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暗送湖风,相寻路不通。
月色幽暗湖面吹来徐徐夜风,寻人不见道路曲折宛转不通。
菱歌唱不彻,知在此塘中。
歌声悠扬时断时续经久不息,知道心爱的姑娘就在这塘中。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213-14月暗送湖风,相寻路不通。
小长干:属长干里,遗址在今南京市南。长干曲,乐府杂曲歌辞名,内容多写长干里一带江边女子的生活和情趣。湖:一作“潮”。
菱(líng)歌唱不彻,知在此塘中。
菱歌:采菱之歌。不彻:不尽;本为不尽之意,在这里是指歌声时断时续,经久不息。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213-14小长干,属长干里,遗址在今南京市南,靠近长江边。长干曲,乐府杂曲歌辞名,内容多写长干里一带江边女子的生活和情趣。崔国辅的《小长干曲》内容也如此。
这是一首表现古时江南青年男女对爱情执着追求的小诗。全诗风格清新,语言晓畅,于平淡自然中见含蓄委婉,很耐人寻味。
“月暗送湖风”,诗一开头,即点明时间是夜晚,地点是湖滨。月暗,不是没有月光,而是月色暗淡;湖风用“送”,带有舒展、爱抚的感情色彩,切合小伙子此时的感受。因为他很兴奋、很欢快,湖风吹到他的身上就显得特别轻柔,好像大自然特意为他送来的一般。这一句五字,勾出了一幅月色朦胧、湖风轻拂的艺术画面,造成了一种优美而颇具神秘色彩的环境气氛。
在这富有诗情画意的水乡湖滨,一位年轻人,踏着月色,沐着凉风,急忙忙、兴冲冲地走着。但是夜色暗淡,道路难辨,走着走着,突然路被隔断了。“相寻路不通”,侧面点出了菱湖之滨的特点:荷塘满布,沟渠纵横,到处有水网相隔。这个小伙子事先并未约会,只因情思驱使,突然想会见自己的恋人。一个“寻”字,传出了其中消息,使整个画面活了起来。
正在焦急踌躇之际,优美动听的菱歌吸引了小伙子的注意,他侧耳谛听,仔细辨别是谁的歌声。彻,本为不尽之意,这里用来形容菱歌的时断时续,经久不息,同时也描摹出歌声的清脆、响亮。姑娘们用歌声表达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幸福的憧憬,读者能从这歌声中想象出那采菱姑娘天真活泼、娇憨可爱的神情。
听着听着,小伙子又眉开眼笑了,知道自己的意中人,就在那不远的荷塘中。“知”字十分传神,不仅表现了小伙子心情由焦急到喜悦的变化,而且点明小伙子对姑娘了解得非常透,甚至连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非常熟悉。读者正可从其知之深推测其爱之切。
全诗在结构上符合起承转合的特点。首句以“月暗送湖风”起兴,开门见山,交代了事情的大致时间和起因。次句“承”,承接首句,陷入“相寻”却“路不通”的窘境。三句“转”,菱歌不停辍,反复吟唱,进而打破“相寻路不通”的僵局。末句“合”,合拢全诗,发现那人在荷塘边,豁然开朗。
短短的一首抒情诗,能写出诗中主人公的形象和思想活动,并有起伏、有波澜,给人以层出不穷之感。若非巧思妙笔,匠心独运,恐怕难以达到这样的艺术境界。可见诗人的艺术功力。
参考资料:
1、 《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3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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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君此别意何如,驻马衔杯问谪居。
此次离别不知你们心绪何如,停下马来饮酒饯别询问被贬的去处。
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
巫峡猿猴悲啼令人伤心泪下,到达衡阳后让大雁多为我捎来几封书信。
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
秋日青枫江上孤帆远远飘去,白帝城边古木参天、枝叶扶疏。
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躇。
当今正逢盛世,朝廷是会普降恩泽的,我们只是暂时的分离,不要烦恼悲伤。
参考资料:
1、 蘅塘退士 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148嗟(jiē)君此别意何如,驻马衔(xián)杯问谪(zhé)居。
谪居:贬官的地方。
巫峡啼(tí)猿数行泪,衡(héng)阳归雁几封书。
巫峡:地名,在今重庆市巫山县东。衡阳:地名,今属湖南。相传每年秋天,北方的南飞之雁,至衡阳的回雁峰,便折回北方。这是由长沙想到衡阳,意思要王少府至长沙后多写信来。
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
青枫江:地名,在花溪。秋帆:指秋风吹着小舟,送友人远去。
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chóu)躇(chú)。
参考资料:
1、 蘅塘退士 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148这是一首送别诗。此诗是诗人为送两位被贬官的友人而作,寓有劝慰鼓励之意。一诗同赠两人,内容铢两悉称。诗除了首尾合起来总写外,中间两联双双分写,不偏祜。颔联上句写巫峡风光,以古民谣典故来暗示李少府所去的峡中荒凉之地;下句写衡阳,暗示王少府去长沙,并希望他能多寄书函。颈联上句写长沙青枫江的帆船,是再写王少府;下句写白帝城,远在古原始森林的巴东,是再写李少府。双双交错进行,结构严密,情感交织。最后两句,是劝藉二人尽可放心而去,不久即可召还。全诗情感不悲观,也不消极。
首联“嗟君此别意何如,驻马衔杯问谪居。”诗人首先抓住二人都是遭贬,都有满腹愁怨,而眼下又即将分别这一共同点,以深表关切的问句开始,表达了对李、王二少府遭受贬谪的同情,以及对分别的惋惜。“嗟”是叹息之声,置于句首,贬谪分别时的痛苦已不言而喻。“此别”、“谪居”四字,又将题中的“送”和“贬”点出,轻灵自然,不着痕迹。
作者在送别之地停下马来,与李、王二少府饮酒饯别,“意何如”、“问谪居”,反复致意,其殷切珍重之情,显而易见,一开篇就以强烈的感情,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无怪乎方东树在《昭昧詹言》中说:“常侍(即高适)每工于发端。”中间两联针对李、王二少府的现实处境,从二人不同的贬谪之地分别着笔,进一步表达对他们的关心和安慰。
“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上句写李少府贬峡中。当时,这里路途遥远,四野荒凉,《巴东三峡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诗人设想李少府来到峡中,在这荒远之地听到凄厉的猿啼,不禁流下感伤的眼泪。下句写王少府贬长沙。衡阳在长沙南面,衡山有回雁峰,传说北雁南飞至此不过,遇春而回。归雁传书是借用苏武雁足系书故事,但长沙路途遥远,归雁也不能传递几封信。
“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上句想象长沙的自然风光。青枫江指浏水,在长沙与湘江汇合。这句写李少府到了长沙,在秋高气爽的季节,望着那明净高远、略无纤尘的蓝天,自然会洗尽烦恼。下句想象夔州(即今四川奉节县)的名胜古迹。白帝城为西汉公孙述所筑,在夔州,当三峡之口。这句写王少府到了峡中,可以去古木参天、枝叶扶疏的白帝城凭吊古迹,以求慰藉。
这四句情景相融,结合得自然巧妙,读来自有一种苍凉中饱含亲切的情味。所写之境,从巫峡到衡阳,从青枫浦到白帝城,十分开阔,而分写二人,更显出作者的艺术匠心。作者在两联中,一句写李、一句写王,然后一句写王、一句写李,错综交织,而井然不乱,并且采用了“互文”这种修辞手法中的对句互见的方法,在一联中上句隐含着下句,下句隐含着上句,“巫峡”一联上句写贬谪荒远的凄凉,下句说要多通音信,表面看是对李、王分开讲的,实际上是对两人共同而言。同样,“青枫江”一联上句说流连光景,下句说寻访古迹,实际也是对二人共同讲的。这样,在精炼的字句中,包含了丰富的内容,既照顾到了二人不同的地点,又表达了对双方一致的情意,诗人巧妙的处理,使写分送二人的困难迎刃而解,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最后一联:“圣代即今多雨露,暂时分手莫踌躇。”诗针对李、王二少府远贬的愁怨和惜别的忧伤,进行了语重心长的劝慰,对前景作了乐观的展望。圣代雨露,是古代文人诗中的惯用之语,这里用来和贬谪相连,也还深藏着婉曲的微讽之意。重点是在后一句“暂时分手莫踌躇”,意思是说:这次外贬,分别只是暂时的,你们不要犹豫不前,将来定有重归之日。全诗在这里结束,不仅与首联照应,而且给读者留下无尽的遐思。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唐诗鉴赏辞典补编.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194-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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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河洲时,一看有归思。
寒冬十月我徘徊在河洲之上,一眼看去便想回家乡。
风飙生惨烈,雨雪暗天地。
猛烈的风暴带来了严寒,雨雪飘飘天地为之无光。
我辈今胡为?浩哉迷所至。
我们今天为了什么?浩渺地不知走向何方。
缅怀当途者,济济居声位。
遥想那当道的执政,一个个地位显赫名声远扬。
邈然在云霄,宁肯更沦踬?
他们高远地像坐在云端,哪里还能沦落困顿。
周旋多燕乐,门馆列车骑。
款待宾客演奏着流行音乐,门前的马车排得老长。
美人芙蓉姿,狭室兰麝气。
美人像盛开的芙蓉,狭室里散发出兰麝的芬芳。
金炉陈兽炭,谈笑正得意。
金色的火炉里燃着兽炭,宾主间谈笑风生得意洋洋。
岂论草泽中,有此枯槁士?
有谁知道在广大的平民中,我等是如此枯槁模样。
我惭经济策,久欲甘弃置。
我惭愧没有经世济民的谋略,甘愿长久地被弃置闲放。
君负纵横才,如何尚憔悴?
您有经营天下的才能,为什么也还是那么憔悴忧伤!
长歌增郁怏,对酒不能醉。
长歌反添胸中愤懑,对酒不醉烦恼怎忘。
穷达自有时,夫子莫下泪。
穷达自有命运,请您切莫独自泪下成行。
参考资料:
1、 周蒙,冯宇.全唐诗广选新注集评2: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6022、 佘正松.高适诗文注评:中华书局,2009:393、 章培恒,安平秋,马樟根.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高适岑参诗选译:凤凰出版社,2011:25-26十月河洲时,一看有归思。
河洲:河中可居之地。归思:归意。
风飙(biāo)生惨烈,雨雪暗天地。
飙:疾风,暴风。惨烈形容严寒之态。惨烈:严寒。
我辈今胡为?浩哉迷所至。
胡为:何为。浩哉:指世路迷茫浩荡。形容思绪万千,心事浩茫。
缅(miǎn)怀当途者,济济居声位。
缅怀:遥想。当途者:指身居要位的当权者。济济:众盛貌。声位:声势显赫的地位。
邈(miǎo)然在云霄,宁肯更沦踬(zhì)?
邈然:渺远的样子。云霄:犹青云,比喻难以企及的高处。宁肯:怎肯。更:改变。沦踬:沉沦坎坷之意。踬,被绊倒,引申为遭遇不利。
周旋多燕乐,门馆列车骑。
周旋:犹应接。燕乐:又作“宴乐”,即宴饷之乐。燕乐:指天子或诸侯宴饮宾客时所用的音乐,多采自民间,以别于庙堂典礼所用的雅乐。
美人芙蓉姿,狭室兰麝(shè)气。
芙蓉:荷花的别称。兰麝:兰花和麝香,此泛指香气。
金炉陈兽炭,谈笑正得意。
兽炭:调合炭末作成兽形。
岂论草泽中,有此枯槁(gǎo)士?
草泽:荒野之地,此指在野。枯槁士:形容憔悴。此指自己和崔二均沉沦埋没。
我惭经济策,久欲甘弃置。
经济策:经世济民之策。弃置:抛弃,舍掉。
君负纵横才,如何尚憔悴?
负:享有。纵横才:有纵横之术的人才。憔悴:困顿萎靡的样子。这里指政治上失意。
长歌增郁怏(yàng),对酒不能醉。
郁怏:郁闷不乐。
穷达自有时,夫子莫下泪。
穷达:穷,困顿;达,显贵。夫子:指诗人好友崔二。
参考资料:
1、 周蒙,冯宇.全唐诗广选新注集评2: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6022、 佘正松.高适诗文注评:中华书局,2009:393、 章培恒,安平秋,马樟根.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高适岑参诗选译:凤凰出版社,2011:25-26开始六句,以景托情,情景交隔,渲染出笼罩天地的巨大悲愁。“十月河洲”,景物萧条,托出诗人心境的悲凉、前途的黯淡,因此有“归欤”之思。三、四句进一步渲染这种“惨”景:狂风的呼啸使气氛更添严酷凄惨,暴雨大雪使天地黯然,故“归思”虽切,却不知“胡为”。“迷所至”,表现进退维谷之状。“浩哉”的强烈感叹,不仅是严酷景象的浑浩无边,也是指悲愁之情的混茫无尽。
紧接着十二句,以“缅怀”二字将人们引向京城,把自己西游长安所见的“当途者”们花天酒地的生活一一展示出来,进一步反衬“我辈”的仓惶失路:权贵们人数众多,名声显赫,如在“云霄”,是不肯变“更”困顿之士的悲惨处境的。他们以“燕乐”高奏,“车骑”如云,交游何其贵盛;“美人”如荷,幽房飘香,生活何其淫逸,兽形火炭陈于“金炉”,眉飞色舞“谈笑”得意,姿态何其骄矜。这一幅幅生活图景的生动刻画,使对权贵们的腐败生活揭露程度更为深广,愈益猛烈。笔势至此突转,以“岂论草泽中,有此枯槁士”的鲜明对比,以义愤之情揭露社会的黑暗污浊。
最后八句,回应“赠崔二”的题意,倾诉胸中的不平。前四句中,先说我惭愧的是无经世济民之策,故早就自甘沉沦,接着以一个有力的反诘,写崔二有“纵横”之才,却还是与自己一样同处“憔悴”境地的事实,进而揭露当时社会对有识之士的普遍压抑。至此可知,前面的自惭自弃,乃是正言反说,以退为进,恰恰说明自己“永愿拯刍荛”的理想无法实现,内心悲愤无法排遣。接着思绪再一转折:企图“长歌”一曲,以抒其愤,谁料反增郁闷;再以酒解愁吧,却不能一醉,反而倍添忧愁。故最后两句,只好以“穷达自有时,夫子莫下泪”的劝慰,流露出自己安于时命,无可奈何的复杂心情。这八句抒情,几经转折回旋,情愈遣愈烈,把主人公愁思百结,痛苦万状的悲慨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该诗以景托情起,渲染出深广浓烈的悲凉之气。再以铺陈之法揭露“当途者”的骄奢淫逸,真切生动,如在目前。最后以回旋婉转的笔法,波澜层生,峰峦迭起,将自己深沉的悲愤推向高潮。其中还多用尖锐的对比,不着议论,让读者通过铁的事实,看到当时社会的不平,具有更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而且对比之处,多用反诘的语气推出,就使感情的力度更强,增加了激昂顿挫之势。这种抒情的悲叹和对当时社会关系的愤怒抗议,使他的创作一开始就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倾向,除了雄壮豪放的风格外,还有“沉郁悲凉”的一面,而且“其沉雄直不减杜甫”(叶燮《原诗》卷四)。这种特点,也使他的边塞诗,表现出对将帅无能的尖锐揭露和对士卒的深刻同情,在边塞诗人中独树一帜。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唐诗鉴赏辞典:商务印书馆,2012:525-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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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义士 一作:战士)
越王勾践灭掉吴国归来,战士们都是衣锦还乡。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
曾经满殿的宫女如花似玉,可惜如今只有几只鹧鸪在荒草蔓生的故都废墟上飞来飞去。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222、 郁贤皓.李白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23-24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义士 一作:战士)
越中:指会稽,春秋时代越国曾建都于此。故址在今浙江省绍兴市。勾践破吴:春秋时期吴、越两国争霸。公元前494年,越王勾践为吴王夫差所败,此后他卧薪尝胆20年,于公元前473年灭吴。还家:一作“还乡”。锦衣:华丽的衣服。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zhè)鸪(gū)飞。
春殿:宫殿。鹧鸪:鸟名。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222、 郁贤皓.李白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23-24这是一首怀古之作。此诗首句点明题意,说明所怀古迹的具体内容;二、三两句分写战士还家、越王勾践还宫的情况;结句突然一转,说过去曾经存在过的一切如今所剩下的只是几只鹧鸪在飞。全诗通过昔时的繁盛和眼前的凄凉的对比,表现人事变化和盛衰无常的主题。
诗歌不是历史小说,绝句又不同于长篇古诗,所以诗人只能选取这一历史事件中他感受得最深的某一部分来写。他选取的不是这场斗争的漫长过程中的某一片断,而是在吴败越胜,越王班师回国以后的两个镜头。
首句点明题意,说明所怀古迹的具体内容。在吴越兴亡史中,以越王“十年生聚”卧薪尝胆的事件最为著名。诗中却没有去追述这个为人热衷的题材,而是换了一个角度,以“归”统领全诗,来写灭吴后班师回朝的越王及其将士。接下一句是对回师那个欢悦气氛的描绘。诗中只抓住一点,写了战士的锦衣还故乡,可留给人们想象的却是一个浩大的,热闹非凡的场面:旌旗如林,锣鼓喧天,勾践置酒文台之上,大宴群臣,满脸得意而又显赫的光辉。举城到处可见受了赏赐,脱去铠甲,穿着锦衣的战士,二十年的耻辱,一朝终于洗净,胜利的欢欣与胜利的沉醉同时流露出来。一个“尽”字,便暗示了越王以后的生活图景。果然,王宫里开始回荡起歌功颂德的乐曲伴以柔曼的舞姿,越王左右美女如云,缤纷落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二、三两句是诗人在越国历史画卷中有意摄取的两个镜头,浓缩了越国称霸一方后的繁盛、威风,其中更有深味可嚼。昔日,吴败越后,越王采纳大夫文种的建议,把苎萝山女子西施献于吴王,于是迷恋声色的吴王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终日轻歌曼舞,纵情享乐,对世仇越国不再防范,使得越军趁势攻入,最后亡国自尽。
吴国灭亡的道理越王哪里不知,可他如今走的又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当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食不加肉,衣不纹饰,精励图治的英雄本色,随着良辰美景,江山在握都丢得干干净净了。那么这样的繁盛又会存在多久呢?至于越国的命运,诗人不去写了,一切道理已尽在不言之中,而是急转一笔,写了眼前的景色:几只鹧鸪在荒草蔓生的故都废墟上,旁若无人的飞来飞去,好不寂寞凄凉。这一句写人事的变化,盛衰的无常,以慨叹出之。过去的统治者莫不希望他们的富贵荣华是子孙万世之业,而诗篇却如实地指出了这种希望的破灭,这就是它的积极意义。
诗篇将昔时的繁盛和今日的凄凉,通过具体的景物,作了鲜明的对比,使读者感受特别深切。一般地说,直接描写某种环境,是比较难于突出的,而通过对比,则获致的效果往往能够大大地加强。所以,通过热闹的场面来描写凄凉,就更觉凄凉之可叹。如此诗前面所写过去的繁华与后面所写现在的冷落,对照极为强烈,前面写得愈着力,后面转得也就愈有力。
为了充分地表达主题思想,诗人对这篇诗的艺术结构也作出了不同于一般七绝的安排。一般的七绝,转折点都安排在第三句里,而它的前三句却一气直下,直到第四句才突然转到反面,就显得格外有力量,有神采。这种写法,不是笔力雄健的诗人,是难以挥洒自如的。
参考资料:
1、 郁贤皓.李白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23-242、 程千帆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34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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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秦将白起破池赵,四十万众尽埋此,我手拿一只破旧的箭头目驰四荒,心鹜八极。黑处的如漆灰,白处的如骨末,红处的如丹砂,缕缕古血沾染铮铮铜铁,生成的铜花,那是千年地底血与土的兑化。
白翎金竿雨中尽,直余三脊残狼牙。
箭羽、箭竿已在凄风冷雨中腐蚀殆尽,只剩下,只剩下三棱箭头如狼牙。
我寻平原乘两马,驿东石田蒿坞下。
在长平的荒原上,两马并驾,走过长平驿站之东,走过满是石子的田园,来到蒿草丛生的山坞之下。
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
平原的长风在吹刮,平原的日头在西挂。孤星冷月,寂寥无边,湿云漫布如黑旗猎猎,夜空混沌如鬼魅游移。
左魂右魄啼肌瘦,酪瓶倒尽将羊炙。
地底下,骷髅成堆,左魂右魄在哭啼。酪瓶倒尽,我把酒洒满地,羊羔烹尽,我把它摆整齐。国殇之众,久无人祭,地底之鬼,久受馁饥。
虫栖雁病芦笋红,回风送客吹阴火。
遥望四野,虫栖雁病,芦笋焦黄,满目凄然,旋风忽起,阴火明灭。是死鬼要感谢我祭祀的恩惠,还是来送客,知我不久将回。
访古丸澜收断镞,折锋赤璺曾刲肉。
千百年后来吊访的我呀!涕泗纵横,泣不成声。收起一只断裂、腐蚀的箭镞,这已经失去锋芒、满是裂痕的箭头啊!曾经穿坚入肉、伤人以毒。
南陌东城马上儿,劝我将金换簝竹。
我正低头沉思,而东城南山的骑马小儿郎;吆喝着要我掏金买竹,再把它配成攻坚刺钝的弓弩。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丹水:丹河,发源于山西晋城高平市丹朱岭,南北贯穿全境,经晋城市郊区、焦作沁阳市汇入沁河。
白翎(líng)金竿雨中尽,直余三脊(jǐ)残狼牙。
白翎金竿:箭尾箭杆。三脊:箭头隆起三脊,如狼牙状。
我寻平原乘两马,驿(yì)东石田蒿(hāo)坞(wù)下。
坞:构筑在村落外围作为屏障的土堡。
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
左魂右魄啼肌瘦,酪瓶倒尽将羊炙。
虫栖雁病芦笋红,回风送客吹阴火。
访古丸澜(lán)收断镞,折锋赤璺曾刲肉。
丸澜:泪流状。
南陌东城马上儿,劝我将金换簝(liáo)竹。
簝竹:辟肉竹器。
在唐代灿若繁星的诗人中,李贺流星般短暂的传奇式的不幸命运,他绚丽奇崛的才华,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加光灿夺目。他是那个时代的另类天才,他没有王维、孟浩然的淳淡深远、恬静优美;没有高适、岑参的深广悲壮、淋漓豪迈;也没有李白的洒脱旷达。王维失意时可以隐居辋川庄,可以“行到水深处,坐看云起时”,李白失意时可以“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但李贺不行,他是悲歌的骏马,他的诗是他灵魂的狂放、孤独、失意与绝望的写照,他甚至只有死亡才能终止他的绝望。
李贺离开家乡昌谷的最后一次,是到泽潞二州去作张彻的幕僚。遭谤而不得中进士,又在京城从九品的奉礼郎的寒职上无谓地消耗了三年光阴,这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在诗人心中,泽潞之行,已谈不上什么争求仕进,只是为了谋求生路而已。在昌谷到潞州途中经过泽州长平的时候,李贺写了这首《长平箭头歌》。这是一首怀古诗,诗歌的这种发生机缘在唐代诗人中很是常见,怀古诗早已是具备自身创作规则的诗歌类型。大概地说,诗人写凭吊古迹时的内心感触,先交待景物与时令,然后用一两个典故,以示对当年情形的追忆,最后归结到自己的身世之感,并借以抒发渴望用世的情怀。然而,《长平箭头歌》鲜明地表示:李贺的性格和想象方式与正统文人是多么地不同。在应该写怀古体的场合,李贺选择的却是“国殇”。
诗由诗人在秦白起曾坑卒四十万人的长平驿所捡到的一个铜箭头引发,这是一个浸沾人血、入土年深、漆灰等物犹然未泯、斑斓如花的铜箭头。箭头仅仅是一个符号,在刚拾到之际,我感到,诗人似乎尚未清晰地意识到它的含意。诗歌所描述的事情发生在傍晚时分的一个空旷的古战场上。诗歌在进行中陈述了这一来自另一时代、另一世界的符号,如何在诗人的注视下逐层透露出它的内涵。到了第七、八句“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时,我就分明地感受到的这里显然不仅仅是白昼到黑夜的转变,而是诗人自身两种迥别的心灵状态之间的分野。在接下来的诗句中,我比在《长吉歌诗集》中其它任何地方更清楚地看到了鬼神世界中的李贺:云彩变成了近千年前的战旗,风的呼啸声是阵亡的鬼魂的哀嚎。这绝不仅仅是一种“泪沾襟”式的感伤,而是最原始意义上的宗教体验。但是,这种体验是不可能持久的。“访古丸澜收断镞,折锋赤璺曾刲肉”。一切过去之后,剩下的又只是这块浸沾人血、斑斓如花的短箭头,这块被人世遗忘的小铜片。然而由于这一历史的碎片在诗人想象中曾起到过的效用,在诗人心中,它现在也成了一种神符,是诗人的珍宝。
即使是珍宝又能被谁珍惜呢?拿到城中之后,只有骑在马上的一个小男孩子觉得好玩,愿意拿一些编篮子的竹簝来交换。李贺在与神交往后所遗留下来的唯一信物,在世俗的人世间竟然没有了丝毫的意味。这是一种多么令人窒息的讽刺啊!诗人祭神的仪典,注定只能一个人在无人涉足的荒原上举行,注定无法遮蔽住自然流溢的森森寒意!
诗人曾高唱:“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而现实中他遭遇的却是“啼鸟被弹归”的宿命。他内心企慕着“灵偃蹇兮姣服”的舞步和“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阔而无天”的神游,而人世所给予他的最高的承认和最大的荣耀,却是在一个元气大伤的王朝的太常寺里做一个小小的奉礼郎,为一些早已没人信奉的鬼神的祭祀捧捧场。这个曾经是“少年心事当拿云”的意气少年,在灵魂旷绝尘嚣的凄伤落寞之逼迫下,不得不发出“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的长叹息!静静地思索这个奉礼郎的心灵及其境遇,不难想象对历史、对人生、对他所生存的这个世界,诗人感受到的是多么旷绝尘嚣的悲哀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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