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韶华,东风惯是吹红去。几番烟雾,只有花难护。
美丽的春光映入眼帘,春日东风总是将繁花吹散。几重烟雨朦胧,只有这些娇弱的花朵难以庇护。
梦里相思,故国王孙路。春无主!杜鹃啼处,泪洒胭脂雨。
梦里总是时不时浮现起旧时故国的道路。春天反复无常,在那杜鹃泣血的地方,分不清落花染红的是春雨还是眼泪。
满眼韶(sháo)华,东风惯是吹红去。几番烟雾,只有花难护。
“几番”句:指清兵入关后的一系列事变。
梦里相思,故国王孙路。春无主!杜鹃啼处,泪洒胭(yān)脂(zhī)雨。
王孙:对尊礼、思慕者的称呼,如淮南小山《招隐士》的“王孙游兮不归”。这里疑指鲁王、唐王。“春无”三句:叹复国不易。
此词见于《陈忠裕全集》,借惜花怀人,寄托亡国哀痛与复国希望。正如题中所示,此词是写“春日风雨有感”。“春日风雨”,是当时所处的环境、节候和气氛,而“有感”则是寄离词人的感慨和情怀。词之起二句,先扬后抑。此时词人举目所见,是“满眼韶华”,一片春光。继而东风乍起,落红遍地。这一顿挫,表现了自然界的变化,从而也折射出时代的变化。陈子龙生当明清易代之际,对明王朝怀有深厚感情。在他看来,明代江山无限美好,正如满眼韶华。可是清兵南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犹如骤起狂风,将万紫千红摧残殆尽。在这里,词人用的是比兴手法。“韶华”(春光)和“红”(花),代表美好事物,代表他所热爱的明代江山和明代人民;而“东风”则是邪恶势力的象征,也隐喻清兵的南下,“东风”一辞作贬义者,古已有之,如陆游《钗头凤》“东风恶,欢情薄”,此处只是移用于词人所憎恶的事物罢了。下面二句,以“几番”照应前面的“惯”字。说明东风之摧残百花非止一次,而是经常如此。“烟雾’二字,补足前句未及写出的“雨”字。春天的风雨连绵无尽,常常呈现烟雾迷蒙的状态。在东风肆虐、烟雨茫茫的天气中,百卉凋残,一片凄凉,于是词人不禁发出由衷的慨叹:“只有花难护!”前几句造足蓄势,至此词人的感情迸发而出,力抵千钧。在生活中,他奔走呼号,出生入死,力求挽救明朝的危亡,结果毫无效果。因此这一句正是反映了词人内心深处的亡国之痛。
下片宕开一笔,径写对明王朝的系念,但在词的意脉上仍与上片紧密相连。词人在白天看到风雨摧残的落花,到了晚上便自然联想到惨遭践踏的故国。“梦里相思”一句,为艳词中常语,然而此处用以表达爱国之情,却非常深刻而又贴切。“王孙”一辞,通常被理解为贵族子弟,如《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但这里的本意却更接近杜甫《哀王孙》中所说的“可怜王孙泣路隅”。在清兵南下之际,朱明的宗室子弟,或流离道路,或辗转沟壑,唯有少数人如唐王朱聿键、鲁王朱以海等仍在企图反抗。此处作者对明代王孙魂牵梦萦,实际上是将复兴明代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可是梦醒之后,依然风雨如磐,落红成阵。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他不得不发出“春无主”的哀叹。结二句进一步渲染出这种悲哀情绪,哭出了国家将亡的忧思。句中的“杜鹃”,又名杜宇,相传是古蜀国的君主望帝之魂所化,它隐于西山,日夜悲啼,口吻常常出血。后人常用杜鹃啼血借指失国之痛。这里说“泪染胭脂雨”系由“啼血”转化而来,则杜鹃悲鸣时流出血泪,洒在飘飏落花的风雨中,红雨满天,景象壮丽而又悲惨。词人若非怀有深仇惨痛是写不出这样的句子的。用“胭脂”形容雨中落花,前人有杜甫的《曲江对雨》“林花着雨胭脂湿”;而用以兼喻泪水的有李煜的《乌夜啼》“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陈子龙则将这些故实融会贯通,自铸伟词,赋予新意,令人读来便觉有更深刻的意蕴和更强烈的美感。
陈子龙比较重视诗词的寄托,他曾说过他之作诗是为了“忧时托志”(《六子诗序》)。此词形式上虽“风流婉丽”,但词人借以“忧时托志”则与其诗作是一样的,阅读时须透过绮丽的表面,去体会深永的内涵。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
全身衣服都沾满了血泪和尘埃,战乱结束了,但是回到故乡也还会感到悲哀。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在风雨中,梨花落尽了,寒食节也过去了,有几家的坟上会有子孙来扫墓呢?
参考资料:
1、 葛杰 仓阳卿选注,绝句三百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07月第1版,第201页2、 张志兴注,绝句精选,学林出版社,2005年08月第1版,第282页3、 陈昊,若松,赵晗注译,白话绝句三百首,三秦出版社,1992.11,第302页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āi)。
陈秀才:作者友人,其人未详。沙上:陈秀才的家乡,地址不详。省(xǐng)墓:扫墓,祭奠故去的亲人。血泪:极度悲痛时流出的眼泪。乱后:指元末战乱以后,元末有长达二十余年的农民军与政府军和地主武装之间的大混战。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寒食:寒食节,清明前两天(一说前一天),旧习俗这天扫墓、祭祖。过:过去了,尽了。
参考资料:
1、 葛杰 仓阳卿选注,绝句三百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07月第1版,第201页2、 张志兴注,绝句精选,学林出版社,2005年08月第1版,第282页3、 陈昊,若松,赵晗注译,白话绝句三百首,三秦出版社,1992.11,第302页这首诗通过清明节没人祭扫荒坟的一个生活面,写出经过元末大战乱后,农村萧条凋敝的情景。此诗前两句写陈秀才还乡的情景,之后诗人自己也免不了悲从中来;后两句想象清明节墓地上的情景,反映了元末战乱后的萧条景象,表现了诗人对战争的厌恶和对统治者的不满。全诗由此及彼,由个别到一般,意境渐宽,感人至深。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两句写此时此地,写诗人送陈秀才“还乡”之景。“满衣血泪与尘埃”表现了陈秀才本人的形象,陈秀才劫后余生,还乡时的形象,很是悲哀。“乱后还乡”点题,交待了时间背景,继而引出后两句。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两句写彼时彼地,是诗人想象清明节广大农村墓地上的情景。乱后家乡,百姓家破人亡,没有后辈到尊长的墓前来祭扫家乡,已经满目荒凉。这两句反映出战乱后萧条破败的乡村景象,表达了诗人对战争的厌恶和对统治者的不满。
这首诗写战乱后,人生悲伤,农村荒凉之场景,感叹了元末大战“乱后”广大百姓家破人亡的惨象,诗笔由近及远,由个别及一般,意境由浅入深,由窄变阔。全诗表现了诗人同情民生疾苦的心境。诗笔由近及远,由个别及一般,意境由浅入深,由窄变阔,感人至深。
参考资料:
1、 迟乃义著,明人绝句的诗情画意,吉林文史出版社,1997.06,第27-28页2、 木河主编;王金梅选注,乖孩子学名诗 明代诗歌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08,第42页凤凰山下,恨声声玉漏、今宵易歇。三叠阳关歌未竞,哑哑栖鸟催别。含怨吞声,两行清泪,渍透千重铁。重来休问,尊前已是愁绝。
凤凰山下,恨声声玉漏为何不在今霄停歇。送别的三叠阳关曲还未唱完,城上啼鸟已经催人离别。一缕相思之情两行凄清的泪水,把衾被浸透冰冷如铁。再不要问今后相会之事,离别的杯前早巳愁苦至绝。
还忆浴罢描眉,梦回携手,踏碎花间月。漫道胸前怀豆蔻,今日总成虚设。桃叶津头,莫愁湖畔,远树云烟叠。寒灯旅邸,荧荧与谁闲说?
曾记得浴后你给我描属梳鬓,还记得梦醒后我们手挽手踏碎花间明月。不要再空忆往日豆蔻年华时的旧事了,今后这些美好之事再难办到。南京桃叶渡口莫愁湖畔,远树云重重叠叠。夜阑人静帘幕空空,当我去剪灯花时,这绵绵相思之情又向谁诉说?
参考资料:
1、 林霄选编.唐宋元明清名家词选:贵州民族出版社,2005.08:第246页2、 郭彦全编著.历代词今译: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09:第441页凤凰山下,恨声声玉漏、今宵易歇。三叠阳关歌未竞,哑哑栖鸟催别。含怨吞声,两行清泪,渍(zì)透千重铁。重来休问,尊前已是愁绝。
凤凰山:此指福建同安之大风山。阳关:即《阳关曲》,因须重复唱三次,故谓三叠。此泛指离别之曲。哑哑:形容鸦啼的声音。渍:浸;沾。
还忆浴罢描眉,梦回携手,踏碎花间月。漫道胸前怀豆蔻(kòu),今日总成虚设。桃叶津头,莫愁湖畔,远树云烟叠。寒灯旅邸(dǐ),荧荧与谁闲说?
描眉:《汉书·张敞传》载:西汉张敝,夫妻恩爱。妻子梳洗时,敞为其画眉。后以此形容夫妻恩爱。怀:揣。豆蔻:俗名“含胎花”,有香味,象征处子,旧传宜女子佩带。桃叶津、莫愁湖:均南京城名胜,与旧时男女风情传说有关。旅邸:邸,高级官员的住所。此泛指一般旅舍。荧荧:形容灯光闪烁的样子。
参考资料:
1、 林霄选编.唐宋元明清名家词选:贵州民族出版社,2005.08:第246页2、 郭彦全编著.历代词今译: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09:第441页此词一片纯情,出自肺腑,虽不假雕饰,而感人之力犹强。
词的上片写夫妻惜别情景,作者把笔墨的焦距,对准在临别之夜的焦点上。
“凤凰山下,恨声声玉漏、今宵易歇。”前两句点明惜别的地点、时间,同时也渲染气氛,暗寓作者的感受。就地点而言,作者从大处落墨;至于具体的环境,是在饯别的宴席上,还是在闺房之中夫妻俩就着摇曳的烛光对酌,作者均不作进一步的交待,她更敏感的是对时间飞逝的感觉。她恨那时间的尺度——玉漏,怎么今夜一声一声,这么快就要滴完了。因“恨”,故觉时光“易”逝,曲折地写出良宵苦短之情。
“三叠阳关歌未竞,哑哑栖鸟催别。”三、四句揭示出全词惜别主题,两人的心声尚未尽情倾吐,而城上的乌鸦不停地叫着,仿佛在催人道别。“阳关三叠”,揭出惜别主题;“栖乌催别”,烘托当时环境,而“催”字与上文“易”字均具美学上的“移情作用”,是带有作者强烈的主观色彩的感受。这两句是给“恨”字充实了具体的内容,揭示了此“恨”乃“离恨”。
“含怨吞声,两行清泪,渍透千重铁。”五、六、七句正面写惜别之苦,手法全用白描,夸张句想法奇特而不悖情理,极具感情力度。情如丝,正写出了此情不绝如缕之状,偏于写实;而两行清泪浸透千重铁,则用夸张的笔法,形象地刻画出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
“重来休问,尊前已是愁绝。”末两句是一跌宕。“重来”句已遥想到将来重逢之日,但“尊前”句又跌落到眼前“愁绝”的痛苦现实。在作者看来,夫婿一别,万念俱灰,她失去了生活的依靠,且不说日后重逢时“新婚不如久别”之类的安慰话,就是这眼前的痛苦,已使她柔肠寸断,无法承受了。
下片换头承上转折,追想恩爱之时的幸福与欢乐,与“愁绝”恰成反衬。
“还忆浴罢描眉,梦回携手,踏碎花间月。”“浴罢描眉”,作者的思绪从痛苦的巅峰折回到朝夕相处时的欢爱“浴罢描眉”,用典而不“隔”,概括了丈夫平日对她的体贴和宠爱;“梦回携手,踏碎花间月”,写尽夫妻之间的情意缱绻、兴趣相投,使人们仿佛目睹了这对恩爱夫妻穿行在花前月下,携手并肩,情话绵绵的情景。在一篇愁苦之辞中忽然插入这一段欢快之辞,作者的目的绝不是夸耀或自我陶醉,而恰恰相反,正是为了反衬今日的痛苦。
“漫道胸前怀豆蔻,今日总成虚设。”“豆蔻”是青春和爱情的象征,“漫道”两字透露出作者的灰心和失望,又以“虚设”两字回应“漫道”,说尽作者的万念俱灭。在古代社会里,生为妇女是一大悲哀,沦为妓女是更大的悲哀,身为妓女而又富于才情是最大的悲哀。作者出身青楼,虽然从良,但她仍逃不脱当小妾和受歧视的命运,丈夫一走,她失去了支持她的支柱,而她又不甘心让自己的人格遭人践踏,所以,她在与丈夫分别的前夜,感到了人生最大的失望。
“桃叶津头,莫愁湖畔,远树云烟叠。”桃叶津与莫愁湖指代南京,它们与上文的“凤凰山”构成遥远的空间距离,揭示出作者的孤独。“远树云烟叠”,意境迷茫,正与作者此时的心情相吻合。这是作者伫立窗前、翘首远望之所见,曲折地暗示了作者的心将伴随在丈夫的身边。
“寒灯旅邸,荧荧与谁闲说?”词的最后两句思绪再次宕开,揣想同丈夫分别后自己孤独凄凉、苦苦相思的情景。每当夜深人静,自己对着一盏孤灯和落在帘幕上的影子,相思之苦阵阵袭来,但她竟连一个可以倾吐衷肠的人都没有,只好在孤独和寂寞中品尝人生的苦酒。
这首词是古代妇女词作中不可多得的佳构,全词把千般情、万般愁巧妙地编织起来,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参考资料:
1、 王兴康著.明清词曲选:中华书局(香港)有限公司,1991年10月第1版:第239页2、 编委会编撰.中国历代词名篇: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1:第309页洞庭无烟晚风定,春水平铺如练净。
在这晴朗的夜晚,洞庭湖上没有风,也没有沉沉暮霭,清澈的湖水犹如洁白的绸缎。
君山一点望中青,湘女梳头对明镜。
远望君山只看到一点的青色,景色倒映水中好似是湘水女神面对着明镜在梳头。
镜里芙蓉夜不收,水光山色两悠悠。
若说是湘女对明镜,为何还不把镜子收起来?仔细一看,却是青山对绿水,山也悠悠,水也悠悠。
直教流下春江去,消得巴陵万古愁。
浩浩洞庭湖水顺着长江滚滚的春水东流而下吧!让江水冲去自己无穷无尽的愁苦。
参考资料:
1、 季镇淮,冯钟芸,陈贻焮,倪其心选注,历代诗歌选 下册,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05,第226页2、 肃静,阿华编,中国名胜风光诗词选,中国书店,1992.01,第358页洞庭无烟晚风定,春水平铺如练净。
岳阳楼:湖南岳阳县城西门楼,正对洞庭湖,远望君山,自唐以来为有名的游览胜地,为江南三大名楼之水。据传旧址是三国时吴将鲁肃训练水师的阅兵台,始建于东吴黄武二年(223年)。唐开元四元(716年),中书令张说贬岳州,在鲁肃原阅兵台兴工造阁,才定名岳阳楼。此后,岳阳楼几经兴发,当地官员屡加修缮,才使中国江南三大名楼之水的岳阳楼幸存至今。君山:在湖南洞庭湖中,又名湘山、洞庭山。相传尧帝之女娥皇、女英为舜二妃,闻舜死于苍梧,自投湘江而死,成湘水女神,君山是其居处。练:洁白的丝织品,这里用来比喻洞庭湖水的明净。
君山水点望中青,湘女梳头对明镜。
湘女:神话中的湘水之神。
镜里芙蓉夜不收,水光山色两悠悠。
芙蓉:双关湖中的荷花与镜中之人面芙蓉,既是荷花的别名,又以形容美人的颜面,所谓“芙蓉如面柳如眉”也。
直教流下春江去,消得巴陵万古愁。
春江:指长江,洞庭湖流入长江而东下。巴陵:古郡名,治所在岳阳,因以作为岳阳的别称。万古愁:指湘水女神的无尽哀苦愁怨。
参考资料:
1、 季镇淮,冯钟芸,陈贻焮,倪其心选注,历代诗歌选 下册,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05,第226页2、 肃静,阿华编,中国名胜风光诗词选,中国书店,1992.01,第358页开篇破题,并点明时间,写诗人登上岳阳楼时最先所见之景;三、四句写远景,写君山之小与君山树木的葱茏,都是望中所见;五、六句写诗人从遐想中醒来,只觉得山也悠悠,水也悠悠,闲适极了;结尾两句,人笔锋一转,目光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君山,而是扩展到了整个洞庭湖,并且直抒感情,以情结景。全诗以白描的手法,写君山的景色,化人我于一体,熔古今于一炉,通俗而又深沉,清新而又自然。
“洞庭无烟晚风定,春水平铺如练净”两句总写登楼望湖所见景象,这是诗人登上岳阳楼时所获得的第一眼印象。“无烟”二字含蕴丰富,既写出湖面的空明澄碧,又暗指虽是傍晚登楼,但因无雾,视线很好,为望君山做好了铺垫。
“君山一点望中青,湘女梳头对明镜”二句则具体写望君山。“一点”,既是视觉的直感,也起了衬托作用,突出了湖的广阔浩森,因而楼上望山,不过“一点”而已。“青”字则写出了山的生气,暗应上句的“春”字。
“镜里芙蓉夜不收,水光山色两悠悠。”二句紧扣上句写湖光山色相映,开阔渺远,悠悠无限。既写湖山之景,也写诗人登楼纵望之时,悠悠不尽之情。诗人从遐想中醒来,愁思渺邈,只觉得山也悠悠,水也悠悠,闲适极了。此二句之写景也为下两句直抒情怀打下基础。
最后,全诗用“直教流下春江去,消得巴陵万古愁”作结,诗人笔锋一转,目光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君山,而是扩展到了整个洞庭湖,由写景转入抒情。这两句含蕴丰富,给人以丰富的想象余地。君山、岳阳,是长江水流出洞庭的湖口,因而,“流下春江去”是写实,但作者却以水喻愁,巧妙化用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和李白“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将进酒》)的诗意,将自己的身世感慨,思乡之念融入诗中,使诗情由清淡而浓烈、深沉、激愤,表现出更丰富深广的主题。
此诗为登临观景之作,描写的主线随活动顺序渐次展开:由登楼望湖,由湖及山,转而山光水色综写,最后以抒情作结。线条清晰,层次分明。诗境空阔疏淡,语言清丽流畅,表现出明初诗风的一些特点。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主编,元明清名诗鉴赏,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08,第226-227页2、 羊春秋,何严编著,明诗精华二百首,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10,第40页下床着新衣,初学小姑拜。
幼女下床穿上新衣,初次学着新娘的拜堂礼。
低头羞见人,双手结裙带。
恐怕他人取笑羞的不敢抬头,紧张的不停抚弄裙带。
下床着新衣,初学小姑拜。
小姑:这里是新娘的意思。
低头羞见人,双手结裙带。
结:扎缚、抚弄的意思。
在中国古典诗歌史上,专门吟咏幼女(含少女)的诗作数量不多,但这类诗作大都写得富有诗趣,颇具特色。西晋著名诗人左思的《娇女诗》可谓中国古代最早写少女情态的妙诗。此诗极尽铺陈之能事,着力描绘诗人的两个女儿——小女“纨素” 与大女“蕙芳” 逗人喜爱。正如明代谭元春所评:“字字是女,字字是娇女,尽理、尽情、尽态。”明代诗人毛铉的《幼女词》,尽管仅有20字,但状写幼女情态逼真传神,“如在目前”,较之左思280字的《娇女诗》毫不逊色。
毛铉的《幼女词》仅寥寥数语,便使一个纯真可爱的幼女形象跃然纸上。诗的前两句,写幼女下床穿新衣,初次学着“小姑”(此处指新娘)成婚时拜堂。这里,由幼女“下床着新衣”的动作引出其“初学小姑拜”的另一动作,并在“学小姑拜”之前着一“初”字,便突出了其情窦初开。诗人写幼女“学小姑拜”,旨在描绘其心态,故诗中并未具体描绘她学拜的情景,这一点与施肩吾《幼女词》别无二致。三、四两句笔锋一转,以幼女的动作摹写其含羞之心态。“羞见人”,这是直接点明幼女害羞,怕别人取笑她“学小姑拜”。“双手结裙带”,这是写幼女以双手扎缚、抚弄裙带来掩饰其含羞之情。而她要“结裙带”,就得“低头”,其不自然的心理也就被上述自然的动作所掩饰。此诗描绘幼女情态,语言质朴自然,看似信手拈来,实却颇见功力。读之,给读者如临其境、如见其人之感。现代文学巨匠鲁迅先生有两句诗“忽忆情亲焦土下,佯看罗袜掩啼痕”(《所闻》),写一个给豪门侍宴的“娇女”(侍女),在豪门酒宴上以“佯看罗袜”这一动作掩饰其“啼痕”,以及她失去亲人(亲人被战火夺去生命)后的悲情。鲁迅先生的这两句诗是现实的写照,或许他在写作时也受到毛铉《幼女词》的启发。
施肩吾的《幼女词》与毛铉的《幼女词》都惟妙惟肖地描绘了个性鲜明的幼女的形象,也都以稚态见童心,富有诗意、诗趣。但其不同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不仅在于幼女的年龄略有差异,交代其年龄的方法不同,还在于幼女的稚态与表现手法有别。施诗中的幼女年仅6岁,这是以“幼女才六岁” 直接点明的。毛诗中的幼女年龄多大,诗中并未直接点明,让读者自己从字里行间去寻找答案。此幼女不是像施诗中的幼女那样“学人拜月”,而是学“小姑”成婚时拜堂。可见她已不止“六岁”了。她知道“着新衣”,还知道“羞见人”,甚至懂得掩饰自己的羞态,去“双手结裙带”,可见她稚气未尽,仍是“幼女”,尚未成人,否则,她也做不出“初学小姑拜”的动作了。
施诗写幼女的稚态,突出其弄巧成拙,从而,见其童心。在写法上,施诗先直言幼女少不更事,分不清“巧”与“拙”,为下文写幼女弄巧成拙埋下伏笔;然后,以“向夜在堂前,学人拜新月”这一反映其稚态的动作描写照应上文,为“未知巧与拙”作了形象的注脚。这里,既有幼女年龄与其行为的不相称之明比,又有他人之“巧”与幼女之“拙”的暗比。如此着墨,就使幼女的形象活了,动了。
毛诗写幼女的稚态,着重反映其情窦初开,羞于见人之童心。毛诗通篇采用白描手法,一句诗就是一幅画面,逼真地勾勒出了幼女一系列的动作。在写法上,除了写幼女“学拜”这点相似外(其实二者学拜的内容也不一致),其余的皆与施诗明显有别。诗中通过幼女下床穿新衣,学着“小姑”成婚时拜堂,低下头,用双手扎缚、抚弄裙带等一系列的动作描写,以及“羞见人”的心理描写,突出幼女又要学拜,又知害羞之个性,把个特定年龄和环境中的“幼女”写得纯真可爱。施诗中的幼女,少不更事,“学拜”,纯属其好奇心所致;而毛诗中的幼女则要懂事得多,因为其年龄要大些,她“学拜”之因,除了好奇心之外,还在于情窦初开,诗中一个“初”字可谓道出个中信息。施诗笔法较直,毛诗笔法较曲。
明代文学家李贽曾道:“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意为天下最妙的文章,无一篇不出于具有童心(真心)的作者之手。其实,赋诗亦然。童心诗心,相映成趣,尽管笔法不一,但诗必妙而耐读。这也为施肩吾与毛铉的两首《幼女词》所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