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茫茫的海上升起一轮明月,你我相隔天涯却共赏月亮。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多情的人都怨恨月夜漫长,整夜里不眠而把亲人怀想。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熄灭蜡烛怜爱这满屋月光,我披衣徘徊深感夜露寒凉。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不能把美好的月色捧给你,只望能够与你相见在梦乡。
参考资料:
1、 于海娣 等 .唐诗鉴赏大全集 .北京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0 :40 .2、 蘅塘退士 等 .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 :华文出版社 ,2009 :99-100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情人:多情的人,指作者自己;一说指亲人。遥夜:长夜。怨遥夜:因离别而幽怨失眠,以至抱怨夜长。竟夕:终宵,即一整夜。
灭烛(zhú)怜光满,披衣觉露滋(zī)。
怜:爱。滋:湿润。怜光满:爱惜满屋的月光。满:描写了一个状态,应该是月光直射到屋内。
不堪盈(yíng)手赠,还寝梦佳期。
盈手:双手捧满之意。盈:满(指那种满荡荡的充盈的状态)。
参考资料:
1、 于海娣 等 .唐诗鉴赏大全集 .北京 :中国华侨出版社 ,2010 :40 .2、 蘅塘退士 等 .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 :华文出版社 ,2009 :99-100 .《望月怀远》是一首月夜怀念远人的诗,是作者在离乡时,望月而思念远方亲人而写的。
起句“海上生明月”意境雄浑阔大,是千古佳句。它和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谢灵运的“明月照积雪”,谢朓的“大江流日夜”以及作者自己的“孤鸿海上来”等名句一样,看起来平淡无奇,没有一个奇特的字眼,没有一分点染的色彩,脱口而出,却自然具有一种高华浑融的气象。这一句完全是景,点明题中的“望月”。
第二句“天涯共此时”,即由景入情,转入“怀远”。前乎此的有谢庄《月赋》中的“隔千里兮共明月”,后乎此的有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词中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都是写月的名句,其旨意也大抵相同,但由于各人以不同的表现方法,表现在不同的体裁中,谢庄是赋,苏轼是词,张九龄是诗,相体裁衣,各极其妙。这两句把诗题的情景,一起就全部收摄,却又毫不费力,仍是张九龄作古诗时浑成自然的风格。
颔联“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直抒对远方友人的思念之情。“情人”,多情的人,有怀远之情的人。这里指诗人自己。“遥夜”,长夜。“竟夕”,通宵。诗人思念远方的友人,以至于彻夜难眠,埋怨长夜漫漫。
颈联“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承接颔联,具体描绘了彻夜难眠的情境。“怜”,爱怜。“滋”,沾湿。上句写诗人徘徊于室内。吹灭蜡烛,更加爱怜洒满一地的银色月光。下句写流连于庭院中。夜色已深,更感到露水也沾湿了身上的衣裳。这就把彻夜难眠的形象传神的描绘出来。
尾联“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这月光饱含我满腔的心意,可是又怎么赠送给你呢?还是睡罢!睡了也许能在梦中与你欢聚。”“不堪”两句,构思奇妙,意境幽清,没有深挚情感和切身体会,恐怕是写不出来的。这里诗人暗用晋陆机“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两句诗意,翻古为新,悠悠托出不尽情思。诗至此戛然而止,只觉余韵袅袅,令人回味不已。
参考资料:
1、 沈熙乾 等 .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3 :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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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
贾谊被贬在此地居住三年,可悲的遭遇千万代令人伤情。
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
我在秋草中寻觅着你的足迹,寒林里空见夕阳缓缓斜倾。
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
汉文帝为何独对你恩疏情薄,湘江水无意凭吊有谁知情?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
寂寞冷落深山里落叶纷纷,可怜你不知因何被贬到此地呢?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3562、 蘅塘退士 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159三年谪(zhé)宦(huàn)此栖(qī)迟,万古惟留楚客悲。
谪宦:贬官。栖迟:淹留。像鸟儿那样的敛翅歇息,飞不起来。楚客:流落在楚地的客居,指贾谊。长沙旧属楚地,故有此称。一作“楚国”。
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
独:一作“渐”。
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
汉文:指汉文帝。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
摇落处:一作“正摇落”。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3562、 蘅塘退士 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159这是一篇堪称唐诗精品的七律。首联写贾谊三所谪官,落得“万古”留悲。明写贾衣,暗寓自身迁谪。颔联写古宅萧条冷落的景色,“秋草”、“寒林”、“人去”、“日斜”,一派黯然气象。颈联写贾谊见疏,当年凭吊屈子。隐约联系自己而今赁吊贾谊。尾联写宅前徘徊,暮色更浓,秋色更深,抒发放逐天涯的哀惋叹喟。此诗通过对汉代文学家贾谊不幸遭遇的凭吊和痛惜,抒发了诗人自己被贬的悲愤与对当时社会现实的不满情绪。全诗意境悲凉,真挚感人,堪称唐人七律中的精品。
首联“三年谪宦”,只落得“万古”留悲,上下句意钩连相生,呼应紧凑,给人以抑郁沉重的悲凉之感。“此”字,点出了“贾谊宅”。“栖迟”,像鸟儿那样的敛翅歇息,飞不起来,这种生活本就是惊惶不安的,用以暗喻贾谊的侘傺失意,是恰切的。“楚客”,流落在楚地的客居,标举贾谊的身份。一个“悲”字,直贯篇末,奠定了全诗凄怆忧愤的基调,不仅切合贾谊的一生,也暗寓了刘长卿自己迁谪的悲苦命运。
“颔联是围绕题中的“过”字展开描写的。“秋草”,“寒林”,“人去”,“日斜”,渲染出故宅一片萧条冷落的景色,而在这样的氛围中,诗人还要去“独寻”,一种景仰向慕、寂寞兴叹的心情,油然而生。寒林日斜,不仅是眼前所见,也是贾谊当时的实际处境,也正是李唐王朝危殆形势的写照。
颈联从贾谊的见疏,隐隐联系到自己。出句要注意一个“有道”,一个“犹”字。号称“有道”的汉文帝,对贾谊尚且这样薄恩,那么,当时昏聩无能的唐代宗,对刘长卿当然更谈不上什么恩遇了;刘长卿的一贬再贬,沉沦坎坷,也就是必然的了。这就是所谓“言外之意”。
诗人将暗讽的笔触曲折地指向当今皇上,手法是相当高妙的。接着,笔锋一转,写出了这一联的对句“湘水无情吊岂知”。这也是颇得含蓄之妙的。湘水无情,流去了多少年光。楚国的屈原哪能知道上百年后,贾谊会来到湘水之滨吊念自己;西汉的贾谊更想不到近千年后的刘长卿又会迎着萧瑟的秋风来凭吊自己的遗址。后来者的心曲,恨不起古人于地下来倾听,当世更没有人能理解。诗人由衷地在寻求知音,那种抑郁无诉、徒呼负负的心境,刻画得十分动情,十分真切。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读此尾联的出句,好像刘长卿就站在读者面前。他在宅前徘徊,暮色更浓了,江山更趋寂静。一阵秋风掠过,黄叶纷纷飘落,在枯草上乱舞。这幅荒村日暮图,正是刘长卿活动的典型环境。它象征着当时国家的衰败局势,与第四句的“日斜时”映衬照应,加重了诗篇的时代气息和感情色彩。“君”,既指代贾谊,也指代刘长卿自己;“怜君”,不仅是怜人,更是怜己。“何事到天涯”,可见二人原本不应该放逐到天涯。这里的弦外音是:我和您都是无罪的呵,为什么要受到这样严厉的惩罚!这是对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不合理现实的强烈控诉。读着这故为设问的结尾,仿佛看到了诗人抑制不住的泪水,听到了诗人一声声伤心哀惋的叹喟。
诗人联系与贾谊遭贬的共同的遭遇,心理上更使眼中的景色充满凄凉寥落之情。满腹牢骚,对历来有才人多遭不幸感慨系之,更是将自己和贾谊融为一体。
这首怀古诗表面上咏的是古人古事,实际上还是着眼于今人今事,字里行间处处有诗人的自我在,但这些又写得不那么露,而是很讲究含蓄蕴藉的,诗人善于把自己的身世际遇、悲愁感兴,巧妙地结合到诗歌的形象中去,于曲折处微露讽世之意,给人以警醒的感觉。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41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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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有梓人款其门,愿佣隙宇而处焉。所职,寻、引、规、矩、绳、墨,家不居砻斫之器。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故食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直太半焉。”他日,入其室,其床阙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谓其无能而贪禄嗜货者。
翡封叔的家宅在德里地方。有位木匠敲他的门,希望租间空屋子居住,用替屋主人服役来代替房租.他所执掌的是些度量长短,规划方圆和校正曲直的工具;家里不储备磨砺和砍削的器具。问他有什么能耐,他说:“我善于计算,测量木材。观看房屋的式样和,高深,圆方,短长的适合不适合;我指挥驱使,而由众工匠去干。离了我,大家就不能建成一栋房子。所以被官府供养,我得到的奉禄比别人多三倍;在私人家里干活,我取全部报酬的一大半。”后来有一天,我进了他的住屋。他的床缺了腿却不修理,说:“将要请别的工匠来修理。”我很耻笑他,说他是没有才能却贪图俸禄,喜爱钱财的人。
其后京兆尹将饰官署,余往过焉。委群材,会群工,或执斧斤,或执刀锯,皆环立。向之梓人左持引,右执杖,而中处焉。量栋宇之任,视木之能举,挥其杖,曰“斧!”彼执斧者奔而右;顾而指曰:“锯!”彼执锯者趋而左。俄而,斤者斫,刀者削,皆视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断者。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画宫于堵,盈尺而曲尽其制,计其毫厘而构大厦,无进退焉。既成,书于上栋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则其姓字也。凡执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视大骇,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
后来,京兆伊将要修饰官衙的房屋,我到过那里。(在那里)蓄积了大量木材,招集了许多工匠。有的拿着斧斤,有的拿着刀锯,都围成一圈站着,面朝着(那位)木匠。木匠左手拿着长尺,右手拿着木杖,站在中间。他衡量房屋的承担情况,察看木料的性能酌情选用。挥动他的木仗说:“用斧子砍!”那拿斧子的就跑道右边去砍;回头指着木材说:“用锯锯!”那拿锯的就跑道左边去锯。不一会,拿斧子的砍,拿刀的削,全都看着他的脸色,等待他的发话,没有一个敢自做主张的。那些不能胜任的人,被他愤怒地斥退了,也不敢有一点怨恨。他在墙上绘了官署房子的图样,刚满一尺大小的图样却细致详尽地画出了它的建筑构造.按照图上微小的尺寸计算,建造起的高楼大厦,没有一点误差的地方。已建成后,在上栋上写道: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修建,原来是他的姓名,凡是被他役使的工匠都不在上面列名。我围绕着一看,感到非常惊讶,然后我才知道他技术的精湛和伟大啊!
继而叹曰: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吾闻劳心者役人,劳力者役于人。彼其劳心者欤!能者用而智者谋,彼其智者欤!是足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为天下者本于人。其执役者为徒隶,为乡师、里胥;其上为下士;又其上为中士,为上士;又其上为大夫,为卿,为公。离而为六职,判而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连率。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啬夫、版尹以就役焉,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
接着我就感叹地说:他大概是放弃了他的手艺,专门使用他的思想智慧,能知道全局要领的人吧?我听说“劳心的人役使别人,劳力的人被别人役使”;他大概是劳心的人吧?有一般技艺的人出力劳动,有才智的人出谋划策,他大概是有才智的人吧?这满可以作为辅佐天子,作天下宰相的人所效法学习的呀!事情没有比这再相近似的了。那辅佐天子,作天下宰相的人,推荐人材,委任职责,发出命令,指派任务,整顿纲纪,进行增减,统一法治。这就好像梓人有正方圆和定曲直的工具而绘制出图样似的。选择天下的官吏,使他们适合自己的职务;安置天下的老百姓,使他们安居乐业。
彼佐天子相天下者,举而加焉,指而使焉,条其纲纪而盈缩焉,齐其法制而整顿焉;犹梓人之有规、矩、绳、墨以定制也。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视都知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其远迩细大,可手据其图而究焉,犹梓人画宫于堵,而绩于成也。能者进而由之,使无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炫能,不矜名,不亲小劳,不侵众官,日与天下之英才,讨论其大经,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夫然后相道得而万国理矣。
看了国都就了解了郊外,看了郊外就了解了诸侯国,看了诸侯国就了解了整个天下。那些远近大小的国事,可以根据手中的图本来研究,了解。这就好像梓人在墙上绘画官署房子的图样而完成工程一样。把有才能的人提拔上来,并充分发挥他的本领,使他不必对任何人感恩戴德;把没有才能的人辞退,让他休息,他也不敢恼恨。不夸耀自己的才能,不自尊自大,虚图功名,不亲自去做那些微小琐碎的事情,不干涉众官的工作,每天和天下的杰出的人材一起讨论治理国家的根本道理。这就象梓人善于运用众工匠而不自夸手艺一样。
相道既得,万国既理,天下举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后之人循迹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谈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而不得纪焉;犹梓人自名其功,而执用者不列也。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谓相而已矣。其不知体要者反此;以恪勤为公,以簿书为尊,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窃取六职、百役之事,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焉,所谓不通是道者也。犹梓人而不知绳墨之曲直,规矩之方圆,寻引之短长,姑夺众工之斧斤刀锯以佐其艺,又不能备其工,以至败绩,用而无所成也,不亦谬欤!
这样以后,做宰相的道理才算懂得,各诸侯国才得到了治理。那些不知道全局要领的人却与此相反。(他们)以谨小慎微,忙忙碌碌为大事,以抄写官署中的文书,薄册为重责,夸耀自己的才能,自尊自大,亲自去做那些微小琐碎的事情,干涉众官的工作,侵夺部下官吏应做的事拿来自己做,并洋洋得意地在相府夸耀自己,却丢掉了那些重大的,长远的事情。这是所说的不懂得做宰相的道理的人。这就象梓人不懂得绳墨可正曲直,规矩可画方圆,寻引可量短长,暂且夺取工匠们的斧子刀锯来帮助他们发挥技艺,却又不能完成他们的工作,以至于事情失败,使用了(他们)却没有成功一样。这不也是错误的吗?
或曰:「彼主为室者,傥或发其私智,牵制梓人之虑,夺其世守,而道谋是用。虽不能成功,岂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
有人说:「如果房子的主人,依凭他的知识,而干涉木匠师傅的规划,不采用师傅世代相传的悠久经验,导致房子垮了,难道是木匠师傅的过错吗?哪是因为主人不信任木工师傅的才造成的呀!」
余曰:「不然!夫绳墨诚陈,规矩诚设,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狭者不可张而广也。由我则固,不由我则圮。彼将乐去固而就圮也,则卷其术,默其智,悠尔而去。不屈吾道,是诚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货利,忍而不能舍也,丧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栋桡屋坏,则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
我说:「不是这样!因为绳子、墨汁、圆规和尺的测量都很明确,高的地方不能随意变低,狭小的不能随意扩大。如果按照我的计画,房子就很坚固,反之不按照我的设计图,房子就会倾倒。如果主人甘于房舍不坚而易坍塌,木匠师傅只好带着自己的技术和智慧,欣然离去。坚持自己的主张,不妥协,才是真正的好木匠师傅呀!反之,如果贪图钱财,容忍主人的干涉,不愿意离去,不坚持房子的建筑原则,有一天,栋住或横梁歪了,房子倾倒了,木匠师傅就推卸说:『这不是我的过错呀!』可以这样吗?可以这样吗?」
余谓梓人之道类于相,故书而藏之。梓人,盖古之审曲面势者,今谓之「都料匠」云。余所遇者,杨氏,潜其名。
我认为:因为木匠师傅之道与宰相之道很类似,所以特别写下来,然后收藏起来。在古代,木匠师傅又称呼为:「审曲面势」的人,在今天,则被称为:「监督建筑之人」。我所遇到的这位木匠师傅,他姓名是杨潜。
裴(péi)封叔之第,在光德里。有梓(zǐ)人款其门,愿里隙(xì)宇而处焉。所职,寻、引、规、矩(jǔ)、绳、墨,家不居砻(lóng)斫(zhuó)之器。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yì)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故食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直太半焉。”他日,入其室,其床阙(quē)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谓其无能而贪禄(lù)嗜(shì)货者。
梓人:木工,建筑工匠。款:叩。隙宇:空房。职:掌管。寻、引:度量工具。规:圆规。矩:曲尺。绳墨:墨斗。砻:磨。斫:砍。直:通“值”。
其后京兆尹将饰官署,余往过焉。委群材,会群工,或执斧(fǔ)斤,或执刀锯(jù),皆环立。向之梓人左持引,右执杖,而中处焉。量栋宇之任,视木之能举,挥其杖,曰“斧!”彼执斧者奔而右;顾而指曰:“锯!”彼执锯者趋而左。俄而,斤者斫,刀者削,皆视其色,俟(sì)其言,莫敢自断者。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yùn)焉。画宫于堵,盈尺而曲尽其制,计其毫厘而构大厦,无进退焉。既成,书于上栋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则其姓字也。凡执用之工不在列。余圜(huán)视大骇,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
委:堆积。斧斤:砍木的工具。任:承担。俄:不久。阙:通“缺”六职:指中央政府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
继而叹曰: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吾闻劳心者役人,劳力者役于人。彼其劳心者欤!能者用而智者谋,彼其智者欤!是足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为天下者本于人。其执役者为徒隶,为乡师、里胥(xū);其上为下士;又其上为中士,为上士;又其上为大夫,为卿(qīng),为公。离而为六职,判而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连率。郡有守,邑(yì)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啬()夫、版尹以就役焉,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
方伯:古代诸侯的领袖;连率(同“帅”):盟主、统帅;二者均指地方长官。佐政:副职。啬夫:相当于乡官,主管诉讼和赋税。版尹:管户口的小官。
彼佐天子相天下者,举而加焉,指而使焉,条其纲纪而盈缩焉,齐其法制而整顿焉;犹梓人之有规、矩、绳、墨以定制也。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视都知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其远迩(ěr)细大,可手据其图而究焉,犹梓人画宫于堵,而绩于成也。能者进而由之,使无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yùn)。不炫能,不矜(jīn)名,不亲小劳,不侵众官,日与天下之英才,讨论其大经,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夫然后相道得而万国理矣。
伐:夸耀。
相道既得,万国既理,天下举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后之人循迹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谈殷(yīn)、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而不得纪焉;犹梓人自名其功,而执用者不列也。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谓相而已矣。其不知体要者反此;以恪(kè)勤为公,以簿书为尊,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窃取六职、百役之事,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焉,所谓不通是道者也。犹梓人而不知绳墨之曲直,规矩之方圆,寻引之短长,姑夺众工之斧斤刀锯以佐其艺,又不能备其工,以至败绩,用而无所成也,不亦谬(miù)欤!
六职:指中央政府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伊、傅、周、召:伊尹、傅说、周公、召公。
或曰:「彼主为室者,傥(tǎng)或发其私智,牵制梓人之虑,夺其世守,而道谋是用。虽不能成功,岂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
听听:争辨的样子。傥:同“倘”。道谋:过路人的意见。《诗经·小旻》:“如彼筑室于道谋,用是不溃于成。”
余曰:「不然!夫绳墨诚陈,规矩诚设,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狭者不可张而广也。由我则固,不由我则圮(pǐ)。彼将乐去固而就圮也,则卷其术,默其智,悠尔而去。不屈吾道,是诚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货利,忍而不能舍也,丧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栋桡(ráo)屋坏,则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
桡:弯曲。
余谓梓人之道类于相,故书而藏之。梓人,盖古之审曲面势者,今谓之「都料匠」云。余所遇者,杨氏,潜其名。
《梓人传》是唐代著名文学家柳宗元的作品,本文选自《柳河东集》。梓人指木工,建筑工匠。本文讲述了有木匠来敲翡封叔家宅的门,希望租间空屋子居住,用替屋主人服役来代替房租的故事。
本文作者通过一个梓人“善度材”,“善用众工”的故事,生动形想而又合理自然地阐明了当宰相治理国家的道理。“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梓人的“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与宰相的“能者进而由之,使无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异曲同工!文中引用孟子“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来说明人们的社会分工不同,各司其职;有现实积极意念。
好的管理者应该使用他的思想智慧,细致掌握全局要领、不自尊自大,虚图功名,不亲自去做那些微小琐碎的事情,信任下属,且不干涉下属人员的工作。
谨小慎微,忙忙碌碌,以那些微小琐碎的事情为要,干涉下属的工作,侵夺下属应做的事拿来自己做,并夸耀自己,没有全局观,丢掉了那些重大的,长远的事情。这是不懂得管理道理的人干的事情,是不会收到好的管理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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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雪梅初暖,含烟柳尚青。
梅花还带着雪,刚刚有些暖意,烟柳也才发青。
来窥童子偈,得听法王经。
陪着姚使君来听童子的颂歌,佛家的经书。
会理知无我,观空厌有形。
领会了佛理才知道我是虚无的,领悟了空也就厌恶实体了。
迷心应觉悟,客思未遑宁。
我迷惑的心应当觉悟,游子的思绪却还没有平和下来。
参考资料:
1、 孟浩然著;曹永东笺注;王沛霖审订.孟浩然诗集笺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89.11:224 2、 王春红编著.禅诗精选:企业管理出版社,2013.01:6带雪梅初暖,含烟柳尚青。
姚使君:未详。使君,对州郡长官的尊称。惠上人:未详。上人,对僧人的尊称。
来窥童子偈(jì),得听法王经。
童子:经中尝称菩萨为童子,一因菩萨是法王真子,二因无淫欲之念,如世之童子。偈:又作伽陀、偈陀,意译偈颂、颂。系与诗之形式相同。一般以四句为一偈。法王:佛与法自在,称曰法王。
会理知无我,观空厌有形。
无我:我为“常一之体,有主宰之用“。但人身五蕴之假和合,无常一之我体;法者因缘生,也无常一之我体,故无人我,无法我。观空:此处指”析空观“,于五音等法,观查分析,离其着心。
迷心应觉悟,客思未遑(huáng)宁。
迷心:迷惑之心。未遑宁:谓没有闲暇安息。遑,闲暇。
参考资料:
1、 孟浩然著;曹永东笺注;王沛霖审订.孟浩然诗集笺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89.11:224 2、 王春红编著.禅诗精选:企业管理出版社,2013.01:6参考资料:
1、 《禅诗精选》(姜子夫主编).大众文艺出版社,2005年1月版,第06-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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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帛朝回望帝乡,乌孙归去不称王。
乌孙来汉朝朝聘后,取消王号,对汉称臣。
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
边远地方停息了战争,战争的烟尘消散了,到处充满日月的清辉。
玉帛(bó)朝回望帝乡,乌孙归去不称王。
玉帛:古代朝聘、会盟时互赠的礼物,是和平友好的象征。后代遂有“化干戈为玉帛”之语。朝回:朝见皇帝后返回本土。望帝乡:述其依恋不舍之情。帝乡:京城。乌孙:汉代西域国名,在今新疆伊犁河流域。此处借指唐代的西域国家。不称王:放弃王号,即内服于唐朝。
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xiāo)为日月光。
兵气销为日月光:战争的烟尘消散了,到处充满日月的清辉。
边塞诗大都以词情慷慨、景物恢奇、充满报国的忠贞或低徊的乡思为特点。常建的这首《塞下曲》却独辟蹊径,弹出了不同寻常的异响。
这首诗既未炫耀武力,也不嗟叹时运,而是立足于民族和睦的高度,讴歌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和平友好的主题。中央朝廷与西域诸族的关系,历史上阴晴不定,时有弛张。作者却拈出了美好的一页加以热情的赞颂,让明媚的春风吹散弥漫一时的滚滚狼烟,赋予边塞诗一种全新的意境。
诗的头两句,是对西汉朝廷与乌孙民族友好交往的生动概括。“玉帛”,指朝觐时携带的礼品。《左传·哀公七年》有“禹合诸侯干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之谓。执玉帛上朝,是一种宾服和归顺的表示。“望”字用得笔重情深,乌孙使臣朝罢西归,而频频回望帝京长安,眷恋不忍离去,说明恩重义浃,相结很深。“不称王”点明乌孙归顺,边境安定。乌孙是活动在伊犁河谷一带的游牧民族,为西域诸国中的大邦。据《汉书》记载,武帝以来朝廷待乌孙甚厚,双方聘问不绝。武帝为了抚定西域,遏制匈奴,曾两次以宗女下嫁,订立和亲之盟。太初间(前104-前101),武帝立楚王刘戊的孙女刘解忧为公主,下嫁乌孙,生了四男二女,儿孙们相继立为国君,长女也嫁为龟兹王后。从此,乌孙与汉朝长期保持着和平友好的关系,成为千古佳话。常建首先以诗笔来讴歌这段历史,虽只寥寥数语,却能以少总多,用笔之妙,识见之精,实属难能可贵。
一、二句平述史实,为全诗铺垫。三、四句顺势腾骞,波涌云飞,形成高潮。“天涯”上承“归去”,乌孙朝罢西归,马足车轮,邈焉万里,这辽阔无垠的空间,便隐隐从此二字中见出。“静”字下得尤为有力。玉门关外的茫茫大漠,曾经是积骸成阵的兵争要冲,如今却享有和平宁静的生活。这是把今日的和平与昔时的战乱作明暗交织的两面关锁的写法,于无字处皆有深意,是诗中之眼。诗的结句雄健入神,情绪尤为昂扬。诗人用彩笔绘出一幅辉煌画卷:战争的阴霾消散净尽,日月的光华照彻寰宇。这种理想境界,体现了各族人民热爱和平、反对战争的崇高理想,是高响入云的和平与统一的颂歌。
“兵气”,犹言战象,用语字新意炼。不但扣定“销”字,直贯句末,且与“静处”挽合,将上文缴足。环环相扣,愈唱愈高,真有拿云的气概。沈德潜诩为“句亦吐光”,可谓当之无愧。
常建的诗作,大多成于开元、天宝年间。他在这首诗里如此称颂和亲政策与弭兵理想,当是有感于唐玄宗晚年开边黩武的乱政而发的,可说是一剂针砭时弊的对症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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