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语东山窈窕娘,好将幽梦恼襄王。
寄语东山那位窈窕的姑娘,总喜欢用幽梦去烦恼襄王。
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
禅心早已化作沾泥的杨絮,不会再随着春风上下颠狂。
参考资料:
1、 廖养正.中国历代名僧诗选:中国书籍出版社,2015:2822、 姜剑云.禅诗百首:中华书局,2008:186-1873、 李淼.禅诗大智慧: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221-222寄语东山窈(yǎo)窕(tiǎo)娘,好将幽梦恼襄(xiāng)王。
口占:指即兴作诗词,随口吟诵出来。东山:各地称东山者甚多,不详何指,此处当为艺妓的居处。窈窕:美好貌。幽梦:隐秘的梦幻。恼:撩拨,使人烦恼。襄王:战国时楚国的国君。
禅心已作沾泥絮(xù),不逐春风上下狂。
禅心:从佛修行之心。絮:柳絮。狂:疯狂地飘舞飞扬。
参考资料:
1、 廖养正.中国历代名僧诗选:中国书籍出版社,2015:2822、 姜剑云.禅诗百首:中华书局,2008:186-1873、 李淼.禅诗大智慧: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221-222题目是“口占”,名符其实,通篇以口语出之,从“寄语”之下,都是答辞。首句点出对方身份——歌妓。“好将幽梦恼襄王”出自宋玉《高唐赋》。这二句意在告诉对方不要来纠缠我,还是找别人去吧。由此可见,道潜之信守佛戒,不近女色,并非是意志力克制的结果,而是已人定界,此心已死。
“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后二句解释原因:“我”潜心修禅,心无余物,就像沾染了泥的柳絮,沉于地面,不可能随风飘浮了,“我”也不会因你的挑逗而动凡心。这句以柳絮沾泥后不再飘飞,比喻心情沉寂不复波动。柳絮轻飘于天,随风逐舞,犹如人之浮于世;絮之沾泥,犹如人之出于世。
这就是佛家的禅心之所在,佛家有“放心”之说,盖指心猿意马;柳絮沾泥不再飘浮,喻禅心已定,心如止水,“放心”已“收”。诗人之不为声色所动,不是有意识地恪守佛门戒律,刻意约束自己,而是心已入定,形如死灰,春风吹不起半点涟漪。佛门说法,本重比喻,道潜以佛徒身分而用之于诗,可谓不忘其本。而此喻之妙,犹有可说者。春风飘絮,本是自然现象,春天最容易引起感情的波动,柳絮也常以其“轻浮”之质,被赋予男女感情的色彩。这里,不仅柳絮沾泥,风吹不起为人们所习见,因而颇能引起会心的感受,而且,在禅心观照下,以轻质为重质,化喧为寂,设想也颇为别出心裁。
由于作者是位佛徒,人们理解该诗,或许多着重于他对佛门戒律的自觉遵守,即所谓不涉邪淫。然而,从禅家理论来看,其意义尚不止于此。《大乘义章》卷十三说:“禅定之心正取所缘,名曰思维。······所言定者,当体为名,心住一缘,离于散动,故名为定。”禅定,本指坐禅时住心于一境。广义地看,坚守禅心,不受干扰,如絮之沾泥,风吹不起,不也就是禅定的功夫么。诗人不受女色之诱,并不是由于意识到佛门戒律,更不是害怕别人的指责,而是他本来就心如止水。这不由得使世人想起了“二祖安心”的公案。禅要自己参,心要自己安。道潜之所以能够达到这种境界,正是他本人已经“安心”的结果。
参考资料:
1、 廖养正.中国历代名僧诗选:中国书籍出版社,2015:2822、 姜剑云.禅诗百首:中华书局,2008:186-187拍堤春水蘸垂杨,水流花片香。弄花噆柳小鸳鸯,一双随一双。
拍岸春水蘸着轻柔垂杨,流水中花片飘香。追啄花片争叼柳丝小鸳鸯,它们相亲相爱一双跟随着一双。
帘半卷,露新妆,春衫是柳黄。倚阑看处背斜阳,风流暗断肠。
小楼上珠帘半卷,露出佳人的新妆,薄薄的春衫是柳黄。她转身倚靠栏杆背着斜阳,为那风流情事暗自伤心断肠。
参考资料:
1、 喻朝刚.分类两宋绝妙好词: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5:532-5332、 徐寒.历代古词鉴赏:中国书店,2011:4153、 张国荣.宋词三百首译解: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625拍堤春水蘸垂杨,水流花片香。弄花噆(zǎn)柳小鸳鸯,一双随一双。
醉桃源:词牌名,又名“阮郎归”等,双调四十七字,上片四句四平韵,下片五句四平韵。蘸:以物浸入水中,这里是形容垂杨轻拂水面。噆():衔,叼。
帘半卷,露新妆,春衫是柳黄。倚阑(lán)看处背斜阳,风流暗断肠。
风流:风情,风韵。
参考资料:
1、 喻朝刚.分类两宋绝妙好词: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2015:532-5332、 徐寒.历代古词鉴赏:中国书店,2011:4153、 张国荣.宋词三百首译解: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625词的上片所写的境界,在唐宋词中并未少见,像温庭筠《杨柳枝》中的“一渠春水赤阑桥”;韦庄《菩萨蛮》中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欧阳修《采桑子》中的“绿水逶迤,芳草长堤”……总有某种相似之处。然而细细品味,却有所不同,它写得有声有色,有情有味,将画境、诗意、音响感融为一体,在美学上达到一个很高的境界。首句“拍堤春水”,让人感到风吹浪起,湖水轻轻地拍打堤岸的声音;而堤上的杨柳倒挂湖面,轻轻拂水,像是有声,然而却非常细微。再看看水中,瓣瓣落花,随波荡漾,种种色彩,阵阵幽香,都作用于读者的感官。然而词人并未到此为止,他要把这垂杨、流水、落花写足,于是又添上一对对鸳鸯。它们在湖上自由自在游戏,一会儿嬉弄花瓣,一会儿又用小嘴去咬下垂的柳梢。这一“嗜”字看上去有点冷僻,然却用得极工,非常准确地表现了鸳鸯动作的迅速与细巧。添上鸳鸯,整个画面就活了,完整了,并且充满了生意和动态美。
词的下片转入抒情。词人把镜头对着小楼,只见珠帘卷处,一位佳人露出淡雅的新妆,在这新妆中最突出的一点是她那件柳黄色的春衫。“春衫是柳黄”,同上片的“垂杨”是一样的颜色,人的装束与周围的环境取得了和谐一致。下面接着摄下佳人的一幅剪影:她背着斜阳,凭阑凝望。至于她的容颜和表情究竟如何,词人并未从正面予以描画,而仅仅从侧面着笔,写她的风神,写她的情韵;只是最后“风流暗断肠”一句,才用作者的主观评价给她的情绪淡淡地点上一笔哀愁的色调。整个下片的立意,似从唐人王昌龄《闺怨》诗来。王诗云:“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严羽强调“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之自然悟入”(《沧浪诗话·诗辨》)。严仁此处,似得其妙悟。这词的下片同王诗颇为神似,前面几句同样自然轻快,后面同样一个转折,表现了轻微的哀怨,而熔裁衍化,已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这首词的基调是轻快灵妙的。上片写落花流水,剔除了古典诗词中那种习见的伤感;下片写少妇登楼,也不着重表现伤怀念远。全词笔致轻灵,意境新颖,能给人以精神上的愉悦。另外词的下片还注意艺术上的藏和露的关系,露出的是人物最富特征的春衫和倚阑的身影,隐藏的是人物的思想感情。好比画家笔下的断山云雾,在几座峰峦之间留下空白,让幽深的意境隐藏在白云笼罩之下。这就留下足够的空间,让读者去想像,去回味。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2369-2370空床响琢,花上春禽冰上雹。醉梦尊前,惊起湖风入坐寒。
琵琶声像琢磨玉器一样,声如春鸟鸣转,雹落冰下。醉倒在酒杯前,又感到飕飕寒意,如湖上刮起来的风吹入座中。
转关镬索,春水流弦霜入拨。月堕更阑,更请宫高奏独弹。
弹奏《转关六幺》琵琶曲,琵琶拨弦发出春天流水的声响,是一种流动的美感。五更将尽月落之时,更请弹奏高昂的宫调。
参考资料:
1、 洪柏昭选注.中国古代十大词人作品选 上:花城出版社,2000.04:第202页2、 叶嘉莹主编.苏轼词新释辑评 上册:中国书店,2007.1:第298页-第300页3、 南山注析.浮世清歌 宋词三百首精选: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10:第71页4、 王秋生辑注.欧阳修、苏轼颍州诗词详注辑评:黄山书社,2004.12:第495页空床响琢(zhuó),花上春禽冰上雹(báo)。醉梦尊前,惊起湖风入坐寒。
响琢:即响玉,比喻乐声如击玉,清脆悦耳。花上春禽冰上雹:春天花上的禽鸟、寒冬冰雹击地,比喻乐声时而轻柔鲜丽,时而冷峻高亢。尊:同“樽”,酒杯。湖:此指颍州西湖。入座寒:此词与《九月十五日观月听琴西湖示座客》作于同时,深秋月夜,寒意袭人。
转关镬(huò)索,春水流弦霜入拨。月堕更阑,更请宫高奏独弹。
转关镬索:传说是两首古曲。春水流弦:比喻曲声流动的美感。霜入拨:重。拨,指拨弦的器具。更阑:指五更将尽的时候。相当于“拂晓”。宫高奏独弹:独自弹奏高昂的宫调。
参考资料:
1、 洪柏昭选注.中国古代十大词人作品选 上:花城出版社,2000.04:第202页2、 叶嘉莹主编.苏轼词新释辑评 上册:中国书店,2007.1:第298页-第300页3、 南山注析.浮世清歌 宋词三百首精选: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10:第71页4、 王秋生辑注.欧阳修、苏轼颍州诗词详注辑评:黄山书社,2004.12:第495页这是一首听乐词。听乐词由听乐诗发展而来。在包括音乐在内的唐代艺术全面繁荣的背景下,唐诗百花园中出现了听乐诗等新的品种。在众多的听乐诗中,李颀的《听董大弹胡笳弄兼寄语房给事》、韩愈的《听颖师弹琴》和李贺的《李凭箜篌引》无疑是其中的精品,自居易的《琵琶行》虽非听乐诗,但诗中片段的音乐描写更为人所称道。宋词在抒情方面固然有自身的优长,而在题材领域却大抵承袭前代诗歌的余绪,听乐词也偶有所见。在东坡词之前,欧阳修的《玉楼春·即席赋琵琶》已开了先例。
开头一句便以琢玉的音响写琵琶声的清脆,接着以花枝上春鸟的鸣啭写琵琶声的悠扬婉转,又以雹落冰上写其质实沉闷;过片之后,再以弦上春水的流动写乐声的流美,以霜华人拨写乐声的凝重。综合地看,作者以一连串比喻写出了琵琶乐声的变化多端与悦耳动听,把看不见摸不着的乐声化为具体可感的形象(以语言文字为媒介),是对前人技法很好地继承。自居易在《琵琶行》中写道:“问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前后相较,同样臻于工妙。
此外,对主体感受的叙写以及环境气氛的渲染,也值得注意。这突出地表现为上阕三、四两句:“醉梦尊前,惊起湖风入座寒。”前一句实际上写出了宴席间听琵琶演奏时如醉如痴的感觉,后一句则渲染了当前的环境气氛:精妙绝人的琵琶声仿佛将湖风惊起,吹到座上,使人感到了一股寒意,——这应当是“冰上雹”的音响所产生的艺术效果。这与《琵琶行》中“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这一笔衬托相比,也未必逊色。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主编.苏轼词新释辑评 上册:中国书店,2007.1:第298页-第300页归梦寄吴樯,水驿江程去路长。想见芳洲初系缆,斜阳,烟树参差认武昌。
归梦寄托在开往吴地的船上,一站又一站的水路前面的途程还很长。想见初到鹦鹉洲旁系缆停留的时候,斜阳里望见烟树错落的江城武昌。
愁鬓点新霜,曾是朝衣染御香。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却恐他乡胜故乡。
愁多鬓边新添了白发,想过去也曾身穿朝衣上殿见君王。如今重回故乡旧友稀少不胜凄凉,却怕他乡要胜过故乡了。
参考资料:
1、 王玲.《陆游诗词》:济南出版社,2007 :64-652、 温庭筠,柳永等.《婉约词 插图本》:万卷出版公司,2008 :1873、 王筱云.《中国古典文学精华 宋词三百首》 :大连出版社,1999 :246归梦寄吴樯(qiáng),水驿(yì)江程去路长。想见芳洲初系缆(lǎn),斜阳,烟树参差认武昌。
吴樯:归吴的船只。驿:古时传送文书者休息、换马的处所。这里泛指行程。芳洲:指鹦鹉洲,在武昌东北长江中。缆:靠岸后固定船只所用的铁索或粗绳。武昌:即今湖北武昌。
愁鬓(bìn)点新霜,曾是朝衣染御(yù)香。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却恐他乡胜故乡。
新霜:新添的白发。霜:指白发。朝衣染御香:谓在朝中为官。朝衣:上朝拜见皇帝的官服。交旧:旧交,老朋友。
参考资料:
1、 王玲.《陆游诗词》:济南出版社,2007 :64-652、 温庭筠,柳永等.《婉约词 插图本》:万卷出版公司,2008 :1873、 王筱云.《中国古典文学精华 宋词三百首》 :大连出版社,1999 :246公元一一七八年(南宋淳熙五年)春二月,陆游自蜀东归,秋初抵武昌。这首词是作者在将要到武昌的船中所写的。
上片写行程及景色。“归梦寄吴樯,水驿江程去路长。”写作者只身乘归吴的船只,虽经过了许多水陆途程,但前路还很遥远。陆游在蜀的《秋思》诗,已有“吴樯楚柁动归思,陇月巴云空复情”之句;动身离蜀的《叙州》诗,又有“楚柁吴樯又远游,浣花行乐梦西州”之句。屡言“吴樯”,无非指归吴的船只。担忧前程的遥远,寄归梦于吴樯,也无非是表达归吴急切的心情,希望船行顺利、迅速而已。妙在“寄梦”一事,措语新奇,富有想象力,有如李白诗之写“我寄愁心与明月”。“想见芳洲初系缆,斜阳,烟树参差认武昌。”“想见”,是临近武昌时的设想。
武昌有江山草树之胜,崔颢《黄鹤楼》诗,有“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之句。作者设想在傍晚夕阳中船抵武昌,系缆于洲边上,必然能看见山上山下,一片烟树参差起伏的胜景时的情景。单单一个“认”字,便见是归途重游,已有前游印象,可以对照辨认。这三句,写景既美,又切武昌情况;用笔贴实凝炼,而又灵活有情韵。
下片抒情。“愁鬓点新霜,曾是朝衣染御香。”上句自叹年老,是年五十四岁;下句追思曾为朝官,离开朝廷已经很久。这次东归,是奉孝宗的召命,念旧思今,一样是前程难卜,感情复杂,滋味当然不会好受。“朝衣”事,是从贾至《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岑参《寄左省杜拾遗》“晓随天仗入,暮惹御香归”中演化而出。
下面三句,与上片结尾相同,也是运用了设想的手法。
作客思乡,本是诗人描写晋王赞诗:“人情怀旧乡,客鸟思故林。”唐李商隐诗:“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陆游在蜀,也有思乡之句,如“久客天涯忆故园”、“故山空有梦魂归”等。这时作者在还乡途中,忽然想起:“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却恐他乡胜故乡”。意境新奇。这个意境,似源于杜甫《得舍弟消息》诗:“乱后谁归得?他乡胜故乡。”但杜甫说的是故乡遭乱,欲归不得,不如在他乡暂且安身,是对过去之事的比较;陆游说的是久别回乡,交旧多死亡离散的变化,怕比客居他乡所引起的寂寞与伤感更大,是对未来之事的顾虑。语句相同,旨趣不同,着了“却恐”二字,更觉得这不是简单的沿袭。
这未必就等于黄庭坚所说的“脱胎换骨”,而更可能是对各自生活感受的不谋而合。这种想归怕归的心情,内心是矛盾的,所以陆游到家之后,有时有“孤鹤归飞,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又岂料如今余此身”(《沁园春》)之叹;有时又有“营营端为谁”、“不归真个痴”之喜。
这首词,精炼贴实之中,情景交至,设想新奇,虽词较短,但富有很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