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长安灯夜好,雕轮宝马如云。蓬莱清浅对觚棱。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听说都城汴京元宵晚上灯火热闹非凡,华丽的车辆,俊秀的宝马就像天上的云一样多,宛如神仙境界。玉帝把碧落打开天上的星儿、宿儿便纷纷下落,使“银界失黄昏”了。
谁见江南憔悴客,端忧懒步芳尘。小屏风畔冷香凝。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
没人看见孤单的我,而妻子对那元夜的繁华早已失去了兴趣,只有在闺房中,在“小屏风畔”,独对薰香袅袅,薰香则渐冷而凝。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能在梦中排除孤寂,只有月从客舍的破窗隙中来寻找我。
闻道长安灯夜好,雕(diāo)轮宝马如云。蓬莱清浅对觚(gū)棱。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
雕轮:指华丽的车辆。棱:神灵之威,这里借用。碧落:道家称天空曰碧落。
谁见江南憔悴客,端忧懒步芳尘。小屏风畔(pàn)冷香凝。酒浓春入梦,窗破月寻人。
这首词上片写想象中的汴京元夜之景,下片写现实中羁旅穷愁,无法排遣的一种无奈心情。上片虚写,下片实写;一虚一实,虚为宾,实为主。
首句“闻道长安灯夜好”,“长安”点“都城”,即汴京。“灯夜好”点“元夕”。词题即在首句点出。“闻道”二字,点明都城元夕的热闹景象都是神游,并非实境。不过,这“神游”并不是对往昔生活的回忆,也不是对于期待中的未来的憧憬,更不是梦境,而是在同一时刻对另一空间的想象,即处凄冷之境的“江南憔悴客”对汴京元夜热闹景象的想象。摆脱现实的束缚,按照自己潜在的心愿作几乎是无限的发挥。“雕轮宝马如云”毛滂这一句极言“雕轮宝马”之多(“如云”)。词人把都城元夕的繁华景象描摹尽致。但是,这一片繁华都只是词人想象的产物,首句“闻道”二字点明了这一点。上片越是写得繁华热闹,则越是反衬出下片凄清冷寂的尴尬之状。下面三句词人把汴京元夜从地上移到了天上,以想象中的仙境喻都城元夕的盛况。“蓬莱清浅对觚棱”是描写汴京元宵之夜宛如神仙境界。“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碧落”,犹碧天。“玉皇”句中的“开”字启人想象。言“开”,则“碧落”原是“闭”着的,只是在上元之夜,玉皇才将原是“闭”着的“碧落”“开”了。“碧落”既“开”,则天上的星儿、宿儿便纷纷下落,使“银界失黄昏”了。词人的写法无非是把人间的皇帝搬到了天上,以在想象中染上一层迷离恍惚的色彩,使帝京元夜在词人的表现中更加热闹罢了。
下片首句,“江南憔悴客”是作者自指。“谁见”,设问之辞,意即无人见。特指作者自己深深思念的妻子反不知自己待罪客舍的窘境。这一句,以设问的口气写出了自己的孤寂。“谁见”二字还将读者(也使作者自己)从想象中的繁华景象拉回到凄冷的现实中来。“端忧懒步芳尘”,这是写闺中人对那元夜的繁华早已失去了兴趣,毛滂词中的闺中人则无须去“寻”,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远在千里之外,乃“懒”去那元夜繁华之地。她只在闺房中,在“小屏风畔”,独对薰香袅袅,薰香则渐冷而凝。一种无奈之状展现在读者眼前,像是一幅画得极高明的《闺中夜思图》。这种描写,只是词人的设想,但是设想闺中人在思念自己,也就更深刻地表现了自己在思念闺中人。“酒浓”句,词人从对闺中人的思念中回到现实中来。上元之夜,本应是欢乐之夕,而作者自己却处在待罪羁旅、凄冷孤寂的心境中,去消受那本不应如此凄清的元夜之夕。“春梦”只能于“酒浓”时去做。而酒并不能真的解忧,它只是使人于麻醉中暂时忘却而已。结句“窗破月寻人”,写词人孤寂一个,只有元夕之月伴春梦之人。“寻”字,以人拟月。这位“江南憔悴客”,待罪羁旅,没有人去“寻”他,只有月从客舍的破窗隙中来“寻”,越显其孤独寂寞,心情已从凄冷变成凄苦了。
这首词以乐景写哀情,将词人羁滞异乡、困顿潦倒、憔悴不堪的苦境与悲怀抒写得缠绵悱恻 。然而,尽管词人满怀苦情,却又以飘逸秀雅的笔调抒写内心的情怀,使全词充满了潇洒风流的情致。
参考资料:
1、 邱芬编写.节日诗词: 合肥:黄山书社 , 2012.062、 曹春梅.古诗词阅读训练五则:作文周刊(高中·人教版),20113、 夏晨曦等.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栗扬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正怨恨春光易去之时,却目睹芍药开放,为什么这春色会移住扬州?微雨之中,在浮云飘过的二十四桥周围,芍药吐出如茧似栗的花蕾,仿佛在捉笔写诗。芍药默默不语,宛如美女脱掉宫装含情微笑。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椭圆形似金色酒壶的花叶与千万株艳丽的花朵,被载歌载舞的赏花人群所包围。谁会想到我,两鬓已经斑白,来此地赏花饮酒。待到春尽夏来,名园绿肥红瘦之时,我愿意默默无闻地为芍药编修花谱。
参考资料:
1、 刘乃昌.姜夔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1:214-2162、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2633恨春易去,甚春却向扬州住。微雨,正茧(jiǎn)栗(lì)扬头弄诗句。红桥二十四,总是行云处。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
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红桥二十四:二十四桥为古代扬州名胜。半脱宫衣:这里借指花开一半。宫衣,原指宫女的服装。
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bìn)成丝,来此共尊俎(zǔ)。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
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红桥二十四:二十四桥为古代扬州名胜。半脱宫衣:这里借指花开一半。宫衣,原指宫女的服装。金壶:酒器。这里指硕大的黄色花朵。尊俎:古代盛酒肉的器皿。这里指饮酒。尊,盛酒器;俎,置肉之几。西园:此处泛指园林。
参考资料:
1、 刘乃昌.姜夔词新释辑评.北京:中国书店,2001:214-2162、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2633开头“恨春易去”四字笼罩全篇,是命意所在。“甚春却向扬州住”,用疑问的语气表现出对比之意和咏叹之情。暮春时节,花事渐阑,别的地方已是春色无多,而在扬州,春意独多,春天好像对这座美丽繁华的城市有着特殊的感情,故而迟迟不愿离去。“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茧栗,本言牛犊之角初生,如茧如栗,见《礼记·五制》。任渊注黄庭坚《广陵早春》诗“红药梢头初茧栗”句,谓“此借用以言花苞之小”。白石此句即本于黄诗。此刻,细雨如烟,芍药枝头的蓓蕾,吮吸甘霖,生机勃发,孕育着醉人的诗意。“弄”字下字极工。“红桥二十四”,指扬州的风流名胜二十四桥,桥边芍药弥望。“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至北宋已仅存七桥(沈括《梦溪笔谈》卷三注),此言其多而已。红桥、碧水、明月、名花、美人,加上那仙乐一般的箫声,多么令人神往!“总是行云处”似借宋玉《高唐赋》中楚王梦与巫山神女相会的故事来描写仕女如云,从而给红桥一带涂上一层玫瑰色的浪漫光彩。以下由写人采用比拟的手法写芍药的曼妙风情:“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芍药的蓓蕾在雨露的滋润和游人的瞩目下,悄悄地开放了。她们半裹红妆,微露笑靥,深情地顾盼着来来往往的观赏者(包括词人自己)。此句写芍药之有情,正人之有情也。此视《扬州慢》“念桥边江药,年年知为谁生?”何如?此句之妙,可与周邦彦咏蔷薇“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六丑》相媲美)。句意隐含着我已无福消受的意思,为下片写自己迟暮之悲张本。
“金壶细叶”展示的是盛开的芍药。硕大的金红色花朵,衬以细密的绿叶,显得分外明艳惊人。“千朵围歌舞”美貌的女郎在花丛中尽情地唱着、跳着,应和春的旋律。这声色交融、春情激荡的场面,顿时勾起词人的迟暮之感。“谁念我鬓成丝”化用“红药梢头初茧栗,扬州风物鬓成丝”(黄庭坚《广陵早春》)之句,扬州风物虽好,无奈自己已两鬓斑白,置身于粉红黛绿之间,显得多么地不相称。白石布衣清客一生,多依名公臣卿,但生性孤傲,不合众流。故词中每于众人欢乐之际反写己之清苦寂寞。他如《庆宫春》,本是四人同游,偏写出“老子婆娑,自歌自答”;《鹧鸪天》写赏灯之乐,偏写出自己“少年情事老来悲”。结末以刘攽自况。据《宋史·艺文志》记载,刘攽的著述除《彭城集》、《公非先生集》等外,还有一卷《芍药谱》,可惜已经失传。“后日西园,绿阴无数。寂寞刘郎,自修花谱”,意思是说:待到春尽夏来,名园绿肥红瘦之时,我愿意默默无闻地为芍药编修花谱。此与苏轼《贺新郎》“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同一意境。“寂寞”二字,与“自”字相映合,充满苦涩滋味,映现出类似“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凄凉心境,读来倍觉情深意切。
昔人评论姜词,认为清远空灵是其基本特色。张炎说:“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则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词源》卷下)姜词之所以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原因在于作者有着丰富的美感经验,能够在感受、记忆、思考、想象等心理活动的基础上进行联想,然后选用清新秀逸的言辞,把它化作动人的意象。这类意象或意境总有些迷离恍惚,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唯其如此,言外之意,画外之境才更加繁富,更加耐人寻味。这首词就大量采用比拟、双关的修辞手法,以物拟人,写物兼写人。物与人犹形与影,若合若离,显得明明丽丽而又影影绰绰。遗其形而得其神。像“无语,渐半脱宫衣笑相顾”,以多情的人来比拟无情的花,以人的情态来表现花的容貌,妙不可言。联系上文“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前者描述欲放未放的花苞,这里展示已开但未全开的花朵。而联系下文“金壶细叶,千朵围歌舞。谁念我,鬓成丝,来此共尊俎”,写花之外,又分明是在写人,由扬州风物写到扬州风情,从而勾出“鬓成丝”的迟暮之感。这样,就大大丰富了作品“恨春易去”的命意。遗貌取神,离形得似,这大概就是构成清空高远境界的一种有效手段。
姜夔还惯于采用避实就虚、提空写景的方法。例如芍药枝头的蓓蕾,在春雨的催发下迅速膨大,不断发生变化。那过程,那状态,极其微妙,无法实言。在姜夔的笔下,它表现得非常简洁,也非常生动:“微雨,正茧栗梢头弄诗句。”“弄诗句”是酝酿诗情的意思,它确乎比较抽象,没能把花苞受雨后迅速发育成长的状况具体地显示出来,但却深刻地揭示出变化的微妙以及含蕴其间、难以言说的诗意美。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1739页萧萧白发卧扁舟,死尽中朝旧辈流。
满头白发卧趟在小船里,当年朝中那些和我意气相投、以恢复中原相期许的老朋友,都已经与世长辞了。
万里关河孤枕梦,五更风雨四山秋。
万里河山出现在孤梦中,醒来只有五更的秋风秋雨和四面山围中浓重的秋意。
郑虔自笑穷耽酒,李广何妨老不侯。
郑虔生活贫困沉溺于酒,依然自得其乐。李广屡建奇功到死都不得封侯。又有何妨?
犹有少年风味在,吴笺著句写清愁。
况且还有少年时的风味积习,可以自由的用纸挥洒书写自己的心情。
参考资料:
1、 刘扬忠.陆游诗词选评:三秦出版社,2008.2:第174页萧萧白发卧扁(pīan)舟,死尽中朝旧辈流。
扁舟:小船。辈流:同辈人。
万里关河孤枕梦,五更风雨四山秋。
郑虔(qián)自笑穷耽酒,李广何妨老不侯。
郑虔:唐玄宗时士人,文才很高,其诗、书、画被玄宗赞为“三绝”;但生活贫困,嗜酒如命。耽酒,沉溺于酒李广:西汉名将,李广长于骑射,一生与匈奴七十余战,屡建奇功,但命运坎坷,终未封侯。老不侯:到死都不得封侯。
犹有少年风味在,吴笺(jiān)著句写清愁。
吴笺:吴地所产的一种用于书写的小幅纸张。
参考资料:
1、 刘扬忠.陆游诗词选评:三秦出版社,2008.2:第174页诗的前四句写诗人在不寐之夜对周围环境的感受。诗的后四句,由回首往事生发开去,以豪放洒脱之词,抒发出深沉激烈之情。表现了诗人壮志未酬的悲哀。全诗脉络分明,针线细密,无懈可击。
陆游的山阴故居,乃水乡泽国,家中备有小船,所以他可以“萧萧白发卧扁舟”,酣然入梦。老诗人的身体躺在家乡的小船里,可心中仍在思虑着国家大事。当年和他意气相投,以恢复万里关河期许的朋友,有不少已经与世长辞。六年前,范成大卒;五年前,陈亮卒;四年前,赵汝愚自杀;是年初,朱熹卒。——这便是“死尽中朝旧辈流”所指。“中朝”,即朝中,朝廷。韩愈《石鼓歌》有“中朝大官老于事”。朋辈凋零殆尽,诗人自己也已是风烛残年,只落得“老病有孤舟”。
但是,他那颗时刻不忘恢复中原故土的赤子之心,仍在顽强地跳动。身临前线虽不可能,可“故国神游”却谁也挡不住。据赵翼《瓯北诗话》统计,陆游记梦的诗有九十九首之多。对统一大业的热切盼望,使他朝思夜想,形诸梦寐。“万里关河孤枕梦,五更风雨四山秋”,也许,诗人从军南郑时“铁衣上马蹴坚冰”、“飞霜掠面寒压指”的生活,又出现在梦境。也许,诗人悬想过多次的“凉州女儿满高楼,梳头已学京都样”(《五月十一日夜且半梦从大驾亲征尽复汉唐故地》)的景象,又呈现在脑海。也许,诗人一向怀抱的夙愿“关河可使成南北,豪杰谁堪共生死”(《猎罢夜饮示独孤生三首》),因朋辈的殒折和年华的流逝而益渺茫,才在梦中一展宏图。“孤枕梦”之“孤”,自是实写,然又恰与上联之“死尽”相对,照应极严。秋风秋雨声惊醒了诗人的美梦,把他从梦寐以求的万里关河天气了,四山的秋色和着雨丝风片一齐向他袭来。回思梦中的情景,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由得想起两位古人——郑虔和李广。
“郑虔自笑穷耽酒,李广何妨老不侯”,唐玄宗时郑虔文才很高,他的诗、书、画,曾被玄宗赞为“三绝”;但生活贫困而嗜酒。汉将李广长于骑射,一生与匈奴七十余战,屡建奇功,但命运坎坷,终未封侯,最后自杀。陆游自信文可以比郑虔,武可以比李广,而自己晚年的遭遇也与郑、李相仿佛。就在写此诗的前一年,他已被准予致仕,实差和祠官一并勾销,不再食俸。“生理虽贫甚”(《致仕后述怀》),但“绿樽浮蚁狂犹在”(《题庵壁》),酒还是不能少的,只好自己酿造(见《村舍杂书》)。这两句的“自笑”和“何妨”,是句中的诗眼,透露出诗人的心曲。“自笑”,非自我解嘲,而是欣慰之情的表现。当他出于政治斗争的考虑,决定辞官时,曾写过一首《病雁》诗,其中说:病雁“不辞道路远,置身湖海宽”;而自己“虽云幸得饱,早夜不敢安”,于是“乃知学者心,羞愧甚饥寒”。忍饥寒而免羞愧,故有欣慰之“自笑”。“何妨”者,境界颇高,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正可作为注脚。诗人所关心的,决非自己的名位权势。大而言之,是国家的统一;小而言之,是品德的高洁。既不能进而兼济天下救苍生,便退而独善其身持操守,纵未封侯拜相,也无所谓。况且,在内心的坦然、村酿的陶醉之外,还有少年时的风味积习,增添了无限的情趣——“犹有少年风味在,吴笺着句写清愁”。
这里的“清愁”既是前面所写“孤枕梦”的余波,也是秋风秋雨的阴影。梦里的万里关河,醒来变为一叶孤舟,梦中的驰骋沙场,醒来变为老病卧床,集中到一点,就是“白头不试平戎策,虚向江湖过此生”的终生遗憾,“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声声慢》)“清愁”之情与“清秋”之景交融,情景相生。
全诗脉络分明:首联中之“卧扁舟”,对上而言,紧承诗题《枕上作》之“枕上”,对下而言,内启“孤枕梦”的出现,外启“四山秋”的环境描写;风雨惊觉后,梦境变为实境,但思绪未断,由想象中的“我”,回到了现实中的“我”;于是乃有“自笑”、“何妨”之论;尾联“吴笺着句”云云,再回应题目《枕上作》,重点则在“作”。堪称针线细密,无懈可击。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陆游诗文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03:第152页东府买舟船,西府买器械。
东府购买了船只,西府购买了器械。
问侬欲何为,团结山水寨(zhài)。
要问他们买这些干什么?是为了组建山水寨。
寨长过我庐,意气甚雄粗。
寨长经过我的家,盛气凌人,态度粗暴。
青衫两承局,暮夜连勾呼。
两个穿着青衣的公差,在黑夜里还忙着来拉人,大呼小叫。
勾呼且未已,椎剥到鸡豕。
呼叫声没落,就催着杀鸡宰猪。
供应稍不如,向前受笞箠。
供应稍不如意,马上就被鞭打侮辱。
驱东复驱西,弃却锄与犁。
做了乡兵被东驱西赶,没时间种田,田园都已荒芜。
无钱买刀剑,典尽浑家衣。
家中拿不出钱买刀剑,只好当尽妻子的衣服。
去年江南荒,趁熟过江北。
去年江南受了灾荒,逃荒到了江北。
江北不可往,江南归未得。
在江北没法活命,回江南也没有生路。
父母生我时,教我学耕桑。
父母生下了我,教我种田养桑;
不识官府严,安能事戎行。
从来不知道官府的规矩,怎能够当兵打仗?
执枪不解刺,执弓不能射。
拿着枪不知道怎样刺,拿起弓射不准目标。
团结我何为,徒劳定无益。
拉我来当兵干什么,只是白白劳民,毫无益处。
流离重流离,忍冻复忍饥。
逃到了东边又逃往西边,忍受着寒冷又忍受着饥饿。
谁谓天地宽,一身无所依。
谁说天高地广?我居然没块地方安身立足!
淮南丧乱后,安集亦未久。
淮南自从经过战乱,人民回归家园,安定不久。
死者积如麻,生者能几口。
死去的人如麻数也数不清,生存的又有几口?
荒村日西斜,破屋两三家。
荒芜的村庄斜阳西照,只见到破败的农家没有几户。
抚摩力不足,将奈此扰何。
他们没有力量医好战争的创伤,对这番扰害又怎能承受?
力不给:力量不够。
将奈此扰何:奈何,对付。此处意谓人民如何对付得了这种扰害。
参考资料:
1、 刘尊明.宋诗大辞典.南京:凤凰出版社,2003年版:第404页2、 李梦生.宋诗三百首全解.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5月1日东府买舟船,西府买器械。
东府购买了船只,西府购买了器械。
东府、西府:泛指掌管地方武装的官府。
问侬欲何为,团器山水寨(zhài)。
问侬:犹言借问。何为:干什么,做什么。团器:组织。山水寨:即乡兵。宋兵制,官军之外有乡兵,选自百姓或自己应募,就地组织起来,作为防守部队。
寨长过我庐,意气甚雄粗。
寨长:指乡兵首领。意气:精神;神色。雄粗:雄豪、粗野。
青衫两承局,暮夜连勾呼。
承局:公差。勾呼:点名传唤。
勾呼且未已,椎(zhuī)剥到鸡豕。
椎剥:谓残酷搜刮。
供应稍不如,向前受笞(chī)箠(chuí)。
供应:伺候,听候使唤。不如:不如意。笞箠:用鞭杖或竹板打。
驱东复驱西,弃却锄与犁。
无钱买刀剑,典尽浑家衣。
浑家:妻子。也可作全家解。
去年江南荒,趁熟过江北。
趁熟:到未遭灾荒的地方去乞讨谋生。黄震《日抄》:“浙人乡谈……盖谓荒处之人于熟处趁求也。”
江北不可往,江南归未得。
父母生我时,教我学耕(gēng)桑。
耕桑:种田与养蚕。亦泛指从事农业。
不识官府严,安能事戎行。
戎行:当兵打仗。
执枪不解刺,执弓不能射。
不解:不知道。
团器我何为,徒劳定无益。
流离重流离,忍冻复忍饥。
谁谓天地宽,一身无所依。
“谁谓”句:用孟郊《赠别崔纯亮》:“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
淮南丧乱后,安集亦未久。
安集:安定、聚集。
死者积如麻,生者能几口。
荒村日西斜,破屋两三家。
抚摩力不足,将奈此扰何。
抚摩:抚慰、体惜。
力不给:力量不够。
参考资料:
1、 刘尊明.宋诗大辞典.南京:凤凰出版社,2003年版:第404页2、 李梦生.宋诗三百首全解.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5月1日这首诗的起首两句,描写的是当时情景。第三句是一问,第四句是一答,将诗的主题表现出来。宋代兵制,官军之外,尚有乡兵。诗中所说的山水寨,即当时淮南的一种地方武装。这种组织,对于抗击金兵,起过一些作用,但也给人民带来许多骚扰危害,此诗所揭露的就是这种弊病。
自“寨长过我庐”起,直至下面“一身无所依”,全是一个流离失所的难民的自述,具体描写了所受之苦。“寨长过我庐”一下八句,写抽丁时寨长粗暴傲慢,公差吆喝呼唤,乡人忙着杀鸡宰猪,如果供应稍有不合意之处,便会立即遭到一阵鞭打。这种敲诈勒索的情景,在古诗中常可看到。但即使这样,当地的人们还是难逃被征入伍的命运。“驱东复驱西”一下四句,写抽丁后之苦楚:既已应征,就是兵,而非农了,故整年被东驱西赶,疲于戎事,把农事全荒废了。但这兵又是乡兵,只有义务,没有薪饷,甚至连买刀剑之钱,也要自己承担。一个农民,不耕作,肯定没钱。为了买刀置剑,甚至于把妻子的衣服当光,由此更见山水寨扰民之烈。这种典衣卖地的情景,在古诗中也常可看到,此诗可注意的是尤袤揭示了一个矛盾:一方面官府不许人民务农,驱使他们从事戎行;另一方面官府又不承担任何责任,连军备开支也要他们自己承担——好比“既要马跑,又不供草”。组织山水寨,原是为了抗金保民,现反驱民于死地,那又要它就没什么用了。尤袤把这个矛盾深刻地揭示出来,也就揭露了当时一批官吏豪强,借建寨抗金为名,行夺民肥私之实的真相。这个矛盾在当时是没法解决的,百姓既在淮南无法为生,那又为何不远走高飞,而坐以待毙呢?“去年江南荒”一下四句,就对此作了回答,将诗意拓宽,由“团结山水寨”的扰民,进而言整个社会的不安。诗中所描写的这个淮民原居江南,因逃荒来到江北。江北以兵乱不能安生,江南因灾荒同样没有活路。这天灾人祸齐之,百姓流离、无家可归的情景,跃然纸上。
“父母生我时”一下八句,言当地百姓本是农家子弟,只习耕田种桑,连官府规矩都不懂,是不能当兵打仗的。把这样的人召集起来,不加训练,连武器都不会使,也是没有用的。这是十分明显的事实,那些官吏、寨长也是看到的,明白的。事实上即使他们看到,也无动于衷,因为对不少人来说,组织山水寨,一方面是欺蒙上司,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趁机勒索,至于这支队伍究竟有多少战斗力,原非其所考虑之事。这就进一步揭露了建立这种山水寨徒劳百姓、无补于事的实质。“流离重流离”一下四句,和上面“驱东复驱西”以下八句呼应。想那唐代孟郊一生潦倒,难免冻馁,也尝作诗:“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赠别崔纯亮》)可如今这淮民惨苦之状,更甚于孟郊,颠沛流离,饥寒交迫,茫茫天地,竟无容身之所。残酷的现实,终于迫使诗中这个淮民发出了这样的愤激之言:“谁谓天地宽,一身无所依!”
结尾紧接上面官吏之言,针对当时形式,围绕诗的主题,抒发自己的感慨和议论。自“淮南丧乱后”以下,为作者戒辞,言淮南已经丧乱,安定未久,人口稀少,村落荒凉,用具体的描述,道出了“死者积如麻,生者能几口,荒村日西斜,破屋两三家。”这样的慨叹。对此,官府原应加以安抚、救济才是。但如今官府无力救济,反加以扰民,百姓是受不了的。在是一个明显的事实:民不堪其扰了!即“抚摩力不给,将奈此扰何!”尤袤此诗为民请命,也在结句中明白地表现出来。
参考资料:
1、 缪钺等 . 宋诗鉴赏辞典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7.12(2012.7重印):第1051-1054页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也许是园主担心我的木屐踩坏他那爱惜的青苔,我轻轻地敲打柴门久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满园子的春色是关不住的,开得正旺的红杏有一枝枝条伸到墙外来了。
应怜屐(jī)齿印苍苔,小扣柴扉(fēi)久不开。
应怜:大概是感到心疼吧。应,表示猜测;怜,怜惜。屐齿:屐是木鞋,鞋底前后都有高跟儿,叫屐齿。小扣:轻轻地敲门。柴扉:用木柴、树枝编成的门。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这首小诗写诗人春日游园所见所感,写的十分形象而又富有理趣。这首诗情景交融,千古传诵。不但表现了春天有着不能压抑的生机,而且流露出作者对春天的喜爱之情。描写出田园风光的幽静安逸、舒适惬意。这首诗还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一切美好、充满生命的新鲜事物,必须按照客观规律发展,任何外力都无法阻挡。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交代作者访友不遇,园门紧闭,无法观赏园内的春花。但写得很幽默风趣,说大概是园主人爱惜园内的青苔,怕我的屐齿在上面留下践踏的痕迹,所以“柴扉”久扣不开。将主人不在家,故意说成主人有意拒客,这是为了给下面的诗句作铺垫。
由于有了“应怜屐齿印苍苔”的设想,才引出后两句更新奇的想象:虽然主人自私地紧闭园门,好像要把春色关在园内独赏,但“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后两句诗形象鲜明,构思奇特,“春色”和“红杏”都被拟人化,不仅景中含情,而且景中寓理,能引起读者许多联想,受到哲理的启示:“春色”是关锁不住的,“红杏”必然要“出墙来”宣告春天的来临。同样,一切新生的美好的事物也是封锁不住、禁锢不了的,它必能冲破任何束缚,蓬勃发展。
从诗意看,门前长有青苔,足见这座花园的幽僻,而主人又不在家,敲门很久,无人答应,更是冷清,可是红杏出墙,仍然把满园春色透露了出来。从冷寂中写出繁华,这就使人感到一种意外的喜悦。
这首诗在写作上有很多好处。其一是写春景而抓住了特点,突出了重点”。陆游《马上作》云:“平桥小陌雨初收,淡日穿云翠霭浮。杨柳不遮春色断,一枝红杏出墙头。”用“杨柳”的金黄、嫩绿来衬托“红杏”的艳丽,可谓善于突出重点。叶绍翁这首诗应是从陆游诗中脱胎而来,用一“出”字把红杏拟人化,更是抓住了春景特点,突出了重点。其二是“以少总多”,含蓄蕴藉。比如“一枝红杏”就是“满园春色”具体而集中的表现,一枝红杏就代表了墙内百花。其三是景中有情,诗中有人,而且是优美的情、高洁的人。门虽设而常关,“小扣柴扉”又“久不开”,其人懒于社交,无心利禄,已不言可知。门虽常关,而满园春色却溢于墙外,其人怡情自然,丰神俊朗,更动人遐思。
其四是不仅景中含情,而且景中寓理,能够引起许多联想,从而给人以哲理的启示和精神的鼓舞。“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春色在这么一“关”一“出”之间,冲破围墙,溢出园外,显示出一种蓬蓬勃勃、关锁不住的生命力度。后人更赋予这两句诗以生活的哲理:新生事物一定会冲破重重困难,脱颖而出,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这两句诗也便获得了新的生命,流传不绝。
参考资料:
1、 缪钺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241-1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