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道,投老倦游归。七十古来稀。藕花雨湿前湖夜,桂枝风澹小山时。怎消除?须殢酒,更吟诗。
从长安告老回家了,在一直呆过了七十年之后;多么的不易呀,七十年,这自古以来都少有!——我倦了,与其闲置,不如归来。归来好啊:夏天,看荷花:凉雨过后,池塘的夜多美;秋天,看桂花:淡淡的风里,小山也不错。别问怎么打发这日子?——喝酒,喝酒;再不,写写诗吧。
也莫向竹边孤负雪。也莫向柳边孤负月。闲过了,总成痴。种花事业无人问,惜花情绪只天知。笑山中:云出早,鸟归迟。
冬天:不要辜负了那竹上的雪;春天,不要辜负了那柳边的月。过闲的人,总有些痴。种花之事无人问津,与花相对的意味,只有老天明了。好笑的是那山中:云,早早的出去;鸟,迟迟地归来。——竟是这般的忙碌!
参考资料:
1、 辛弃疾.稼轩词编年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208长安道,投老倦游归。七十古来稀。藕花雨湿前湖夜,桂枝风澹(dàn)小山时。怎消除?须殢(tì)酒,更吟诗。
投老:垂老,临老。殢酒:困于酒。殢,沉溺,困倦。
也莫向竹边孤负雪。也莫向柳边孤负月。闲过了,总成痴。种花事业无人问,惜花情绪只天知。笑山中:云出早,鸟归迟。
“惜花”句:辛弃疾《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参考资料:
1、 辛弃疾.稼轩词编年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208这阕词中作者虽写他人的四时之事,实际是在借他人的酒杯,来浇自己的块垒的。
此词本是以寓有四时景物为游戏的。然而于祖国,一片报效不得之忠心,却于字里行间,处处流露了出来。口里说是要用诗酒来打发生活,准备在花月丛中度过自己的余生,而实际却痛苦于种花的事业无人问,而惜花的心情也没有人知道。这“花”分明是有所指的。作为主战派的他们来说,大约也就是指他们统一的大业无人问,而徒有报效之热忱,竟是只有天知道了。“无人问”、“只天知”,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无比巨大的悲哀和寂寞。无怪乎他要笑云儿出去这么早,鸟儿归来这么迟,放着大事不干,如此匆匆,所为何来。结合上面的“种花事业”看,则这也就是那一些蝇营狗苟之辈,为自己的利禄而紧张忙碌得可笑罢了。这一“笑”字,写出了诗人多么高尚的情怀,也写出了诗人无比巨大的悲愤。
词是劝人,其实也是劝自己要放开一些的,殊不知它正告诉了人,他放不开。他本想用游戏三昧的笔墨来写得轻松一点的,谁知仍然满怀悲愤,指着秃子骂和尚了。刘熙载说苏东坡的诗“滔滔汩汩说去,一转便见主意”(《艺概》)。大约好的诗词都是这样的,稼轩此词,亦莫不如是。
参考资料:
1、 李之亮 注评.国学经典:辛弃疾词选.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90-1922、 刘熙载.艺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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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花悰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阴湿湿的浓云粘着沉滞的雁影,遥望离人的征程愁情迷乱,离绪难以调整。纵有千金来买芳华风景,但徐缓的钟声催促着黎明,乱飞的乌鸦啼唤着昏暝。感花伤别使我心绪暗省,多少深情,竟付与了相逢的梦境,即便是一片行云,全不肯归来,也该寄个音信,让我心宁。
孤迥,盟鸾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孤独而又高远呵,鸾凤盟约我记在心间,乘鹤高飞跨上云程,后会相期的愿望没有准定。待要快剪般剪断情丝,反惹得旧时的怨恨在心中乱涌。只怕老天教他到了何处,像比翼参差的飞燕有了双飞双宿,忘了我这还染着残朱剩粉的娇容。对着菱花镜,跟那镜中人儿诉说相思情,看看谁有一副消瘦、憔悴的面容。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66-267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第249页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míng)。花悰(cóng)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瑞鹤仙:词牌名。《清真集》、《梦窗词集》并入“高平调”。各家句豆出入颇多,兹列周邦彦、辛弃疾、张枢三格。双片一百二字,前片七仄韵,后片六仄韵。第一格起句及结句倒数第二句,皆上一、下四句式。第三格后片增一字。湿云:湿度大的云。浓云。整:指调整。光景:光阴;时光。暝:日落,天黑。花悰暗省:悰,欢乐。指心头所能回味的。竹云:喻指所爱的人。
孤迥(jiǒng),盟鸾(luán)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líng)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孤迥:孤独而清高。盟鸾心在:指盟约记在心中。跨鹤:指成仙飞升。翻惹得:反而引起。剩粉:残余的脂粉。谓余香。菱花:即指菱花镜。瘦损:消瘦。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66-267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7: 第249页此词为思妇闺怨之作。上片写别后离愁。望长天灰云漫漫,一行大雁正如自家一样唳声哀哀地飞向远方的空茫。“湿云粘雁影”中的“湿”、“粘”二字用得十分绝妙。云湿,意味着将要落雨,它能将雁影“粘”住,表明雁飞得无力而缓慢,其实这都是词人眺望云空雁阵时的一种主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独特的、准确的,因而当他用一个千锤百炼后的“粘”字将这种感觉贴切地表现出来时读者就觉得非常新颖、触目,立刻就和自身曾经有过体验发生共鸣,不禁击节叫绝。仰望云天之后,词人便放眼前瞻,前面长路漫漫,征尘迷濛,“愁远”之情自然又涌上心来。家乡是一步比一步离得远了,亲人的面影,昔日的温馨纷乱如丝地在自己的心头缠绕着,剪不断,理还乱,又怎能整出个头绪来呢?
以下词人继续抒写旅途的辛劳和感怀。“疏钟催晓,乱鸦啼暝”二句写出他晓行夜宿的情状,清晨晓钟催他出发,黄昏乱鸦迎他寄宿。一个“催”字点出千金难买的光阴之倏忽不停;一个“啼”字点出在昼逝夜来的匆促行旅中心情之哀伤如乱鸦的悲鸣。其实“疏钟”也无所谓“催晓”,“乱鸦”也无所谓“啼暝”,这“催”与“啼”不过是诗人.的一种感觉,一种内心情绪的外化,是诗人.主观情绪对客观外界景物的渗透。“花悰暗省”以下数句是诗人.在行旅的寂寞中对昔日欢情追忆与眷恋,诗人.与新欢的相逢只能在梦中恍惚的瞬间;而音书的久杳则更增添了心中的幽怨与怅恨。
下阕进一步抒写词人客居异乡的情怀。“孤迥”二字是一个总的概括,“迥”者,深远也。孤寂因离家愈远而愈深,真乃“离恨恰如芳草,更行更远还生”者也。“盟鸾心在”数句表明词人盟誓之心不变,但毕竟不能如仙人似地跨鹤出世,在茫茫红尘之中前程尚难逆料,情丝还是趁早斩断为好;然而正待剪时,反而惹得旧情更浓,怀恨更炽。这样就把词人对恋情欲罢不能的矛盾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怕天教何处”三句是一个诗意的象征和哲理性的感喟,从字面上说,诗人.是吟叹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双飞的燕子,就难免衔落花染蕊粉;实际上是指人,都难于逃脱男女之爱,而一旦为爱所持,便难于摆脱相思之苦,这是古往今来人类注定的宿命。因此接下来词人便在想象中遥对他的所思者说:“咱们都对着菱花镜瞧瞧吧,看谁在相思中瘦得最厉害?在外飘泊的我一点都不比你少瘦呵!”看来词人陆叡实在是位情种,他的痴心并不比他闺中的所爱差。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66-2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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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在南郊的园林中游春,和暖的春风中,时时听到马的嘶鸣。青青的梅子,才豆粒一样大小,细嫩的柳叶,像眉毛一般秀灵。春日渐长,蝴蝶飞得多么轻盈。
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
花上露珠晶莹,春草茂密如烟,这户人家已放下窗帘。她荡罢秋千格外疲倦,轻解罗衣床上眠,伴她的只有梁上双燕。
参考资料:
1、 吴熊和,沈松勤.《唐五代词三百首》.长沙:岳麓书社,1994:2902、 李志敏.《宋词名家名篇鉴赏》.北京:京华出版社,2010:943、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唐宋词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624、 《唐宋八大家大全集》编委会.《唐宋八大家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1985、 李功元.《中华诗词曲鉴赏》.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7:3056、 王意如.《唐宋词名句品读》.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8:88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sī)。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
风和:春风暖和。马嘶:指游人车马的声音。嘶,叫。青梅如豆柳如眉:青梅结得像豆子那么大,柳叶长得像美人的眉毛。后世多以此句描绘明媚的春日风景。
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yōng)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
日长:过了春分的节令,白天渐渐长了。这里还有整个白天的意思。草烟:形容春草稠密。帘幕:帘子和帷幕。慵困:困倦。罗衣:香罗衫。画堂:彩画装饰的堂屋。
参考资料:
1、 吴熊和,沈松勤.《唐五代词三百首》.长沙:岳麓书社,1994:2902、 李志敏.《宋词名家名篇鉴赏》.北京:京华出版社,2010:943、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唐宋词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624、 《唐宋八大家大全集》编委会.《唐宋八大家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1985、 李功元.《中华诗词曲鉴赏》.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7:3056、 王意如.《唐宋词名句品读》.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8:88此词描写少妇因游春有感而忆所思的无可排遣之情。
首句点明时序:芳春过半,踏青游赏,戏罢秋千。由动境而归静境,写其季节天色之气氛,闺阁深居之感受,读来宛如亲历。
次句“风和闻马嘶”五字为一篇关键,虽用笔闲淡,不扬不厉,而造境传神,常人难及。“闻马嘶”之宝马振鬣长嘶,成为古人游春这一良辰美景之一种不可或缺的意象。时节已近暮春,青梅结子,小虽如豆,已过花时,柳尽舒青,如眉剪黛;而日长气暖,蝴蝶不知从何而至,翩翩于花间草际,好一幅闹春图画。“蝶蝶飞”以一动作点活了暮春之景。
过片“人家帘幕垂”极写静境。而“花露重,草烟低”,正与写静有关:花觉其露重欲滴,草见其烟伏不浮,正是极静之物境心境下。
“秋千”句是写静至精微处,再以动态一为衬染,然亦虚笔,而非实义。出秋千,写戏罢秋千,只觉慵困,解衣小憩,已是归来之后。既归画堂,忽有双燕,亦似春游方罢,相继归来。不说人归,只说燕归,以燕衬。人,物人一也,不可分辨。然而燕归来,可知天色近晚,由此一切动态,悉归静境。结以燕归,又遥与开篇马嘶相呼应。于是春景芳情,浑然莫辩。
前人谓“冯词如古蕃锦,如周、秦宝鼎彝,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此词写仲春景色,豆梅丝柳,日长蝶飞,花露草烟,秋千慵困,画梁双燕,令人目不暇接。而人物踏青时的心情,则仅于“慵困”、“双燕栖”中略予点泄,显得雍容蕴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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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欲驱人万火牛,江湖浪迹一沙鸥。
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
砧杵敲残深巷月,井梧摇落故园秋。
欲舒老眼无高处,安得元龙百尺楼。
利欲驱人万火牛,江湖浪迹一沙鸥。
利欲驱使人东奔西走,如同万头火牛奔突一样,倒不如做个江湖之人,像沙鸥鸟那样自由自在。
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
无所事事的时候感觉一日长似一年,即使是天大的事,喝醉了也就无事了。
砧杵敲残深巷月,井梧摇落故园秋。
在捣衣棒的敲击声中,深巷里的明月渐渐西沉,井边的梧桐树忽然摇动叶落,方知故乡也是秋天了。
欲舒老眼无高处,安得元龙百尺楼。
想极目远眺,苦于没有登高的地方,哪能像陈登站在百尺楼上,高论天下大事呢。
利欲驱人万火牛,江湖浪迹一沙鸥。
欲:欲望。 驱:赶逐。浪迹:到处漫游,行踪不定。
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
休:此处作“忘了”解。
砧(zhēn)杵(chǔ)敲残深巷月,井梧摇落故园秋。
井梧:水井边的梧桐树。
欲舒老眼无高处,安得元龙百尺楼。
元龙:陈元龙,即陈登,三国时人,素有扶世救民的志向。
利欲驱人万火牛,江湖浪迹一沙鸥。
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
砧杵敲残深巷月,井梧摇落故园秋。
欲舒老眼无高处,安得元龙百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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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吹碧草,年华换、行客老沧洲。见梅吐旧英,柳摇新绿,恼人春色,还上枝头,寸心乱,北随云黯黯,东逐水悠悠。斜日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
春天的风,吹得遍野碧绿绿的,正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本该好好欣赏一番,但此时的我,只不过一贬客,奔波在赴杭州的水路里。看到吐露着未开的蓓蕾,柳树焕发出嫩绿的新芽,这无边春色却闹的人一番着恼。是因为心里乱了!乱得连春色也恼起来了。一路回首北国,只见云雾暗淡,东望征程,又是江水悠悠,没个尽头,怎么能让人痛快起来呢。半山的斜晖,两岸笼罩的暮霭,驾着一叶扁舟,远处传来数声牧童的横笛。不管眼见的还是耳听的,都让人心烦。
青门同携手,前欢记、浑似梦里扬州。谁念断肠南陌,回首西楼。算天长地久,有时有尽,奈何绵绵,此恨难休。拟待倩人说与,生怕人愁。
在城门口相互携手,共同回忆过去的欢愉,扬州的往事浑似梦境一样。谁能体会到我在南郊的道路上回望你所在的方向时内心思念你的愁苦?我想来,天再长,地再久,也总有个尽头的时候,可我的恨却怎么也消不了啊!我想把这恨说给别人听,可担心别人也会被愁坏的。
参考资料:
1、 (宋)秦观著 王醒解评.秦观集.太原市: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168-1702、 俞朝刚,周航.全宋词精华 2.沈阳市:辽宁古籍出版社,1995年:46-473、 (宋)秦观著;徐培均,罗立刚.秦观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国书店,2003:42-474、 (宋)李清照,(宋)秦观著;贾炳棣选注.李清照 秦观诗词精选180首.太原市:山西古籍出版社, 1995:184-186东风吹碧草,年华换、行客老沧洲。见梅吐旧英,柳摇新绿,恼人春色,还上枝头,寸心乱,北随云黯黯,东逐水悠悠。斜日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
东风二句:意犹《望海潮》其三:“东风暗换年华。”行客:行人,出外作客之人,游人。《南史·夷貊传下》文身国:“土俗欢乐,物丰而贱,行客不赍粮。”唐李顾《题綦毋校书别业》诗:“行客暮帆远,主人庭树秋。”《花间集》卷十李珣《巫山一段云》:“啼猿何必近孤舟,行客自多愁。”沧洲:水滨,隐者所居。《南史·张充传》:“飞竿钓渚,濯足沧洲。”南齐谢朓《之宣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诗:“既欢怀禄情,复协沧洲趣。”老:喻旅途之苦。恼人:撩拨人,惹人烦恼。恼人春色:唐罗隐《春日叶秀才曲江》诗:“春色恼人遮不得,别愁如谑避还来。”五代魏承班《玉楼春》:“一庭春色恼人来,满地落花红几遍。”宋王安石《夜直》诗:“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阑干。”还上枝头:表面上写梅吐蕊、柳焕芽的春色爬上枝头。其实是写恼人的心情,涌上心头。暝(míng)烟:傍晚的烟霭。横笛:竹笛,古称“横吹”,对直吹者而言。宋沈括《梦溪笔谈乐律一》:“或云:汉武帝时,丘仲始作笛;又云起于羌人。后汉马融所赋长笛,空洞无底,剡其上孔。五孔,一孔出其背,正似今之尺八。李善为之注云:七孔,长一尺四寸。此乃今之横笛耳。太常鼓吹部中谓之横吹,非融之所赋者。”《太平御览》卷五八。一叶扁舟:谓小船。北周瘐信《哀江南赋》:“吹落叶之扁舟,飘长风于上游。”《白氏六帖》:“古者观落叶以为舟。”宋苏轼《前赤壁赋》:“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
青门同携手,前欢记、浑似梦里扬州。谁念断肠南陌,回首西楼。算天长地久,有时有尽,奈何绵绵,此恨难休。拟待倩人说与,生怕人愁。
青门:汉代长安城门。《三辅黄图》卷一:“长安城东出南头第一门曰霸城门。民见门青色,名曰‘青城门’,或曰‘青门’。”此处借指汴京城门。前欢:昔日的欢娱。南唐冯延巳《鹊踏枝》:“历历前欢无处说,关山何日休离别。”浑似:浑似,全似。《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浑犹也……刘过《唐多令》词:‘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不?旧江山浑是新愁。’浑是,全是也。卢祖皋《江城子》词:‘载酒买花年少事,浑不似,旧心情。’浑不似,全不似也。”梦里扬州:扬州的往事如梦一样。语本唐杜牧《遣怀》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秦少游有《梦扬州》词,记在扬州的冶游,结云:“佳会阻,离情正乱,频梦扬州。”南陌(mò):南郊的道路。泛指城郭,此指分手的地方。梁武帝《河中之水歌》:“洛阳女儿名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唐卢照邻《长安古意》诗:“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此指汴京郊外。西楼:此指恋人。梁瘐肩吾《奉和春夜应令》诗:“天禽下北阁,织女入西楼。”后多指女子所居。宋李清照《一剪梅》词:“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算天长四句:化用唐白居易《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倩(qiàn)人:请人、托人。
参考资料:
1、 (宋)秦观著 王醒解评.秦观集.太原市: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168-1702、 俞朝刚,周航.全宋词精华 2.沈阳市:辽宁古籍出版社,1995年:46-473、 (宋)秦观著;徐培均,罗立刚.秦观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国书店,2003:42-474、 (宋)李清照,(宋)秦观著;贾炳棣选注.李清照 秦观诗词精选180首.太原市:山西古籍出版社, 1995:184-186这首词表面上看是怀念昔日青楼旧好的词,实际上应是怀念同时遭贬谪的友人。
上片主要写贬谪途中的孤单凄苦及烦乱的心绪。万物勃兴的春天本来能给人以美的享受,使人充满希望和信心。但这在身处逆境的作者眼中,却完全失去了光彩,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开头三句写作者目睹春天的到来,感叹时光流逝,担心自己将终老贬所。这自然是悲哀的,因此在他眼中,梅红柳绿的大好春光包就变成“恼人春色”了。但这种烦恼躲不掉,摆脱不开,心烦意乱,伤感倍增,觉得“随云”“逐水”都无出路。最后四句写夕阳含山,暮霭沉沉,身处“一叶扁舟"之上,漂泊茫茫大江之中的孤寂景况。偏偏此时又传来“数声横笛”,这凄厉的笛声实在叫人断肠,无疑给孤寂的“行人”又增添了几分凄凉。
起首第三句谓“行客老沧洲”,有‘归欤’之叹。作者仕途不顺,所以想要归隐沧洲。此时自然界的景色是美好的。“梅吐旧英,柳摇新绿”,与《望海潮》其三“梅英疏淡”、“柳下桃溪”颇为相似;但那时心情舒畅,宛如“金谷俊游”,无意中还跟随他人女眷的车辆走了一段。然而此时由于在贬谪途中,便觉得春色恼人,心中烦乱。“北随云暗暗,东逐水悠悠”,写的是自汴入淮时的情景。宋朝时汴水在泗州人淮,秦少游《泗州东城晚望》诗云:“林梢一抹青如画,应是淮流转处山。”词人在这里举目北望汴京,只见乌云暗淡,其中寓有落第的悲观情绪。而所乘之船入淮向东,又觉流水悠长,不由感到前路迷茫。这一对句,看似工稳,然而按照词谱,却不全部相符合。秦观同门友张耒所作的《风流子》“亭皋木叶下”一首,清万树《词律》作为词的格式,并评价说:“此词抑扬尽致,不板不滞,用字流转可法,真名手也!”张词这一对句是“白蘋烟尽处,红蓼水边头”,当得上这样的评价。而秦观的“北随云暗暗,东逐水悠悠”,句法一变。前者两句皆为二、三句式,所以让人觉得“用字流转”,后者易为一、四句式,似觉词情拗怒。秦观是填词里手,叶梦得《避暑录话》称其词曰:“知乐者谓之作家歌。”在这里做变化句式,产生拗怒之音的原因大概是心中有一股郁勃情绪在吧!“斜日半山”应当写的是沿淮东去之时,回望泗州南山时所见。此时红日西斜,隐于半山,暮烟四起,笼罩于淮河两岸。直至“数声”二句,才点明身在船上。“数声横笛”,像是从唐人郑谷《淮上与友人别》诗“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化用而来,其中寓藏离情,为下阕之张本。
下阕表面上是在回忆在汴京时的恋情。那时他冶游“平康”,曾遇一歌妓。他俩携手都门,无限欢娱。这情境全像杜牧当年一样:“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悻名。”也像他自己在《梦扬州》一词中所写:“长记曾陪燕游,酬妙舞清歌,丽锦缠头。殢酒为花,十载因谁淹留?”两情缱绻,一朝离别,不免无限思念。自“谁念断肠南陌以下,直至“此恨难休”,皆写对汴京恋人的相思之情。实际上却是追忆了同昔日旧好的深情厚谊,及失去这一切的哀怨,“青门同携手”的欢乐,“南陌”分别时的极度悲伤,西楼中无限的柔情蜜意,这一切都成为过去,永不再来,思之如梦,念之断肠。接下四句写天地有尽,离恨无穷,和情人今生再难相见,将抱恨终生,极言思念之甚。词人痛苦的心情及眼前凄凉的处境,吉凶难卜的命运,无处诉说!只有那心心相印的情人能理解,因此便“拟待倩人说与”,但这凄惨的境遇让她知道了只能使她忧伤,还是不说吧。这种怜念情人,欲言又止的内心矛盾和苦衷,使意更深、情更切。这正是作者在贬谪途中想和同时被贬的友人联系,而又怕招来祸害的矛盾心理的真实反映。其中化用白居易《长恨歌》中两个七言句,为四个偶句,虽有割裂之嫌,而真情流贯,尚属感人。歇拍二句,稍一宕开,旋即收住,有有余不尽之致。
清人周济《宋四家词选》评秦少游《满庭芳》(山抹微云)时说:“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又是一法。”完全可以移作此词的评语。词人屡试不第,落魄归来,只能通过艳情,抒写一腔悲愤。
此词除“北随云”二句外,大体恪守格律。万树《词律》卷二分析此调云:“调中四字四句者,前二段,后一段,作者多用俪语。”秦观也是这样。如同前段“梅吐旧英,柳摇新绿,恼人春色,还上枝头”,以及“斜日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除“恼人”二句外,都用骈俪语言,对仗工整,音节浏丽,给人以美感。后段“天长地久”四句按照这样写,却不如之前几句的自然流美,带有人工痕迹。
参考资料:
1、 赵炯.淮海词注析.天津市: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21-232、 (宋)秦观著;徐培均,罗立刚.秦观词新释辑评.北京市:中国书店,2003:4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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