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咏楚词酬午日,天涯节序匆匆。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
我放声吟诵楚辞,来度过端午。此时我漂泊在天涯远地,是一个匆匆过客。异乡的石榴花再红,也比不上京师里的舞者裙衫飘飞,那般艳丽。没有人能理解我此时的心意,慷慨悲歌后,只有一身风动凉过。
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凝笑墙东。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
万事在如今,只是空有一身老病在。墙东的蜀葵,仿佛也在嘲笑我的凄凉。杯中之酒,看起来与往年相似,我将它浇到桥下的江水,让江水会带着流到湘江去。
高咏楚词酬(chóu)午日,天涯节序匆匆。榴花不似舞裙红。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
午日:端午,酬:过,派遣。节序:节令。“榴花”句:言舞裙比石榴更红。这是怀念昔时生平岁月之意。
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kuí)凝笑墙东。酒杯深浅去年同。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
戎葵:即蜀葵,花开五色,似木槿。
此词是陈与义在公元1129年(建炎三年)所作,这一年,陈与义流寓湖南、湖北一带;据《简斋先生年谱》记载:“建炎三年己酉春在岳阳,四月,差知郢州;五月,避贵仲正寇,入洞庭。六月,贵仲正降,复从华容还岳阳。”又《宋史。陈与义传》载:“及金人入汴,高宗南迁,遂避乱襄汉,转湖湘,踚岭桥。”这首《临江仙》所反映的是国家遭受兵乱时节,作者在端午节凭吊屈原,旧怀伤时,借此来抒发自己的爱国情怀。
词一开头,一语惊人。“高咏楚词”,透露了在节日中的感伤必绪和壮阔,胸襟,屈原的高洁品格给词人以激励,他高昂地吟诵楚辞,深感流落天涯之苦,节序匆匆,自己却报国无志。陈与义在两湖间流离之际,面对现实回想过去,产生无穷的感触,他以互相映衬的笔法,抒写“榴花不似舞裙红”,用鲜艳灿烂的榴花比鲜红的舞裙,回忆过去春风得意、声名籍籍时的情景。公元1122年(宣和四年),陈与义因《墨梅》诗为徽宗所赏识,名震一时,诸贵要人争相往来,歌舞宴会的频繁,可想而知。而现在流落江湖,“兵甲无归日,江湖送老身”(《晚晴野望》),难怪五月的榴花会如此触动他对旧日的追忆。但是,“无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有谁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呢?高歌《楚辞》之后,满帘生风,其慷慨悲壮之情,是可以想象的,但更加突出了作者的痛苦心情。从“高咏”到“歌罢”一曲《楚辞》的时空之中,词人以一“酬”字,交代了时间的过渡。酬即对付、打发,这里有度过之意(杜牧《九日齐山登高》诗:“但将酩酊酬佳节”)。在这值得纪念的节日里,词人心灵上的意识在歌声中起伏流动。“节序匆匆”的感触,“榴花不似舞裙红”的怀旧,“无人知此意”的感喟,都托诸于激昂悲壮的歌声里,而“满帘风”一笔,更显出作者情绪的激荡,融情入景,令人体味到一种豪旷的气质和神态。
词的下阕,基调更为深沉。“万事一身伤老矣”,一声长叹,包涵了作者对家国离乱、个人身世的多少感慨之情!人老了,一切欢娱都已成往事。正如他在诗中所咏的,“老矣身安用,飘然计本”(《初至邵阳逢入桂林使作书问其地之安危》),“孤臣霜发三千丈,每岁烟花一万重”(《伤春》),其对自己岁数的悲叹,与词同调。“戎葵凝笑墙东”句,是借蜀葵向太阳的属性来喻自己始终如一的爱国思想。墙边五月的葵花,迎着东方的太阳开颜。“戎葵”与“榴花”,都是五月的象征,词人用此来映衬自己旷达豪宕的情怀。“戎葵”虽为无情之物,但“凝笑”二字,则赋予葵花以人的情感,从而更深刻地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虽然年老流落他乡,但一股豪气却始终不渝。这“凝笑”二字,正是词人自己的心灵写照,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最后三句写此时此刻的心情。满腔豪情,倾注于对屈原的怀念之中。“酒杯深浅”是以这一年之酒与前一年之酒比较,特写时间的流逝。酒杯深浅相同,而时非今日,不可同日而语,感喟深远。用酒杯托意而意在言外,在时间的流逝中,深化了“万事一身伤老矣”的慨叹。突出了作者的悲愤之情。情绪的激荡,促使词人对诗人屈原的高风亮节的深情怀念,“试浇桥下水,今夕到湘中。”面对湘江作者祭酒的虔诚,加上这杯中之酒肯定会流到汨罗江的联想,因而滔滔江水之中,融合了词人心灵深处的感情。从高歌其辞赋到酹酒江水,深深地显示出词人对屈原的凭吊,其强烈的怀旧心情和爱国情感,已付托于这“试浇”的动作及“桥下水,今夕到湘中”的遐想之中。
元好问在《自题乐府引》中说:“世所传乐府多矣,如……陈去非《怀旧》云:‘忆昔午桥桥下(应作上)饮……’又云‘高咏楚辞酬午日……’如此等类,诗家谓之言外句。含咀之久,不传之妙,隐然眉睫间,惟具眼者乃能赏之。”以此词而论,吐言天拔,豪情壮志,意在言外,确如遗山所说“含咀之久,不传之妙,隐然眉睫间”。读者从对“天涯节序匆匆”的惋惜声中,从对“万事一身伤老矣”的浩叹中,从对“酒杯深浅去年同”的追忆里,可以领略到词人“隐然眉睫间”的豪放的悲壮情调。黄升说《无住词》“语意超绝,识者谓其可摩坡仙之垒也”(《中兴以来绝句妙词选》卷一),指的也是这种悲壮激烈的深沉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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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山中寂静好像太古时候一般;日子清闲得令人觉得漫长,过一天就好像度过了一年。
馀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
暮春依然还有些花朵开放,使我还可以在醉酒时赏花;鸟儿婉转的啼鸣,并不妨碍我安眠。
世味门常掩,时光簟已便。
尝尽了人世滋味后,我掩上了门扉,这时节躺在竹席上非常适宜方便。
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
经常在梦中想出优美的诗句,可当拿起笔时,却又忘了该用什么语言。
参考资料:
1、 钟元凯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729-730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太古:远古,上古。小年:将近一年。用以形容时间之长。
馀(yú)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
馀花:残花。馀:剩下的。不妨:表示可以、无妨碍之意。
世味门常掩,时光簟(diàn)已便。
世味:人世滋味;社会人情。时光:时间;光阴。簟:竹席。便:适宜。
梦中频得句,拈(niān)笔又忘筌(quán)。
得句:谓诗人觅得佳句。拈:用手指拿东西。忘筌:忘记了捕鱼的筌。比喻目的达到后就忘记了原来的凭借。
参考资料:
1、 钟元凯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729-730此诗作于作者醉眠醒来时,描绘了山上没有半点声音和人烟好像太古时候一般一片寂静,日子清闲得令人觉得漫长以及人清闲得有些偏懒的情景。全诗造意古朴,对仗工稳,通篇用白描手法写景叙事,事显而情隐,富有禅意。
这首诗以“醉眠”为题,其实写的是一个独酌——醉眠——梦醒的完整过程。一个春末夏初的日子,诗人在山林环抱的居所中独酌,空山幽静,不闻人声,宛如置身于冥寞的太古时代;时间也仿佛静止了、凝固了,不再流动。这里的一切,都使人恍惚如有隔世之感。这儿既无尘世的喧嚣和纷扰,也无名利的追逐和与日俱生的忧患,一切都显得悠然怡然。这不尽是写环境氛围。诗人实际上写出了一个将醉未醉之人对时空所特有的感觉。这位饮者虽尚未露面,但从他在幕后哼哼唧唧的唱词,不难想见其酣然四顾的身影。在人们浑然不觉之际,诗人已从“醉”字入手解题了。
紧接着,一位陶然自得的饮者形象,便活脱地出现在读者眼前。尽管春意阑珊,只剩下数枝残花,而饮者意兴犹浓,频频把盏。酒酣耳热之际,忽听得鸟声啼啭,他便又笑对鸟儿调侃,仿佛说:“我醉欲眠君且留,谅你这点絮聒,不妨我睡。”府仰之间,醉态可掬。“好鸟”一句,似从孟浩然的诗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春晓》)化出,诗人反其意而用之,在轻松风趣的口吻中,维妙维肖地写出了醉者旷放洒脱的神态。这里,“余花犹可醉”点出“醉”字承上;“好鸟不妨眠"又点出“眠”字启下,在似不经意之间,却细针密线,自有布置。
五六两句写饮者从户外进入室内。“门掩”、“簟便”都由“眠”字生发开去。竹席宜人,指明对令,和前面所说的“日长”、“余花”正相一致。欲睡掩门,这一本来是极平常的动作,却如平地生波澜,顷刻间激起诗人感情的涟漪。
“世味”二字,透露出诗人隐秘的心声。门之开合,与“世味”有关系。原来在封建社会里,“门”常常成为人物命运遭际的表征,它和屋主人的贵贱穷达、荣辱进退是休戚相关的。如“朱门”象征权势炙人的达官显贵,“寒门"则表示社会地位的卑微低贱,所谓“门第”也者,正是把“门”和品第等级联系在一起。故得势显达时“开门延客”、“门庭若市”,落拓不遇时则“杜门谢客”、“门可可罗雀”。炎凉世态,系于区区一“门”。唐庚当时正谪居岭南,他对这样的“世情”是尝够了滋味的,他有《鸣鹊行》诗云:“至今畏客如於菟。岂唯避谤谢还往,此日谁肯窥吾庐?杜门却扫也不恶,何但忘客兼忘吾。喧喧呜鹊汝过矣,曷不往噪权门朱?”又在《寄傲斋记》一文中设想,如有朝一日能从贬所脱归,回乡后将给故园之门命名为“常关之扉”。这些均可为本句注脚。
诗人不说“门掩知世味”,却将“世昧”置于“门掩”之前,不止是为了协调声律,也是强调了诗人内心的感慨,又可解作诗人欲乘掩门之际,将那使人心寒的“世味”推将出去,拒之门外,永不让它再来骚犹和破坏恬淡的心境,所谓“便欲醉中藏潦倒,已将度外置纷纭”(《谢人送酒》),且置之度外可也。诗人在悠闲旷达的醉饮之后,忽生“世味”之想,说明他仍怀愤慨不平之气,实不能忘怀于人世,可见此诗所谓“醉眠”,并非抒写流连花酒的闲适情调,不过是借此挥斥幽愤,聊以自慰罢了。
最后两句写由眠至醒。诗人既乐于与花鸟为友,不妨梦中携侣同游,吟诗留赏。然而这神游时的快意,一回到现实中便烟消云散,所得的佳句竟写不出来,“忘筌”是用《庄子》“得鱼忘筌”的语意。诗人用“梦中频得”、“拈笔又忘”这样轻捷的句子,写出了乍得忽失的惆怅之情,语调中不乏自嘲的意味。对美的追寻只存在于梦境之中,而梦终非现实,一旦梦醒之后,又是非常惆怅的。于此,在诗人幽默的调笑声中,表现出淡淡的苫涩的滋味。
这首诗通篇用白描手法写景叙事,事显而情隐。“世味”二字为全篇之眼,贯前领后。在其映照之下,则“眠”前的独酌虽貌似自得,实际上却是诗人在人世间深感寂寞的写照:这里既无三两知已开怀畅饮的场面,也无田家父老提壶过饮的交往。而“眠”后在梦中兴高采烈的寻觅追求,又分明是诗人不甘寂寞苦作挣扎的努力。但现实无情,人生有涯,虽然力求摆脱寂寞,而又终于不得不归于寂寞。如此深衷,如许波澜,均借一次“醉眠”的情事出之,平淡中蕴含至味。王夫之论诗力主一“忍”字,意谓诗歌的含蓄蕴藉,非有大力者不足为言。此诗庶几当之。
参考资料:
1、 钟元凯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729-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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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也如何暮。别也如何遽。别也应难见也难,后会难凭据。
相见为何太晚,而离别又为何如此匆匆。是离别难相见也难,再见无确期。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
离去该怎样离去,留下又该怎样留下。是留下难离去也难,此时怎么办。
参考资料:
1、 陶尔夫著.宋词今译:语文出版社 ,1995-07:283见也如何暮(mù)。别也如何遽(jù)。别也应难见也难,后会难凭据。
暮:迟;晚遽:急,仓猝。难凭据:无把握,无确期。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住也应难去也难,此际难分付。
难分付:宋人口语,犹言不好办。
参考资料:
1、 陶尔夫著.宋词今译:语文出版社 ,1995-07:283“见也如何暮。”起句即叹相见恨晚。“也”字,如闻叹惋之声。相见为何太晚呵!主人公是个中人,见也如何暮,其故自知,知而故叹,此正无理而妙。从此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恨,已足见其情意之重,相爱之挚矣。但亦见得其心情之枨触。此为何故?“别也如何遽。”又是一声长叹:相别又为何太匆忙呵!原来,主人公眼下正当离别。此句中如何,亦作为何解。叹恨为何仓促相别,则两人忘形尔汝,竟不觉光阴荏苒,转眼就要相别之情景,可不言而喻。
上句是言过去,此句正言现在。“别也应难见也难”,则是把过去之相见、现在之相别一笔挽合,并且暗示着将来难以重逢。相见则喜,相别则悲,其情本异。相见时难,相别亦难,此情则又相同。两用难字,挽合甚好,语意精辟。不过,相别之难,只缘两情之难舍难分,相见之难,则为的是人事错迕之不利。两用难字,意蕴不同,耐人寻味。
见也难之见字,一语双关,亦须体味。见,既指初见,也指重见,观上下文可知。初见诚为不易——“见也如何暮”。重见更为艰难——“后会无凭据”。后会无凭,关合起句“见也如何暮”,及上句“见也难”之语,可知此一爱情实有其终难如愿以偿的一番苦衷隐痛。主人公情好如此,而终难如愿以偿,其原因不在主观而在客观方面,也可想而知。
事实上,虽说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了眷属,可是毕竟是此事古难全呵。上片叹恨相见何晚,是言过去,又叹相别何遽,是言现在,再叹后会无凭,则是言将来。在此一片叹惋声中,已道尽此一爱情过去现在未来之全部矣。且看词人他下片如何写。
“去也如何去,住也如何住”,写行人临去时心下犹豫。行人去也,可是又怎样去得了、舍得走呵!可是要“住”,即留下不去呢,情势所迫,又怎么能够?正是“住也应难去也难”。此句与上片同位句句法相同,亦是挽合之笔。句中两用难字,意蕴相同。而“别也应难见也难”之两用难字,则所指不同。此皆须细心体味。写临别之情,此已至其极。
然而,结句仍写此情,加倍写之,笔力始终不懈。“此际难分付。”此际正谓当下临别之际。分付训发落,宋人口语。难分付,犹言不好办。多情自古伤离别,而临别之际最伤心。此时此刻,唯有徒唤奈何而已。词情在高潮,戛然而止,余音却在绕梁,三日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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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马台前,采花篱下,问岁华、还是重九。恰归来、南山翠色依旧。帘栊昨夜听风雨,都不似、登临时候。一片宋玉情怀,十分卫郎清瘦。
古老的戏马台前,在竹篱下采菊酿酒,岁月流逝,我问今天是什么时节,才知又是重九。我正好归来,南山一片苍翠依旧,昨夜在窗下听着风雨交加,都不像登临的时候。我像宋玉一样因悲秋而愁苦,又像卫玠一般为忧时而清瘦。
红萸佩、空对酒。砧杵动微寒,暗欺罗袖。秋已无多,早是败荷衰柳。强整帽檐欹侧,曾经向、天涯搔首。几回忆,故国莼鲈,霜前雁後。
我佩戴了红色的茱萸草,空对着美酒,砧杵惊动微寒,暗暗侵逼衣袖。秋天已没有多少时候,早已是满目的残荷衰柳。我勉强整理一下倾斜的帽檐,向着远方连连搔首。我多少次忆念起故乡的风物。莼菜和鲈鱼的味道最美时,是在霜冻之前,鸿雁归去之后。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303-304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宋词三百首.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 第271页戏马台前,采花篱(lí)下,问岁华、还是重九。恰归来、南山翠色依旧。帘栊(lóng)昨夜听风雨,都不似、登临时候。一片宋玉情怀,十分卫郎清瘦。
采花篱下:用陶潜“采菊东篱下”诗意。宋玉情怀:即悲秋情怀,宋玉作《九辩》悲愁。卫郎:及卫玠,字叔宝,河东安邑(今山西夏县北)人,晋朝玄学家、官员,中国古代四大美男之一。
红萸()佩、空对酒。砧(zhēn)杵(chǔ)动微寒,暗欺罗袖。秋已无多,早是败荷衰柳。强整帽檐欹(qī)侧,曾经向、天涯搔首。几回忆,故国莼(chún)鲈(lú),霜前雁後。
砧杵:捣衣石和棒槌。亦指捣衣。“帽檐”句:用孟嘉龙山落帽事。欹,倾斜。莼鲈:鲈鱼与莼菜。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识鉴》载﹕晋张翰在洛﹐见秋风起而思故乡莼鲈﹐因辞官归。后因以"鲈莼"为思乡之典。霜前雁后:杜甫诗:“故国霜前北雁来。”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303-304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宋词三百首.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 第271页这首词写重阳节有感阴历九月九日为重阳节,现今亦是“老人节”了。词上阕开头用宋武帝重阳登戏马台及陶潜重阳日把酒东篱的事实点明节令。接着表达向往隐逸生活的意趣。“昨夜”是突现未归时自己悲秋的情怀和瘦弱身体,以及“归来”得及时和必要。下阕第一句承开头咏重阳事,暗含自叹老大伤悲之意。“几回忆”三句亦是尚未归来时心情。反复推挪与呼应,最后归结于“天涯归来”者对当年流落时无限愁情的咀嚼。
上片,首句“戏马台”,有三处:一,在河南临漳县西,又称阅马台。后赵石虎所筑。石虎于台上放鸣镝,为军骑出入之节;二,在江苏铜山县南,晋义熙中,刘裕大会宾僚,赋诗于此。三,扬州亦有戏马台。从词的内容看,应指赋诗所在铜山戏马台。开头四句是说,在戏马台前赋诗,东篱采菊,问起时间,又是九月九日重阳节了。这四句点明了“九日”题意。“恰归来,南山翠色依旧。”潘希白,永嘉人。这两句是说,正巧这时我回到永嘉,江山依旧,而人的感情已大不一样了,引起了下面四句的深沉的感慨。窗外昨夜的风雨,已不像是登高的时候了。潘希白处在南宋灭亡的前夕,国势岌岌可危,哪里有心情去登高游览。“一片宋玉情怀,十分卫郎清瘦。”宋玉,屈原的学生,曾入仕楚顷襄王。他期望对国家有所作为,受到黑暗势力的排挤而失职穷困,在他的作品《九辩》中,表示叹老嗟卑的伤感与哀愁。“卫郎”,古有卫玠、卫协、卫恒诸人,协与恒为书法家,且年老,不合“卫郎”身份。卫玠似颇合词意。玠卫恒之子,风神秀异,官太子洗马,后移家建业,观者如堵,终身无喜愠之色,年二十七而卒。这两句是说,他内心里充满了宋玉般伤时感事的情怀和卫玠般的愁瘦。这两句反映了宋代末世知识分子的苦恼情绪。
下片,主要抒发词人在重阳这一天内心的痛苦。“红萸佩、空对酒。”重九是插茱萸、饮酒赋诗的时节。“空对酒”用一个“空”字,表现了他深沉的痛苦,意思是说,在这个国家遭到异族的侵略,濒于灭亡的前夕,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德祐中(1275至1276),起用他任史馆检校,他不肯赴任,三年后,宋朝灭亡。这个“空”是包括了他无限的忧愁与苦闷。“砧杆动微寒,暗欺罗袖”,这是写秋景,说秋风已吹入了他襟袖。“秋已无多,早是败荷衰柳。”这个“秋”不是单纯地指秋天,也暗寓了赵宋王朝灭亡在即的意思。“强整帽檐欹侧,曾经向、天涯搔首。”勉强整顿了一下歪斜了的帽子,因为我曾经搔首问天。“天涯搔首”在无言中又吐露了他无穷的苦恨。“几回忆、故国莼鲈,霜前雁后。”江南秋天的鲈鱼是很美的,这些也只成为对往事的回忆了。在淳祐年间(1241─1252),京城临安附近,经济彻底崩溃,物价猛涨,“殍馑相望,中外凛凛”高斯得作诗说:“人生衣食为大命,今已剿绝无余遗”。老百姓连饭都没有吃,“莼鲈”美味,自然只是回忆中的事了。词的末尾,是这个时代背景的写照。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303-30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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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复何日,黄菊为谁开?渊明谩爱重九,胸次正崔嵬。酒亦关人何事,政自不能不尔,谁遣白衣来。醉把西风扇,随处障尘埃。
菊花日复一日地开放,不知是为了谁。东晋陶渊明最爱重阳,因为他心中有不平之气,所以总是借酒浇愁。醉后扇着扇子,阻挡秋风吹起的尘土。
为公饮,须一日,三百杯。此山高处东望,云气见蓬莱。翳风骖鸾公去,落佩倒冠吾事,抱病且登台。归路踏明月,人影共徘徊。
陪您喝酒,一天需要喝三百杯才够。站在山上向东边遥望,可以看见雾气之中的蓬莱仙境。朋友和我一个做官,一个闲居,当此之时,只能抱病登高以打发重阳节日。友人在明月的照耀下归去,我却只能伴着月影独自徘徊。
参考资料:
1、 辛弃疾.辛弃疾词选 :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572、 辛弃疾.辛弃疾词选 :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57今日复何日,黄菊为谁开?渊明谩(màn)爱重九,胸次正崔(cuī)嵬(wéi)。酒亦关人何事,政自不能不尔,谁遣(qiǎn)白衣来。醉把西风扇,随处障尘埃。
渊明:陶潜,一名渊明字元亮,私谥“靖节”,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市)人。东晋末至南朝宋初期伟大的诗人、辞赋家。谩:同“慢”,枉然,徒然。谩爱:空爱,徒爱。这里是反义词,应作最爱讲。胸次:胸怀。崔嵬:块垒,指胸中郁积的不平之气。政:同“正”。自:因为。尔:如此。白衣:穿白衣服送酒的人。扇:作动词。尘埃,指主和派。
为公饮,须一日,三百杯。此山高处东望,云气见蓬莱。翳(yì)风骖(cān)鸾公去,落佩倒冠吾事,抱病且登台。归路踏明月,人影共徘(pái)徊(huái)。
三百杯:形容喝酒之多。蓬莱:古代神话传说是仙人居住的地方。这里指京城。翳:同“翼”,用羽毛作的华盖,这里作动词作。翳凤:是说用凤鸟毛作的华盖车。骖,一车驾三马,或一车驾四马,中间两马叫服,旁边的两马叫骖,也叫騑。这里也作动词。骖鸾:是三只鸾鸟驾的车。这里的意思是说韩南涧走的时候,车马华丽,随从人员很多。落佩:除去官员的佩带。倒冠:摘掉官员戴的帽子。落佩倒冠:衣冠不正,喻隐居狂放。抱病,带病。
参考资料:
1、 辛弃疾.辛弃疾词选 :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572、 辛弃疾.辛弃疾词选 :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57上片不直接写与朋友同游的情状,而是引陶渊明自比。他所写的宁可退隐、也不向当权者屈曲的渊明,兼有为自己画像和代朋友书怀的意味。首韵一问,虽意在表明时令,而又能显出心中的波峭。同时“为谁开”一问,不仅有舍我其谁的自信,且能起到引发下文的作用。他之所以爱菊,是借花的凌雪傲霜的高尚品格,寄托自己的心胸。以下两韵,明看是代陶渊明写心,其实翻过来看,正是借渊明写怀。“渊明谩爱”一韵是倒装句,是说胸中正不平、惟待酒浇化之的渊明,喜逢重阳节却无酒可饮。作者的遭遇有很多地方与陶渊明相同,所以用“黄菊开”、“爱重九”、“正崔嵬”表示对陶渊明的同情与歌颂。下韵以退为进,否定酒本身对渊明有重要意义,谓渊明爱酒并非因为他是个酒徒,而是心中有块垒,不得不借酒浇愁。可是,没有谁打发“白衣”来为他送酒。上片末韵,扇面障尘既是取景于眼前,也是典故的借用。他对渊明中藏块垒的心迹的理解,颇为深刻。而写渊明,实即自写其志。尤其是末韵。用来比拟韩尚书面对政敌的熏人气焰而不为苟且的态度,颇为切合。
下片就眼前重阳节的相知之乐来写。他写一日须饮三百杯,才配得上为韩尚书饮。既侧写韩的豪酣与洒脱,也是写他与韩的相知投缘之乐。在继两韵中,作者用对比的方法,笔锋急转,直指自己遭受“落佩倒冠”的陷害,向南宋王朝提出了愤怒的抗议。当他想见韩将来翳凤骖鸾、归于眺望中的仙山之后,就不免喜忧参半了:他为韩尚书的得归仙班而高兴,也为自己的隐居无伴、抱病独登高台而伤感。人我相照,愈觉情怀不堪。这里的“归于仙班”,隐指韩将来的归朝。结韵以想象中形影相吊的情景,在送别韩南涧的归路上,见到月色映出了“人影共徘徊。”流露出惜别依依和孤独寂寞之感。这样的表达法,能兼收暗示友情相得和表达自己隐居失意之情的双重功效。
上片写登高赏菊忆及渊明,以重九日盼望送酒的陶渊明自比,暗示了作者与其处境的相似。下片陪游后借题发挥,既寄希望于韩元吉再次被朝廷召用,又为自身的“落佩倒冠”抱病登台而慨叹,倾诉自己无法实现抗金报国壮志的痛苦,表达了被迫害受压抑的沉重心情,不是一篇单纯的记游之作。
参考资料:
1、 辛弃疾.壮岁旌旗拥万夫:河南文艺出版社,200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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