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耳听众禽鸣。
大城育狐兔。
高墉多鸟声。
坏宇何寥廓。
宿屋邪草生。
中心感时物。
抚剑下前庭。
翔佯于阶际。
景星一何明。
仰首观灵宿。
北辰奋休荣。
哀彼失羣燕。
丧偶独茕茕。
单心谁与侣。
造房孰与成。
徒然喟有和。
悲惨伤人情。
余情偏易感。
怀往增愤盈。
吐吟音不彻。
泣涕沾罗缨。

衔哀过旧宅,悲泪应心零。
凭吊旧宅含悲痛,心伤难止泪飘零。
借问为谁悲?怀人在九冥。
问我如今为谁悲?所怀之人在幽冥。
礼服名群从,恩爱若同生。
按礼成服为堂弟,恩情不减同胞生。
门前执手时,何意尔先倾!
门前执手话别时,谁料你会先凋殒。
在数竟不免,为山不及成。
天数命定不免死,建功立业竟未成。
慈母沈哀疚,二胤才数龄。
双位委空馆,朝夕无哭声。
夫妻灵位置空馆,早晚寂寞无哭声。
流尘集虚坐,宿草旅前庭。
灰尘堆积在空座,隔年杂草生前庭。
阶除旷游迹,园林独馀情。
台阶荒废无踪迹,唯有园林留遗情。
翳然乘化去,终天不复形。
暗随自然消逝去,终古不再见身形。
迟迟将回步,恻恻悲襟盈。
脚步沉重缓缓归,忧伤悲痛泪沾襟。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07-109衔哀过旧宅,悲泪应(yìng)心零。
从弟:同祖父的弟弟,即堂弟。敬德:一作“仲德”。按陶渊明另一位从弟名“敬远”,当以“敬德”为可信。其生平事迹不详。衔哀:心怀哀痛。三国魏嵇康《养生论》:“终朝未餐,则嚣然思食;而曾子衔哀,七日不饥。”衔,含。过:访,探望。这里有凭吊之意。旧宅:指柴桑敬德的旧居。悲泪:悲伤的眼泪。应:随着。零:落下。
借问为谁悲?怀人在九冥(míng)。
借问:古诗中常见的假设性问语。一般用于上句,下句即作者自答。怀人:所怀念的人。九冥:犹“九泉”,指阴间。
礼服名群从,恩爱若同生。
礼服:指五服亲疏关系。古代按血统的亲疏关系,把服丧的礼服分为五个等级,叫五服。群:众。从:指堂房亲属。如堂兄弟称从兄弟,堂伯叔称从伯叔。同生:谓同父所生。《国语·晋语四》:“其同生而异姓者,四母之子别为十二姓。”
门前执手时,何意尔先倾!
执手:握手告别。何意:哪里料到。尔:你。倾:指死。
在数竟不免,为山不及成。
在数:谓由于天数。数,指自然的定数。一作“毁”。竟不免:终不免于死。不,一作“未”。为山:指建立功业。
慈母沈哀疚(jiù),二胤(yìn)才数龄。
慈母哀伤心沉痛,二子尚且是幼童。
沈:同“沉”。哀疚:悲痛。多指居丧。疚,内心痛苦。二胤:两个孩子。胤:子嗣,后代。
双位委空馆,朝夕无哭声。
双位:夫妻灵位,指仲德与其妻之灵位。位,一作“泣”。委:置。朝夕:犹言从早到晚,整天。形容长时间。
流尘集虚坐,宿草旅前庭。
流尘:指灰尘。集:聚,落满。虚坐:空座。坐,通“座”。宿草:隔年的草。旅:寄生。一作“依”。前庭:正屋前的庭院。
阶除旷游迹,园林独馀情。
阶除;台阶。旷:空缺,荒废。游迹:行走的踪迹。指敬德而言。独:唯有。余情:遗留下来的情意。
翳(yì)然乘化去,终天不复形。
翳然:隐晦的样子,即暗暗地。乘化去:顺应自然的变化而逝去。化,造化。终天:终古,永久。谓如天之久远无穷。形:指形体。
迟迟将回步,恻恻(cè)悲襟(jīn)盈。
迟迟:这里形容不忍离去而行走迟缓的样子。恻恻:悲痛;凄凉。襟盈:满怀。襟:襟怀。盈:满。悲襟盈,一作“襟涕盈”。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07-109陶渊明全家回到上京里后,感到物迁人非,非常恻怆,他凭吊了从弟敬德的旧宅,寡奶遗孑,虚坐生尘,更触动悲怀。
尽管陶渊明深知自然规律不可抗拒,人死不能复活,仍为从弟功业未成一篑而悲叹,为从弟在“上有老下有小”最需要他的时候辞世而感伤。从弟的旧宅如今已物是人非,只剩下他和妻子落满灰尘的灵位和庭园荒草以及园林馀情了,陶渊明不禁步履沉重迟缓,眼泪沾满衣襟。
礼服制度决定人与人的亲疏关系,金钱财富决定人与人的感情距离。陶渊明对失去从弟会如此悲痛,反映了他不受礼法制度和世俗偏见的约束,将情感置于礼法和世俗之上,从容于礼法和世俗之外。全诗体现了陶渊明情感至上和逍遥自佚的性格特征。
这首诗写得较长,分五层委婉道来,有的句子似不甚精思,如“悲泪应心零”、“何意尔先倾”,殊不知悲之至而不择语,随口道来,更能体现其任真。陶渊明虽然淡泊,然对于亲友,正是一位十分重感情的人。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07-109畴昔家上京,六载去还归。
从前居住在上京,离别六年常来归。
今日始复来,恻怆多所悲。
今日重来旧居处,凄怆哀痛多伤悲。
阡陌不移旧,邑屋或时非。
东西街道仍原样,有些房舍已坍颓。
履历周故居,邻老罕复遗,
故居周围走访遍,邻里老人少存遗。
步步寻往迹,有处特依依。
漫步探寻前踪迹,某处令我情恋依。
流幻百年中,寒暑日相推。
百年只是变幻影,寒来暑往岁月催。
常恐大化尽,气力不及衰。
常忧生命到尽头,身体气力未尽衰。
拨置且莫念,一觞聊可挥。
丢开不去多思念,姑且痛饮举起杯。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29-131畴(chóu)昔家上京,六载去还归。
旧居:指陶渊明故居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西南)。畴昔:往昔,从前。畴:发语助词,无义。家上京:诗人大约在义熙元年(405),即由彭泽归田那一年,从旧居柴桑迁往上京居住。上京:地名,当距柴桑旧居不远。六载:即诗人在上京居住的时间。一本作“十载”。去还归:谓常来常往。指经常回柴桑探望。
今日始复来,恻(cè)怆(chuàng)多所悲。
今日:指写此诗的时间,始复来:诗人由上京迁居南村后,已多年(约为七年)未回柴桑旧居,所以称这次返回为“始复来”。恻怆:凄伤悲痛。
阡(qiān)陌不移旧,邑(yì)屋或时非。
阡陌:本指田间小道,此处指邑中街道,南北为阡,东西为陌。不移旧:没有改变原先的样子。邑屋:邑指县城。上京里在柴桑城外近镇内,故称民屋为邑屋。或时非:有的与从前不同。
履(lǚ)历周故居,邻老罕复遗,
履历:所经过之处,周:全,遍。邻老:邻居家的老人。罕复遗:很少有还活着的。
步步寻往迹,有处特依依。
往迹:过去的踪迹。有处:意为某些地方。有,或也,此处转为“某”的意思。依依:依恋不舍的样子。
流幻百年中,寒暑日相推。
流幻:流动变幻,指人生漂流动荡,踪迹不定。百年中:即指人的一生。寒暑日相推:寒来暑往,日月相互交替,形容岁月流逝得很快。
常恐大化尽,气力不及衰。
大化尽:指生命结束。大化:原指人生的变化,《列子·天瑞》:“人自生至终,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后遂以“大化”作为生命的代称。气力:指体力。不及:不待。衰:衰竭。古人以五十岁为入衰之年。《礼记·王制》:“五十始衰。”诗人此时已五十余岁。这两句是说,我常担心死亡到来,还没等我体力完全衰竭。
拨置且莫念,一觞(shāng)聊可挥。
拨置:犹弃置,放在一边。拨,拂开。觞:古代一种酒器。挥:一饮而尽的动作。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29-131这首诗描绘了一幅萧瑟衰败的旧居景象,基调凄凉哀怨。房屋的变迁,人事的推移,直接的原因是社会的动荡,而又像是生命枯荣变幻的必然。全诗以“一觞聊可挥”做结,看似要以及时行乐来驱散心中的“恻怆”和“所悲”,但是诗人的“及时行乐”有其自身的独特性,是其人生智慧的表现形式:纵浪于“自然”之中,身心达到适意之境。陶渊明的生活建立在田园生活的“自然”的基础之上,他解决人生问题的智慧也是由此生发出来。
陶渊明在回旧居之前已经历了辞官归田后的六年躬耕生活,可以说历尽艰难困苦,而今体力渐衰,迫使他不得不回到老家。眼前破落的故里,又增添了诗人的恻怆之情。浔阳(今江西九江)为京都建康(今江苏南京)与西境重镇江陵(今湖北荆州)之枢纽。在过去十年中,桓玄篡乱,卢循起义,浔阳地区及左近都有激战。社会动荡与战乱,使浔阳日益凋敝。这首诗表面上似乎是专因环境、体衰而悲慨,但如果联系“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八首》之五)来看,那就会令人感到陶渊明可能有更多而未明言的悲哀。诗的最后两句“拨置且莫念,一觞聊可挥”,便透露了这一消息。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29-1312、 张波.一种有意蕴的生活范式——陶渊明《归园田居》《移居》《还旧居》赏析.古典文学知识,2014(01)在昔曾远游,直至东海隅。
往昔出仕远行役,直到遥遥东海边。
道路迥且长,风波阻中途。
道路漫长无尽头,途中风浪时阻拦。
此行谁使然?似为饥所驱。
谁使我来作远游?似为饥饿所驱遣。
倾身营一饱,少许便有馀。
竭尽全力谋一饱,稍有即足用不完。
恐此非名计,息驾归闲居。
恐怕此行毁名誉,弃官归隐心悠闲。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41-170在昔曾远游,直至东海隅(yú)。
远游:指宦游于远地。东海隅:东海附近。这里当指曲阿,在今江苏省丹阳县。
道路迥(jiōng)且长,风波阻中途。
迥:远。“风波”句:因遇风浪而被阻于中途。涂,同“途”。
此行谁使然?似为饥所驱(qū)。
然:如此,这样。为饥所驱:被饥饿所驱使。
倾身营一饱,少许便有馀(yú)。
倾身:竭尽全身力气;全力以赴。营:谋求。少许:一点点。
恐此非名计,息驾归闲居。
非名计:不是求取名誉的良策。息驾:停止车驾,指弃官。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41-170置酒高堂,悲歌临觞。
因为人的寿命短促,虽然临觞作乐,也只能悲歌慷慨,难以忘怀忧愁。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
人生在人世间,就好像早晨的露珠一样,转瞬就会逝去。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时间不会重新再来,花也不可能再次开放。
苹以春晖,兰以秋芳。
苹只在春天绽放光彩,兰只在秋天发出芬芳。
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剩下的日子苦短难耐,过去的日子让人感到苦闷惆怅。
今我不乐,蟋蟀在房。
人应当及时享乐,因与友人相会而快乐,以分别而感到悲伤。
乐以会兴,悲以别章。
哪里会没有这样的人生感触。
岂曰无感,忧为子忘。
只是因为见到我的朋友而忘却忧愁了。
我酒既旨,我肴既臧。
我的酒肴十分美好,就让自己尽情地品尝享受吧!
短歌可咏,长夜无荒。
去吟咏短歌,及时取乐,而不至于荒废岁月。
置酒高堂,悲歌临觞(shāng)。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
朝霜:早晨的露水。这里形容转瞬而逝的短暂。
时无重至,华不再阳。
华不再阳:指花不能再次开放。
苹(pínɡ)以春晖,兰以秋芳。
苹:一种水草,春天生长。
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来日:指自己一生剩下的日子。去日:指已经过去的日子。
今我不乐,蟋(xī)蟀(shuài)在房。
蟋蟀在房:这里借用《诗经》的诗句:“蟋蟀在堂,岁律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诗经》原意是教人及时依照礼制而适当取乐。陆机在这里运用此意。
乐以会兴,悲以别章。
岂曰无感,忧为子忘。
我酒既旨,我肴(yáo)既臧(zāng)。
旨:美好。臧:好。
短歌可咏,长夜无荒。
“短歌”两句:意为吟咏短歌,及时行乐,而不至于荒废时间。与《诗经·蟋蟀》中的“好乐无荒”意义相同。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
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
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
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
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
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
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
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侧。
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
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
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
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
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
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
褰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
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
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
我从东门出去游玩,不经意间得亲足下的尘土。
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盼望郎君来到我闺房,我愿意在你入室就寝时在一旁手持衣巾。
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
我本来没有桑中的约会,只是路人般偶然的亲近。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我既爱慕郎君的风姿,郎君也喜欢我的容颜。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用什么表达我的眷恋之意呢?缠绕在我臂上的一双金环。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用什么表达我对你的殷勤?套在我指上的一双银戒指。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用什么表达我的真诚呢?戴在我耳上的一对明珠。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用什么表达我的挚诚呢?系在我肘后的香囊。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用什么表达我们之间的亲密呢?套在我腕上的一对手镯。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用什么连接我们的感情呢?缀有罗缨的佩玉。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用什么让我们的心连在一起呢?用白色的丝绒双针缝贯。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用什么表达我们的交好呢?用金箔装饰的搔头。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用什么慰藉我们的别离之情呢?用我耳后的玳瑁钗。
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用什么报答你对我的欢悦呢?用有三条绦丝带的衣袍。
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
用什么连接我们的悲愁呢?用缝在内衣里的白绢。
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
和我期约在哪里?就约定相会在东山的一个角落里。
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
太阳都落山了你还没有来,谷风吹动着我的短襦。
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
远远望去还看不到你,含泪地站起来久立。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
和我期约在哪里?就约定在山南相见。
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
从清晨等到中午你还没有来,飘风吹动着我的衣裳。
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
逍遥的日子从没见过,盼望郎君的日子使我愁肠。
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侧。
和我期约在哪里?就相约在西山之侧。
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
到日暮仍然看不到你的身影,我不禁踯躅叹息。
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
远望阵阵凉风已袭至,俯仰之间就要加衣服。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
和我期约在哪里?就相约在山北的一个小丘上。
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
你又一次没来,只有凄风吹动着我的衣裳。
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
每次盼望等待,我坐立不安,悲苦愁凄了我的心。
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
你爱我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爱我年华正好时。
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
内心已流露出款款的情意,然后才定下约期。
褰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
我挽起衣服在花草间踟蹰,告诉自己你是不会欺骗我的。
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
如今我容颜已变得丑陋,伤心地独自徘徊不知应到哪里去。
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只为失去了想要的爱情而悲伤,不禁泪下如雨泣涕不已。
参考资料:
1、 程怡.汉魏六朝诗文赋.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4:198-2022、 (明)王夫之.古诗评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26我出东门游,邂(xiè)逅(hòu)承清尘。
承:感激,承蒙。
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时无桑中契(qì),迫此路侧人。
迫:接近,遭遇。
我既媚(mèi)君姿,君亦悦我颜。
媚:爱。
何以致拳拳?绾(wǎn)臂双金环。
拳拳:真挚的感情。绾:绕。
何以道殷(yīn)勤?约指一双银。
殷勤:内心深处无以言说之情。约指:戒指。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区区:细致的情意。
何以致叩(kòu)叩?香囊系肘后。
叩叩:相互忠诚。
何以致契(qì)阔?绕腕(wàn)双跳脱。
契阔:别后的思念。跳脱:亦称条脱,即手镯。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zhuì)罗缨。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中心:即中情。素缕:白线。针:真的谐音。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sāo)头。
相于:相爱。金薄:金箔。搔头:一本作“幧(qiāo)头”,即男子束发的绡(xiāo)头。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dài)瑁(mào)钗。
何以答欢忻(xīn)?纨(wán)素三条裙。
欢忻:即欢欣。纨素:素白色的丝绢。三条裙:指镶有三道花边的裙子。条:即绦(tāo),丝带,可以用来做衣裙的装饰边。
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
白绢:一作“白发”。
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yú)。
期:约会。隅:角落。
日旰(gàn)兮不来,谷风吹我襦。
日旰:日落时。谷风:山谷里的风。
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chí)蹰(chú)。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
山南阳:山的朝阳处。
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
逍(xiāo)遥(yáo)莫谁睹,望君愁我肠。
逍遥:茫然徘徊状。莫谁睹:看不到任何人。
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侧。
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
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
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
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
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
爱身:爱我。惜:爱也。华色时:正当年华,容色美好。
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
款款:形容感情的真挚和热烈。克密期:定下幽会的日期。
褰衣蹑(niè)茂草,谓君不我欺。
厕此丑陋(lòu)质,徙倚(yǐ)无所之。
厕:同“侧”。丑陋质:失恋女子的自称。
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参考资料:
1、 程怡.汉魏六朝诗文赋.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4:198-2022、 (明)王夫之.古诗评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26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
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
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
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
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
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
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
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侧。
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
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
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
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
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
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
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
褰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
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
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这首诗用第一人称的口吻,来叙写爱情的欢悦和失恋的痛苦,运用铺彩摛文的手法来刻画女主人公丰富的感情活动。全诗可分为三个层次。首先是追忆初识的光景;然后是回忆热恋时的情景;最后是抒写被弃的景况。
在描写热恋情景时,诗中一连用了十一对问答句子,显露了热恋中人心灵的激情颤动,和他们对幸福的热烈追求。吟哦之下,仿佛看到他们一次次互赠信物,以表“殷勤”之意,听到他们频频指物为誓,以示“拳拳”之心。在抒写失恋痛苦时,诗中一连用了四个“与我期何所”,仿佛看到女主人公一次又一次焦灼地等待情人前来赴约,一次又一次经受着失望的折磨。诗人成功地采用排比铺陈的笔法来加强感情的冲击力。
诗题“定情”,有镇定其情的意思,正如陶渊明的《闲情赋》是闲止其情的意思。此诗在技巧上大多用直叙法,唯中段在写男女之情时,反复比喻,十分突出。尤其诗中提到的汉代妇女的饰物更是保存之珍贵的资料,如:从“绾臂双金环”句中得知汉代妇女有在手臂上戴金环的装饰;“约指”就是指环,除了金、玉之外也可以用银制成;妇女又有耳上戴明珠珰,肘后结繁香囊的习惯;至於“跳脱”就是臂钏,俗名镯子;罗织的缨带上还悬垂着美玉;还有金箔的发簪;玳瑁的钗;至於妇女的服装上有纨素做的三绦裙,就是装饰着三条花边的裙子;又有白绢做的夹层“中衣”,是近身的衣服,穿着小衣之外,大衣之内。
《文选·洛神赋注》引繁钦《定情诗》曰:“何以消滞忧?足下双远游”两句,不见于今本《定情诗》中,可见《定情诗》中尚有脱文。
参考资料:
1、 傅锡壬.大地之歌——乐府.北京:线装书局,2012:258-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