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聊举目,露湿草绵芊。
烟雨朦胧,诗人卷起窗帘抬头向外眺望,雨水打湿草木,那蓊蓊郁郁的草看上去柔软、薄弱像丝绵一样,很是茂盛的样子。
古岫藏云毳,空庭织碎烟。
那边的一个神秘的石洞上浮着稀疏的白雾,庭院上面到处充满了支离破碎的细烟。
水纹愁不起,风线重难牵。
雨点轻打江水,一波波水纹向四周散去,犹如忧愁四散,其实他并无法真正的忧愁。吹拂的风像千斤重,难以连成一片,断断续续。
尽日扶犁叟,往来江树前。
终日忙碌的老农忙于耕种,在这样阴沉潮湿的天气也不休息一刻,趁着烟雨天耕种江边上肥沃的田地,江边上一片繁忙。
卷帘聊举目,露湿草绵芊。
绵芊:指草木像丝绵那样柔软、薄弱、纤细的样子很茂盛。
古岫(xiù)藏云毳(cuì),空庭织碎烟。
古岫:本意为岩穴,表示古老神秘的石洞。云毳:本意指毛发,表示云朵清淡、稀薄、朦胧的样子。空庭:幽寂的庭院。
水纹愁不起,风线重难牵。
水纹:水的波纹。
尽日扶犁叟(sǒu),往来江树前。
叟:指年老的男人。老叟,即老年人。
细草绿汀洲,王孙耐薄游。
水中的小洲上长满了小草,王牧要出去游玩了。
年华初冠带,文体旧弓裘。
年纪刚刚到了及冠之年,文章的体裁风格与父亲的相同。
野渡花争发,春塘水乱流。
一场春雨过后山花竞放,争奇斗妍,春水潺流,喷珠溅玉。
使君怜小阮,应念倚门愁。
王牧的叔父见到他后舍不得他离开,你母亲还在倚门而望,日日盼着你归来呢。
参考资料:
1、 王扬选注.送别诗选: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09:662、 (清)乔亿编著.大历诗略 笺释辑评:天津古籍出版社,2008.03:378细草绿汀(tīng)洲,王孙耐薄游。
吉州:今江西吉安县。使君:古对州郡长官的尊称。汀洲:水中小洲。王孙。本指王家子孙,这里指王牧。
年华初冠带,文体旧弓裘(qiú)。
冠带:本指帽子和腰带。这里指及冠之年。古代男子二十岁称冠年。文体:文章的体裁风格。弓裘:《礼·学记》:“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后以弓裘比喻子承父业。
野渡花争发,春塘水乱流。
使君怜小阮,应念倚门愁。
小阮:阮籍的侄子阮咸,叔侄二人都在“竹林七贤”之列。这里用以喻王牧叔侄。倚门愁:谓让父母挂念、担忧。
参考资料:
1、 王扬选注.送别诗选: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09:662、 (清)乔亿编著.大历诗略 笺释辑评:天津古籍出版社,2008.03:378唐人的送行诗很多。但送行有种种情况,诗的情味也就大不一样。这里是送一个年轻人去探望他的叔父,而他的叔父,又是那里的州官。恰逢时节在初春,正是游历的大好时光。对一个刚成年的人来说,游历可以开阔眼界,增长见闻。因此无论从哪方面说,这都是一件好事。尽管离别免不了引起依惜别之情,但也被替对方高兴的心情掩盖了。这就决定了这首诗的明快基调。
诗的首联点明了送人春日出游的意思。诗人化用了前人的诗句。谢灵运《悲哉行》说:“萋萋春草生,王孙游有情。”王孙是对年轻人的尊称。《史记·淮阴侯列传》记载漂母对韩信说过这样的话:“ 吾哀王孙而食之,岂望报乎!”王牧恰好姓王,所以用在这里更显恰当。汀洲,说明送别的地点在水边。细草绿,时值早春,小草刚刚发芽。古人常常把春草和离情联系在一起。《古诗十九首》说:“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江淹《别赋》说:“春草碧色,春水绿浓,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所以一说“细草绿”,惜别之意也就蕴含其中了。
第二联是对被送者的介绍和赞许。古代男子二十而冠,束发戴帽,表示已经成年了。这正是人生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不仅如此,王牧承继了家学,擅长诗赋,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四弓裘”,用的是《礼记·学记》的典:“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后来便用“弓冶”、“弓裘”比喻父子世袭的事业。这里既是对王牧的赞许,又是对他所要拜见的叔父的称誉。当然,应酬之作中这类词句难免也有溢美之处。
第三联设想王牧旅途中的见闻。“野渡花争发,春塘水乱流。”这两句描写山野春天雨后的景色。一场春雨过后,山花竞放,争奇斗妍;春水潺流,喷珠溅玉。这才是真正的春天,是身居市朝的人们领略不到的春天的真正的美。这两句诗不仅形象地概括了春日山野的美,而且写得生机勃勃,清新流丽。前人评论道:“ 李袁州(嘉祐)中兴高流,与钱(起)、郎(士元)别为一体,往往涉于齐梁。绮靡婉丽,盖吴均、何逊之敌。如“野渡花争发,春塘水乱流”、“朝霞晴作雨,湿气晚生寒”,文章之冠冕也。”(《唐音癸签》卷七引刘辰翁语)
第四联设想王牧的叔父见到他后,一定十分怜爱,舍不得他离开。所以嘱咐说:你母亲还在倚门而望,日日盼着你归来呢。小阮,阮籍的侄子阮咸,叔侄二人都在“竹林七贤”之列。这里用以喻王牧叔侄。
全诗清丽流畅,气韵生动,是应酬诗中难得的佳作。沈德潜评论此诗云:“天然名秀,当时称其齐梁风格,不虚也。”(《唐诗别裁》卷十一)
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
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
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
早梅在高高的枝头绽放,远远映照着广阔的碧蓝天空。
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夜晚北风吹来阵阵花香,在浓霜中增添着洁白的光泽。
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
想折一枝寄赠万里之外,无奈千里迢迢,山水阻隔。
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眼看寒梅即将零落凋谢,我将用什么去慰问远方的友人呢?
参考资料:
1、 王松龄,杨立扬.柳宗元诗文选译:凤凰出版社,2011.05.:第19页2、 吴文治.柳宗元诗文选评:三秦出版社,2004年07月:第29页早梅发高树,迥(jiǒng)映楚天碧。
发:开花。迥:远。楚:宗元所在永州,古属楚地。
朔(shuò)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朔吹:北风吹。滋:增加。
欲为万里赠,杳(yǎo)杳山水隔。
万里赠:指捎一枝梅花赠给远方的友人。杳杳:遥远。
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寒英:指梅花。坐:徒然。销落:凋谢,散落。
参考资料:
1、 王松龄,杨立扬.柳宗元诗文选译:凤凰出版社,2011.05.:第19页2、 吴文治.柳宗元诗文选评:三秦出版社,2004年07月:第29页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
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
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在历代的诗词中,有不少咏梅之作。前半盛赞梅花傲霜斗雪,凌寒独开,芳香四溢,暗喻诗人坚贞不屈、不与流俗合污的高洁品格;后半写诗人怀念远方友人,要折梅相赠而不能的神伤之情。全诗简朴、疏淡,含韵慰藉,表现了诗人对理想的追求。
“早梅发高树”,起句直写梅花,笔姿飞扬,醒人耳目。一个“发”字极富于神韵,不仅写出梅花绽开的形象,而且予人一种“能开天地春”(清人沈钦圻咏梅诗句)的生机蓬勃的感受,把早梅昂首怒放、生机盎然的形象逼真地展现在读者的眼前。其背景高远广阔的碧蓝的天空,不仅映衬着梅花的色泽,更突出了它的雅洁,不同凡俗。高树,既是实写,又是诗人心中意象的再现,自喻行高于时人,并与下旬“迥映楚天碧"紧相粘连,构成一幅情景融和的意境。避望楚天,辽阔无际,明净的碧空映照着早梅发出的光泽,使人感到梅花分外娴静高洁。这两句诗,言辞简洁,而情波荡漾,深寓着诗人对早梅的赞叹之意。诚如王国维所说, “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
第一、二两句是描写梅花的外在之形,“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两句进一层刻画早梅内在的气质。尽管北风吹打,严霜相逼,而梅花仍然在寒风中散发着缕缕芬芳,在浓霜中增添着洁白的光泽。这两句诗一写“香”,一写“色”,集中地写出早梅傲视风霜,力斡春回的风格。“飘”字寓有四散的意思,王冕《墨梅》诗有“只留清气满乾坤”,用的也是这个意思。诗人咏梅,目的是为了抒怀,是为了言志。诗中梅花的品格也是诗人心灵的一种物化。
诗的下面四句,由咏物而转入抒怀,进而推出新意。当诗人看到早梅绽放的时侯,不禁怀念起远方的友人来,于是借物抒怀:“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往事如潮,涌上心头。他极想攀折一枝寒梅,赠与友人聊以表达慰勉的情意。可是转念一想,千里迢迢,山水阻隔,这是无法如愿的。柳宗元被贬永州后,“罪谤交织,群疑当道”, “故旧大臣”已不敢和他通音讯,在寂寞和孤独中艰难度日的柳宗元是多么思念亲友们啊!于是想到折梅相送,可亲友们远在万里之外,是根本无法送到的。这里除了地理上的原因外,还有政治上的原因,他作为一个“羁囚”不能连累了亲友。透过字里行间,人们不难体会到诗人那种伥惘、不平之情。这两句诗,原是化用北朝陆凯《赠范晔》“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诗意。都是叙写对故人的思念,但是两诗的情趣迥然不同,陆诗洒脱,柳诗沉郁。正是因为他们写诗时的处境和心情并不相同,情趣也就各异了。
“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两句诗是紧承上两句发展出来的,含有更深一层的意义。诗人意识到,由于关山阻隔,时日过久,梅花势将枯萎凋零,于是喟叹“我将用什么去慰问远方的友人呢?”。柳宗元从梅的早开早落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境遇,不禁忧从中来。正因为忧其早开早落,所以柳宗元也是在自我勉励,自我鞭策。
这首《早梅》语言平实质直,不事藻饰,意脉若隐若现,艺术美和人格美的融和合一,形式的质朴,感情的其淳,流露出来的诗人的高洁、孤傲的情志。诗人以早梅迎风斗寒,昂首开放的英姿,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正直无私的胸怀,显示出对理想执着追求的意志,表现了自己孤傲高洁的品格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这首诗用简朴、疏淡的文辞刻画早梅傲立风霜昂首开放的形象,抒写诗人的情志,状难写之物如在眼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梅的风骨与作者的人格融为一体,含蓄蕴藉,感情深挚委曲,给人以很强的感染力。
参考资料:
1、 王松龄,杨立扬.柳宗元诗文选译:凤凰出版社,2011.05.:第19页2、 金涛.柳宗元诗文赏析集:巴蜀书社,1989年03月:第211页-第212页巢父将许由,未闻买山隐。
从来没有听说巢父和许由还要买山隐居的。
道存迹自高,何惮去隐近。
心中有道,行迹自然高尚,与居住地有没有隐群有什么相干?
纷吾下兹岭,地闲喧亦泯。
我来到地方偏僻,没有喧哗的岭下居住。
门横群岫开,水凿众泉引。
开门就可以看到群岫纵横,凿山引来甘美的泉水。
屏高而在云,窦深莫能准。
山屏高耸白云飞渡,洞穴深深难以探幽。
川光昼昏凝,林气夕凄紧。
江上水气日夜凝成雾,林中蒸气晚上变得凄紧。
于焉摘朱果,兼得养玄牝。
在此岭可以采摘朱红色的野果,兼得修养天鼻地口玄牝的妙处。
坐月观宝书,拂霜弄瑶轸。
坐在明亮的月光下观看真经宝书,轻拂凝霜犹如玩弄瑶琴。
倾壶事幽酌,顾影还独尽。
慢慢倾壶,细细品酌,自顾幽影,寂寞孤独。
念君风尘游,傲尔令自哂。
李白啊李白,你以前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地去游谒?真是可笑啊!没事就这样喝喝酒多好!
巢(cháo)父将许由,未闻买山隐。
巢父、许由:上古高士。
道存迹自高,何惮去人近。
纷吾下兹岭,地闲喧亦泯(mǐn)。
泯:灭,尽。
门横群岫(xiù)开,水凿众泉引。
岫:山。
屏高而在云,窦深莫能准。
川光昼昏凝,林气夕凄紧。
于焉摘朱果,兼得养玄牝。
坐月观宝书,拂霜弄瑶轸(zhěn)。
瑶轸:瑶琴。
倾壶事幽酌,顾影还独尽。
慢慢倾壶,细细品酌,自顾幽影,寂寞孤独。
念君风尘游,傲尔令自哂(shěn)。
哂:讥笑。
古坟零落野花春,闻说中郎有后身。
古坟零落唯有野花正逢春,我听说蔡中郎也有了后身。
今日爱才非昔日,莫抛心力作词人。
如今爱惜人才已不如昔日,不要白白抛掷才华作诗人。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 等.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6972、 刘学锴 注评.温庭筠诗词选.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25-126古坟零(líng)落野花春,闻说中郎有后身。
零落:衰颓败落。“闻说”句:闻说,犹听说。后身,佛教有“三世”之说,谓人死后转世之身为“后身”。
今日爱才非昔日,莫抛(pāo)心力作词人。
昔日:往日;从前。心力:指精神与体力。词人:擅长文辞的人,指诗人。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 等.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6972、 刘学锴 注评.温庭筠诗词选.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125-126温庭筠的七律《过陈琳墓》,是寄慨遥深、文采斐然的名作,他的这首《蔡中郎坟》则不大为人注意。其实,这两首诗虽然内容相近,艺术上却各有千秋,不妨参读并赏。
蔡中郎,即东汉末年著名文人蔡邕,曾官左中郎将,死后葬在毗陵尚宜乡互村(毗陵即今常州)。这首诗就是写诗人过蔡中郎坟时引起的一段感慨。
首句正面写蔡中郎坟。蔡邕卒于公元192年(汉献帝初平三年),到温庭筠写这首诗时,已历六七百年。历史的风雨,人世的变迁,使这座埋葬着一代名士的古坟已经荒凉残破不堪,只有那星星点点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它的周围。野花春的“春”字,形象地显示出逢春而发的野花开得热闹繁盛,一片生机。由于这野花的衬托,更显出古坟的零落荒凉。这里隐隐透出一种今昔沧桑的感慨;这种感慨,又正是下文“今日爱才非昔日”的一条引线。
第二句暗含着一则故实。殷芸《小说》记载:张衡死的那一天,蔡邕的母亲刚好怀孕。张、蔡二人,才貌非常相似,因此人们都说蔡邕是张衡的后身。这原是人们对先后辉映的才人文士传统继承关系的一种迷信传说。诗人却巧妙地利用这个传说进行推想:既然张衡死后有蔡邕作他的后身,那么蔡邕死后想必也会有后身了。这里用“闻说”这种活泛的字眼,正暗示“中郎有后身”乃是出之传闻推测。如果单纯咏古,这一句似乎应当写成“闻说中郎是后身”或者“闻说张衡有后身”。而诗中这样写,既紧扣题内“坟”字,又巧妙地将诗意由吊古引向慨今。在全诗中,这一句是前后承接过渡的枢纽,诗人写来毫不着力,可见其艺术功力。
“今日爱才非昔日,莫抛心力作词人。”这两句紧承“中郎有后身”抒发感慨,是全篇主意。蔡邕生当东汉末年政治黑暗腐朽的时代,曾因上书议论朝政阙失,遭到诬陷,被流放到朔方;遇赦后,又因宦官仇视,亡命江湖;董卓专权,被迫任侍御史,卓被诛后,蔡邕也瘐死狱中。一生遭遇,其实还是相当悲惨的。但他毕竟还参与过校写熹平石经这样的大事,而且董卓迫他为官,也还是因为欣赏他的文才。而作者当时的文士,则连蔡邕当年那样的际遇也得不到,只能老死户牖,与时俱没。因此诗人十分感慨;对不爱惜人才的当局者来说,蔡邕的后身生活在“今日”,即使用尽心力写作,也没有人来欣赏和提拔,根本不要去白白抛掷自己的才力。
这两句好像写得直率而刻露,但这并不妨碍它内涵的丰富与深刻。这是一种由高度的概括、尖锐的揭发和绝望的愤激所形成的耐人思索的艺术境界。熟悉蔡邕所处的时代和他的具体遭遇的人,都不难体味出“今日爱才非昔日”这句诗中所包含的深刻的悲哀。如果连蔡邕的时代都算爱才,那么“今日”之糟践人才便不问可知了。正因为这样,末句不是单纯慨叹地说“枉抛心力作词人”,而是充满愤激地说“莫抛心力作词人”。诗中讲到“中郎有后身”,看来诗人是隐然以此自命的,但又并不明说。这样,末句的含意就显得很活泛,既可理解为告诫自己,也可理解为泛指所有怀才不遇的士人,内涵既广,艺术上亦复耐人寻味。这两句诗是对那个糟践人才的时代所作的概括,也是当时广大文士愤激不平心声的集中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