落笔扣题,很有气势。接着围绕“多佳丽”、“临堤台榭”六句作了具体的描绘。首先以建筑的壮观,游船的美丽,游人的欢歌笑语写人游之乐,展示出一派繁华景象;其次以荷花面积之广,桂花香味之浓,四周群山之青翠来突出湖山景色之美。人为的与自然界的景物相结合和映村,极富地方特色地描绘出西湖的热闹景象和诱人的风光,真是名不虚传的游览胜地。以此为衬笔,引出下文的感慨之辞。虽然优美的湖光山色可供人游赏,使人快乐,感情受到陶冶,却又带来了使人意想不到的副作用。“使百年南渡”四句,以“使”字领承上文,从其因果关系中,写出无数英雄豪杰沉溺在这种繁华、“佳丽”的欢乐之中,意志消沉,不图奋进,平生的豪情壮志,早已消磨在享乐之中,最后导致被元人灭亡的悲惨结局。这种倒退的历史现象,该是多么令人沉痛。作者借咏西湖风光,站在政治斗争的高度,总结出一条南宋亡国的历史教训。这激起人们的深思,也表达作者对南宋王朝政治腐败的愤恨。
换头两句由怀古转入伤今。作者面对亡国现实,用“可惜”二字领起,显得心情更为悲痛。接着用反诘语调提出“藉何人雪当年耻”,希望能有人出来扭转乾坤。下文“登临形胜”三句,一方面将上片的怀古与下片的伤今联成一气;另一方面又用“发挥英气”将感伤古今陡然煞住,为后面拓展新的词境留下余地。作者面对西湖奇景忽发奇想,“力士推山”三句便表达他的强烈愿望。过去西湖被称作“销金锅”,达官贵人和地主豪绅在此寻欢作乐,把美丽的西湖搞得乌烟气。因此作者热烈期望能有オ人出来“推山”、“移水”,铲除这块土地上集聚的罪恶,把它改造成农桑之地为群众造福。此用浪漫主义手法,寄希望于力士神和天吴海神能为现实服务,把热烈的追求变成超现实的神力,充分表达作者对高尚理想的向往之情。不仅如此,在结尾三句又遥应“藉何人雪当年耻”再作一设想,将满腔悲愤化为大自然的伟力。还要借钱塘江潮荡涤污浊,用潮水洗尽岳飞的冤屈泪,彻底为岳飞报仇雪耻。表现出他对真正抗金的民族英雄的崇敬,也希望岳飞式的英雄出来报国雪耻;而对那些忘却平生志的“一时豪杰”,又是鲜明的对照和嘲讽。在此,作者爱谁、恨谁,颂扬什么、抨击什么,政治态度是很明朗的,充分体现了他的正义感。以上六句写得气势磅礴,激荡人心,也深刻地揭示了主题,是全词的精华所在。
全词由怀古到伤今,由现实到幻想,层层推进,最后露出精华部分,以幻想点题,用心良苦,立意不凡。
参考资料:
1、 金志奎著.《宋词名家名作三百首诠释赏析》:武汉出版社,2010.08:第658-659页有怀京师上元,与韩叔夏司谏、王夏卿侍叔、曹仲谷少卿同赋。
紫禁烟花一万重,鳌山宫阙倚晴空。玉皇端拱彤云上,人物嬉游陆海中。
星转斗,驾回龙。五侯池馆醉春风。而今白发三千丈,愁对寒灯数点红。
有怀京师上元,与韩叔夏司谏、王夏卿侍叔、曹仲谷少卿同赋。
京城上元佳节有感,与韩叔夏司谏、王夏卿侍叔、曹仲谷少卿一同赋词。
紫禁烟花一万重,鳌山宫阙倚晴空。玉皇端拱彤云上,人物嬉游陆海中。
皇宫春色浓郁,华灯宝炬与月色焰火交辉。玉皇大帝端坐于彩云之上,各种人物让人目不暇接,有的在陆上,有的在海上。
星转斗,驾回龙。五侯池馆醉春风。而今白发三千丈,愁对寒灯数点红。
斗转星移,龙驾回宫。贵家池馆一派和气繁荣。如今白发三千丈,只能忧愁地与数点寒灯作伴。
参考资料:
1、 苏樱 .婉约词点评 .陕西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0年 :455-456 .有怀京师上元,与韩叔夏司谏、王夏卿侍郎、曹仲谷少卿同赋。
鹧鸪天:词牌名,又名“思佳客”“思越人”“醉梅花”“半死梧”“剪朝霞”等。
紫禁烟花一万重,鳌(áo)山宫阙(què)倚晴空。玉皇端拱彤云上,人物嬉游陆海中。
紫禁:指汴京皇宫。烟花一万重:形容春色浓郁。烟花:烟云与花朵。鳌山:元宵节之灯山。端拱:端坐拱手,无为而治。玉帝:指玉皇大帝。陆海:陆地和海洋。因为花灯中的人物有的在陆地上,有的在海上(八仙过海)。
星转斗,驾回龙。五侯池馆醉春风。而今白发三千丈,愁对寒灯数点红。
五侯:后汉桓帝一日封五个侯爵。此指贵家池馆。
参考资料:
1、 苏樱 .婉约词点评 .陕西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0年 :455-456 .有怀京师上元,与韩叔夏司谏、王夏卿侍郎、曹仲谷少卿同赋。
紫禁烟花一万重,鳌山宫阙倚晴空。玉皇端拱彤云上,人物嬉游陆海中。
星转斗,驾回龙。五侯池馆醉春风。而今白发三千丈,愁对寒灯数点红。
这首词打破了结构上分片的定格。从文义看,前七句和后两句,是意境迥异、对比鲜明的。
前七句,词人从怀旧入手,以流利轻快的笔法,描绘了汴京紫禁城内外欢度上元佳节的盛况。正月十五之夜,华灯宝柜与月色焰火交辉,华灯叠成的鳌山与华丽的宫殿高耸云天,至尊的帝王端坐于高楼之上,万民百姓则嬉戏游玖于街衢之间。斗转星移,龙驾回宫此时万众狂欢更趋高潮。这幅上元节情景,完全是记实。据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回忆,上元的汴京“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宣德楼上,皆垂黄缘帘,中一位乃御座。……万姓皆露台下观看,乐人时引万姓山呼。”此外该书还记载的:“别有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春情荡飏,酒兴融恰,雅会幽欢,寸阴可惜,景色浩闹,不觉更阑。宝骑马骎骎,香轮辘辘,五陵年少,满路行歌,万户千门,笙簧未彻。”这从一侧面反映了民间情景,由此读者可以想见豪贵之家此夕宴乐之盛,但如其自序所云“未尝经从”,故从阙略罢了。“五侯”,这是个典故是说汉代外戚、宦官有五人同时封侯之的。故以后用它泛称权贵之家为侯家。
如此良辰美景,是何等繁盛、万众何等欢乐,但最后两句,词意陡转,读者面前突现了一个萧索凄清的境界:“而今白发三千丈,愁对寒灯数点红。”“而今”二字,把上元狂欢的画面抛到了遥远的过去,成了一个幻境,这是化实为虚的妙笔;同时,又把词人所处的现实环境一下子推到读者眼前。词人抚今追昔,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当年身为贵胄(向子諲是宋神宗钦圣宪肃皇后的再从侄),曾出入宫闱,备受恩宠,此时却是一个皤然老翁;当年目睹京城繁华,亲历北宋盛况,此时僻居乡里,只能与数点寒灯作伴。
王夫之《姜斋诗话》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的确如王夫之所说这首词将今昔两个画面加以对比,这种盛与衰、乐与哀相互对比的手法,确实收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白发三千丈”借用李白名句,表现愁绪满怀的词人“愁对寒灯数点红”凝聚着词人多少深沉的感慨:是对昔日繁华生活的眷恋?是对往事若梦的人生喟叹?还是因国破家亡而产生的怅恨?抑或是“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的失落感?这一切,词人用一个“愁”字点破了。
“白发”、“寒灯”二句中,两个描写色彩的字“白”与“红”又互相映衬,渲染了一种凄清的境界。结句凝重,含蕴无穷,以少总多,发人遐思,是全篇传神之笔。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234-12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