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明府观湘东王书诗
陈王擅书府,河间富典坟。五车方累箧,七阁自连云。
松椠芳帙气,柏熏起厨文。羽陵青简出,妫泉绿字分。
方因接游圣,暂得奉朝闻。峰楼霞早发,林殿日先曛。
洛城复接限,归轩畏后群。

陈王擅书府,河间富典坟。五车方累箧,七阁自连云。
松椠芳帙气,柏熏起厨文。羽陵青简出,妫泉绿字分。
方因接游圣,暂得奉朝闻。峰楼霞早发,林殿日先曛。
洛城复接限,归轩畏后群。
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白雪绮窗前。
大道边青色的楼房静静伫立,我独自倚在窗前看窗外白雪纷纷。
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
池塘里鸳鸯成双作对让人好生羡慕,空荡荡的闺房中,唯有那罗帐里面的苏合香,在默默地燃烧。
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
好心的屏风有意遮掩逗人愁思的月光,无情的灯火却使闺房通明,照出了相思人儿孤眠独宿的模样。
辽西水冻春应少,蓟北鸿来路几千!
辽西边境早已是天寒水冻,那里的春光恐怕极少停驻吧;蓟北塞外,与江南相隔好几千里,即使托鸿雁传书,也很难送到啊!
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
只盼望夫君早早归家,须知我的青春短暂;正如秾桃艳李,只有片时的妍丽啊!
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白雪绮(qǐ)窗前。
青楼:指涂饰青漆的楼房。魏晋南北朝诗中常用来指女子所居,与后世指妓院不同。
池上鸳(yuān)鸯(yāng)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
苏合:即苏合香。
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
辽西水冻春应少,蓟(jì)北鸿来路几千!
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
此诗前六句写闺妇冬夜空房独宿,因而触物伤心的苦景。“青楼”,指涂饰青漆的楼房。如曹植《美女篇》“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本诗首句即从曹诗化出。富家楼阁,本该是宾朋络绎,且临大路,更当有车马喧闹;然冠以“寂寂”二字,则其室内室外一片清静无声、冷落寂寥之状可想而知。故首句不仅点出地点,而且入手扣题,为下文描写闺怨预示了环境气氛。次句既点明时令是冬季,在那雕画着花纹的窗子外面,但见白雪纷纷飘舞;又通过“纷纷白雪”,烘托出闺妇那凄凉的心境和纷乱的思绪。第三句承上仍写室外,少妇无聊地守着窗儿,孤寒之感已然袭上心头;当她望见池上鸳鸯双双偎依,雪寒之间犹有一丝亲热温暖,更是不免“人而不如鸟乎”之叹。故第四句一转,由室外转写室内,由鸳鸯双联想到自己孤独。你看她,情不自禁地回顾室内:空荡荡的闺房中,唯有那罗帐里面的苏合香,在默默地燃烧(“然”同燃),平添了几分房栊空寂的气氛。一个“空”字,生动传神,既渲染出环境的虚空,也暗示出人物心境的空寂。在这寂寞的重压之下,她反而感谢那道屏风解人情意,将那撩人愁思的窗外明月遮障,令自己不至于由于月圆人不圆而弥加哀怨。她的心情也扭曲了:明明是害怕黑暗孤寂,不敢熄灯,她却恨那盏青灯冷酷无情,惨淡的碧火直射着孤眠之人,愈增其形影相吊、茕独凄惶的苦楚。这二句用拟人的笔法,移情入景,将思妇的凄楚,写到极为委婉深曲。
“辽西”二句,忽又荡开一笔,将空间推移至几千里之外,设想边塞丈夫的情景。这位闺妇由眼前江南的“纷纷白雪”,自然联想到丈夫所处塞北的严寒:由长期的音沉信杳,自然想到路遥难通的缘故。她想:辽西边境早已是天寒水冻,冰天雪地,那里的春光恐怕极少停驻吧;蓟北塞外,离江南相隔好几千里,即使丈夫托鸿雁传书,但由于千山万水的阻隔,音书也很难送到啊!二句从对面着笔,设想对方的寂寞相思和雁书难寄,不仅表现出彼此的心心相印,而且把闺妇的痴情思念再度推进了一层。
结尾二句,写闺妇殷切地期望以及深沉的忧虑:她希望丈夫早日度过关山,回到自己身旁,以慰己心;她提醒丈夫应当时刻想到,妻子虽正处在青春妙龄之际,妻子虽正处于青春妙龄之际,然而韶华易逝,红颜易衰,正如桃李花开,只能保持短暂的鲜艳妍美一样,随着春归,它又将凋谢零落。因此,千万要珍惜青春,不要错过时光。二句又由边关收到眼前闺房,与前文关合呼应。运用了暗喻和夸张的手法,愈见得思妇忧愁之重与盼归之切。
此诗所写景物皆是闺妇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因而无不饱含闺妇强烈的感情色彩,成为其内心的物外表现,堪谓情景交融,形神兼备。通篇对仗工整而又自然。
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
志士如红色的丝绳那样正直,如玉壶冰那样高洁清廉。
何惭宿昔意,猜恨坐相仍。
怎奈惭愧的是自己以前的意气都已经消散,只有无限的遗憾不断跟随着自己。
人情贱恩旧,世义逐衰兴。
人们多不念旧恩,世情就是这样,一旦你衰败,没人会帮扶你。
毫发一为瑕,丘山不可胜。
人在失势以后,即使只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缺点,哪怕足有火如丘山那样的功绩,也不能被容。
食苗实硕鼠,点白信苍蝇。
那些小人就像食莳的硕鼠一样卑鄙,他们蝇营狗茍,像苍蝇那样巧于辞令,妄进谗言。
凫鹄远成美,薪刍前见凌。
野鸭有五种美德,但仍被宰杀,黄鹄有害无益,却因一举千里,被视为珍禽。帝王用人就像堆柴草一样,不辨忠信,后来者居上。这真让人痛心!
申黜褒女进,班去赵姬升。
周幽王因为宠爱褒姒而废掉了申后,汉成帝因宠爱赵飞燕而疏远了班婕妤。
周王日沦惑,汉帝益嗟称。
周幽王日益昏惑,汉成帝做的事情也令人叹息不已。
心赏犹难恃,貌恭岂易凭。
心中赞赏的人都难以自恃,难以保全,更何况那些外表恭敬的人呢?
古来共如此,非君独抚膺。
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凭借的。宠疏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不是唯独你这样的志士才抚胸叹息,感到无限愤慨!
参考资料:
1、 (宋)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91-92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
何惭宿昔意,猜恨坐相仍。
人情贱恩旧,世义逐衰兴。
毫发一为瑕(xiá),丘山不可胜。
瑕:玉上的瑕疵,斑点。
食苗实硕(shuò)鼠,点白信苍蝇。
硕鼠:大老鼠。
凫鹄(hú)远成美,薪(xīn)刍(chú)前见凌。
凫鹄:野鸭和黄鹄。薪刍:柴草。这里是说君王用人好像堆柴草,后来者居上。
申黜(chù)褒(bāo)女进,班去赵姬升。
褒女:即褒姒,周幽王因为宠爱她而废掉了申后。班:班婕妤,汉成帝的妃子。赵姬:即赵飞燕,汉成帝因宠爱赵飞燕而疏远班婕妤。
周王日沦惑(huò),汉帝益嗟(jiē)称。
沦惑:迷误。嗟称:叹息。
心赏犹难恃,貌恭岂易凭。
心赏:心中赞赏,欣赏。貌恭岂易凭:外表恭敬的人不可轻易相信。
古来共如此,非君独抚膺(yīng)。
抚膺:抚胸叹息以表示愤慨。
参考资料:
1、 (宋)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91-92可怜池内萍,葐蒀紫复青。
那惹人怜爱的池中的浮萍,生长茂盛而背紫又面青。
巧随浪开合,能逐水低平。
巧妙地在波浪中开开合合,从容地在追逐水中沉升。
微根无所缀,细叶讵须茎?
微小的根须无法连缀水底,叶片小得不用茎来支撑。
飘泊终难测,留连如有情。
转徙无定而不知飘向何方,在水上留连如对人有情。
参考资料:
1、 曹鼎 著.齐梁体诗传(中).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942、 沈文凡 主编.汉魏六朝诗三百首译析.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9年09月第1版:259-260可怜池内萍,葐(pén )蒀(yūn)紫复青。
萍:浮萍,又称青萍。可怜:可爱。葐蒀:同“氛氲”,形容池中之萍繁盛。
巧随浪开合,能逐水低平。
浪:指水波。开合:聚散。低平:犹言沉浮。
微根无所缀,细叶讵(jù)须茎?
讵:岂。
飘泊终难测,留连如有情。
参考资料:
1、 曹鼎 著.齐梁体诗传(中).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942、 沈文凡 主编.汉魏六朝诗三百首译析.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9年09月第1版:259-260浮萍给人们的印象,似乎总有一种随水现荡的不安定感。所谓“停不安处,行无定轨”,在怀才不遇的诗人眼中,便往往成了身世飘泊的象征物。但倘若是在阳光璀璨的晴日,心境又畅悦无翳,再伫立池边观赏那清波绿萍,人们就会发现:浮萍也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好风神。建安诗人曹丕《秋胡行》(其二),就歌咏过它“寄身清波,随风靡倾”的倩姿;晋人夏侯湛,也赞叹过它“散圆叶以舒形,发翠绿以含缥”的容色(《浮萍赋》)。在“词美英净”的永明诗人刘绘笔下,它又是怎样一种风情?
刘绘咏萍的开笔,便沾满了喜悦、赞美之情:“可怜池内萍,葐蒀紫复青。”“可怜”即“可爱”。不过,在“可爱”之中,似乎还含有几分惹人怜顾的柔弱之态。这便使诗人笔下的池萍,增添了某种情感色彩。“葐蒀”亦作“氛氲”,本为烟气纷纭之貌。这里用来为浮萍着色,表现青中带紫的萍叶,在清波澹淡之中,恍有青紫之气升腾,可以说是把色彩写活了。接着的“巧随浪开合,能逐水低平”两句,则进一步表现浮萍的动态之美。“池”中自然不会有沸涌翻滚的大浪;这“浪”之轻细,当如风中之花的绽放和收合一样几无声息。而绿萍,就站在这样的细浪轻波上飘舞,身姿何其轻巧!当池波终于静息之时,浮萍则轻轻从水波高处滑行而下,转眼间已在一平如镜的水面上凝立,又显得何等娴雅。这两句描摹浮萍在水中飘、立、动、静之态,简直如翩翩少女的轻巧舞姿,表现了极为动人的韵致。
浮萍在诗人眼中,似乎一度幻作了飘舞于水波之上的绿衣少女。但当诗人从幻觉中清醒,它便又成了静浮于水面的绿萍。人们常常遗憾于浮萍的“无根”,似乎嫌它“轻浮”了些;而且叶圆而细小,又无清莲那婷婷直立的叶茎,当然更显得缺少“操守”了。故夏侯湛在赞叹之余,又有“浮轻善移,势危易荡”之语,隐隐表达了对它的贬斥之意。至于杜恕《笃论》,对它就更不客气了:“夫萍与菱之浮,相似也。菱植根,萍随波。是以尧舜叹巧言乱德,仲尼恶紫之夺朱”——如此抑萍而扬菱,小小的浮萍,简直就成了“乱德”之小人。刘绘对于前人的这类非议,大约并不赞同。故接着两句,似乎是在为浮萍鸣不平了:“微根无所缀,细叶讵须茎?”意思是说:浮萍看似“无根”,其实还是有根的呵,只是因为太微小,你叫它怎样连缀池底?萍之无茎,好像是一种缺憾;但对它自身来说,那萍叶本就细小,又何须非得有茎?这两句做的是“翻案”文章,但妙在不露声色,正与全诗清淡秀蕴的基调相谐。读者从中听到的,只是一声饱含怜惜之情的轻微叹息。最后的结句,正顺着诗人的这一怜惜之情,又将眼前的浮萍幻化了:“飘泊终难测,留连如有情。”这美好的浮萍,正如孤身无依的少女,其飘泊不定的前途,是很难预测的。而今,她就在诗人身边留连、徘徊,充满了依依之情,仿佛在诉说不忍离去的思念,抑或是飘迹无踪的凄苦。此情此景,与前文“巧随浪开合,能逐水低平”的美丽轻巧形象,交相叠合,不免令读者对这楚楚可人的绿萍,油然生出深切的爱怜和忧悯。而诗人则似乎是在用整个身心呼唤:可爱又可怜的浮萍,再莫要过那飘泊难测的生涯!请就在这清波绿池之中,寄托你风姿美好的青春。
与同时代的诗人谢朓、范云、沈约相比,刘绘所擅长的是文辞。“至于五言之作,几乎尺有所短”(钟嵘《诗品》评王融、刘绘语)。往往辞采稍丽而情致嫌浅。故在当时,刘绘虽称“后进领袖”、“丽雅有风”(《南史》),而传世诗作却不多。不过,当其感受真切之时,笔端亦有深情蕴蓄。这首《咏萍诗》,于动、静、真、幻之中,写浮萍楚楚可怜之态。清逸秀出,摇曳生情,不失为一首颇具情趣的咏物好诗。
时竟夕澄霁,云归日西驰。
暮春黄昏雨过天晴,云彩聚拢斜阳西沉。
密林含余清,远峰隐半规。
茂密山林空气清新,山峰隐没半轮红日。
久痗昏垫苦,旅馆眺郊歧。
霖雨不息厌倦不止,身在旅馆眺望郊外。
泽兰渐被径,芙蓉始发迟。
水边兰草渐披小路,娇艳莲花初绽春池。
未厌青春好,已睹朱明移。
尚未满足大好春光,已经看到夏的临近。
戚戚感物叹,星星白发垂。
节序更迭令我忧叹,点点白发两鬓边垂。
乐饵情所止,衰疾忽在斯。
笙歌饮食情有所止,身衰老病倏忽而至。
逝将候秋水,息景堰旧崖。
我将等待秋水降临,息我形影旧居山崖。
我志谁与亮?赏心惟良知。
我的心志谁能理解?唯有良友知我心意。
参考资料:
1、 李运富编注,谢灵运集,岳麓书社,1999年08月第1版,第57页2、 赵雪倩编,中国历代园林图文精选 第1辑,同济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第1版,第152页时竟夕澄(chéng)霁(jì),云归日西驰。
时竟:季末,此指春末夏初。澄霁:阵雨过后,天地碧澄清朗。云归:乌云散开消失,指雨过天晴。
密林含余清,远峰隐半规。
余清:雨后留下的清凉。半规:半圆形,指落山时隐没一半的太阳。
久痗(mèi)昏垫苦,旅馆眺(tiào)郊歧(qí)。
痗:病,这里引申为厌恶义。昏垫:潮湿昏暗。永嘉临海,地势低洼,阴雨连绵,故用“昏垫”形容。旅馆:客舍。眺郊歧:远望郊外的岔路。
泽兰渐被径,芙蓉始发迟。
泽兰:鲜活润亮的兰草。渐被径:慢慢地覆盖了小路。始发:刚开放。
未厌青春好,已睹朱明移。
厌:满足,充分享受。青春好:春天的美好景色。睹:看见。朱明:本指太阳,借指夏天。移:到来。
戚(qī)戚感物叹,星星白发垂。
戚戚:忧思的样子。感物叹:有感于景物变换而叹惜。星星:稀疏,时隐时现。垂:通陲,指鬓角两边。
乐饵(ěr)情所止,衰疾忽在斯。
乐饵情所止:音乐和美食是人性留恋的东西。
逝将候秋水,息景堰(yǎn)旧崖。
逝:语助词,无意。候:等待。息景:即息影,指隐遁形迹。偃:俯卧。旧崖:犹言故山,即故乡的山。
我志谁与亮?赏心惟良知。
谁与亮:跟谁表白。惟:只有。
参考资料:
1、 李运富编注,谢灵运集,岳麓书社,1999年08月第1版,第57页2、 赵雪倩编,中国历代园林图文精选 第1辑,同济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第1版,第152页首先是盘旋层折的诗歌结构,诗写幽愤之思,但起笔四句却先勾勒了一派清澄之景。然后,“久晦”、“旅馆”两句逆笔补出身在谪宦羁旅的处境,时逢久雨阴霾的黄梅,心境正如陷溺于霭霖之中,久已昏昏沉沉的了。于是可见起处所写偶一眺临所见的清景之中,实隐含有诗人企图摆脱烦闷的企望。清景使诗人神思为之一爽,但是潜在的幽愤是如此的难以解脱。
为清景引动,诗人漫步郊垌,其本意当是希望进一步让大自然澄明的灏气,为他澡雪精神,但是一路行来,见到淫雨之前泽畔方生方长的兰草,已经繁茂而向老;而当时仅是一望绿叶的池塘中,荷花也初绽红红白白的朵营。这美景在他人或会感到悦目赏心,但对诗人却适足以勾动其幽愤的潜意识,于是顿生春夏叠代之感,更由“物”移而触发“人”老之叹,于是潜在的幽愤转为强烈的悲歌。药饵,“药”当作“乐”,反用《老子》“乐与饵,过客止”之语,当时的声歌食饮,尽属虚妄;而真实的唯有那倏焉而来的老病而已。
那末人生应当怎样才对呢?只有乘即将而来的秋水,归隐家乡,这种真正的赏心乐事,恐只有二三知己才能领会吧。那末这赏心乐事的内含究竟为何呢?“秋水”用《庄子·秋水》事,《秋水》篇主旨在于“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返其真”,原来泯去物我,是非的界限,忘掉一切的是非得失,甚至忘掉自己的天赋禀受,皈依自然,才是根本的出路。但是谢客是否真能忘情,得从此诗的意脉看,这只是一种企望强自从幽愤中挣脱的高言快论;从他的行事看,虽然几度归隐,但却未能如陶潜那样在自然中终其天年,终于在四十九岁时,吟唱着“恨我君子志;不获岩上眠”的感愤之句,被砍下了脑袋。
企图借游程中的自然清景以排解幽愤,而解不去,吟还愁,反将幽愤潜注于景物之中,这种反复曲折的情思,即使谢客的幽愤表现得看似清逸,实则更为深重;又使他诗作的结构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而多层次,奇景迭出,转转入深,确实到了“一重一掩皆肺腑”的境地,而他更善于营构,通过顿柬、离合,顺逆的安排使诸多的景物移步换形圆融一体。而情思一以贯之。如此诗起首之“时竞”(春尽),中腰之“朱明移”,篇末之“秋水”,思绪依节候的顺次,虚实相同地展开,却以“久痞”一联,“戚戚一一联作顿束收放,依其感情的变化,出现一幅幅不同色调的画面,达到情景理交融的境地。王夫之《薹斋诗话》评谢诗,“以意为主,势次之,势者,意中之神理也。唯康乐为能取势,宛转屈伸以求尽其意……天矫连蜷,烟云缭绕,乃真龙,非画龙也。”此评正道出了谢诗以幽愤的情思为内含,运调景物,曲屈以达其意的特点,这与陶潜诗结构之如行云流水大异其趣。
与结构相应,此诗的意象也与陶诗异趣。陶诗语言天成,所构成的诗歌意象较单纯而韵味醇厚,而谢诗则“造语极奇险深曲,却皆稳老而不伤巧。一,其意象层次多隽秀耐咀。试以与此诗前四句景物相近的陶潜《杂诗》二之前四句作一比较,陶诗云:“白日沦西阿,素月出东岭;遥遥万里辉,荡荡空中景。”这四句每句五字都是一个层次,且三、四承一、二,很自然地勾勒出一个银辉满空,启人远思的景象。谢诗则不然:“时竟夕澄霁,云归日西驰。密林含余清,远峰隐半规。”同样每句五字:而前二句每句是两个层次:时竟、夕澄霁;云归,月西驰。以下三句“含余清”承一句“夕澄霁”;四句“隐半规”则承二句“日西驰”,又分别拈入了密林,远峰二物,组成了新的景象。前两句从大背景落墨,富于动态美,后二句更从细部勾勒,近处是密林余清,较远处是青山落日,则与一、二句共同构成三个大层次的画面搭配,而“密林”之与“余清”,“远峰”之与“半规”本身又有各自的层次,再缀以一个“含”字,一个“隐”字,遂在季节交替,晴雨变化,昼夜叠代的动景中酿蘖出一种清澄恬美的静景来。这层迭的景象正体现了诗人由“昏垫”中苏生的复杂心境。
与观察的细密,锤词的精严,选景的密致相应,谢诗语言的又一特色是使用语典的工巧。“泽兰披径路”以下四句分用楚辞“皋兰披径兮斯路渐”;“芙蓉始发,杂芰荷兮”;“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朱明承夜兮时不见淹”四语,不仅与即目之景相切相符,而且隐含“目极千里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之意,透出归隐之想,以下更用《庄子》“秋水”之典,既承“朱明”而预示归期,更如前所析表示要从伤感中超脱达到忘我之精神升华。数典连用,一气呵成,含义深长,遂使诗歌意象于精致之外更显出一种典雅的美来。所谓“奇险深曲”,而“稳老不伤巧”,于兹可见一斑。
参考资料:
1、 王运熙,《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版,第640-642页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
谁家女儿对门居,开颜发艳照里闾。
南窗北牖挂明光,罗帷绮箔脂粉香。
女儿年几十五六,窈窕无双颜如玉。
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与谁同。
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
伯劳东飞燕子西去,黄姑和织女时而相见。
谁家女儿对门居,开颜发艳照里闾。
门前是谁家的女儿蹲坐住门前,她的美丽倩影投照在里屋。
南窗北牖挂明光,罗帷绮箔脂粉香。
皎浩的月光透过窗牖,照耀在女子的帷帐上,屋内飘散着脂粉的芳香。
女儿年几十五六,窈窕无双颜如玉。
女子今年将要十五六岁,身材窈窕,容颜如玉,洁白美丽,无与伦比。
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与谁同。
但三春已经过去,日暮时分花朵都已凋零,女儿虽然可爱,但尚没有夫家,这般美丽又有谁爱怜呢?
参考资料:
1、 《中国古典爱情诗歌选注 》 - 张岗选注 2011年 第117页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
伯劳:鸟的一种,属雀形目,伯劳科。除西藏无记录外,遍布全国。黄姑:牵牛星。
谁家女儿对门居,开颜发艳照里闾(lǘ)。
发艳:艳光照人。闾[lǘ]:乡里。
南窗北牖(yǒu)挂明光,罗帷绮(qǐ)箔(bó)脂粉香。
牖:窗户。明光:阳光。绮箔:帷幔。
女儿年几十五六,窈(yǎo)窕(tiǎo)无双颜如玉。
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与谁同。
三春:农历正月称孟春,二月称仲春,三月称季春。
参考资料:
1、 《中国古典爱情诗歌选注 》 - 张岗选注 2011年 第117页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
谁家女儿对门居,开颜发艳照里闾。
南窗北牖挂明光,罗帷绮箔脂粉香。
女儿年几十五六,窈窕无双颜如玉。
三春已暮花从风,空留可怜与谁同。
这首诗前两句是比:“伯劳”,亦称博劳,又名鵙,是一种健壮的益鸟。“黄姑”是河鼓的转音,即牵牛星。以东来西去的鵙与燕,以隔河相对的牵牛与织女,比喻彼此常常相见却不得相亲相近的情景。
接下来的四句,是作者以诗中男子的立场,即目即事所作的实景描写:"对门居住的是谁家的女儿呀?那张笑脸和乌亮的头发照亮了整个儿闾里。那女儿容光焕发,无论她是站在南窗内还是北牖下,都想象似在那挂一个明亮的小太阳,且连那罗帐和细绫制的绣帘都溢散着脂粉的芳香。那姑娘年仅十五六岁,窈窕无双,面如美玉,堪称绝代佳人。“
诗的最后两句,是由此引起的兴叹:“哎,如此隔街相望下去,一旦那佳丽三春已暮,花从风落,岂不空留下一片可怜!那时她又将随何人而去?”
此诗以“实理实心”描写了一位男子对一位少女的恋慕之情。肝胆剖露,不事浮饰。因而后来唱和者甚广:上起萧衍的儿子梁简文帝萧纲,下至唐代李暇,仅《乐府诗集》就以同名同题收列了十首之多。然而论起造诣,却无后来居上之感,大多不及萧衍这首朴实大方。
参考资料:
1、 《汉魏六朝诗歌鉴赏辞典 》 - 吕晴飞 1990年.第690页-第6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