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绿萼梅

:

墙阴淡白。算雪晴未久,换成春色。一剪蘼久,移上枝头弄轻碧。

照水空明数朵,认树老、雨痕交蚀。大好是、洛浦相逢,寻翠羽消息。

桥侧。闻夜笛。笑寂寂玉鳞,月中难觅。九嶷旧客,又向蟠螭露仙迹。

转眼青青似豆,还记取、前身萧瑟。摇落处,苔影薄、依稀见得。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曹贞吉

曹贞吉

曹贞吉(1634~1698) 清代著名诗词家。字升六,又字升阶、迪清,号实庵,安丘县城东关(今属山东省)人。曹申吉之兄。康熙三年进士,官至礼部郎中,以疾辞湖广学政,归里卒。嗜书,工诗文,与嘉善诗人曹尔堪并称为“南北二曹”,词尤有名,被誉为清初词坛上“最为大雅”的词家。 191篇诗文

猜你喜欢

河墅记

:

  江北之山,蜿蜒磅礴,连亘数州,其奇伟秀丽绝亘之区,皆在吾县。县治枕山而起,其外林壑幽深,多有园林池沼之胜。出郭循山之麓,而西北之间,群山逶逦,溪水潆洄,其中有径焉,樵者之所往来。数折而入,行二三里,水之隈,山之奥,岩石之间,茂树之下,有屋数楹,是为潘氏之墅。余褰裳而入,清池湫其前,高台峙其左,古木环其宅。于是升高而望,平畴苍莽,远山回合,风含松问,响起水上。噫!此羁穷之人,遁世远举之土,所以优游而自乐者也,而吾师木崖先生居之。

  夫科目之贵久矣,天下之士莫不奔走而艳羡之,中于膏盲,人于肺腑,群然求出于是,而未必有适于天下之用。其失者,未必其皆不才;其得者,未必其皆才也。上之人患之,于是博搜遍采,以及山林布衣之士,而士又有他途,捷得者往往至大官。先生名满天下三十年,亦尝与诸生屡试于有司。有司者,好恶与人殊,往往几得而复失。一旦弃去,专精覃思,尽究百家之书,为文章诗歌以传于世,世莫不知有先生。间者求贤之令屡下,士之得者多矣,而先生犹然山泽之癯,混迹于田夫野老,方且乐而终身,此岂徒然也哉?

  小子怀遁世之思久矣,方浮沉世俗之中,未克遂意,过先生之墅而有慕焉,乃为记之。

  江北之山,蜿蜒磅礴,连亘数州,其奇伟秀丽绝特之区,皆在吾县。县治枕山而起,其外林壑幽深,多有园林池沼之胜。出郭循山之麓,而西北之间,群山逶逦,溪水潆洄,其中有径焉,樵者之所往来。数折而入,行二三里,水之隈,山之奥,岩石之间,茂树之下,有屋数楹,是为潘氏之墅。余褰裳而入,清池湫其前,高台峙其左,古木环其宅。于是升高而望,平畴苍莽,远山回合,风含松问,响起水上。噫!此羁穷之人,遁世远举之土,所以优游而自乐者也,而吾师木崖先生居之。
  长江下游以北的群山,蜿蜒起伏,磅礴雄伟,连绵横卧于皖、豫、鄂三省好几个州县的境内,其中雄奇魁伟秀丽和特别突出的区域,都在桐城县。县城依山而建,城外林壑幽深,有许多园林沼泽的胜境。出城沿山脚走过西北方向的间隙,群山连绵曲折,溪水曲折环绕,其中有条小道,是供打柴人往来的。转几个弯进山,步行二三里,在一条小河的拐弯处,在山峦高耸,岩石壁立的峡谷深处,茂密的林木下,有几排房屋,这就是潘木崖先生的别墅。我将长袍下摆提起走进去,一泓清流在庭前缓缓流淌,左边高台峙立,宅旁参天大树环绕。于是,登上高处远望,田野青碧,一望无际,远山重峦叠嶂,松涛阵阵,水起波澜。噫!这就是困顿不得志而避世隐居人士,所赖以优游而自得其乐的良宅,而我的老师木崖先生正是居住在这里。

  夫科目之贵久矣,天下之士莫不奔走而艳羡之,中于膏盲,人于肺腑,群然求出于是,而未必有适于天下之用。其失者,未必其皆不才;其得者,未必其皆才也。上之人患之,于是博搜遍采,以及山林布衣之士,而士又有他途,捷得者往往至大官。先生名满天下三十年,亦尝与诸生屡试于有司。有司者,好恶与人殊,往往几得而复失。一旦弃去,专精覃思,尽究百家之书,为文章诗歌以传于世,世莫不知有先生。间者求贤之令屡下,士之得者多矣,而先生犹然山泽之癯,混迹于田夫野老,方且乐而终身,此岂徒然也哉?
  科举考试被尊贵得很久了,天下读书人没有不为之追求艳羡的,早已深入于膏肓、肺腑之中,全都要求得从这里出身,可未必有适用于天下的地方。其中落第者,未必都不是人才;考中的人,未必都是人才。居于上位的人因此而忧患,于是广泛地搜索寻访,从而涉及到那此隐居于山林中的布衣之士;而士子中也有趁机通过其他途径走了捷径的人,常常可以获取大官的权位。潘先生名声传遍天下三十,也曾与诸生一道屡次参加有司主持的科考。主考官们的好恶与普通百姓不同,常常想着就要高中却又落第了。一旦放弃并远离科考,专下心来深入地思考,精心探究诸子百家之书,创作文章和诗歌而传播于世,世上没有不知道先生大名的。近来朝廷求贤的诏令屡屡颁下,士人获得功名利禄的途径多得很,可先生还是隐迹山泽的清贫之士,与田夫野老打成一片、和睦相处,并将以此种方式安度晚。难道此生只能空手而归吗?

  小子怀遁世之思久矣,方浮沉世俗之中,未克遂意,过先生之墅而有慕焉,乃为记之。
  在下怀有隐居的念头已经很久了,可是挣扎在世俗社会的沉浮之中,并不能马上顺遂如愿,经过先生的别墅而顿生羡慕之心,于是写下了这篇游记。

参考资料:

1、 王琦珍著.翰墨天下雄: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01月:37-41

  江北之山,蜿蜒磅礴,连亘数州,其奇伟秀丽绝特之区,皆在吾县。县治枕山而起,其外林壑幽深,多有园林池沼之胜。出郭循山之麓(lù),而西北之间,群山逶(wēi)(lǐ),溪水潆(yíng)(huí),其中有径焉,樵者之所往来。数折而入,行二三里,水之隈,山之奥,岩石之间,茂树之下,有屋数楹(yíng),是为潘氏之墅。余褰(qiān)(cháng)而入,清池湫其前,高台峙其左,古木环其宅。于是升高而望,平畴(chóu)苍莽,远山回合,风含松问,响起水上。噫!此羁穷之人,遁世远举之土,所以优游而自乐者也,而吾师木崖先生居之。
  江北:这里指长江下游以北地区。绝特:超出寻常。吾县:指桐城县。现为安徽省桐城市。县治:县衙所在地,指县城。郭:城墙。逶逦:连绵曲折。潆洄:曲折环绕。奥:深处。潘氏:潘江,字蜀藻,号木崖,戴名世之师末清初文学家、诗人。墅:别墅。褰裳:将长袍下摆提起。袱:流水回旋貌。畴:田亩。苍莽:田野青碧,一望无际的样子。羁穷:穷困不得志。遁世远举之士:避世隐居、去避远方的人。

  夫科目之贵久矣,天下之士莫不奔走而艳羡(xiàn)之,中于膏盲,人于肺腑,群然求出于是,而未必有适于天下之用。其失者,未必其皆不才;其得者,未必其皆才也。上之人患之,于是博搜遍采,以及山林布衣之士,而士又有他途,捷得者往往至大官。先生名满天下三十年,亦尝与诸生屡试于有司。有司者,好恶与人殊,往往几得而复失。一旦弃去,专精覃(tán)思,尽究百家之书,为文章诗歌以传于世,世莫不知有先生。间者求贤之令屡下,士之得者多矣,而先生犹然山泽之癯(qú),混迹于田夫野老,方且乐而终身,此岂徒然也哉?
  科目:指唐代以来分科选拔官吏的名目。唐代以科举取士,有秀才科、明经科、进士科等名目,故称科目。后世即以科目指科举考试。上之人患之:一些官高位显的人对科举制度的弊端深表忧虑。患,忧虑。诸生:清代已入学的生员。覃:深。间者:官吏名。这里指主考官。犹然山泽之癯:仍然是隐迹山泽的清贫之士。癯,清瘦。

  小子怀遁世之思久矣,方浮沉世俗之中,未克遂意,过先生之墅而有慕焉,乃为记之。

参考资料:

1、 王琦珍著.翰墨天下雄: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年01月:37-41

  江北之山,蜿蜒磅礴,连亘数州,其奇伟秀丽绝亘之区,皆在吾县。县治枕山而起,其外林壑幽深,多有园林池沼之胜。出郭循山之麓,而西北之间,群山逶逦,溪水潆洄,其中有径焉,樵者之所往来。数折而入,行二三里,水之隈,山之奥,岩石之间,茂树之下,有屋数楹,是为潘氏之墅。余褰裳而入,清池湫其前,高台峙其左,古木环其宅。于是升高而望,平畴苍莽,远山回合,风含松问,响起水上。噫!此羁穷之人,遁世远举之土,所以优游而自乐者也,而吾师木崖先生居之。

  夫科目之贵久矣,天下之士莫不奔走而艳羡之,中于膏盲,人于肺腑,群然求出于是,而未必有适于天下之用。其失者,未必其皆不才;其得者,未必其皆才也。上之人患之,于是博搜遍采,以及山林布衣之士,而士又有他途,捷得者往往至大官。先生名满天下三十年,亦尝与诸生屡试于有司。有司者,好恶与人殊,往往几得而复失。一旦弃去,专精覃思,尽究百家之书,为文章诗歌以传于世,世莫不知有先生。间者求贤之令屡下,士之得者多矣,而先生犹然山泽之癯,混迹于田夫野老,方且乐而终身,此岂徒然也哉?

  小子怀遁世之思久矣,方浮沉世俗之中,未克遂意,过先生之墅而有慕焉,乃为记之。

  这篇散文借记河墅之景,颂扬隐居山林,高洁不污的河墅主人——他的老师潘木崖先生。思想内容十分可取,艺术手法独具亘色。

  文章分为三段,首段记游写景,中段议论抒情,最后统括全篇,卒章显志。外在形式与思想内容高度统一,实为桐文讲究“义法”之范文。文章“因声求气”,造句上以四言为主,杂以三,五、七言,既有古歌行韵味,又有韩柳遗风,音律俱佳,字句传神。如第一段写河墅眭境,文笔清新优美,富有诗情画意。开头两句:“江北之山......多有园林池沼之胜。”是闲大写意的笔法把桐城河山和盘托出,有如登高鸟瞰,全景尽收眼底。接着避虚就实,去粗取精,细描木崖住宅环境,如“出郭循山之麓......是为潘氏之墅。”如此由表及里,精雕细刻,还嫌语不惊人,又“升高而望”,用远景烘托渲染,如“平畴苍莽,远山回合,风含松间,响起水上。”近于泼墨。翘首远望,景色错落,十分开阔壮观;侧耳静听,风啸水吼,难以捉摸的大自然之声写得渐沥萧飒,奔鹃澎湃,可听,可感,可见。至此,大丈夫不遇于时的安适生活环境描画得美不胜美。先秦的哲学家荀子在他的《乐论》中说:“不全不粹不胜美。”看来,戴氏对前人的这个美学观念是心领神会的。他在描写河墅时,既丰富地全面地表现自然环境,又去粗取精,经过锤炼、提高、集中,更典型,更具普遍性地表现自然环境,难爱是很大的。“全”和“粹”是一对矛盾的统一体。只远望求“全”,不近观颐“粹”,是自然主义,只讲“粹”而不反映“全”,又容易走上抽象的臣式主义的道路。

  《河墅记》的写作,求全而不失粹,确切地说,是概“全”以精“粹”。如果我们再将第一段把玩一番,我们就会发现戴氏笔下的河墅,如同一幅出神入化的“龙图”,云中虽只露出一鳞一爪,然而全貌宛然可见。戴氏把握“全”与“粹”的关系如此之娴熟,自然得益于桐文的“义法”之说。因为桐城古文义法本身就有两种意义:“就文之整体言之,则包括内容与形式的调剂,而融合以前道学家与古文家之文论。就文之局部而言之,即专就学文方式而言,则又能融合秦汉派之从声音证人以摹拟昔人之语言,与唐宋派之从规矩证人以摹拟昔人之体式”。中国的山水散文萌芽于两晋,产生于南北朝,鼎盛于唐宋,戴名世继承了前人记游记景的散文传统,模山范水,体物图貌,技巧很高,为桐城散文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篇散文还不同于当时士大夫娱情山水的闲情逸致,风雅倜傥之作,戴氏在这篇文章中弃铺陈擒藻之常法,求淡描点画之奇功,其目的在于债河墅之美,赞颂河墅主人潘木崖光明峻洁的人格和独立不群、不同世俗的高尚品质。潘先生应试不第后,从科场回到山庄,托怀玄胜,远咏老庄,过上清淡、闲适、幽雅的生活,与世俗之徒断绝了来往,这也是戴氏所倾慕的。在他看来,介人迫名逐利的官场,“与其有誉于前,孰若无毁于其后;与其有乐于身,孰若无忧于其心”。既然科场失意,弃绝了入仕的念头,“结庐在入境,而无车马喧”,有何不好。

  他在文章的第二段中的议论,情绪激昂,气势恣纵,他为先生的际遇鸣不平,矛头直指贻误人才的科举制度。如“夫科目之贵久矣,天下之土莫不奔走而艳羡之,中于膏盲,人于肺腑”,寥寥数笔,使那些追名逐利的官迷丑态毕现;而“犹然山泽之瘤,混迹于田夫野老,方且乐而终身”,则赞扬了潘木崖不为利禄所诱惑的高洁风貌。“其失者未必其皆不才,其得者未必其皆才也。”持论公允,爱憎分明,作者在描写这种超脱尘俗的河墅之中,也流霡了磊落不平之气,深化了自己的思想。

  最后“小于怀遁世之恩久矣,方浮沉世俗之中,未克遂意”,升华了文章的主旨。作为一个封建知识分子不逃避现实,为将胸中书数百卷形成文字而奔走四方,历岁逾时而不罢手,单就这点精神,也是难能可贵的。

参考资料:

1、 田望生.新闻采编录:中国新闻出版社,1989年12月:228-232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永遇乐·舟中感旧

:
无恙桃花,依然燕子,春景多别。前度刘郎,春来江令,往事何堪说。逝水残阳,龙归剑杳,多少英雄泪血。千古恨、河山如许,豪华一瞬抛撇。
白玉楼前,黄金台畔,夜夜只留明月。休笑垂杨,而今金尽,秾李还消歇。世事流云,人生飞絮,都付断猿悲咽。西山在、愁容惨黛,如共人凄切。

无恙桃花,依然燕子,春景多别。前度刘郎,重来江令,往事何堪说。逝水残阳,龙归剑杳,多少英雄泪血。千古恨、河山如许,豪华一瞬抛撇。
桃花依旧含笑开放,燕子也仍然翩翩起舞,这种春天的景色已经多年没有看到了。那些再度出仕的人,重又出仕新朝,这些往事都不堪再提起了。在近水夕阳的残照下,宝剑化龙归去,壮志未酬,踪迹杳然,在这巨变中,流尽多少英雄泪血。江山依旧,但事业未成,无以报国,只留下千古遗恨,一切繁华、豪情都抛开吧。

白玉楼前,黄金台畔,夜夜只留明月。休笑垂杨,而今金尽,秾李还消歇。世事流云,人生飞絮,都付断猿悲咽。西山在、愁容惨黛,如共人凄切。
当年名噪一时的黄金台、白玉楼,如今夜夜只能留住明月而显得分外冷落。垂杨像黄金缕般的枝条在春天的时候是鹅黄嫩绿的,你休要笑它现在成了枯杨断柳。那秾桃艳李。所有的粉白黛绿都不见了。世事的无常就像天上的云彩幻化不定,人生就像那随风飘去的柳絮,所有的盛衰兴亡都交给那群失群断侣的哀猿去悲泣了!那北京城外的西山依旧在那里,但是西山的景色已经失去了旧日的光彩,黯淡无光。它好像和我一样为这国破家亡悲哀、凄切!

参考资料:

1、 赵雪沛选注.《倦倚碧罗裙 明清女性词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01:第110页-第111页2、 叶嘉莹.《迦陵说词讲稿》: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03:第300页-第302页3、 潘慎,梁海主编.《明清词赏析文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4.09:第190页-第192页

无恙桃花,依然燕子,春景多别。前度刘郎,重来江令,往事何堪说。逝水残阳,龙归剑杳(yǎo),多少英雄泪血。千古恨、河山如许,豪华一瞬抛(pāo)(piě)
永遇乐:词牌名,始创于柳永,双调一百零四字,有平仄两体,上下片各十一句四韵。前度刘郎:南朝宋刘义庆《幽明录》记东汉永平年间,刘晨阮肇在天台山桃源洞遇到仙女。至太康年间,二人重回天台。后世称去而复来的人为“前度刘郎”。江令:隋江总先后仕南朝梁、陈、隋三朝,仕陈时官至尚书令,世称“江令”。一瞬:一眨眼,比喻极短的时间。抛撇:抛开;丢弃。

白玉楼前,黄金台畔(pàn),夜夜只留明月。休笑垂杨,而今金尽,秾(nóng)李还消歇。世事流云,人生飞絮,都付断猿悲咽。西山在、愁容惨黛(dài),如共人凄切。
白玉楼:后因以为文人去世的典故。黄金台:古台名。又称金台、燕台。故址在今河北省易县东南北易水南。秾李:华美的李花。销歇:衰败零落。断猿:孤独悲啼之猿。西山:山名,北京市西郊群山的总称。惨黛:谓愁眉。黛,可供画眉的青黑色颜料,借指眉。

参考资料:

1、 赵雪沛选注.《倦倚碧罗裙 明清女性词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01:第110页-第111页2、 叶嘉莹.《迦陵说词讲稿》: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03:第300页-第302页3、 潘慎,梁海主编.《明清词赏析文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4.09:第190页-第192页
无恙桃花,依然燕子,春景多别。前度刘郎,重来江令,往事何堪说。逝水残阳,龙归剑杳,多少英雄泪血。千古恨、河山如许,豪华一瞬抛撇。
白玉楼前,黄金台畔,夜夜只留明月。休笑垂杨,而今金尽,秾李还消歇。世事流云,人生飞絮,都付断猿悲咽。西山在、愁容惨黛,如共人凄切。

  “无恙桃花,依然燕子,春景多别。”开头三句从自然景物写起,春风里桃花开放,燕子飞翔,依然如旧似相识,好象它们没有经历过人世的沧桑,然而竟逼出“春景都别’’一句。原来除了这燕子、桃花依然无恙之外,一切都变了,在诗人的眼里,所有春景都有别于昔日,这对于诗人来说是一种痛楚的发现。在这里,桃花、燕子,只不过是一个陪衬,它好比一幅画上的一点亮色,把画面上的大片暗色从反面更加衬托出来了。

  “前度刘郎,重来江令,往事何堪说。”词人连用两个典故,不仅表示“重来”之意,同时还暗寓人世变迁,恍如隔世之感,所以紧接着一句便是“往事何堪说"。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家事、国事,事事说来都使人伤心、痛心,因而又只用“何堪说”三字了之,真是欲说还休,欲吐又吞,其内心的沉痛已不难想见。

  “逝水残阳,龙归剑杳,多少英雄泪血。”词人再用一个典故,将世事变迁之意更探前一步。龙归剑杳的故事从宝剑的沉埋、出世、化龙的经历和变化,折射出人世间的沧桑变迁。词人子“近水残阳”的惆怅景色中引出龙归剑杏的故事,人间巨变的感慨油然而生,不禁想起在当前的这一巨变之中流尽的“英雄泪血”。这一句词概括了无数抗清英雄的可歌可泣事迹,也蕴含了词人无穷的故国之思。

  “千古恨,河山如许,豪华一瞬抛撇。”“一瞬抛撇”,转瞬之间昔日的“豪华’’便已丢失殆尽,世事变化得如此之快。这里面虽有家愁,但更多的是国恨,如此大好河山,给人留下的却是千古之恨。

  “白玉楼前,黄金台畔,夜夜只留明月。”道家谓天上有黄金阙、白玉京,为仙人或天帝所居处。以天界代指人间,它可以指帝京宫阙。说“只留明月’’,言外之意,昔日的繁华都已不复存在了。

  “休笑垂杨,而今金尽,秾李还消歇。”就像人世的繁华易逝一样,眼前的春色也转瞬便将消逝。且莫笑那“嫩于金色软于丝”的杨柳已经褪尽了嫩黄的金色,裱艳的桃李也寻将凋谢。这几句含有比兴意味的词句起着承上启下的转折作用。

  “世事流云,人生飞絮,都付断猿悲咽。”天上瞬息变幻的流云,空中飘荡不定的柳絮,世事、人生是如此相似。而这流云般消逝的世事,飞絮般无定的人生都将一并付予哀猿,在它那断续凄异的鸣声中发出悲咽的哀音。

  “西山在、愁容惨黛,如共人凄切。”此时似乎一切都已消失,只有那熟识的西山兀自矗立在那里,善解人意似地与人相伴。据《拙政园诗余叙》所述,作者“侨居都城西”时,常“闲登亭右小邱望西山,云物殊态”,后来经历“频年兵燹”“毋论海滨故第化为荒烟断草,诸所游历,皆沧桑不可问矣”。可知这“西山”在作者生活里非同寻常。但现在词人眼里,西山的容貌也非昔日的“云物殊态”,而是“愁容惨黛”,好像它也在和词人一起发出“凄切”的感情,一起叹“当年富贵已东流,金瓯缺。”

参考资料:

1、 郑光仪主编.《中国历代才女诗歌鉴赏辞典》:中国工人出版社,1991.06:第1477页-第1479页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登泰山记

: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泰山的南面,汶水向西流;它的北面,济水向东流。南面山谷的水都流入汶水,北面山谷的水都流入济水。在那南北山谷分界的地方,是古长城。最高处的日观峰,在古长城以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我在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从京城冒着风雪启程,经过齐河、长清两县,穿过泰山西北面的山谷,越过长城的城墙,到了泰安。这月丁未日,我同知府朱孝纯字子颍的从南面的山脚上山。四十五里长的路上,都是石头砌的台阶,有七千多级。泰山正南面有三个山谷。(其中)中谷的水环绕泰安城,这就是郦道元书中所说的环水。我起初沿着中间的山谷进山,走了一小半段,越过中岭,又沿着西面的山谷走,就到了山顶。古时候登泰山,是沿着东面的山谷进去,路上有个天门。这东边的山谷,古时候称它为“天门溪水”,我没有到过那里。现在(我)经过的中岭和山顶,有山崖像门槛一样横在路上的,人们都叫它天门。一路上大雾弥漫、冰冻溜滑,石阶几乎无法攀登。等到已经登上山顶,只见青山上覆盖着白雪,(雪)光照亮了南面的天空。远望夕阳映照着泰安城,汶水、徂徕山就像是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停留在半山腰处的云雾,又像是一条舞动的飘带似的。

  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戊申这一天是月底,五更的时候,我和子颍坐在日观亭里,等待日出。这时大风扬起的积雪扑面打来。日观亭东面从脚底往下一片云雾弥漫,依稀可见云中几十个白色的像骰子似的东西,那是山峰。天边的云彩形成一条线(呈现出)奇异的颜色,一会儿又变成五颜六色的。太阳升上来了,红的像朱砂一样,下面有红光晃动摇荡着托着它。有人说,这是东海。回头看日观峰以西的山峰,有的被日光照到,有的没照到,或红或白,颜色错杂,都像弯腰曲背鞠躬致敬的样子。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日观亭西面有岱祠,还有碧霞元君祠;皇帝的行宫在碧霞元君祠的东面。这一天,(还)观看了路上的石刻,都是从唐朝显庆年间以来的,那些更古老的石碑都已经模糊或缺失了。那些偏僻不对着道路的石刻,都赶不上去看了。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山上石头多,泥土少。山石都呈青黑色,大多是平的、方形的,很少有圆形的。杂树很少,多是松树,松树都生长在石头的缝隙里,树顶是平的。冰天雪地,没有瀑布,没有飞鸟走兽的声音和踪迹。日观峰附近几里以内没有树木,积雪厚得同人的膝盖一样平齐。

  桐城姚鼐记。
  桐城姚鼐记述。

参考资料:

1、 人民教育出版社语文室.全日制高级中学标准教科书: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年:117-1192、 王荣初 蔡一平.清代散文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134-1393、 杨荣祥.方苞姚鼐文选译:巴蜀书社,1991年:253-2584、 于非.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134-1395、 钟树芳.明清散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784-790

  泰山之阳,汶(wèn)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阳:山的南面。汶水:也叫汶河。发源于山东莱芜东北原山,向西南流经泰安东。济水:发源于河南济源县西王屋山,东流到山入海东。后来下游被黄河冲没。阳谷:指山南面谷中的水。谷,两山之间的流水道,现在通称山涧。当其南北分者:在那(阳谷和阴谷)南北分界处的。古长城:指春秋时期齐国所筑长城的遗址,古时齐鲁两国以此为界。日观峰:在山顶东岩,是泰山观日出的地方。以:在。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yǐng)由南麓(lù)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diān)。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dèng)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cú)(lái)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乾隆三十九年:即年。乘:趁,这里有“冒着”的意思。齐河、长清:地名,都在山东省。限:门槛,这里指像一道门槛的城墙。泰安:即今山东泰安,在泰山南面,清朝为泰安府治所。丁未:丁未日(十二月二十八日)。朱孝纯子颖:朱孝纯,字子颖。当时是泰安府的知府。蹬(石级。级:石级。环水:即中溪,俗称梳洗河,流出泰山,傍泰安城东面南流。循以入:顺着(中谷)进去。道少半:路不到一半。中岭:即黄岘(xiàn)岭,又名中溪山,中溪发源于此。天门:泰山峰名。崖限当道者:挡在路上的像门槛一样的山崖。云:语气助词。几:几乎。苍山负雪,明烛天南:青山上覆盖着白雪,(雪)光照亮了南面的天空。负,背。烛,动词,照。徂徕:山名,在泰安东南。居:停留。

  戊(wù)申晦(huì),五鼓,与子颍(yǐng)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摴(chū)(pú)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yú)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jiàng)(hào)驳色,而皆若偻。
  戊申晦:戊申这一天是月底。晦:农历每月最后一天。五鼓:五更。日观亭:亭名,在日观峰上。漫:迷漫。摴蒱:又作“樗蒲”,古代的一种赌博游戏,这里指博戏用的“五木”。五木两头尖,中间广平,立起来很像山峰。极天:天边。采:通“彩”。丹:朱砂。东海:泛指东面的海。这里是想象,实际上在泰山顶上看不见东海。或得日,或否:有的被日光照着,有的没有照着。绛皓驳色:或红或白,颜色错杂。绛,大红。皓:白色。驳:杂。若偻:像脊背弯曲的样子。引申为鞠躬、致敬的样子。日观峰西面诸峰都比日观峰低,所以这样说。偻,驼背。

  亭西有岱(dài)(cí),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岱祠:东岳大帝庙。碧霞元君:传说是东岳大帝的女儿。行宫:皇帝出外巡行时居住的住所。这里指乾隆登泰山时住过的宫室。显庆:唐高宗的年号。漫失:模糊或缺失。漫:磨灭。僻不当道者:偏僻,不在道路附近的。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yuán)。少杂树,多松,生石罅(xià),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圜:通“圆”。瀑水:瀑布。

  桐城姚鼐记。

参考资料:

1、 人民教育出版社语文室.全日制高级中学标准教科书: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年:117-1192、 王荣初 蔡一平.清代散文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134-1393、 杨荣祥.方苞姚鼐文选译:巴蜀书社,1991年:253-2584、 于非.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134-1395、 钟树芳.明清散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784-790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

  东岳泰山,巍巍峨峨,犹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以其拔地通天之势,擎天捧日之姿,雄距于齐鲁大地。其实,泰山险不过华山,雄不过恒山,海拔高度在五岳中仅排第三位。学者王克煜认为,它之所以被尊为五岳之首,与它的地理位置分不开。东汉应劭在《风俗通义》中记载:“泰山之尊一曰岱宗。岱,始也;宗,长也。万物之始,阴阳交代,故为五岳长。”此外,泰山之所以被视为五岳之尊,与它在历史上曾具有的浓重的政治、宗教色彩分不开。司马迁《史记》援引《管子·封禅篇》说,上古之时,封禅泰山的就有七十二家帝王。后来,历代帝王几乎无不封禅泰山。泰山别名“天孙”,意为天地之孙,主招魂,知人生命之长短,这大概是历代帝王钟情于泰山的重要原因吧。从这个意义上说,泰山是一座政治色彩浓厚的文化山。泰山又是一座自然风光优美的山。它壑深谷幽,峰奇石怪,山高水长,风卷云舒,历来就吸引着许多文人墨客为它长啸短吟,为它泼墨挥毫,为它锦上添花。姚鼐也是其中的一位。

  姚鼐写过多篇有关泰山的诗文:《登泰山记》、《游灵岩记》、《岁除日与子颖登日观观日出歌》(诗)、《泰山道里记·序》等。《登泰山记》是历代泰山游记中的佼佼者。读这篇游记,我们被作者浓厚的游兴所感染。文人登泰山,多选春秋良时,姚鼐却选择了一条特殊的路线和一个特殊的日子。“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一般人不会穿泰山西北谷抵达泰安,也不可能借机去考察齐长城。姚鼐这位主张“义理、考据、文章”的桐城派代表,偏要“越长城之限”,实地考察古长城之貌,其精神令人由衷敬佩。作者登山这天,是除夕的前一夜,观日出时正值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年三十。冬天登山已不多见,选择岁除之日观日出则更加少见。你想,在万家团聚共度良时之日,作者于泰山之巅皑皑白雪之中翘首迎接新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这是不是表现了一种崇高的人生境界?正如他在诗中所写:“男儿自负乔岳身,胸中大海光明暾。即今同立岱宗顶,岂复犹如世上人?”

  作者的语言十分洗练。“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寥寥三十余字,将泰山的地理位置、河流走向及南北分界,交代得一清二楚。句式整饬,朗朗上口。接下来,作者连用“乘、历、穿、越、至”五个动词写出自己的行进路线,语句清晰如水,又起伏跌宕,宛如一条游动的长龙。作者写景的语言也是非常简练的。“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这几句写了泰山雪景、夕阳、云雾,如诗如画,令人遐想不已,但又是何等的惜墨如金。作者写日出盛景,用墨极少,却能将正面描写和侧面描写结合起来,再次收到以少胜多的艺术效果。“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这是正面描写。“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这是间接描写。文末描写也是精彩之笔。“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用最少的语言传达最丰富的信息,这是本文的一大特色。

  桐城派主张义理、考据、文章缺一不可。在这篇文章中,这点体现得是很好的。单说考据,文中处处可见。“古长城”、“三谷”、“环水”、“东谷”、“石刻”、“天门”等都是作者考证的内容。也许有的读者会说,作者对自己的内心感情压抑得太过分了,以至于全篇无一句抒情语。我们不好臆测作者当时的心境,但从他写的诗句来看,能够感觉出他是有很多感慨的。但他远不像范仲淹《岳阳楼记》那样尽情抒发。如果不进行一番“考据”,仅从桐城派文章风格上解释这一现象,恐难讲通。

  乾隆三十九年(1774),姚鼐四十二岁。他参加纂修的《四库全书》于三十七年告成,以御史记名。此年以养亲为名,告归田里,道经泰安与挚友泰安知府朱孝纯(字子颖)同上泰山。泰山气势雄伟,风景壮丽,历代文人骚客多在春秋佳日,联袂登山,吟哦题咏,留下了许多优秀的篇章,姚鼐的《登泰山记》把泰山雪后初晴的瑰丽景象和日出的壮观场面真实动人地描绘出来。且记述的是冬日的游历,有别于徐志摩、李健吾、杨朔、冯骥才等诸公的文字,因而显得不落窠臼,更具特色。

  作者从地理环境着笔,山南有汶水西流,山北济水东去,名山傍水,分外壮观。作者巧妙地利用介绍山谷而引出齐国修筑的古长城,从古长城又引出“最高日观峰”的所在位置。为下文描写登山所见,做好了必要的准备。作者胸有成竹,把山、水和长城置于广阔的天地之中。从大处着眼,高屋建瓴。接着,作者写自己由京师至泰安的沿途经历,交代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动身起程那天,“乘风雪”出发,气候十分恶劣,这似乎是一巧合,其实这正是作者的匠心独运之处。他悄悄地埋下一条贯穿全文的伏线,以便为描写登山的艰难、游览的豪兴而创造出有利条件。接着他记叙丁未(二十八日)那天,由南面山脚处登山,谁知那山竟高达四十五里,石阶竟有七千余级,这用数字来显示峰峦险峻的手法实在高明。作者选择的路线是循中谷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颠”。看似轻描淡写,但读至下文,“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顿有“成如容易却艰辛”之感。登上山巅,广阔的视野中,山、水、城郭尽收眼底,座座青峰身披皑皑白雪,照亮南天,鸟瞰泰安城,汶水和徂徕山,沐浴在夕照中;环绕山间的云雾,就像轻柔的腰带。作者用落日、青山、流水、白雪、城郭,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夕照图,真可谓尺幅千里,呼之欲出。

  作者于二十八日傍晚登上山顶,第二天即除夕(当年十二月小)五更时分,与子颖至日观峰之日观亭,坐候日出。他不惜浓笔泼墨,分三个步骤:一曰日将出,“云一线异色”;二曰日正出,“须臾成五彩”;三曰日已出,“日上,正赤如丹”。日出之景,变幻莫测,形诸文字,有些棘手,他却能穷形尽相地正面描摹旭日升腾时灿烂的光彩和跳跃的欢态,而且还把长天、云彩、大海作为背景,有力地烘托出日出的壮观。寥寥数语,气势磅礴的日出就宛然在目。诗仙李白也在此看过日出,“攀崖上日观,伏槛窥东溟。海色动远山,天鸡已先鸣。”虽有特色,却稍有逊色。杜甫途经泰山,赋有《望岳》,“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成为千古绝唱。这和姚鼐的“ 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之后,作者又欣然回视西峰,见雪后初晴,日光照射,颜色相杂。这一笔,似乎可削,但它却表现了日出的效果和影响,是绝不可缺少的。

  山顶的建筑,山道中的石刻,记叙收放自然,详略有序。这都与登山活动的对象的主次、个人感受的深浅息息相关。最后综述泰山冬景的特点:石峰峻峭,青松苍劲,冰雪覆盖,众鸟飞绝。用凝练的语言把自己的游览所见归结为“三多”、“三少”、“三无”。结句照应冰雪,戛然而止,令人回味。
  

  桐城派古文以简洁著称。姚鼐的《登泰山记》是其代表作之一。登泰山,可记可写的东西很多,要是信马由缰,洋洋几千字亦不为多。以本文而论,登泰山路见何物,路遇何人,与子颖有何谈论,泰山有何传说,有何感慨,可挑可拣。但作者却只写了“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和“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两句,算是路途所见。他把重点放在登山路径和山顶景物上。他觉得路径复杂而艰难,为后来者着想,需详细交代。山顶奇观,乃众人向往,不可不细细描摹。名胜古迹,土石动植冰雪,自有特色,作“记”自然不可忽略。

  历来的大家都讲究起承转合,讲究扣题,文章高手总是为突出题“目”而或收或放。作者从始至终紧扣“登”这个“目”,本文开始介绍泰山的山水形势,为“登”字作铺垫,寥寥几十字收笔。作为散文,“形散而神不散”是其共同特点,。但用这个标准来衡量本文却发现,本文的“形散”是有限度的,无非在取材上较为自由罢了。而本文所取材料一没有离开泰山,二没有离开“登”山,故取材上的散是有限度的。在表现方法上,也以记叙为主,兼有描写,没有议论。故本文取材和表现方法上的聚和凝,是桐城派简洁的文风“言有物”的有力注脚。

  用语准确,不事渲染,更无铺陈。以记登山经过而言,“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乘、历、穿、越、至”五个动词,把从京师去泰安的路程交代得清清楚楚,并能让人悟出作者当时冒风雪,过县城,穿山越岭的艰辛。以描写山顶景色而言,七句话描绘了七个画面:

  ①“与子颖坐日观亭,待日出”;
  ②“大风扬积雪击面”;
  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
  ④“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
  ⑤“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
  ⑥“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
  ⑦“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可见作者用语何等准确。如写山顶的风,作者不用烘托或渲染的方法,只用“大风扬积雪击面”七个字,便可使人想见。不但写出了“风扬积雪”的视觉,而且写出了“击面”的触觉。“扬”、“击”二字把风力描绘得十分突出,使读者有感同身受的体会。日观亭以东,“自足下皆云漫”,“漫”写云雾之大。云中山“白若摴蒱”,抓住了形状的特点。“极天云”细如一线是其特点。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抓住了它瞬间的变化。而且静动有序,有张有弛。堪称“有物有序、清新简洁”的典范。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念奴娇·周瑜宅

:
周郎年少,正雄姿历落,江东人杰。八十万落飞一炬,风卷滩前黄叶。楼舻云崩,旌旗电扫,熛射江流血。咸阳三月,火光无此横绝。
想他豪竹哀丝,回头顾曲,虎帐谈兵歇。公瑾伯符天挺秀,中道君臣惜别。吴蜀交疏,炎刘鼎沸,老魅成奸黠。至今遗恨,秦淮夜夜幽咽。

周郎年少,正雄姿历落,江东人杰。八十万军飞一炬,风卷滩前黄叶。楼舻云崩,旌旗电扫,熛射江流血。咸阳三月,火光无此横绝。
周瑜正年轻,雄姿英发,是江东出类拔萃的人才。曹操八十万大军被周瑜的火攻之计一举烧光。曹军为火攻所败,战船被焚,旌旗一空,死尸逐波,血染江水。项羽焚烧秦咸阳宫殿,也赶不上这次火势凶猛。

想他豪竹哀丝,回头顾曲,虎帐谈兵歇。公瑾伯符天挺秀,中道君臣惜别。吴蜀交疏,炎刘鼎沸,老魅成奸黠。至今遗恨,秦淮夜夜幽咽。
周瑜在军帐中听着音乐就指挥了这场战争。周瑜和孙策都天资挺秀,可惜在中年君臣就惜别了。赤壁战后,吴、蜀因争夺荆州连年攻战,加之东汉政权极度动荡不稳,因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计得以成功。周瑜死后,吴国终于灭亡,秦淮流水发出幽咽之声,宛如周郎叹恨不已。

参考资料:

1、 衣殿臣编《郑板桥诗词选》(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156-157页

周郎年少,正雄姿历落,江东人杰。八十万军飞一炬,风卷滩前黄叶。楼舻云崩,旌旗电扫,熛(biāo)射江流血。咸阳三月,火光无此横绝。
周郎年少:《三国志·周瑜传》载,建安三年孙策授瑜建威中郎将,“瑜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建安十三年破操军时他才三十四岁。历落:清矫拔俗的样子。江东:长江以东,指东吴。风卷滩前黄叶:形容火势凶猛。赤壁之战时曹操南征大军号称八十万,船舰泊于长江北岸赤壁之下,周瑜部将黄盖献火攻之计,遂烧操战船并延烧岸上营垒,操军败退。楼橹:古时作战供侦察、防守和攻城用的木制高台,这里指曹军的战船。熛:迸飞的火焰。《史记·项羽本纪》:“项羽……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横绝:这里形容火势凶猛。

想他豪竹哀丝,回头顾曲,虎帐谈兵歇。公瑾伯符天挺秀,中道君臣惜别。吴蜀交疏,炎刘鼎沸,老魅成奸黠(xiá)。至今遗恨,秦淮夜夜幽咽。
豪竹哀丝:指管弦乐器。顾曲:《周瑜传》载:“瑜少精意于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故时人谣曰:曲有误,周郎顾。”虎帐:军中帅帐陈虎皮,故云。中道:中年。公瑾,周瑜字。伯符,孙策字。策,长沙太守孙坚之子,权兄。坚死后,孙策割据江东吴、会稽等五郡,封吴侯。孙策与周瑜是生死之交。建安五年,策死,年仅二十六岁,故云“中道惜别”。交疏:关系疏远。炎刘:汉,刘姓,以火德王,故称。老魅:指曹操。周瑜临终前与孙权书:“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

参考资料:

1、 衣殿臣编《郑板桥诗词选》(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156-157页
周郎年少,正雄姿历落,江东人杰。八十万军飞一炬,风卷滩前黄叶。楼舻云崩,旌旗电扫,熛射江流血。咸阳三月,火光无此横绝。
想他豪竹哀丝,回头顾曲,虎帐谈兵歇。公瑾伯符天挺秀,中道君臣惜别。吴蜀交疏,炎刘鼎沸,老魅成奸黠。至今遗恨,秦淮夜夜幽咽。
  这组词共十二首,作于雍正十年(1732年),当时板桥赴南京乡试。应试之余,板桥情绪极好,诗兴大发,游历了金陵、杭州的名胜古迹,以“念奴娇”的词牌写成了《金陵怀古十二首》,展现了板桥在作词方面的才华。

参考资料:

1、 衣殿臣编《郑板桥诗词选》(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155页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

富春至严陵山水甚佳

:
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
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

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
这里的山色好似春天的云彩那样浓厚,又好似薄烟轻淡,参差不齐的树影映在江面上。

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
夕阳斜下,不禁推开船篷坐下,富春江山水一片翠色似乎涌上了船头。

参考资料:

1、 上海九年义务教育教科书六年级第二学期

浓似春云淡似烟,参(cēn)(cī)绿到大江边。
参差:长短、高低、大小不齐。

斜阳流水推篷(péng)坐,翠色随人欲上船。
推篷:拉开船篷。

参考资料:

1、 上海九年义务教育教科书六年级第二学期
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
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

  诗歌描绘了富春江沿途山明水秀的动人景色,犹如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山水画。语言清晰明朗,比喻贴切生动。 斜阳下,一只篷船驶行在富春江中,两岸景色吸引了坐在船中的诗人。他不禁推开船篷,想使两岸景色尽收眼底。富春江山水最鲜明的特点是一片青翠碧绿:两岸山峦林木茂密;江中绿水涟漪。这里简直无处不绿,使作者感到这一片翠色正在紧紧地追随着他,甚至似乎涌上了船头。这两句诗清新而活泼,写出了富春江山水活的生命。

向上折叠
展开剩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