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怀辛幼安用前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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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杀浑闲说。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百世寻人犹接踵,叹只今两地三人月。写旧恨,向谁瑟。
男儿何用伤离别。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卧百尺、高楼斗绝。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壮士泪,肺肝裂。
话杀浑闲说。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百世寻人犹接踵,叹只今两地三人月。写旧恨,向谁瑟。
男儿何用伤离别。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卧百尺、高楼斗绝。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壮士泪,肺肝裂。

  上片抒写别后相思之情。起句“话杀浑闲说!”满心而发,肆口而成,盖隐应辛弃疾答词中“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一语,谓去年相叙虽得极论天下大事,然于此“岌岌然以北方为可畏,以南方为可忧,一日不和,则君臣上下朝不能以谋夕”(陈亮《戊申再上孝宗皇帝书》)之时,虽有壮怀长策,亦无从施展,说得再多都只是闲说一场罢了。“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紧承前语,补明“话杀浑闲说”的原因。意谓伊尹、诸葛亮那样的事业,只有在位者才能去做,平民百姓是无法去做的,所以说尽了等于没说。此言亦对辛弃疾寄词中称许陈亮“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一语而发。其时陈亮尚为平民百姓,辛弃疾则久被罢黜,故有此慨叹。恢复之事既不得施行,英雄之人却日趋衰老,思念及此,更增忧惧,故接下乃云:“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此言复应辛弃疾答词中“老大那堪说”及“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数语,其中蕴含着深厚而复杂的感情:既有去年风雪中抵掌谈论的欢欣,也有眼前关山阻隔互相思念的痛苦,还有同遭谗沮而早生白发的悲愤。“百世”句用《庄子·齐物论》“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及《战国策·齐策三》“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也”语意,极言相知之难。夫万世遇之尚如旦暮,则百世遇之自如接踵,而知己之人,岂是接踵可得?是以见其难也。

  此语言简意赅,复多曲折,然无板滞晦涩之病,表现出运用典故的高超技巧。“三人月”一语则用李白《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诗句,极言相念之苦。相知如二人者既甚难得,则会少离多自更难堪。此时孤独之感既不能排遣,忧愤之情又无可倾诉,真是度日如年了。“写旧恨,向谁瑟”即表现此种不胜惆怅的心情。“瑟”字名词动化,“向谁瑟”即向谁弹,向谁诉。

  换头从离别的愁苦中挣脱出来,转作雄豪豁达之语:“男儿何用伤离别?”异军特起,换出新意。接下又推进一层:“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壮声英概,跃然纸上。“风从云合”语出《易·乾·九五》:“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本喻同类相从,借喻群英共事。意谓古来英雄豪杰皆建功立业,志在四方,故不须以离别为念。上二语亦隐应辛弃疾寄词中“佳人重约还轻别”至“此地行人销骨”诸句,用豪言壮语来安尉朋友,更见情深而意切。“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二句则隐应辛弃疾寄词中“正目断、关河路绝”一语,谓友人虽远隔千里,而情分亲厚,便即如终日晤对,于我之本心能善于体察,且抉入深微。“次骨”即至骨。“卧百尺高楼斗绝”一句插入陈登故事,盛赞故人豪气。“斗绝”即“陡绝”,高下悬殊之意。此句亦应辛弃疾寄词中“似而今、元龙臭味”一语。《三国志·陈登传》载:许汜往见陈登(元龙),陈登“无主客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许汜怀忿在心,后来向刘备言及此事,还说陈登无礼。刘备却反驳他:“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陈亮重提此事,既是对故人的嘉许,也是对此辈的痛斥。“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二句暗承前语,影射求田问舍事,故作消沉以写其忧愤。意谓如今天下太平,人人安适,自己也打算耕田送老,学《汉书·龚遂传》中的渤海郡人,把刀剑卖了,换买锄犁一类平民之家使用的铁器。所谓“天下适安”,实是“天下苟安”。陈亮早在《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即曾指出:“臣以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后在《上孝宗皇帝第三书》中又说:“秦桧以和误国,二十余年,而天下之气索然矣。”可见此二句感慨极深。卒章“壮士泪,肺肝裂!”总写满腔悲恨,声情更加激越。陈亮是一个忠肝义胆的人,他在《答吕祖谦书》中说到往常念及国事时“或推案大呼,或悲泪填臆,或发上冲冠,或拊常大笑”,真乃近乎“狂怪”,故知此语乃其心潮澎湃之实灵。

  刘熙载《艺概》云:“陈同父与稼轩为友,其人才相若,词亦相似。”辛、陈之词皆有雄深悲壮的特色。但辛词多“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故别见沉郁顿挫;陈词多“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文心雕龙·明诗》),故别见激烈恣肆。此词则慷慨中有幽郁之致,苍劲中含凄惋之情,风调更与辛词接近。所以如此,盖因当时处境、心绪皆同,又“长歌互答”,深受辛词影响,故于伤离恨别之中,自然融入忧国哀时之感,而情生辞发,意到笔随,写同遭谗摈之愤(开篇二句)则慷慨悲凉,写共趋衰老之哀(“樽酒”三句)则幽暗沉重,写两地相思之苦(“百世”二句)则缠绵悱恻,写寂寞忧愁之郁(上片歇拍)则凄迷欲绝,写建功立业之志(换头二句)则奔放雄豪,写肝胆相照之情(“千里”二句)则深厚刻挚,写鄙薄求田问舍(“卧百尺”句)则激越高昂,写憎恶苟且偷安(“天下”二句)则情辞冷峻,写报国无门之恨(下片歇拍)则声泪俱下。如此淋淋漓漓,周而复始,“一转一深,一深一妙”(《艺概》),真似“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陈亮《甲辰与朱元晦书》),乃愈觉扣人心弦,感人肺腑。其文辞又典丽宏富,平易自然,“本之以方言俚语,杂之以街谈巷歌,抟搦义理,劫剥经传,而卒归之曲子之律。”(陈亮《与郑景元提干书》)如“话杀”、“新著了”、“不成教”、“也解”用民间口语,“百世寻人”用《庄子》、《战国策》,“三人月”用李白诗,“风从云合”用《易》,“卧百尺高楼”用《三国志》,“买犁卖剑”用《汉书》等等,皆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复多作疑问、感叹语气,益增曲折摇曳之致,故兼具精警奇肆与蕴藉含蓄之美,极富艺术感染。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6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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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宋孝宗淳熙十五年(公元1188年)岁末,陈亮顶风冒雪,跋涉数百里,从浙江永康去到江西上饶探访多年不见的好友辛弃疾。别后二人曾作《虞美人》同韵词多首反复赠答。陈亮意犹未尽,不久又用前韵作此词寄怀辛弃疾。据词中“却忆去年风雪”一语,知作于淳熙十六年。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6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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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

  上片抒写别后相思之情。起句“话杀浑闲说!”满心而发,肆口而成,盖隐应辛弃疾答词中“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一语,谓去年相叙虽得极论天下大事,然于此“岌岌然以北方为可畏,以南方为可忧,一日不和,则君臣上下朝不能以谋夕”(陈亮《戊申再上孝宗皇帝书》)之时,虽有壮怀长策,亦无从施展,说得再多都只是闲说一场罢了。“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紧承前语,补明“话杀浑闲说”的原因。意谓伊尹、诸葛亮那样的事业,只有在位者才能去做,平民百姓是无法去做的,所以说尽了等于没说。此言亦对辛弃疾寄词中称许陈亮“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一语而发。其时陈亮尚为平民百姓,辛弃疾则久被罢黜,故有此慨叹。恢复之事既不得施行,英雄之人却日趋衰老,思念及此,更增忧惧,故接下乃云:“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此言复应辛弃疾答词中“老大那堪说”及“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数语,其中蕴含着深厚而复杂的感情:既有去年风雪中抵掌谈论的欢欣,也有眼前关山阻隔互相思念的痛苦,还有同遭谗沮而早生白发的悲愤。“百世”句用《庄子·齐物论》“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及《战国策·齐策三》“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也”语意,极言相知之难。夫万世遇之尚如旦暮,则百世遇之自如接踵,而知己之人,岂是接踵可得?是以见其难也。

  此语言简意赅,复多曲折,然无板滞晦涩之病,表现出运用典故的高超技巧。“三人月”一语则用李白《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诗句,极言相念之苦。相知如二人者既甚难得,则会少离多自更难堪。此时孤独之感既不能排遣,忧愤之情又无可倾诉,真是度日如年了。“写旧恨,向谁瑟”即表现此种不胜惆怅的心情。“瑟”字名词动化,“向谁瑟”即向谁弹,向谁诉。

  换头从离别的愁苦中挣脱出来,转作雄豪豁达之语:“男儿何用伤离别?”异军特起,换出新意。接下又推进一层:“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壮声英概,跃然纸上。“风从云合”语出《易·乾·九五》:“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本喻同类相从,借喻群英共事。意谓古来英雄豪杰建功立业志在四方,故不须以离别为念。上二语亦隐应辛弃疾寄词中“佳人重约还轻别”至“此地行人销骨”诸句,用豪言壮语来安尉朋友,更见情深而意切。“千里情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二句则隐应辛弃疾寄词中“正目断、关河路绝”一语,谓友人虽远隔千里,而情分亲厚,便即如终日晤对,于我之本心能善于体察,且抉入深微。“次骨”即至骨。“卧百尺高楼斗绝”一句插入陈登故事,盛赞故人豪气。“斗绝”即“陡绝”,高下悬殊之意。此句亦应辛弃疾寄词中“似而今、元龙臭味”一语。《三国志·陈登传》载:许汜往见陈登(元龙),陈登“无主客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许汜怀忿在心,后来向刘备言及此事,还说陈登无礼。刘备却反驳他:“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王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陈亮重提此事,既是对故人的嘉许,也是对此辈的痛斥。“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二句暗承前语,影射求田问舍事,故作消沉以写其忧愤。意谓如今天下太平,人人安适,自己也打算耕田送老,学《汉书·龚遂传》中的渤海郡人,把刀剑卖了,换买锄犁一类平民之家使用的铁器。所谓“天下适安”,实是“天下苟安”。陈亮早在《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即曾指出:“臣以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后在《上孝宗皇帝第三书》中又说:“秦桧以和误国,二十余年,而天下之气索然矣。”可见此二句感慨极深。卒章“壮士泪,肺肝裂!”总写满腔悲恨,声情更加激越。陈亮是一个忠肝义胆的人,他在《答吕祖谦书》中说到往常念及国事时“或推案大呼,或悲泪填臆,或发上冲冠,或拊常大笑”,真乃近乎“狂怪”,故知此语乃其心潮澎湃之实灵。

  刘熙载《艺概》云:“陈同父与稼轩为友,其人才相若,词亦相似。”辛、陈之词皆有雄深悲壮的特色。但辛词多“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故别见沉郁顿挫;陈词多“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文心雕龙·明诗》),故别见激烈恣肆。此词则慷慨中有幽郁之致,苍劲中含凄惋之情,风调更与辛词接近。所以如此,盖因当时处境、心绪皆同,又“长歌互答”,深受辛词影响,故于伤离恨别之中,自然融入忧国哀时之感,而情生辞发,意到笔随,写同遭谗摈之愤(开篇二句)则慷慨悲凉,写共趋衰老之哀(“樽酒”三句)则幽暗沉重,写两地相思之苦(“百世”二句)则缠绵悱恻,写寂寞忧愁之郁(上片歇拍)则凄迷欲绝,写建功立业之志(换头二句)则奔放雄豪,写肝胆相照之情(“千里”二句)则深厚刻挚,写鄙薄求田问舍(“卧百尺”句)则激越高昂,写憎恶苟且偷安(“天下”二句)则情辞冷峻,写报国无门之恨(下片歇拍)则声泪俱下。如此淋淋漓漓周而复始,“一转一深,一深一妙”(《艺概》),真似“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陈亮《甲辰与朱元晦书》),乃愈觉扣人心弦感人肺腑。其文辞又典丽宏富,平易自然,“本之以方言俚语,杂之以街谈巷歌,抟搦义理,劫剥经传,而卒归之曲子之律。”(陈亮《与郑景元提干书》)如“话杀”、“新著了”、“不成教”、“也解”用民间口语,“百世寻人”用《庄子》、《战国策》,“三人月”用李白诗,“风从云合”用《易》,“卧百尺高楼”用《三国志》,“买犁卖剑”用《汉书》等等,皆左右逢源得心应手,复多作疑问、感叹语气,益增曲折摇曳之致,故兼具精警奇肆与蕴藉含蓄之美,极富艺术感染。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6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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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

陈亮

陈亮(1143—1194)原名汝能,后改名陈亮,字同甫,号龙川,婺州永康(今属浙江)人。婺州以解头荐,因上《中兴五论》,奏入不报。孝宗淳熙五年,诣阙上书论国事。后曾两次被诬入狱。绍熙四年光宗策进士第一,状元。授签书建康府判官公事,未行而卒,谥号文毅。所作政论气势纵横,词作豪放,有《龙川文集》《龙川词》,宋史有传。 118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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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青楼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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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满。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却谁拘管。尽无言、闲品秦筝,泪满参差雁。腰支渐小,心与杨花共远。

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我居在高楼的深闺中,春光已经迟晚。长日里百无聊赖,连梳头匀面也很慵懒。忽然听到外面鸦啼莺啭,立刻引起我新愁无限。记得那一年,我和他花前隔雾遥遥相见,一见倾心而把情意暗传。他更是情意绵绵,在我的角枕上题写诗篇,我拔下金钗去换回美酒,我们对斟对饮,寻乐追欢,陶醉在这长满青苔的深院。

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满。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却谁拘管。尽无言、闲品秦筝,泪满参差雁。腰支渐小,心与杨花共远。
怎么能忘记那时,我们两情缱绻,双双携手在回廊里流连。那时百花争艳,月亮明又圆。如今只见暮雨连绵,蜜蜂感到忧愁,蝴蝶感到恨怨。芭蕉对着我的小窗,蕉心正在悠闲地伸展。却又有谁来拘管?我久久地沉默无言,无聊地摆弄着筝弦,弦柱斜行排列如同飞行的大雁都被我的泪水湿遍。我的腰肢一天天瘦削细小,我的心随同那些柳絮,飘飘悠悠飞向很远很远。

青楼春晚。昼(zhòu)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zhì)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chāi)(shì)酒,共醉青苔深院。
青楼:这里泛指女子所居高楼。乍:突然。弄:鸟叫。偷掷春心:指暗暗爱恋一个人,以心相许。角枕:用兽角做装饰的枕头。宝钗贳酒:用钗钿换酒喝。贳酒:赊酒。

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满。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却谁拘管。尽无言、闲品秦筝(zhēng),泪满参(cēn)(cī)雁。腰支渐小,心与杨花共远。
却谁拘管:有什么办法管束住摇荡的情思。秦筝:古筝。参差雁:指筝上的弦柱斜列如飞雁。

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满。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却谁拘管。尽无言、闲品秦筝,泪满参差雁。腰支渐小,心与杨花共远。

  这是一首恋情词,叙述一个“偷掷春心”的少女对远在他乡的恋人的怀念与忧思。这位少女的身分,词中虽有“青楼”字样,但据曹植《美女篇》“借问女何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她应是府第中的闺阁,由词意可见,她不是妓女,而是良家女儿。她对恋人的感情是纯洁无瑕的。写恋爱男女双方分开而引起忧愁的情感,是唐宋词中常见的主题。但吕渭老的这首词,却鲜明地表现出疏秀明丽、自然清新的艺术风格。

  这首词的中心写的是愁。作者在起调处就开始刻画这位少女的“愁”的形象。以“春晚”点出时节,暗寓伤感。在古典诗词中,晚春常常出现百花零落的“残红”景象,象征着“愁”。“昼寂寂、梳匀又懒”,承“春晚”而来。寂寞与“懒”,都是晚春季节给人的感受,这里同时又是这位少女孤单无伴、百无聊赖的心理表露。她虽然梳头、匀面,但却只能独坐“青楼”,独消永昼。“乍听得”两句,转写动景,亦承“春晚”而来。鸦啼莺弄,本当赏心悦耳,可在她,却引起了相反的效果:“惹起新愁无限”!用反跌之笔,更为深刻地写出了这位少女心灵深处的“愁”。至此,始露“愁”字,又借莺声引出,是作者用笔婉转生姿处。这是全词的第一个层次,写少女的忧愁的情态,一片愁云,笼罩全词。“记年时”以至上片结句,是全词的第二个层次,以回忆的笔调,从刻画形象、剪裁画面入手,写这位由初恋至热恋的全过程。

  插入叙事。“记年时”的“记”,是个“领字”,领起下文五句,在语法结构上,这五句都是“记”的宾语,是少女所“记”的内容。这五句,层次分明,连珠而下,气脉一贯,从中似乎可以觉察到这位少女在恋爱过程中紧张而愉快的心情。这五句所叙述的内容层次是:先写初恋的时间:“年时”,即那年。“偷掷”两句,则是写与恋人初次相见时的情态。作者在“相见”前连用“花间”、“隔雾”、“遥”三个修饰语,把这次相见写得温馨浪漫、极富情致。且写出见面时相距较远,而且在花丛中由花枝掩面。尤其是还隔着那轻纱般的雾。这就活画出这位少女在恋情(“春心”)萌动、勇跃欲试时的羞涩与紧张,与“偷掷”的“偷”字配的搭极当。自然,作者把这次相见置于如此美妙的环境之中,不无象征爱情美好。然后写恋情的发展:“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这里的“便”,也是“领字”,有“于是,就……”的意思。在“记”字领辖范围中,再用一领字,意在加强下三句的句间联系,层层递进,不容稍懈,表现了双方恋情的迅速发展。同时,用“便”字把“记”字所领起的五句,在节奏上分开,使下三句成为上二句的自然发展,上二下三之间,“便”字成了联系的纽带。领字之中有领字,使结构疏密有致,节奏鲜明,足见作者驾驭语言功力。

  下片换头处以“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满”,紧接上片,并为上片的美好的回忆作总结。紧接着,用“如今但……”作有力地转折,开拓这首词的第三个层次,展现出凄凉的画面。这一层,与上片所写对爱情的美好回忆,正好互为反衬,从而表现这位少女心灵深处的凄凉,同时也揭示了这位少女“愁”的根源所在。这正是作者的曲折用笔,巧妙安排。“但”是个“领字”,领起“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三句。这三句,一句一个画面,景中寓情。

  “暮雨”纷纷萧萧,如丝如麻,景象暗淡凄清而纷乱,从而进一步表现了少女心情的纷烦与凄苦:“蜂愁蝶恨”一景,承“暮雨”而来,明写蜂蝶,暗写少女,“小窗”云云,则是明写少女了。三句内容的排列,由物而入,由晦而显,然后再以“却谁拘管”直抒幽怨,同时也暗示出她那美好的爱恋,已如流水落花,不堪回首,为最后一层意思预作安排。最后一个层次,是词的歇拍:“尽无言、品秦筝,泪满参差雁。腰支渐小,心与杨花共远。”这是全词抒情达意的脉穴,写尽少女愁极而悲、悲极转忧恨的复杂情态。筝,《隋书·乐志》说始于秦,故称秦筝;筝声哀,故称哀筝。

  李峤咏筝诗有“莫听西秦奏,筝筝有剩哀”,岑参《秦筝歌》有“汝不闻秦筝声最苦”、“闻之酒醒泪如雨”等句。筝十三弦,承弦的柱参差列阵如雁行,故刘禹锡称其“玫瑰宝柱秋雁行”(《伤秦姝行》)。这位少女“闲品秦筝”以写其哀,声情相应,不禁悲从中出,以致“泪满参差雁”。意深而语新,一句写尽少女相思之苦。“腰支渐小”,说人消瘦,是长期愁苦悲痛的明证。“心与杨花共远”,借杨花飘逝以写少女愁绪的悠远、渺茫,心犹杨花,杨花似心,寸心千里,情深而句秀,有“有馀不尽之意”(张炎《词源》),深得词家结句之法。且杨花变晚春之物,用以结句,遂使全词首尾照应,回环往复,浑然一体,亦作者匠心独运之处。

  这首词叙事抒情,层次分明,从刻画形象入手,由画面组织成文,构思巧妙,情致婉转。前人称吕渭老的词婉媚深窈,与美成、耆卿相伯仲。从这首《薄幸》词看来,并非过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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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燕子欲归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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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欲归时节,高楼昨夜西风。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歌长粉面红。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多少襟情言不尽,写向蛮笺曲调中。此情千万重。

燕子欲归时节,高楼昨夜西风。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歌长粉面红。
现在正是燕子即将归来的时节,昨夜阁楼上吹起了阵阵西风。只希望我们能够有短暂相聚的机会,在那菊花丛中举杯共饮。歌声悠扬,面容娇艳。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多少襟情言不尽,写向蛮笺曲调中。此情千万重。
夕阳穿过幕帘,点点凉意慢慢侵入梧桐。有多少情话说不尽,只能写在给你的词曲中。这份情意千万重。

参考资料:

1、 主编 王洪 .唐宋词百科大辞典 :学苑出版 ,1993 年1月 :1257 .

燕子欲归时节,高楼昨夜西风。求得人间昨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歌长粉面红。
金尊:酒杯。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多少襟(jīn)情言不尽,写向蛮(mán)(jiān)曲调中。此情千万重。
斜日:夕阳。更:正。蛮笺:谓蜀笺,唐时指四川地区所造彩色花纸。

参考资料:

1、 主编 王洪 .唐宋词百科大辞典 :学苑出版 ,1993 年1月 :1257 .
燕子欲归时节,高楼昨夜西风。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歌长粉面红。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多少襟情言不尽,写向蛮笺曲调中。此情千万重。

  这是一首一首感怀词作。全词描写虽然是寻常景物,但经诗人的点染,却成了一幅郁郁悲凉、惜别、思念之作。季节本无形,词中用燕子这一意象代替写出来,具体生动,画面感徒增。蕴含了诗人忧伤情怀。

  “燕子欲归时节,高楼昨夜西风。”这里点明了时节。从“燕子欲归”和“昨夜西风”这两句来看,当是晚春至秋初的这段时节。这句,其实存在着一个人物特写。一个女子站在高楼之上,望着远方的姿态写满了思念。虽然晏殊从词语上没有写到这个女子,但从“燕子”、“高楼”这两句,勾画出一个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姿。 “高楼昨夜西风”句。虽然也可以说是一种实景的描写,但其实是一种心境的勾画。

  “燕子欲归”,其实指燕子欲归,人未归,这其实是女子内心的愿望和最真最深的疼。“高楼”这句。晏殊词中的这“高楼昨夜西风”是对爱的无力企及和内心无法亲近的绝望与悲痛。

  “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求”字,写活了内心的期待和渴望。写出了女子内心一往情深的坚持和等待。

  “歌长粉面红”这是对这个女子歌声和面容的描写。“歌长”,是这个女子不忍分别的一种描写。女子的深情,在这两个字上表现的一览无遗。 “粉面红”三个字,写出了女子的美丽。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点明了时间。“斜日”指“斜阳”。两个人不忍分别。“斜日更穿帘幕”句中的穿”字用得很让人觉得伤心。用一个动词来描写心灵之中的疼,更是鲜活而生动。这“斜日”穿透的不是“帘幕”。而是女子不舍的心。微凉渐入梧桐。又见到了梧桐。这是思念、闺怨、孤独、寂寞、凄凉、悼亡的隐喻。这是一个触手冰冷的词语。梧桐,也是一颗绝望、凄凉、无助而思念的心灵。

  “多少襟情言不尽,写向蛮笺曲调中。”此情千万重。“心灭了。情却仍然还在燃烧。“此情千万重”句,是女子对即将离开的人的交代。

  全词描绘了一幅郁郁悲凉、惜别、思念的场景,蕴含了诗人忧伤的情怀。

参考资料:

1、 主编 王洪.唐宋词百科大辞典:学苑出版,1993 年1月:12572、 梅边吹笛著.今生最爱晏殊词: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2.04:第58页3、 郑福田.唐宋词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3月: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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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郎归·宫腰袅袅翠鬟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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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腰袅袅翠鬟松,夜堂深处逢。无端银烛殒秋风,灵犀得暗通。
身有恨,恨无穷,星河沈晓空。陇头流水各西东,佳期如梦中。

宫腰袅袅翠鬟松,夜堂深处逢。无端银烛殒秋风,灵犀得暗通。
歌妓纤长柔美貌,似乎头发蓬乱了一些,此时主人入宅更衣去了,只剩下这两人了。无缘无故地,一阵过堂风,刮灭了宴席上的蜡烛,彼此心心相许,爱慕之情已神会了。

身有恨,恨无穷,星河沈晓空。陇头流水各西东,佳期如梦中。
真是让人悔恨啊,这恨没个完,直恨到星河被晨空吞噬了。情人之各去一方,那就只好在梦中相会了。

参考资料:

1、 李建龙,中国金榜百家经典·第6卷,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2年,第267页2、 (宋)秦观著 王醒解评,秦观集,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年01月第1版,第127页

宫腰袅(niǎo)袅翠鬟(huán)松,夜堂深处逢。无端银烛殒(yǔn)秋风,灵犀得暗通。
袅袅:纤长柔美貌。翠鬟:青黑色发髻。鬟:指圈成环状之发髻。夜堂:夜中堂屋。无端:不料。殒秋风:被秋风吹灭。殒:灭也。“灵犀”句:谓两心因得相通也。灵犀:犀牛角,旧传有灵异。秦词灵犀代指两心。

身有恨,恨无穷,星河沈晓空。陇(lǒng)头流水各西东,佳期如梦中。
“星河”句:谓天将亮。陇头流水:喻情人之各去一方。陇头:陇山之巅。

参考资料:

1、 李建龙,中国金榜百家经典·第6卷,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2年,第267页2、 (宋)秦观著 王醒解评,秦观集,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年01月第1版,第127页
宫腰袅袅翠鬟松,夜堂深处逢。无端银烛殒秋风,灵犀得暗通。
身有恨,恨无穷,星河沈晓空。陇头流水各西东,佳期如梦中。

  上片描写夜堂相爱的情形。起拍“宫腰”二句写出佳人的风姿及相逢。“无端”二句写相爱。“殒”字极好,“灵犀”用字含蓄。

  下片感叹离别。过拍“身有恨”三句突转抒情,写出莫名的“恨”,并交待出“恨”的表面原因是“星河沉晓空”,实则怨恨欢爱的短暂。“陇头”二句点出“恨”的原因是离别,并抒发“佳期如梦”、欢会难再的慨叹。

  结句对“佳期如梦”的感叹,再次点明往昔美好的约会带给词人难忘的幸福回忆,也反衬出如今佳期不再带给词人的强烈失落和浓浓感伤。

  词人通过上、下阕两个不同场景的鲜明对比,将恋人间幽会的极度欢乐与离别的彻夜悲凉两相对照,凸显出心中的刻骨相思。

  该词在用词上也十分有功底,例如“无端银烛殒秋风”,恐未必“无端”,抑或被人吹灭,不愿直言罢了。“殒”字好,把刮、吹、灭的一组动作都括进了,且含蓄形象。用“星河沉晓空”喻恨之大,之无可奈何,也是很新巧的。虽有“花间词”的香艳风味,但艳而不淫,含蕴有味。

参考资料:

1、 (宋)秦观著 王醒解评,秦观集,山西古籍出版社,2004年01月第1版,第127页2、 张旭泉编著,飞红万点愁如海——秦观精品词鉴赏,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1998年03月第1版,第158页3、 姚蓉,王兆鹏选注,秦观词选,中华书局,2005年8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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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林断山明竹隐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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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远处树林尽头,有座高山清晰可见;近处丛生的翠竹围绕在屋舍旁。院落旁有一长满衰草的小池塘,蝉声四起,叫声乱成一团。空中不时有白色的小鸟上下翻飞,满池荷花,映照绿水,散发出柔和的芳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在乡村的野外,古城墙的近旁,我手拄藜杖徐徐漫步,转瞬已是太阳西落。昨天夜里三更时分,天公殷殷勤勤地降下一场好雨,今天又能使漂泊不定的人享受一日的爽心清凉。

参考资料:

1、 李静 等 .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北京 :华文出版社 ,2009 :257 .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qú)细细香。
林断山明:树林断绝处,山峰显现出来。翻空:飞翔在空中。红蕖:荷花。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lí)徐步转斜阳。殷(yīn)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古城:当指黄州古城。杖藜 :拄着藜杖。藜:一种草本植物,这里指藜木拐杖。殷勤:劳驾,有劳。浮生:意为世事不定,人生短促。

参考资料:

1、 李静 等 .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 .北京 :华文出版社 ,2009 :257 .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此词作于作者贬谪黄州时期,是他当时乡间幽居生活的自我写照。上片写景,下片刻画人物形象,全词描绘了一幅夏日雨后的农村小景。词中所表现的,是作者雨后游赏的欢快、闲适心境。词人先写游赏时所见村景,接着才点明词中所写之游赏和游赏所见均因昨夜之雨而引起,抒发自己雨后得新凉的喜悦。这种写法,避免了平铺直叙,读来婉转蕴藉,回味无穷。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这首词开头两句是说,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尽头。有耸立的高山。近处竹林围绕的屋舍边,有长满衰草的小池塘,蝉鸣缭乱。在这两句词中,竟然写出了林、山、竹、墙、蝉、草、池塘七种景物,容量如此之大,堪为妙笔。这里呈现的景象,是一派幽狭的气氛。词人身为罪官,才能无从施展,只有过着幽人的生活。这首《鹧鸪天》即若隐若现的表现出他的此种境遇。

  开头两句,作者用推移镜头,由远而近,描绘自己身处的具体环境。这所墙院,正是作者的居所。

  “翻空白鸟时时过,照水红蕖细细香。”三、四句是说,空中不时有白色的小鸟飞过,塘中红色的荷花散发幽香。

  三、四两句,含意更为深邃。意境如此清新淡雅,似乎颇有些诗情画意。芙蕖是荷花的别名。“细细香”,描写得颇为细腻,是说荷花散出的香味,不是扑鼻的浓烈的香气,而是宜人的淡淡芳香。如果不是别的原因,生活在这样的境界中,的确是修身养性的乐土。然而对于词人来说,他并非安于现状,着意流连这里的景致。在这里透过此等画面,便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词人那种百无聊懒、自寻安慰、无可奈何的心境。词的下片作者又用自己的形象,对此作了生动的说明。

  下片前三句,是写太阳在即将落山的时候,词人拄着藜杖在村边小道上徐徐漫步。这是词人自我形象的写照。但他表现的究竟是怎样的形象呢?是老态龙钟,还是病后的神态?是表现自得其乐的隐者生活,还是百无聊赖、消磨时光的失意情绪?读者仔细玩味,自然会得出正确的答案。

  最后两句,是画龙点睛之笔。词句的表面是说:天公想得挺周到,昨天夜里三更时分,下了一场好雨,又使得词人度过了一天凉爽的日子。“殷勤”二字,犹言“多承”。细细品评,在这两个字里,还含有某些意外之意,即是说:有谁还能想到几经贬谪的词人呢?大概世人早已把我忘却了,唯有天公还想到我,为我降下“三更雨”。所以,在“殷勤”两字中还隐藏着词人的无限感慨。“又得浮生一日凉”,是词中最显露的一句。“浮生”,是说人生飘忽不定,是一种消极的人生哲学。《庄子·刻意》篇说:“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苏轼的这种消极思想,就是受庄子思想的影响。“又得浮生一日凉”中的“又”字,分量很重,对揭示主题,起着重要的作用,它表现词人得过且过、日复一日地消磨岁月的消极情绪。

  总观全词,从词作对特定环境的描写和作者形象的刻画,就可以看到一个抑郁不得志的隐者形象。

参考资料:

1、 陆永品 等 .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 :643-6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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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丛花令·伤高怀远几时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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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物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在高楼上眺望而伤感,苦苦地思念着远方的心上人,这样的事何时才能结束呢?看来在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爱情更为强烈的了!离愁别恨正牵连着千丝万缕的柳条纷乱不已,更何况东陌之上,垂柳已是飞絮蒙蒙了呢。我眼前还浮现着你的马儿嘶鸣着,越跑越远,一路不断扬起灰尘的情景,情郎啊,你叫我到哪里寻找你的踪迹呢?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池水溶溶,一对鸳鸯在戏水,这水南北可通,时见有小船往来。雕梁画栋的楼阁上梯子已经撤去,黄昏以后,依然还是独个儿面对帘栊,望着斜照在它上面的冷冷清清的月亮。怀着深深的怨恨,我反复思量,我的命运竟然不如桃花杏花,它们倒还能嫁给东风,随风而去呢。

参考资料:

1、 王小玲.“郎中”自在东风中——赏析张先《一丛花令》[D].甘肃:甘肃省陇西县定西工贸中等专业学校文峰分校.2013 2、 李静 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华文出版社,2012年11月:222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xù)蒙蒙。嘶(sī)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伤高:登高的感概。怀远:对远方征人的思念。穷:穷尽,了结。千丝:指杨柳的长条。东陌:东边的道路。此指分别处。嘶骑:嘶叫的马声。

双鸳(yuān)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lóng)。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小桡:小桨;指代小船。梯横:是说可搬动的梯子已被横放起来,即撤掉了。栊:窗。解:知道,能。嫁东风:原意是随东风飘去,即吹落;这里用其比喻义“嫁”。

参考资料:

1、 王小玲.“郎中”自在东风中——赏析张先《一丛花令》[D].甘肃:甘肃省陇西县定西工贸中等专业学校文峰分校.2013 2、 李静 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华文出版社,2012年11月:222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此词是张先的代表作之一。宋范公《过庭录》说:“子野郎中《一丛花》词云:“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一时盛传,永叔尤爱之,恨未识其人。子野家南地,以故至都谒永叔,阍者以通,永叔倒屣迎之,曰:‘此乃“桃杏嫁东风”郎中。’”永叔是文坛巨擘欧阳修的字,张先的词能让欧阳修极口称赞,足见其词在当时影响之大。

  词的起首一句,是经历了长久的离别、体验过多次伤高怀远之苦以后,盘郁萦绕胸中的感情的倾泻。它略去了前此的许多情事,也概括了前此的许多情事。起得突兀有力,感慨深沉。第二句是对“几时穷”的一种回答,合起来的意思是伤高怀远之情之所以无穷无尽,是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比真挚的爱情更为浓烈的缘故。这是对“情”的一种带哲理性的思索与概括。这是挟带着强烈深切感情的议论。以上两句,点明了词旨为伤高怀远,又显示了这种感情的深度与强度。

  接下来三句,写伤离的女主人公对随风飘拂的柳丝飞絮的特殊感受。“离愁”,承上“伤高怀远”。本来是乱拂的千万条柳丝引动了胸中的离思,使自己的心绪纷乱不宁,这里却反过来说自己的离愁引动得柳丝纷乱。这一句貌似无理的话,却更深切地表现了愁之“浓”,浓到使外物随着它的节奏活动,成为主观感情的象征。这里用的是移情手法。而那蒙蒙飞絮,也仿佛成了女主人公烦乱、郁闷心情的一种外化。“千丝”谐“千思”。

  上片末三句写别后登高忆旧。想当时郎骑着嘶鸣着的马儿逐渐远去,消逝尘土飞扬之中,此日登高远望,茫茫天涯,又要到哪里去辩认郎的踪影呢?“何处认”与上“伤高怀远”相呼应。

  过片上承伤高怀远之意,续写登楼所见。“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说不远处有座宽广的池塘,池水溶溶,鸳鸯成双成对地池中戏水,小船来往于池塘南北两岸。这两句看似闲笔,但“双鸳”二字既点出对往昔欢聚时爱情生活的联想又见出此时触景伤怀、自怜孤寂之情。说“南北小桡通”,则往日莲塘相约、彼此往来的情事也约略可想。

  下片三、四、五句写时间已经逐渐推移到黄昏,女主人公的目光也由远而近,收归到自己所住的楼阁。只见梯子横斜着,整个楼阁被黄昏的暮色所笼罩,一弯斜月低照着帘子和窗棂。这虽是景语,却隐隐传出一种孤寂感。“又还是”三字,暗示这斜月照映画阁帘栊的景象犹是往日与情人相约黄昏后时的美好景象,此时景象依旧,而自从与对方离别后,孑然孤处,已经无数次领略过斜月空照楼阁的凄清况味了。这三个字,有追怀,有伤感,使女主人公由伤高怀远转入对自身命运的沉思默想。

  结拍三句化用李贺《南园》诗中“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东风不用媒”之句,说怀着深深的怨恨,细细地想想自己的身世,甚至还不如嫣香飘零的桃花杏花,她们自己青春快要凋谢的时候还懂得嫁给东风,有所归宿,自己却只能形影相吊中消尽青春。说“桃杏犹解”,言外之意是怨嗟自己未能抓住“嫁东风”的时机,以致无所归宿。而从深一层看,这是由于无法掌握自己命运而造成的,从中显出“沉恨细思”四个字的分量。这几句重笔收束,与一开头的重笔抒慨铢两相称。

  词中“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句,使作者获得了“桃杏嫁东风”的雅号。张先的许多艳词都是感情浅薄的,而此词却情真意切,无论思想方面还是艺术方面都值得永远为人称道。

参考资料:

1、 贺新辉.宋词鉴赏辞典: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11月:88-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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