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诗二首
逍遥绝无闹,忘机隆佛道。世途岐路心,众生多烦恼。
兀兀沈浪海,漂漂轮三界。可惜一灵物,无始被境埋。
电光瞥然起,生死纷尘埃。寒山特相访,拾得常往来。
论心话明月,太虚廓无碍。法界即无边,一法普遍该。
本来无一物,亦无尘可拂。若能了达此,不用坐兀兀。

东蛮有谢氏,冠带理海中。
酋长元深谢氏裔,世袭为官东蛮中。
自言我异世,虽圣莫能通。
自称异世方外客,圣恩至道无以通。
王卒如飞翰,鹏骞骇群龙。
一日王师如鹏至,穿云破雾可惊龙。
轰然自天坠,乃信神武功。
轰然霹雳从天降,元深始识神武功。
系虏君臣人,累累来自东。
君臣系颈为俘虏,纷纷北面而朝贡。
无思不服从,唐业如山崇。
臣民君王思归顺,李唐伟业如山崇。
百辟拜稽首,咸愿图形容。
蛮夷头目拜天子,愿绘陛下英武容。
如周王会书,永永传无穷。
犹若西周《王会书》,世世代代传无穷。
睢盱万状乖,咿嗢九译重。
蛮夷面圣百态现,言语九译方可通。
广轮抚四海,浩浩如皇风。
唐王恩宠及四海,臣民共沐大唐风。
歌诗铙鼓间,以壮我元戎。
铙鼓声中歌诗颂,壮我军威气如虹。
东蛮有谢氏,冠带理海中。
谢氏:指东蛮首领谢元深。冠带:借指士族、官吏。海中:海,指黔西滇东之洱海。海中,指黔西到滇东之洱海一带。
自言我异世,虽圣莫能通。
王卒如飞翰(hàn),鹏骞(qiān)骇群龙。
飞翰:高飞之鸟。骞:高飞貌。
轰然自天坠,乃信神武功。
系虏(lǔ)君臣人,累累来自东。
累累:接连成串,言其多也。
无思不服从,唐业如山崇。
百辟拜稽(qǐ)首,咸愿图形容。
百辟:辟,唐王的人。百辟,引申为众蛮夷头目。
如周王会书,永永传无穷。
睢(suī)盱(xū)万状乖,咿(yī)嗢(wà)九译重。
睢盱:朴素貌,亦有仰视之意。乖:行为欠正常。咿嗢:言语不明。
广(guàng)轮抚四海,浩浩如皇风。
广轮:东西为广,南北为轮,指土地面积。引申为大唐。
歌诗铙鼓间,以壮我元戎。
绝顶一茅茨,直上三十里。
高高的山顶上有一座茅屋,从山下走上去足有三十里。
扣关无僮仆,窥室唯案几。
轻扣柴门竟无童仆回问声,窥看室内只有桌案和茶几。
若非巾柴车,应是钓秋水。
主人不是驾着巾柴车外出,一定是到秋水碧潭去钓鱼。
差池不相见,黾勉空仰止。
错过了时机不能与他见面,空负了殷勤仰慕一片心意。
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
新雨中草色多么青翠葱绿,晚风将松涛声送进窗户里。
及兹契幽绝,自足荡心耳。
这清幽境地很合我的雅兴,足可以把身心和耳目荡涤。
虽无宾主意,颇得清净理。
我虽然还没有和主人交谈,却已经领悟到清净的道理。
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
玩到兴尽就满意地下山去,何必非要和这位隐者相聚。
绝顶一茅茨,直上三十里。
茅茨:茅屋。
扣关无僮(tóng)仆,窥(kuī)室唯案几。
扣关:敲门。僮仆:指书童。唯案几:只有桌椅茶几,表明居室简陋。
若非巾柴车,应是钓秋水。
。
巾柴车:指乘小车出游。钓秋水:到秋水潭垂钓。
差池不相见,黾(mǐn)勉空仰止。
差池:原为参差不齐,这里指此来彼往而错过。黾勉:勉力,尽力。仰止:仰望,仰慕。
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
“草色”二句:这是诗人经过观察后亦真亦幻地描写隐者居所的环境。
及兹契幽绝,自足荡心耳。
及兹:来此。契:惬意。荡心耳,涤荡心胸和耳目。一本无此二句。
虽无宾主意,颇(pō)得清净理。
“虽无”二句:意谓虽没有受到主人待客的厚意,却悟得了修养身心的真理。
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
兴尽:典出《世说新语》晋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之子:这个人,这里指隐者。一作“夫子”。
这是一首描写隐逸高趣的诗。诗以“寻西山隐者不遇”为题,到山中专程去寻访隐者,当然是出于对这位隐者的友情或景仰了,而竟然“不遇”,按照常理,这一定会使访者产生无限失望、惆怅之情。但却出人意料之外,这首诗虽写“不遇”,却偏偏把隐者的生活和性格表现得历历在目;却又借题“不遇”,而淋漓尽致地抒发了自己的幽情雅趣和旷达的胸怀,似乎比相遇了更有收获,更为心满意足。正是由于这一立意的新颖,而使这首诗变得有很强的新鲜感。
诗是从所要寻访的这位隐者的栖身之所写起的。开首两句写隐者独居于深山绝顶之上的“一茅茨”之中,离山下有“三十里”之遥。这两句似在叙事,但实际上意在写这位隐者的远离尘嚣之心,兼写寻访者的不惮艰劳、殷勤远访之意。“直上”二字,与首句“绝顶”相照应,点出了山势的陡峭高峻,也暗示出寻访者攀登之劳。三、四两句,写到门不遇,叩关无僮仆应承,窥室只见几案,杳无人踪。紧接着下两句是写寻访者停在户前的踟蹰想象之词:主人既然不在,到哪儿去了呢?若不是乘着柴车出游,必是临渊垂钓去了吧?乘柴车出游,到水边垂钓,正是一般隐逸之士闲适雅趣的生活。这里不是正面去写,而是借寻访者的推断写出,比直接对隐者的生活做铺排描写反觉灵活有致。“差池不相见,黾勉空仰止”,远路相寻,差池不见,空负了一片景仰之情,失望之心不能没有。但诗写至此,却突然宕了开去,“草色新雨中,松声晚窗里。及兹契幽绝,自足荡心耳。虽无宾主意,颇得清净理”,由访人而变成问景,由失望而变得满足,由景仰隐者,而变得自己来领略隐者的情趣和生活,谁也不能说作者这次跋涉是入宝山而空返。“兴尽方下山,何必待之子”,结句暗用了著名的晋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故事出于《世说新语·任诞篇》,记王子猷居山阴,逢雪夜,忽忆起隐居在剡溪的好友戴安道,便立时登舟往访,经夜始至,及至门口又即便返回,人问其故,王子猷回答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诗人采用了这一典故,来自抒旷怀。访友而意不在友,在于满足自己的佳趣雅兴。读诗至此,读者似乎遇到了一位绝不亚于隐者的高士。诗人访隐居友人,期遇而未遇;读者由诗人的未遇中,却不期遇而遇──遇到了一位胸怀旷达,习静喜幽,任性所之的高雅之士。而诗人在这首诗中所要表达的,也正是这一点。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渭城早晨一场春雨沾湿了轻尘,客舍周围柳树的枝叶翠嫩一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老朋友请你再干一杯美酒,向西出了阳关就难以遇到故旧亲人。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124渭城朝雨浥(yì)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渭城: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即秦代咸阳古城。浥:润湿。客舍:旅馆。柳色:柳树象征离别。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阳关:在今甘肃省敦煌西南,为自古赴西北边疆的要道。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124这首诗所描写的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离别。它没有特殊的背景,有的是至深的惜别之情,所以,它适合大多数别筵离席颂唱,后来纳入乐府,成为流行,久唱不衰的歌曲。
诗人剪裁下这临行送别时的一瞬,使其成为了永恒。老友即将远行,将赴满地黄沙的边疆绝域。此时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千言万语无从说起,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喝下这杯离别的酒吧!依依惜别之情、所有的关怀与祝福早已融进了这一杯酒中。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生动形象地写出了诗人对将要去荒凉之地的友人元二的深深依恋和牵挂。诗的前两句明写春景,暗寓离别。其中不仅“柳”与“留”谐音,是离别的象征,“轻尘”“客舍”也都暗示了旅行的目的,巧妙地点出了送别的时间、地点和环境。后两句点明了主题是以酒饯别,诗人借分手时的劝酒,表达对友人深厚的情意。友人此行要去的安西,在今天的新疆库车县境,同时代的王之涣有“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形容,何况安西更在玉门之外,其荒凉遥远可想而知。
绝句在篇幅上受到严格限制。这首诗,对如何设宴饯别,宴席上如何频频举杯,殷勤话别,以及启程时如何依依不舍,登程后如何瞩目遥望等等,一概舍去,只剪取饯行宴席即将结束时主人的劝酒辞:再干了这一杯吧,出了阳关,可就再也见不到老朋友了。诗人像高明的摄影师,摄下了最富表现力的镜头。宴席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酿满别情的酒已经喝过多巡,殷勤告别的话已经重复过多次,朋友上路的时刻终于不能不到来,主客双方的惜别之情在这一瞬间都到达了顶点。主人的这句似乎脱口而出的劝酒辞就是此刻强烈、深挚的惜别之情的集中表现。
三四两句是一个整体。要深切理解这临行劝酒中蕴含的深情,就不能不涉及“西出阳关”。处于河西走廊尽西头的阳关,和它北面的玉门关相对,从汉代以来,一直是内地出向西域的通道。唐代国势强盛,内地与西域往来频繁,从军或出使阳关之外,在盛唐人心目中是令人向往的壮举。但当时阳关以西还是穷荒绝域,风物与内地大不相同。朋友“西出阳关”,虽是壮举,却又不免经历万里长途的跋涉,备尝独行穷荒的艰辛寂寞。因此,这临行之际“劝君更尽一杯酒”,就像是浸透了诗人全部丰富深挚情谊的一杯浓郁的感情琼浆。这里面,不仅有依依惜别的情谊,而且包含着对远行者处境、心情的深情体贴,包含着前路珍重的殷勤祝愿。对于送行者来说,劝对方“更尽一杯酒”,不只是让朋友多带走自己的一分情谊,而且有意无意地延宕分手的时间,好让对方再多留一刻。“西出阳关无故人”之感,不只属于行者。临别依依,要说的话很多,但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这种场合,往往会出现无言相对的沉默,“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不自觉地打破这种沉默的方式,也是表达此刻丰富复杂感情的方式。诗人没有说出的比已经说出的要丰富得多。总之,三四两句所剪取的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情景,却是蕴含极其丰富的一刹那。
这首诗所描写的是一种最有普遍性的离别。它没有特殊的背景,而自有深挚的惜别之情,这就使它适合于绝大多数离筵别席演唱,后来编入乐府,成为最流行、传唱最久的歌曲。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195-196页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洞庭湖上月光和水色交相融和,湖面风平浪静,犹如未磨的铜镜。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洞庭湖水色与月光互相辉映,好似白银盘里托着一枚青螺。
参考资料:
1、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3442、 梁守中.刘禹锡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24-253、 李静 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1544、 周笃文 高志忠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851-852湖光秋月两相和,潭(tán)面无风镜未磨(mó)。
湖光:湖面的波光。两:指湖光和秋月。和:和谐。指水色与月光互相辉映。潭面:指湖面。镜未磨:古人的镜子用铜制作、磨成。这里一说是湖面无风,水平如镜;一说是远望湖中的景物,隐约不清,如同镜面没打磨时照物模糊。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luó)。
洞庭:湖名,在今湖南省北部。山水翠:也作“山水色”。山:指洞庭湖中的君山。白银盘:形容平静而又清的洞庭湖面。青螺:这里用来形容洞庭湖中的君山。
参考资料:
1、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3442、 梁守中.刘禹锡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0:24-253、 李静 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1544、 周笃文 高志忠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851-852诗中描写了秋夜月光下洞庭湖的优美景色。微波不兴,平静秀美,分外怡人。诗人飞驰想像,以清新的笔调,生动地描绘出洞庭湖水宁静、祥和的朦胧美,勾画出一幅美丽的洞庭山水图。
诗从一个“望”字着眼,“水月交融”、“湖平如镜”,是近望所见;“洞庭山水”、“犹如青螺”,是遥望所得。虽都是写望中景象,差异却显而易见。近景美妙、别致;远景迷潆、奇丽。潭面如镜,湖水如盘,君山如螺。银盘与青螺相映,明月与湖光互衬,更觉情景相容、相得益彰。诗人笔下的君山犹如镶嵌在明镜洞庭湖上一颗精美绝伦的翡翠,令人美不胜收。其用词也极精到。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这首小诗的前两句是说,秋夜明月清辉,遍洒澄净湖面,湖面平静无风,犹如铁磨铜镜。
首句描写澄彻空明的湖水与素月青光交相辉映,俨如琼田玉鉴,是一派空灵、缥缈、宁静、和谐的境界。表现出天水一色,玉字无尘的融和画面。“和”字下得工炼,表现出了水天一色、玉宇无尘的融和的画境。而且,似乎还把一种水国之夜的节奏——演漾的月光与湖水吞吐的韵律,传达给读者了。
接下来描绘湖上无风,迷迷濛濛的湖面宛如未经磨拭的铜镜。“镜未磨”三字十分形象贴切的表现了千里洞庭风平浪静的景象,在月光下别具一种朦胧美。“潭面无风镜未磨”以生动形象的比喻补足了“湖光秋月两相和”的诗意。因为只有“潭面无风”,波澜不惊,湖光和秋月才能两相协调。否则,湖面狂风怒号,浊浪排空,湖光和秋月无法相映成趣,也就无“两相和”可言了。
第三、四句诗人的视线从广阔的湖光月色的整体画面集中到君山一点。在皓月银辉之下,洞庭山愈显青翠,洞庭水愈显清澈,山水浑然一体,望去如同一只雕镂透剔的银盘里,放了一颗小巧玲珑的青螺,十分惹人喜爱。诗人笔下秋月之中的洞庭山水变成了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美术珍品,给人以莫大的艺术享受。
“白银盘里一青螺”,真是匪夷所思的妙句。此句的擅胜之处,不止表现在设譬的精警上,还表现了诗人壮阔不凡的气度和寄托了诗人高卓清奇的情致。在诗人眼里,千里洞庭不过是妆楼奁镜、案上杯盘而已。举重若轻,自然凑泊,毫无矜气作色之态,这是十分难得的。把人与自然的关系表现得这样亲切,把湖山的景物描写得这样高旷清超,这正是诗人性格、情操和美学趣味的反映。没有荡思八极、纳须弥于芥子的气魄,没有振衣千仞、涅而不缁的襟抱,极富有浪漫色彩的奇思壮采。
此诗描写了秋夜月光下洞庭湖的优美景色,表达了诗人对洞庭风光的喜爱和赞美之情,表现了诗人壮阔不凡的气度和高卓清奇的情致。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851-852我思古人,伊郑之侨。以礼相国,人未安其教;游于乡之校,众口嚣嚣。或谓子产:“毁乡校则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岂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维善维否,我于此视。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其倾矣。”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
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成败之迹,昭哉可观。
维是子产,执政之式。维其不遇,化止一国。诚率此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於虖!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之?我思古人!
我思古人,伊郑之侨。以礼相国,人未安其以;游于乡之校,众口嚣嚣。或谓子产:“毁乡校则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岂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维善维否,我于此视。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其倾矣。”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
我崇敬的古人,第一个就是郑国的子产。(他开始执政的时候),用礼制治理国家,大家还不理他那一套。来到辩论的场所--乡校,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对子产说:“毁掉乡校议论就停止了。”子产说:“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可以把它变成好事。哪能说是议论多了呢?也就是各抒己见嘛。对的,我们就采纳;不对的(或者可能把事情搞坏的),我们就防止;是好是坏,我们就观察一下嘛!河流不能堵塞,言论不能阻止。堵塞言路,主上蒙蔽,国家就要衰败了!”乡校没有毁掉,而郑国得以治理好。
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成败之迹,昭哉可观。
周初兴盛,(是因为)奉养老成有德之人,听取他们的意见;(周厉王)衰败,是派人监视有意见的人的结果。成功失败的事例,可以清楚地看出来。
维是子产,执政之式。维其不遇,化止一国。诚率此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於虖!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之?我思古人!
这子产啊,执政的方式(难得)。只因为难得,才治理一个郑国。真的都用子产执政的方式,帮助天下的君王,(天下就能)政通景明,达到无限。哎!天下没有治理好,(是因为)只有君王没有贤臣啊。谁能继承子产之风?(谁又具有子产之才)?我思慕古人。
我思古人,伊郑之侨。以礼相国,人未安其教;游于乡之校,众口嚣(xiāo)嚣。或谓子产:“毁乡校则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岂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维善维否(pǐ),我于此视。川不可防,言不可弭(mǐ)。下塞上聋,邦其倾矣。”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
伊:句首语气词。侨,子产的名。礼:指治国的礼法纲纪。嚣嚣:喧哗的声音。侨,教,嚣,押韵。维:语气词。否,恶。弭:止。理:治,指平治。止,美,志,避,视,弭,矣,理,押韵。
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bàng)者使监。成败之迹,昭哉可观。
养老乞言:周朝兴盛的时候,曾奉养一些年老而有声望的人,让他们提意见,帮助把国家治理好。谤者:指批评国政的人。
维是子产,执政之式。维其不遇,化止一国。诚率此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於虖(hū)!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sì)之?我思古人!
是:指示代词,这个。式:法式,榜样。维:通“惟”。这两句是说只因子产没有遇到圣君,他的教化就只限于一个郑国。化,教化。於虖:同“呜呼”。
我思古人,伊郑之侨。以礼相国,人未安其教;游于乡之校,众口嚣嚣。或谓子产:“毁乡校则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岂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维善维否,我于此视。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其倾矣。”既乡校不毁,而郑国以理。
在周之兴,养老乞言;及其已衰,谤者使监。成败之迹,昭哉可观。
维是子产,执政之式。维其不遇,化止一国。诚率此道,相天下君;交畅旁达,施及无垠,於虖!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之?我思古人!
子产不毁乡校和周厉王监谤的故事,人们都不陌生。但韩愈却在他的《子产不毁乡校颂》中把二者联系起来,加以对照。这就使人感到很有新意,而且能够从中得到深刻的历史教训。
春秋时,“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当时执政的是子产,他以礼法纲纪治国,进行了一些大胆改革。这就招致一些人的不满,批评,甚至攻击。有人建议毁乡校,子产坚决反对。他说:“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同导),不如吾闻而药之也。”(见《左传·襄公三十一年》)
子产对别人的批评采取的这种态度,是完全正确的,用现在的观点来分析,也是符合唯物辩证法的认识论的。两千多年前的子产能够有这样的气度和认识,是十分难能的。孔子对子产的作法也十分赞赏。据《左传》记载:“仲尼闻是语(指上述子产的话)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孔子把仁当作崇高的政治、伦理道德的标准,从不轻易以仁许人,现在居然据此即称子产为仁。这说明孔子认为这种作法就是仁的一种表现,为什么呢?因为这种作法和孔子的中庸学说是一致的。孔子的所谓中庸,并不是要人们对人处事不分是非,模棱两可。对于那种巧言令色的佞人、乡愿,孔子是非常鄙视的。孔子的所谓中庸,就是“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礼记·中庸》)孔子曾经说过:“君子之行也,度于礼,……事执其中。”(《左传·哀公十一年》)中庸学说承认事物存在着对立的两端,互相矛盾,又互相联结,应取长补短,以得其中,否则就会“过犹不及”(《论语·先进》)。要避免事物的任何一端超过了界限(用现代哲学的术语来说就是“度”),就要求使两端(即矛盾的双方)都能及时暴露出来,使人们及时了解,采取措施,否则就会使问题堆积起来,变得积重难返,甚或酿成大祸。子产说“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否则“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同导),不如吾闻而药之也。”这些话正是这个意思。
正确的认识方法,导致了良好的效果。当子产执政头一年,有的人对他整顿田地疆界和沟洫等改革措施不理解,不满意,就怨恨他,叫喊“孰杀子产,吾其与之!”正如韩愈在诗中所说的“众口嚣嚣”,仇视到了极点。但子产既不因为这些人的不满而停止自己的改革措施,也不对不满的人采取镇压(毁乡校)的办法。而是如韩愈所说的那样,“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结果,子产执政三年之后,舆(众)人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郑人从实践中认识到子产的正确,对子产的态度也从仇恨变成爱戴,起了根本的变化。正因为如此,韩愈在诗中称颂“维是子产,执政之式(榜样)。”这样的颂词,子产是当之无愧的。
韩愈在诗中,也举了反面的例,就是《国语·周语》中著名的周厉王使卫巫监谤的故事。周厉王暴虐无道,国人批评他,他不但不改,反而派卫巫监谤,加以镇压。大臣召公劝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建议他多方设法听取各种意见,然后斟酌采行。但是,厉“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可能是由于吸取了周厉王失败的教训,子产才能悟出乡校不可毁的道理(前面引述的子产的一些话和召公的话很相似)。
经过这样的对比,韩愈在诗中说:“成败之迹,昭然可现。”他通过两个历史故事,两种方法带来两种结果,说明管理国家应该采取甚么方法。当然,韩愈只是从巩固封建制度的立场出发的,但从认识论角度看,却有普遍的意义。
韩愈最后为子产的善政“化只一国”(他的教化只限于一个郑国),而大发感慨。”四海所以不理,有君无臣,谁其嗣之?我思古人。”韩愈以为天下之所以得不到正确的治理,就在于没有称职的良臣。因此,他对子产特别怀念。其实,在古代的封建社会,象子产这样的良臣,是很难被重用的,纵使一时能执掌权柄,实施改革,也免不了要遭到保守势力的攻击,一旦失势或死亡,其改革的善政便又复归失败,即所谓政以人举,也必以人亡是也。
历史的经验证明,健全的政治,不能只靠个别的圣君贤相,而要靠健全的政治法律制度,以保证人民群众可以批评议论执政者及其作为,社会上各方面的不同意见也都能及时反映出来,以便使人们通过实践、试验和比较,认识真理。否则就会如韩愈在诗中所说的“下塞上聋,邦其倾矣!”同时,制度还要保证使那些思想品质好、有才干的人材能不断地被选拔出来,担任重要的职务,使他们能大展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