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
出塞入塞寒,处处黄芦草。
从来幽并客,皆共沙尘老。
不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奉诏甘泉宫,总征天下兵。
朝廷备礼出,郡国豫郊迎。
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
臣愿节宫厩,分以赐边城。
边头何惨惨,已葬霍将军。
部曲皆相吊,燕南代北闻。
功勋多被黜,兵马亦寻分。
更遣黄龙戍,唯当哭塞云。
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
知了在枯秃的桑林鸣叫,八月的萧关道气爽秋高。
出塞入塞寒,处处黄芦草。
出塞后再入塞气候变冷,关内关外尽是黄黄芦草。
从来幽并客,皆共沙尘老。
自古来河北山西的豪杰,都与尘土黄沙伴随到老。
不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
莫学那自恃勇武游侠儿,自鸣不凡地把骏马夸耀。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牵马饮水渡过了那大河,水寒刺骨秋风如剑如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沙场广袤夕阳尚未下落,昏暗中看见遥远的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当年长城曾经一次鏖战,都说戍边战士的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自古以来这里黄尘迷漫,遍地白骨零乱夹着野草。
奉诏甘泉宫,总征天下兵。
一位大将从宫中奉旨出征,全权征调天下的兵马。
朝廷备礼出,郡国豫郊迎。
朝廷用很重的礼仪拜将出征,沿途州县皆出城迎送。
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
参战数万将士多而杂乱,经过战斗后却无一生还。
臣愿节宫厩,分以赐边城。
我希望宫中享乐用的马,能把赐给守边将士以御外敌。
边头何惨惨,已葬霍将军。
边关是一片悲戚的气氛,因为刚刚埋葬了因战殉国的霍将军。
部曲皆相吊,燕南代北闻。
他的部分都来吊唁他,他的死震动了北方地区。
功勋多被黜,兵马亦寻分。
将军离世,部下功勋被废,他们不久也将被分调。
更遣黄龙戍,唯当哭塞云。
将军的部下仍被派去守边,而他们悲愤,也只能仰天痛哭。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二):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95-202蝉鸣空桑林,八月萧(xiāo)关道。
空桑林:桑林因秋来落叶而变得空旷、稀疏。萧关:宁夏古关塞名。
出塞(sài)入塞寒,处处黄芦草。
入塞寒:一作复入塞。
从来幽并客,皆共沙尘老。
幽并:幽州和并州,今河北、山西和陕西一部分。共尘沙:一作向沙场。
不学游侠儿,矜(jīn)夸紫骝(liú)好。
游侠儿:都市游侠少年。矜:自夸。紫骝:紫红色的骏马。
饮(yìn)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饮马:给马喝水。
平沙日未没,黯(àn)黯见临洮(táo)。
平沙:广漠的沙原。黯黯:昏暗模糊的样子。临洮:古县名,秦置,治所在今甘肃岷县,以临近洮水得名。秦筑长城,西起于此,故有“昔日长城战”之语。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昔:一作“当”。长:一作“龙”。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hāo)。
足:一作“漏”,一作“是”。蓬蒿:蓬草蒿草之类杂草。
奉诏甘泉宫,总征天下兵。
奉诏:敬受天子诏书。甘泉宫:这里借指唐宫。总征:普遍征召。
朝廷备礼出,郡(jùn)国豫(yù)郊迎。
备礼:安排好命将出征的礼节仪式。郡国:指州郡。豫:通“预”。郊迎:出城至郊外迎接,以示尊敬。
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
臣愿节宫厩(jiù),分以赐边城。
宫厩:宫中马舍。这里指专供宫中享乐用的马匹。
边头何惨惨,已葬霍(huò)将军。
霍将军:即汉代名将霍去病。这里借指当时战功卓著、以身殉国的将军。
部曲(qū)皆相吊,燕南代北闻。
部曲:古代军队编制单位。此指“部下”。燕南代北:泛指当时的北部边塞。
功勋多被黜(chù),兵马亦寻分。
黜:贬斥,废免。寻:不久。
更遣(qiǎn)黄龙戍,唯当哭塞云。
黄龙:古城名,即龙城。故址在今辽宁朝阳。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二):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95-202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
出塞入塞寒,处处黄芦草。
从来幽并客,皆共沙尘老。
不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奉诏甘泉宫,总征天下兵。
朝廷备礼出,郡国豫郊迎。
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
臣愿节宫厩,分以赐边城。
边头何惨惨,已葬霍将军。
部曲皆相吊,燕南代北闻。
功勋多被黜,兵马亦寻分。
更遣黄龙戍,唯当哭塞云。
其一
唐代边事频仍,其中有抵御外族入侵的战争,也有许多拓地开边的非正义战争。这些战事给国家造成了沉重的负担,给人民带来极大的痛苦。无休止的穷兵黩武。主要由于统治者的好大喜功。同时也有统治者煽动起来的某些人的战争狂热作祟。这首小诗,显然是对后者的功诫。
这首诗可分前后两层意思。前四句为第一层,描绘边塞的秋景。作品所写是“八月萧关道”的景象,但诗人首先描绘的则是一幅内地的秋色图:“蝉鸣空桑林”,绿色的桑林叶落杈疏,显得冷落而萧条,又加之寒蝉的鸣叫,更寒意大起,诗诗中的主人公就在这样的季节踏上奔赴萧关的道路,走出一个关塞又进入另外一个关塞,边塞的景色就更为凄凉不堪了:他看到的只是“处处黄芦草”。诗人先以内地的秋景为衬垫,进而将边塞的从景描写得苍凉之极,其用意在于暗示战争的残酷和表达诗人对此的厌恶之情。
“从来幽并客,皆共沙尘老”,与王翰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可谓英雄所见,异曲同工,感人至深。幽州和并州都是唐代边塞之地,也是许多读书人“功名只向马上取”、“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追逐名利的地方。然而,诗人从这些满怀宏图大志的年轻人身上看到的却是“皆共沙尘老”的无奈结局。末两句,以对比作结,通过对自恃勇武,炫耀紫骝善于驰骋,耀武扬威地游荡,甚至惹是生非而扰民的所谓游侠的讽刺,深刻地表达了作者对于战争的厌恶,对于和平生活的向往。前面讲的幽并客的时候,作者还没有什么贬意,字里行间里还隐约可见对于献身沙场壮士的惋惜之情。用“游侠儿”来形容那些只知道夸耀自己养有良马的市井无赖,作者的反战情绪有了更深层次的表达。
此诗写边塞秋景,有慷慨悲凉的建安遗韵;写戍边征人,又有汉乐府直抒胸臆的哀怨之情;讽喻市井游侠,又表现了唐代锦衣少年的浮夸风气。
其二
此诗在构思上的特点,是用侧面描写来表现主题。诗中并没具体描写战争,而是通过对塞外景物和昔日战争遗迹的描绘,来表达诗人对战争的看法。开头四句是从军士饮马渡河的所见所感,描绘了塞外枯旷苦寒景象。诗人把描写的时间选在深秋的黄昏,这样更有利于表现所写的内容。写苦寒,只选择了水和风这两种最能表现环境特征的景物,笔墨简洁,又能收到很好的艺术效果。首句的“饮马”者就是军士。诗中的“水”指洮水,临洮城就在洮水畔。“饮马”须牵马入水,所以感觉“水寒”,看似不经意,实则工于匠心。中原或中原以南地区,秋风只使人感到凉爽,但塞外的秋风,却已然“似刀”。足见其风不但猛烈,而且寒冷,仅用十字,就把地域的特点形象地描绘了出来。三四两句写远望临洮的景象。临洮,古县名,因县城临洮水而得名。即今甘肃东部的岷县,是长城的起点,唐代为陇右道岷州的治所,这里常常发生战争。暮色苍茫,广袤的沙漠望不到边,天边挂着一轮金黄的落日,临洮城远远地隐现在暮色中。境界阔大,气势恢宏。
临洮一带是历代经常征战的战场。据新旧《唐书·王晙列传》和《吐蕃传》等书载:公元714年(开元二年)旧历十月,吐蕃以精兵十万寇临洮,朔方军总管王晙与摄右羽林将军薛讷等合兵拒之,先后在大来谷口、武阶、长子等处大败吐蕃,前后杀获数万,获马羊二十万,吐蕃死者枕藉,洮水为之不流。诗中所说的“长城战”,指的就是这次战争。“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这是众人的说法。对此,诗人不是直接从正面进行辩驳或加以评论,而是以这里的景物和战争遗迹来作回答:“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足”是充满的意思。“白骨”是战死者的尸骨。“今古”贯通两句,上下句都包括在内;不仅指从古到今,还包括一年四季,每月每天。意思是说,临洮这一带沙漠地区,一年四季,黄尘弥漫,战死者的白骨,杂乱地弃在蓬蒿间,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这里的“白骨”,包含开元二年这次“长城战”战死的战士,及这以前战死的战士。这里没有一个议论字眼,却将战争的残酷极其深刻地揭示出来。这里是议论,是说理,但这种议论、说理,却完全是以生动的形象来表现,因而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手法极其高妙。
这首诗着重表现军旅生活的艰辛及战争的残酷,其中蕴含了诗人对黩武战争的反对情绪。
其三
第三首诗记述了一次征战的全过程,从征兵到战斗结束,充分揭示了战争的残酷性,表达了对戍边普通士卒的深深同情。
前两句记述将军领旨征兵,暗示了这是一次规模浩大的会战,统兵者权倾一时,名耸天下。第三、四句写朝廷用很重的礼仪拜将出征,而大军沿途经过的州郡也预先按制迎送。这四句描写声势浩大,为下文伤亡之重做了铺垫。接着写出征的结果:参战的几万将士无一生还。虽然言语浅白,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纷纷”,将慷慨赴死的悲壮场面刻画得淋漓尽致,但这些戍卒的生命又不同草芥。作者隐愤难平,发出了“臣愿节宫厩,分以赐边城”的呼声,这是作者那颗忠直爱国殷殷之心的自然流,虽然这次惨败,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最后两句含蓄地揭示了这次惨败的重要原因,即战略物资奇缺,以步兵之帅与强大的游牧骑兵部落在广漠里作战,必然失败。所谓兵者,国之大事,不得已而用之,战前不作充分的准务,就仓促应战,其失败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两句也含蓄地讽刺了唐王朝视战争如儿戏的草菅人命行为。
其四
第四首前两句以汉朝霍去病代指唐朝立下赫赫战功的边疆将领。一片悲戚的气氛,因为刚刚埋葬了因战殉国的将军。然后写将军的部下都前来祭奠他,他的死讯使广大的北方边境为之震动。这四句从侧面烘托了将军生前深孚众望,深受士卒爱戴,威震边疆的名将风采,他的死是天下百姓的一大损失。
第五、六句写了忠实的部曲在将军生前随他转战北方广大而漫长的边境地带,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今将军去世,他们的功勋人多被取消了,而且他们所率领的部队不久也会被调离开去。接着写将军的旧部们虽被剥夺了功勋,但还将被派往别处的的边地驻防,他们悲愤不已,却也只能是对天痛哭。
全待叙事严整有序,笔力雄健奔放,格调悲壮沉雄,诗人以高度凝练的语言记录了一位将领的丧葬场面,并由此而折射出军队之中由于有功难赏,致使英雄流涕的不公平现像,从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封建社会中深刻的内部矛盾,对有功将士的遭遇寄予了深切的同情。“更遣”二字值得玩味,愈显朝廷对有功将士的不公,扼腕叹息。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二):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95-2022、 周啸天.唐诗鉴赏辞典补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95-973、 张国伟 韩成武.唐诗三百首赏析:河北人民出版社,1995:61-64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刘备的英雄气概真可谓顶天立地,经历千秋万代威风凛凛至今依然。
势分三足鼎,业复五铢钱。
创立基业与吴魏三分天下成鼎足,恢复五铢钱币志在振兴汉室。
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
等到丞相葛亮的帮助开创了国基,可惜生个儿子不像其父贤明。
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
最凄惨的还是那蜀宫中的歌伎,在魏宫歌舞刘禅也毫无羞情。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8902、 梁守中.刘禹锡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89-903、 蘅塘退士 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133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lǐn)然。
天地英雄:一作“天下英雄”。
势分三足鼎,业复五铢(zhū)钱。
五铢钱:汉武帝时的货币。此代指刘汉帝业。
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
相:此指诸葛亮。不象贤:此言刘备之子刘禅不肖,不能守业。
凄凉蜀(shǔ)故妓,来舞魏宫前。
妓:女乐,实际也是俘虏。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8902、 梁守中.刘禹锡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89-903、 蘅塘退士 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133此诗意在赞誉英雄,鄙薄庸碌,赞扬了刘备的功业,慨叹蜀汉事业后继非人,总结蜀汉亡国的历史教训。首联写先主庙堂威势逼人,颔联赞刘备的英雄业绩,颈联为刘备功业未成、嗣子不肖而叹息,尾联感叹后主亡国。全诗措词精警凝炼,对仗警辟工整,风格沉着超迈,前半写功德,后半写衰败,以形象垂戒当世。
《蜀先主庙》是刘禹锡五律中传诵较广的一首。这首咏史之作立意在赞誉英雄,鄙薄庸碌。
首联“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高唱入云,突兀挺拔。细品诗意,其妙有三:一、境界雄阔奇绝。“天地”两字囊括宇宙,极言“英雄气”之充塞六合,至大无垠;“千秋”两字贯串古今,极写“英雄气”之万古长存,永垂不朽。遣词结言,又显示出诗人吞吐日月、俯仰古今之胸臆。二、使事无迹。“天地英雄”四字暗用曹操对刘备语:“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三国志·蜀志·先主传》)。刘禹锡仅添一“气”字,便有庙堂气象,所以纪昀说:“起二句确是先主庙,妙似不用事者。”三、意在言外。“尚凛然”三字虽然只是抒写一种感受,但诗人面对先主塑像,肃然起敬的神态隐然可见;其中“尚”字用得极妙,先主庙堂尚且威势逼人,则其生前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自不待言了。
颔联紧承“英雄气”三字,引出刘备的英雄业绩:“势分三足鼎,业复五铢钱。”刘备起自微细,在汉末乱世之中,转战南北,几经颠扑,才形成了与曹操、孙权三分天下之势,实在是得之不易。建立蜀国以后,他又力图进取中原,统一中国,这更显示了英雄之志。“五铢钱”是公元前118年(汉武帝元狩五年)铸行的一种钱币,后来王莽代汉时将它罢废。东汉初年,光武帝刘秀又恢复了五铢钱。此诗题下诗人自注:“汉末童谣:‘黄牛白腹,五铢当复’。”这是借钱币为说,暗喻刘备振兴汉室的勃勃雄心。这一联的对仗难度比较大。“势分三足鼎”,化用孙楚《为石仲容与孙皓书》中语:“自谓三分鼎足之势,可与泰山共相终始。”“业复五铢钱”纯用民谣中语。两句典出殊门,互不相关,可是对应自成巧思,浑然天成。
颈联进一步指出刘备功业之不能卒成,为之叹惜。“得相能开国”,是说刘备三顾茅庐,得诸葛亮辅佐,建立了蜀国;“生儿不象贤”,则说后主刘禅不能效法先人贤德,狎近小人,愚昧昏聩,致使蜀国的基业被他葬送。创业难,守成更难,刘禹锡认为这是一个深刻的历史教训,所以特意加以指出。这一联用刘备的长于任贤择相,与他的短于教子、致使嗣子不肖相对比,正反相形,具有词意颉颃、声情顿挫之妙。五律的颈联最忌与颔联措意雷同。此诗颔联咏功业,颈联说人事,转接之间,富于变化;且颔联承上,颈联启下,脉络相当清晰。
“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感叹后主的不肖。刘禅降魏后,被迁到洛阳,封为安乐县公。一天,“司马文王(昭)与禅宴,为之作故蜀伎。旁人皆为之感怆,而禅喜笑自若。”(《三国志·蜀志·后主传》裴注引《汉晋春秋》)尾联两句当化用此意。刘禅不惜先业、麻木不仁至此,足见他落得国灭身俘的严重后果决非偶然。字里行间,渗透着对于刘备身后事业消亡的无限嗟叹之情。
从全诗的构思来看,前四句写盛德,后四句写业衰,在鲜明的盛衰对比中,道出了古今兴亡的一个深刻教训。诗人咏史怀古,其着眼点当然还在于当世。唐王朝有过开元盛世,但到了刘禹锡所处的时代,已经日薄西山,国势日益衰颓。然而执政者仍然那样昏庸荒唐,甚至一再打击迫害像刘禹锡那样的革新者。这使人感慨万千。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818-819握手相看谁敢言,军家刀剑在腰边。
老朋友相见只能握手相看,谁敢说话呢,你不瞧见那边军人的刀剑挂在腰边吗?
遍收宝货无藏处,乱杀平人不怕天。
他们无非是敲诈勒索,抢劫财物,你藏在哪里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善良的人民,在他们的屠刀下含冤死去。
古寺拆为修寨木,荒坟开作甃城砖。
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把古寺拆掉,用拆下来的房梁屋柱来修筑自己的营寨,他们把荒坟扒开,用坟上的砖来砌自已的城垒。
郡侯逐出浑闲事,正是銮(luán)舆幸蜀年。
在这种年头里,郡侯被驱逐出去是极普通、极平常的事。你看那唐僖宗自己,也不是怆惶地逃到四川去了吗?
参考资料:
1、 陈增杰编著.唐人律诗笺注集评:浙江古籍出版社,2003.4:第1143-1144页2、 朱宏辉,徐荣街.唐诗赏析:连云港市教师进修学院,1979.12:第204-206页握手相看谁敢言,军家刀剑在腰边。
旅泊:旅居。郡中叛乱:指池州(今安徽贵池)发生的兵乱。郡:州郡。同志:友人。军家:军将。
遍(biàn)收宝货无藏处,乱杀平人不怕天。
平人:平民,百姓。
古寺拆为修寨木,荒坟开作甃(zhòu)城砖。
甃:修筑。
郡侯逐出浑闲事,正是銮(luán)舆(yú)幸蜀年。
郡侯:郡守,州郡长官。浑闲事:简直是一件平常的事。政是:正是。銮舆:皇帝的车驾。幸蜀:广明元年,黄巢军攻占长安,僖宗仓皇出逃,前往四川。
参考资料:
1、 陈增杰编著.唐人律诗笺注集评:浙江古籍出版社,2003.4:第1143-1144页2、 朱宏辉,徐荣街.唐诗赏析:连云港市教师进修学院,1979.12:第204-206页“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正是中国封建社会动乱年代的生动写照。公元881年(唐僖宗中和元年),黄巢起义军占领长安,銮舆西迁。各地地方军阀、地主武装拥兵自重并趁乱抢夺财物,迫害人民,到处发生着流血恐怖事件。在这些“乱世英雄”心中,天理,王法,朝廷命官等,全都不算回事。韦庄《秦妇吟》就写过官军的纵暴:“自从洛下屯师旅,日夜巡兵入村坞。匣中秋水拔青蛇,旗上高风吹白虎。入门下马若旋风,罄室倾囊如卷土。”而当年杜荀鹤旅途停舟于池州(今安徽贵池。唐时一称秋浦郡),遇郡中发生兵变,郡守被乱军逐出,恐怖覆盖秋浦。诗人目睹这一切,忧心如焚。“诗可以怨”,或者说“愤怒出诗人”。他写了这篇《旅泊遇郡中叛乱示同志》,留下了宝贵的历史见证。
“握手相看谁敢言,军家刀剑在腰边。”诗人落笔就描绘了郡中叛乱后的恐怖世相。人们握手相看,道路以目,敢怒而不敢言,这是一种极不正常、极为压抑的情况。对于它的原因,只轻轻一点:“军家刀剑在腰边”,“在腰边”三字极妙,暴力镇压的威慑,不待刀剑出鞘,已足以使人侧目。乱军的跋扈,百姓的恐慌,诗人的不安,尽在不言之中。这种开门见山的作法,使人感到这诗不是写出来的,而是按捺不住的激发。
“徧(遍)搜宝货无藏处,乱杀平人不怕天。”二句承上“军家刀剑”,直书乱兵暴行。他们杀人越货,全是强盗的行为。其实强盗还害惧王法,还不敢如此明火执杖,肆无忌惮。“平人”即平民(避太宗名讳改“民”为“人”),良民,岂能杀?更岂能乱杀?“杀”字前着一“乱”字,则突出行凶者面目的狰狞,罪行的令人发指。“不怕天”三字亦妙,它深刻地写出随着封建秩序的破坏,人的思想、伦常观念也混乱了。正常时期不怕王法的人,也应怕天诛。但天子威风扫地的末世,天的权威也动摇了,恶人更成“和尚打伞”,为所欲为。
更有甚者:“古寺拆为修寨木,荒坟开作甃城砖”(甃音zhòu,用砖砌造),拆寺敞坟,在平时会被视为极大的罪孽,恶在不赦,此时却发生在青天白日下。战争造成大破坏,于此也可见一斑,参阅以《秦妇吟》“采樵斫尽杏园花,修寨诛残御沟柳”,尤觉真切。诗人通过搜宝货、杀平人、拆古寺、开荒坟等时事,生动地表现了满目疮痍的社会情况,同时也表现了对乱军暴行的咬牙切齿。
现实很残酷,问题很多,然而诗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也老老实实承认了这一点:“郡侯逐出浑闲事,正值銮舆幸蜀年。”这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带着九分伤心和一分幽默:这种局面,连一方“诸侯”的刺史都毫无办法。不但无法,他还自身难保,让“刀剑在腰边”的乱军轻易地撵了,全不当回事儿。不但郡守如此,皇帝老官也自身难保,被黄巢、尚让们赶出长安,也全不算回事了。“銮舆幸蜀”,不过是好听一点的说就而已。诗末的潜台词是:如今皇帝蒙尘,郡守被赶,四海滔滔,国无宁日。你我同仁空怀忧国忧民之诚,奈何无力可去补苍天。只好写下这一页痛史,留与后人评说吧。
参考资料:
1、 《唐诗鉴赏辞典补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第719-721页筮仕无中秩,归耕有外臣。
我的官职低微还未达到中等官位,还是归家种地做隐居方外之臣。
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
今天人们高歌欢饮庆贺元日的美酒,早开的鲜花也起舞迎接大唐春日。
草色迷三径,风光动四邻。
嫩绿的草色掩映着通往居室的小路,美好的风光惊动了我的四邻。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但愿人生永远像元日这天一样欢乐,年年岁岁四时风物都如此新鲜。
筮(shì)仕无中秩,归耕有外臣。
元日:农历正月初一日,现在叫春节。筮仕:古人将出外做官,先占卦问吉凶。筮,用蓍草占卦。后称初次做官为“筮仕”。中秩:中等官位。秩,官吏的体禄,引申以指官吏的职位或品级。外臣:本指他国之臣,后也称隐居不仕的人为方外之臣。
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
小岁:腊日的第二天。小岁为十二月九日。小岁酒:本指庆贺小岁之酒,这里指庆贺元日之酒。
草色迷三径,风光动四邻。
三径:通往居室的小道。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物候:庶物各应季节而生,称物候。
屏风周昉画纤腰,岁久丹青色半销。
屏风上周昉画的美人丰满而细腰,时间长久画上的颜色大半已褪消。
斜倚玉窗鸾发女,拂尘犹自妒娇娆。
斜倚玉窗梳着鸾凤形发髻的少女,拂去画上灰尘还在嫉妒美人娇娆。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677-678屏风周昉(fǎng)画纤腰,岁久丹青色半销。
屏风:室内陈设。用以挡风或遮蔽的器具,上面常有字画。周昉:字景玄,唐代画家,长安人。工仕女,兼工肖像。丹青:指画像;图画。
斜倚玉窗鸾(luán)发女,拂尘犹自妒娇娆(ráo)。
玉窗:窗的美称。鸾发:鸾髻。犹自:还是,尚自。娇娆:柔美妩媚,代指画上的美女。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677-678周昉是约早于杜牧一个世纪,活跃在盛唐、中唐之际的画家,善画仕女,精描细绘,层层敷色。头发的钩染、面部的晕色、衣著的装饰,都极尽工巧之能事。相传《簪花仕女图》是他的手笔。杜牧此诗所咏的“屏风”上当有周昉所作的一幅仕女图。
“屏风周昉画纤腰”,“纤腰”二字是有特定含义的诗歌语汇,能给人特殊的诗意感受。它既是美人的同义语,又能给人以字面意义外的形象感,使得一个亭亭玉立、丰满而轻盈的美人宛然若在。实际上,唐代绘画雕塑中的女子,大都体型丰腴,并有周昉画美人多肥的说法。倘把“纤腰”理解为楚宫式的细腰,固然呆相;若硬要按事实改“纤腰”作“肥腰”,那就更只能使人瞠目了。说到“画纤腰”,尚未具体描写,出人意外,下句却成“岁久丹青色半销”,—由于时间的侵蚀,屏风人物画已非旧观了。这似乎是令人遗憾的一笔,但作者却因此巧妙地避开了对画中人作正面的描绘。
“荷马显然有意要避免对物体美作细节的描绘,从他的诗里几乎没有一次偶然听说到海伦的胳膀白,头发美—但是荷马却知道怎样让人体会到海伦的美。”(莱辛《拉奥孔》)杜牧这里写画中人,也有类似的手段。他从画外引入一个“鸾发女”。据《初学记》,鸾为凤凰幼雏。“鸾发女”当是一贵家少女。从“玉窗”、“鸾发”等字,暗示出她的“娇娆”之态。但斜倚玉窗、拂尘观画的她,却完全忘记她自个儿的“娇娆”,反在那里“妒娇娆”(即妒嫉画中人)。“斜倚玉窗”,是从少女出神的姿态写画中人产生的效果,而“妒”字进一步从少女心理上写出那微妙的效果。它竟能叫一位妙龄娇娆的少女怅然自失,“还有什么比这段叙述能引起更生动的美的印象呢?凡是荷马(此处为杜牧)不能用组成部分来描写的,他就使我们从效果上去感觉到它。诗人呵,替我把美所引起的热爱和欢欣(按:也可是妒嫉)描写出来,那你就把美本身描绘出来了。”(《拉奥孔》)
从美的效果来写美,《陌上桑》就有成功的运用。然而杜牧《屏风绝句》依然有其独创性。“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是从异性相悦的角度,写普通人因见美人而惊讶自失:“拂尘犹自妒娇娆”,则从同性相“妒”的角度,写美人见更美者而惊讶自失。二者颇异其趣,各有千秋。此外,杜牧写的是画中人,而画,又是“丹青色半销”的画,可它居然仍有如此魅力(诗中“犹自”二字,语带赞叹),则周昉之画初成时,曾给人无比新鲜愉悦的感受。这是一种“加倍”手法,与后来王安石“低回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明妃曲》)的名句机心暗合。它使读者从想象中追寻画的旧影,比直接显现更隽永有味。
诗和画有共同的艺术规律,也有各自不同的特点。一般说来,直观形相的逼真显现是画之所长,诗之所短。所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穷形尽相的描写并不见佳;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从动态写来,便有画所难及处;而从美的效果来写美,更是诗之特长。《屏风绝句》写画而充分发挥了诗的特长,就是它艺术上的主要成功之所在。
参考资料:
1、 《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1083-108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