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瘦香浓,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楼楚馆,云闲水远。清昼永,凭栏翠帘低卷。
细细的梅枝,浓浓的梅香,馨香一直持续到雪化。想起赏梅,发现已经过了赏梅时节,只剩下遗憾。寄居在外,路途漫漫。白日如此漫长,倚栏望去。
坐上客来,尊前酒满。歌声共、水流云断。南枝可插,更须频剪。莫直待西楼、数声羌管。
宴上客人来来去去,杯中满是美酒。歌声唱合,如行云流水。那些最早开花的梅枝要在它们还没开败时,就要多采剪。人身的聚散本是匆匆,独上西楼,听那幽怨的羌笛声。
参考资料:
1、 杨合林.李清照集[M].湖南:岳麓书社出版社,1999.玉瘦香浓,檀(tán)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楼楚馆,云闲水远。清昼永,凭栏翠帘低卷。
玉瘦:比喻梅花的清秀之姿。檀:比喻花的香味。恨:遗憾。探:观赏。江楼楚馆:泛指旅舍。云闲水远:形容行程遥远。
坐上客来,尊前酒满。歌声共、水流云断。南枝可插,更须频剪。莫直待西楼、数声羌(qiāng)管。
南枝:向阳梅枝,最先发花。西楼:指思妇住处。羌管:即羌笛。笛曲中有《梅花落》,甚为凄凉。
参考资料:
1、 杨合林.李清照集[M].湖南:岳麓书社出版社,1999.上片开门见山,吟咏梅花且叹悔此次赏梅又迟来了一步。梅花,以其寒冬腊月发花,且有坚贞耐寒之志而深受爱重,在我国历来有“国花”之称誉;其花五瓣,花色有白、亦有红;古人赏梅讲究“四贵”,除贵曲不贵直,贵疏不贵密之外,也贵梅花之瘦不贵其肥,贵梅花之合(含苞)而不贵其开(盛放)。“玉瘦香浓,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是说:玉色的白梅花清瘦飘逸,浅红色的梅中上品檀香梅相形之下显得色泽浓艳,它们散发着袭人的香气;白雪正在消融,那雪压梅枝的美景已不见;真真令人遗憾,没想到赏梅竟然又来晚了。一个“又”字,表达了词中主人年年探梅、年年叹晚的心情;当然只有面对爱之甚深的对象,才会发出“恨晚”的叹息。此处也足见作者遣词匠心之一斑。
“江今楚馆,云闲水远。清昼永,凭栏翠帘低卷”之句,交待了赏梅的环境地点、写出了远眺近俯的自然景色,也刻划出了一种闲适恬淡的心境。句中“楚馆”的“楚”字,本指春秋战国时的楚地,即今之湖南、湖北一带,此处泛指江南。在长江之滨的楚地南天,错落矗立着无数亭台今馆,这里梅花竞放,又是赏梅的好去处;仰望白云闲散依蓝天而飘浮,俯视碧波涟漪逐江水而流逝;清凉的白昼是这样漫长,沉醉在阵阵梅香中的探梅人,凭倚着雕栏放眼远望,信手卷弄着低垂着的翠绿色的帷帘。上片至此而止,主要是侧重写景的幽深、人的安闲,为下片不平静心情的抒发埋下伏笔,达到以静衬动的效果;当然,如果说此处静中伏有波澜的活,便是“清昼永”中的“永”字撩起的。“永”是长的意思,人物感觉上的时间是长还是短,随人的心情而变:欢乐嫌短,愁苦恨长,这是人之常情。那么词中人“清昼永”之说,内里是否包含着几分惆怅。
下片“坐上客来,尊中酒满”两句写的是良友相聚、举杯飞觞、开怀畅饮、纵歌抒怀的场面。“歌声共,水流云断”,充满诗兴豪情的文人雅士对酒自是高歌,面对着象征高雅气节又令人心神陶醉的梅花。于是,群情激动,纵情引吭,你唱我和,这歌声充塞天地、嘹亮悠扬,上遏白云、下断流水。该词至此,欢乐之情已达顶巅,激越的情绪随着歌声止歇渐渐平静下来,另一种心态便代之而起,词人的笔触也宕然转开,回到赏梅的现场“南枝可插,更须频剪”,然后便在“莫直待,西今数声羌管”的颇怀伤感的声中戛然止住。从字面意思看这几句是指点着眼前的梅树;那南边向阳枝头上的花儿令人喜爱,可以攀折供插,需趁着它方开未残,快多些采剪,或簪在鬓边,或插放几案,把梅的疏姿倩影和梅的寒香冷艳尽多的留在身边;千万不要等到花瓣残落、随风化泥的时刻再惆怅留连。弦外之音却是借物抒情,感伤光阴流逝,花开花落,容颜易老,聚少离多,人生得意与相聚之时需尽情欢畅,待到《梅花落》的曲调已经奏起,羌笛声声泣诉别离的时候,离愁别怨便会铺天盖地地袭来了。
参考资料:
1、 周笃文.李清照词鉴赏[M].山东:齐鲁书社出版社,1986枕簟溪堂冷欲秋。断云依水晚来收。红莲云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
躺在水边阁楼的竹席上,清冷冷好似凉秋,片片的浮云顺水悠悠,黄昏的暮色使它们渐渐敛收。红艳艳莲花互云倚靠,简直像姑娘喝醉了酒,羽毛雪白的水鸟安闲静默,定然是独个儿在发愁。
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
与其像殷浩朝天空书写“咄咄怪事”发泄怨气,倒不如像司空图寻觅美好的山林安闲自在地去隐居,一座山丘,一条谷壑,也是风流潇洒多逸趣。我不知而今衰损了多少精力,只觉得近来上楼懒登梯。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1563-15672、 菱子.宋词三百首:天地出版社,2001年2月:第99页3、 辛弃疾.稼轩词编年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194-195枕簟(diàn)溪堂冷欲秋。断云依水晚来收。红莲相倚(yǐ)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
簟:竹席;溪堂:临溪的堂舍。收:敛收。浑如:非常像,酷似。无言:不鸣。
书咄(duō)咄,且休休。一丘一壑(hè)也风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
咄咄:用殷浩事。表示失意的感叹。休休:用司空图事。一丘一壑:隐者所居之地。筋力:精力。但:只。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1563-15672、 菱子.宋词三百首:天地出版社,2001年2月:第99页3、 辛弃疾.稼轩词编年笺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194-195《鹧鸪天·鹅湖归病起作》是作者病后所作,上阕写鹅湖自然风光,如老人历尽沧桑后的恬静平淡,绘景状物,渲染气氛,突出悉字,花鸟也知有情。下阕开头剖诉心曲,感情陡转,通过两具典故委婉抒发对统治集团迫害爱国志士的畴及自己对仕途已经失望的无可奈何的心态。但随后词人又在大自然中找到解脱。最后两句,倾吐出老弱多病的切肤之憾。有沉哀茹痛之语,无剑拔弩之势。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不知”二字,以“衰”、“懒”二字写出词人隐居鹅湖,病后衰弱,不知不觉筋力疲乏之感,“但觉”复转进一步,强调出上楼登高眺望,新近越来越见慵懒无聊,流露出“烈士暮年”无用武,“壮心不已”竟蹉跎 的悲愤和凄怆,较之其激昂慷慨之作。意象清丽,色彩鲜明,涵义隽永,精妙至极。下片用殷浩无故遭贬,司空图无奈退隐的两个典故,貌似旷达而实含怨忿,感慨颇深。此词则表现得深婉、沉郁,别具一格。
词的上阕写景,下阕抒情。但景中有情,只不过是非常含蓄而已,须细察始能体会。“枕簟”句写气候变化:枕簟初凉,溪堂乍冷,虽然还未入秋,但是已能感到秋意。这种清冷的感觉,既是自然环境的反映,也是词人心绪的外射。“断云”句写江上风光:飘浮在水面上的片断烟云在落日的余晖中渐渐消散,眼前出现了水远天长,苍茫无际的画面。这景象给词人带来一种广阔的美感,也引起了他的惆怅。“红莲”、“白鸟”二句转写近前景物:池塘里盛开的红莲互相偎倚,宛若喝醉了酒的美人。堤岸上的白鹭静静地兀立着,它一定正在发愁罢!“醉”字由莲脸之红引出,“愁”字由鸟头之白生发,这两词用的真是恰到好处。红莲白鸟互相映衬,境界虽美,但“醉”、“愁”二字表露出词人内心的苦闷。以上的景物描写,不但隐含着词人忧伤抑郁的意绪,而且为下阕抒情制造了一种清冷、空虚又而沉闷的氛围。
下阕头三句虽承上述氛围和意绪,但在情感的表现上却有显著变化:变含蓄为明朗,于抑郁为旷达。这三句连用了三个典故,前一句用殷浩无故遭贬的典故,表示不以殷浩为然;后二句用司空图无奈退隐和班嗣的典故作自慰语,表示隐居也自有其乐。看起来词人好象真的乐意当隐士了,但实际上这是悲愤却故作旷达之辞,比直抒悲愤更感强烈。三个典故用在一起,不但气势连贯,而且意思曲折。末尾二句在情感表现上又有显著变化;变坦率为委婉,旷达为悲凉。“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化用刘禹锡《秋日书怀寄白宾客》诗“筋力上楼知”句意。“不知”二字,以“衰”、“懒”二字写出词人隐奶鹅湖,病后衰弱,不知不觉筋力疲乏之感,“但觉”复转进一步,强调出上楼登高眺望,新近越来越见慵懒无聊,流露出“烈士暮年”无用武,“壮心不已”竟蹉跎 的悲愤和凄怆。较之其激昂慷慨之作,意象清丽,色彩鲜明,涵义隽永,精妙至极。看似写病后衰弱的寻常感觉,实则含有“英雄江左老”(辛词《满江红》)的悲愤。
作者一生志在恢复中原,虽遭谗毁摈斥但坚持如故,因此表现在这里的便不是一般惊衰叹老的感伤,而是深恐功业难成的忧虑。刘辰翁说他“英雄感怆,有在常情之外”(《辛稼轩词序》),乃是深知作者人格与词意之言。
依上所述,此词蕴含的情感是异常深沉的,但词人使用的语言却又极为平淡。上阕描述气候的清冷、云水的舒卷和花鸟的静默,都无奇险之处,而寂寞沉闷的气氛已足以使人愁苦,下阕出语十分旷达,但政治上失意的情绪愈令人感觉凄凉结尾二语尤其淡朴浅近,犹如野叟闲谈,略不经意,“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感慨就表现得极其厚重。这种以淡语写深情的艺术,使这首词表现得深婉、沉郁,别具一格。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1563-15672、 夏承焘.宋词鉴赏辞典(套装上下册).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08-01:203-205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钢。
做儿子的能死节于孝,做臣子的能死节于忠,那就是死得其所。安史乱起,正气崩解,不见尽忠报国之士,反多无耻降敌之徒,士风不振,大义不存。张巡骂贼寇直到双眼出血,许远温文尔雅爱君能守死节,他们都留下万古芳名。后来的人已经没有他们那样的操守,那种如百炼精钢似的精诚。
人生翕歘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人生短促,转眼生离死别。更应该轰轰烈烈做一番为国为民的事业。如果他们当时甘心投降卖国,则必受人唾骂,以至遗臭万年,又怎么能够流芳百世呢?双庙幽邃深沉,二公塑像庄严典雅。夕阳下寒鸦枯木示万物易衰,而古庙不改。邮亭下,如有奸雄经过,面对先烈,则当仔细思量、反躬自省。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唐宋词选注》 .北京 :北京出版社 ,1982年4月第一版 :608-609页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钢。
光岳:高大的山。光岳气分:指国土分裂,即亡国。君臣义缺:指君臣之间欠缺大义。刚肠:指坚贞的节操。张巡:与睢阳(今河南商丘县)太守许远共守危城,城陷后两人先后被害,他们英勇抗敌,宁死不屈的精神受到后人敬仰。后来者:指以后的士大夫。操:操守。
人生翕歘(xū)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古庙幽沉,仪容俨(yǎn)雅,枯木寒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翕歘(音唏嘘):即倏忽,如火光之一现。云亡:死去。“云”字无义。古庙:即张、许公庙。仪容:指张、许两人的塑像。邮亭:古代设在沿途、供给公家送文书及旅客歇宿的会馆。这三句是对卖国投降的宋末奸臣的警告。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唐宋词选注》 .北京 :北京出版社 ,1982年4月第一版 :608-609页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起笔突兀,如两个擎天大柱。子死于孝,臣死于忠,此二句蕴含儒家思想本原。《易。序卦》中讲:“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儒家认为孝之意义在于不忘生命之本源,是道德之根本。忠是孝的延伸,是大孝。德二年(1276)正月二十日天祥出使元营被扣留,次日谢太后派宰相贾余庆等赴元营奉降表,天祥即抗节不屈,其《指南录。使北》有诗曰:“初修降表我无名,不是随班拜舞人。谁遣附庸祈请使?要教索虏识忠臣。”可见天祥之为臣死忠,并非忠于一家一姓,而是忠于民族祖国。这和儒家讲忠孝,但不主张愚忠、愚孝的思想很契合。人能死孝死忠,大本已立,“死又何妨,”视死如归。以一段震古铄今之绝大议论起笔,下边遂转入盛赞张许。“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四句扇对,笔力精锐。光有三光,月为五岳。天祥《正气歌》云:“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与此文旨意相通。安史乱起,降叛者众,其情痛极。然有张许,堂堂正气,令人振奋。
“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张许二公,血战睢阳,至死不降,“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张巡每次与叛军交手大呼骂贼,眦裂血面,嚼齿皆碎,奈独木难撑,被攻陷城池,当面痛骂叛军,叛军用刀抉其口。许远是位宽厚长者,貌如其心。最终两人从容就义。张许性格不同而同一节义,仅此两句,该画简练有力。“留取声名万古香”,张许肉躯虽死,但精神长存。语意高迈积极,突出张许取义成仁精神。“香”字下得亦好,表达出天祥对二公无限钦仰之情。“后来者,无二公之操,”后来者三字,遂将词情从唐代一笔带至今日,用笔颇为裕如。当宋亡之际,叛国投降者不胜枚举,上自“臣妾佥名谢太清”之谢后,下至贾余庆之流。故天祥感慨深沉如此。“二公之操,百炼之钢”,对仗歇拍,笔力精健。
“人生翕炎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紧承上意,更以绝大议论,衬出儒家人生哲学,和起笔相辉映。翕炎欠意为短促。人生匆匆,转眼即逝,更应当轰轰烈烈做一场为国为民之事业!《易。乾传》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儒家重生命而不重死,尤重精神生命之自强不息,生生无已。文氏在其文中也多有此意,如《御试策一道》云:“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乃归之自强不息,《中庸》之道,乃归之不息则久。”在《题戴行可进学篇》云:“君子所以进者无他,法天行而已矣。”抒发自强不息之精神。“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假使当时张许二公贪生怕死,卖国降虏,将受人唾骂,遗臭万年,焉能流芳百世?《孟子。告子上》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天祥在此段中对张许二公之赞许正如此意。
“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双庙庙貌幽邃深沉,二公塑像仪容庄严典雅,栩栩如生。又当夕阳西下,寒鸦在枯木间哀婉啼哭。枯木寒鸦夕阳,意味着无限流逝之时间。让世人油然而生人生易老之哀感。天祥却以之写出精神生命之不朽。枯木虽枯,夕阳将夕,自然物象之易衰易变,却可反衬出古庙之依然不改,仪容之栩栩如生,可见世事自有公道,忠臣孝子虽死犹荣。文氏此词重在议论但情寓于景,反衬主题,词情便觉神致超逸,真神来之笔也。“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而对浩然之二公,如有奸雄路过双庙,当愧然自省。结笔寓意深刻,盼横流巨恶,良知应未完全泯灭,有可悟之时。但亦可见其对当时滔滔者天下皆是卖国贼痛愤之巨。
这首词在艺术上也达到很高境界。全词以议论立意,同抒情结体,既有具体形象之美,又有抽象之美。在抒情中蕴含从容娴雅和刚健之美。文中多用对句,句句整齐,笔笔精锐。情景交融,融景入情,极为优美。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评价得那样:“文文山词,风骨甚高,亦有境界,远在圣与、叔复、公谨诸公之上。”其论甚为公允。
铁瓮古形势,相对立金焦。长江万里东注,金吹卷惊涛。天际孤云来去,水际孤帆上下,天共水相邀。远岫忽明晦,好景画难描。
镇江城像铁翁一样,金山焦山隔江相对。万里长江向东流去,风吹浪涛。天边孤云来来去去,水边孤帆来来往往,水天相接,一片浩然景象远处峰峦忽明忽暗,如此美好的图画却难以描绘。
混隋陈,分宋魏,战孙曹。回头千载陈迹,痴绝倚亭皋。惟有汀边鸥鹭,不管人间兴废,一抹度青霄。安得身飞去,举手谢尘嚣。
隋灭陈,宋与魏又隔江相望。在历史长空中,回想历史人物已神游物外了。只要水草边的鸥鹭,不管人世变迁,都在天空中翻飞。还争取什么呢,还是辞世归隐为好。
参考资料:
1、 谢真元,陈忻.中国古代豪放词曲评注: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10:2232、 伍心铭.宋词三百首鉴赏:时事出版社,2004.12:469铁瓮(wèng)古形势,相对立金焦。长江万里东注,晓吹卷惊涛。天际孤云来去,水际孤帆上下,天共水相邀(yāo)。远岫(xiù)忽明晦,好景画难描。
铁瓮:镇江古名铁瓮城,三国孙权建。金焦:金山和焦山。二山对峙,俱屹立大江中。晓吹:晨风。岫:峰峦。
混隋(suí)陈,分宋魏,战孙曹。回头千载陈迹,痴绝倚亭皋(gāo)。惟有汀边鸥鹭(lù),不管人间兴废,一抹度青霄(xiāo)。安得身飞去,举手谢尘嚣(xiāo)。
混隋陈:混:统一。分宋魏:南朝刘宋与鲜卑族拓跋氏的魏对峙。孙:孙权。曹:曹操。痴绝:指回想历代史事时想得出神。一抹:形容轻微的痕迹。举手:分别时的动作。谢:告辞。尘嚣:指尘世。尘:尘世、人间。嚣:市集,做买卖的地方。
参考资料:
1、 谢真元,陈忻.中国古代豪放词曲评注: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10:2232、 伍心铭.宋词三百首鉴赏:时事出版社,2004.12:469这是一首登临抒怀的词作。上片词人从“铁瓮”起笔,点出镇江城古来形胜的特点,并交代词人所在。次句聚焦“金焦”,写出金山、焦山东西相对的壮观之势。首二句写得概括、有力,渲染出一派磅礴之势。接着两句写夹在金山、焦山之间的江水:万里江流从东边滚滚而来,伴着晨风,卷起惊涛骇浪。 “注” “卷”两字用力极大,突显江水浩大的声势,衬出山水相问的壮丽景致。 “天际孤云来去,水际孤帆上下,天共水相邀”三句中,“孤云”“孤帆”衬出江天、江水的浩渺;“来去”“上下”纵横交错,可知词人在游目骋怀,频频俯仰,可以想见其跳荡的神思;“天共水相邀”将水天相接的情境展现在人们眼前,这境界是非常开阔的。词人还没有看够山和水,“远岫忽明晦”的景致又映人眼帘,“忽”字体现出“明暗”的瞬间性,这刹那间的感官刺激又引起词人多少兴奋。“好景画难描”一句收束上片。词人上片全在写景,但仍觉自己未能将好景描画出来,可见焦山景色之美好。
下片首三句“混隋陈,分宋魏,战孙曹”,词人从历史的角度,由近到远,写镇江古城的攻守征战,突显镇江古城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回头干载陈迹,痴绝倚亭皋”两句,词人从追溯历史中回到现实,他痴痴地倚立江边,不禁感慨万千。词人对古来枭雄无限神往,期望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一展宏图,可现实中却不是这样。词人满腹诗书,却官小权微,难受重用,大有怀才不遇之感,于是他不得不开解自己。“惟有汀边鸥鹭,不管人间兴废,一抹度青霄。”词人艳羡江边鸥鹭能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飞翔,越飞越高,直飞到青霄之上,不管人间兴废。结尾两句由艳羡鸥鹭更进一步,词人想象自己能与鸥鹭同命,可以飞上天空,离开纷繁复杂的尘世,从侧面表现出词人对现实的不满以及壮志难酬的忧闷。
全词融写景、怀古、抒情三者为一体,层次分明,语言纯熟,意境开阔,耐人寻味。
参考资料:
1、 《经典读库》编委会.宋词名家名篇鉴赏:江苏美术出版社,2013.11:248好睡慵开莫厌迟。自怜冰脸不时宜。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
不要厌烦贪睡的红梅久久不能开放,只是爱惜自己不合时宜。偶尔是淡红如桃杏色,文静大方,偶尔疏条细枝傲立于雪霜。
休把闲心随物态,何事,酒生微晕沁瑶肌。诗老不知梅格在,吟咏,更看绿叶与青枝。
红梅本具雪霜之质,不随俗作态媚人,虽呈红色,形类桃杏,乃是如美人不胜酒力所致,未曾堕其孤洁之本性。石延年根本不知道红梅的品格,只看重绿叶与青枝。
参考资料:
1、 王思宇(主编).苏轼诗词赏析集.四川:巴蜀书社出版社,1996年:327好睡慵(yōng)开莫厌迟。自怜冰脸不时宜。偶作怜红桃杏色,闲雅,尚馀(yú)孤瘦雪霜姿。
好睡:贪睡,此指红梅苞芽周期漫长,久不开放。慵:懒。怜:爱惜。冰脸:比喻梅外表的白茸状物。怜红:淡红。闲雅:文静大方。闲,通“娴”。尚余:剩下。孤瘦:疏条瘦枝。
休把闲心随物态,何事,酒生微晕沁(qìn)瑶肌。诗老不知梅格在,吟咏,更看绿叶与青枝。
随:听任,顺从。雪霜姿:傲霜迎雪的姿态。沁:渗入。诗老:指北宋诗人石延年。梅格:红梅的品格。绿叶与青枝:石延年《红梅》诗有“认桃无绿叶,辩杏有青枝”句,在此,苏轼是讥其诗的浅近,境界不高。
参考资料:
1、 王思宇(主编).苏轼诗词赏析集.四川:巴蜀书社出版社,1996年:327这是一首咏物词,作品通过红梅傲然挺立的性格,来书写自己迁谪后的艰难处境和复杂心情,表现了作者不愿屈节从流的态度和达观洒脱的品格。
作品的显著特点是融写物、抒情、议论于一体,并通过意境来表达思想感情。词以“好睡”发端,以“自怜”相承,从红梅的特征来展示红梅清冷、自爱的形象。红梅的一个明显特点,是苞芽期相当漫长,因谓“好睡”;虽然红梅好睡,但并非沉睡不醒,而是深藏暗香,有所期待,故曰“莫厌迟“。句中一“慵”字,悄悄透露了红梅的孤寂苦衷和艰难处境。红梅自身也明白,在这百花凋残的严寒时节,唯独自己含苞育蕾,岂非有不合时宜之感。苞蕾外部过着密集光洁的白茸,尽管如同玉兔霜花般的洁白可爱,也只能自我顾恋,悲叹“名花苦幽独”(作者《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枝,土人不知贵也》)罢了。词以“冰脸”来刻画红梅的玉洁冰清,既恰如其分的写出了红梅的仪表,也生动地写出了红梅不流习俗的超然之气,它赋予了红梅以生命和丰富的感情,形象逼真,发人深思。
“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这三句是“词眼”,绘形绘神,正面画出红梅的美姿丰神。“小红桃杏色”,说她色如桃杏,鲜艳娇丽,切红梅的一个“红”字。“孤瘦雪霜姿”,说她斗雪凌霜,归结到梅花孤傲瘦劲的本性。“偶作”一词上下关联,天生妙语。不说红梅天生红色,却说美人因“自怜冰脸不时宜”,才“偶作”红色以趋时风。但以下之意立转,虽偶露红妆,光彩照人,却仍保留雪霜之姿质,依然还她“冰脸”本色。形神兼备,尤贵于神,这才是真正的“梅格”!
下片三句续对红梅作渲染,笔转而意仍承。“休把闲心随物态”,承“尚余孤瘦雪霜姿”;“酒生微晕沁瑶肌”,承“偶作小红桃杏色”。“闲心”、“瑶肌”,仍以美人喻花,言心性本是闲淡雅致,不应随世态而转移;肌肤本是洁白如玉,何以酒晕生红?“休把”二字一责,“何事”二字一诘,其辞若有憾焉,其意仍为红梅作回护。“物态”,指桃杏娇柔媚人的春态。石氏《红梅》诗云“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其意昭然。这里是词体,故笔意婉转,不像做诗那样明白说出罢了。下面“诗老不知梅格在”,补笔点明,一纵一收,回到本意。红梅之所以不同于桃杏者,岂在于青枝绿叶之有无哉!这正是东坡咏红梅之慧眼独具、匠心独运处,也是他超越石延年《红梅》诗的真谛所在。
此词着意刻绘的红梅,与词人另一首词《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中“拣尽寒枝不肯栖”的缥缈孤鸿一样,是苏轼身处穷厄而不苟于世、洁身自守的人生态度的写照。花格、人格的契合,造就了作品超绝尘俗、冰清玉洁的词格。
参考资料:
1、 王思宇(主编).苏轼诗词赏析集.四川:巴蜀书社出版社,1996年: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