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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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莒,其饟伊黍。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莒,其饟伊黍。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
犁头入土真锋利,先到南面去耕地。百谷种子播田头,粒粒孕育富生机。有人送饭来看你,挑着方筐和圆篓,里面装的是黍米。头戴手编草斗笠,手持锄头来翻土,除草田畦得清理。野草腐烂作肥料,庄稼生长真茂密。挥镰收割响声齐,打下谷子高堆起。看那高处似城墙,看那两旁似梳齿,粮仓成百开不闭。各个粮仓都装满,妇女儿童心神怡。杀头黑唇大黄牛,弯弯双角真美丽。不断祭祀后续前,继承古人的礼仪。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779-781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0-692
(cè)畟良耜(sì),俶(chù)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rǔ),载筐及莒(jǔ),其饟(xiǎng)伊黍。其笠伊纠,其镈(bó)斯赵,以薅(hāo)(tú)(liǎo)。荼蓼朽(xiǔ)止,黍稷(jì)茂止。获之挃(zhì)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yōng),其比如栉(zhì)。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杀时犉(chún)牡,有捄(qíu)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
畟畟:形容耒耜的锋刃快速入土的样子。耜:古代一种像犁的农具。俶:开始。载:“菑(zī)”的假借。载是“哉声”字,菑是“甾声”字,古音同部,故可相通。菑,初耕一年的土地。南亩:古时将东西向的耕地叫东亩,南北向的叫南亩。实:百谷的种子。函:含,指种子播下之后孕育发芽。斯:乃。瞻: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认为当读同“赡给之赡”。瞻、赡都是“詹声”字,古音同部,故可相通。女:同“汝”,指耕地者。筐:方筐。筥:圆筐。饟:此指所送的饭食。纠:指用草绳编织而成。镈:古代锄田去草的农具。赵:锋利好使。薅:去掉田中杂草。荼蓼:荼和蓼,两种野草名。朽:腐烂。止:语助词。挃挃:形容收割庄稼的磨擦声。栗栗:形容收割的庄稼堆积之多。崇:高。墉:高高的城墙。比:排列,此言其广度。栉:梳子。百室:指众多的粮仓。妇子:妇女孩子。犉:黄毛黑唇的牛。捄:形容牛角很长。似:通“嗣”,继续。古之人:指祖先。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779-781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0-692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莒,其饟伊黍。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

  从《周颂·良耜》诗中,已经可以看到当时的农奴所使用的耒耜的犁头及“鎛(锄草农具)”是用金属制作的,这是了不起的进步。在艺术表现上,这首诗的最大特色是“诗中有画”。

  全诗一章到底,共二十三句,可分为三层:第一层,从开头到“黍稷茂止”十二句,是追写春耕夏耘的情景;第二层,从“获之挃挃”到“妇子宁止”七句,写眼前秋天大丰收的情景;第三层,最后四句,写秋冬报赛祭祀的情景。

  诗一开头展示在读者面前的是一幅春耕夏耘的画面:当春日到来的时候,男农奴们手扶耒耜在南亩深翻土地,尖利的犁头发出了快速前进的嚓嚓声。接着又把各种农作物的种子撒入土中,让它孕育、发芽、生长。在他们劳动到饥饿之时,家中的妇女、孩子挑着方筐圆筐,给他们送来了香气腾腾的黄米饭。炎夏耘苗之时,烈日当空,农奴们头戴用草绳编织的斗笠,除草的锄头刺入土中,把荼、蓼等杂草统统锄掉。荼、蓼腐烂变成了肥料,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黍、稷长势喜人。这里写了劳动场面,写了劳动与送饭的人们,还刻画了头戴斗笠的人物形象,真是人在画图中。

  在秋天大丰收的时候,展示的是另一种欢快的画面:收割庄稼的镰刀声此起彼伏,如同音乐的节奏一般,各种谷物很快就堆积成山,从高处看像高高的城墙,从两边看像密密的梳齿,于是上百个粮仓一字儿排开收粮入库。个个粮仓都装满了粮食,妇人孩子喜气洋洋。“民以食为天”,有了粮食心不慌,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这可说是“田家乐图”吧!

  另外,这首诗用韵或不用韵,依据内容的需要而作灵活处理,也是它的一大特色。“畟畟良耜,俶载南亩”,开头两句都用韵,“耜”“亩”叶之部韵。接着“播厥百谷,实函斯活”两句,却是无韵句。“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三句描写妇女、孩子到田间送饭,句句用韵,“女”“筥”“黍”叶鱼部韵,节奏明快。“其笠伊纠,其鎛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这五句写夏日耘苗的情景,句句用韵,“纠”“赵”“蓼”、朽”“茂”是幽宵合韵,节奏也明快。“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这七句描写秋天农业大丰收情景,除“其崇如墉”一句不用韵外,其余句句用韵,“桎”“栗”“栉”“室”叶质部韵,“盈”“宁”叶耕部韵,同样节奏明快。最后四句,除中间两句“角”“续”叶屋部韵外,其余两句均无韵。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0-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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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译文
犁头入土真锋利,先到南面去耕地。百谷种子播田头,粒粒孕育富生机。有人送饭来看你,挑着方筐和圆篓,里面装的是黍米。头戴手编草斗笠,手持锄头来翻土,除草田畦得清理。野草腐烂作肥料,庄稼生长真茂密。挥镰收割响声齐,打下谷子高堆起。看那高处似城墙,看那两旁似梳齿,粮仓成百开不闭。各个粮仓都装满,妇女儿童心神怡。杀头黑唇大黄牛,弯弯双角真美丽。不断祭祀后续前,继承古人的礼仪。

注释
畟(cè)畟:形容耒耜的锋刃快速入土的样子。耜(sì):古代一种像犁的农具。
俶(chù):开始。载:“菑(zī)”的假借。载是“哉声”字,菑是“甾声”字,古音同部,故可相通。菑,初耕一年的土地。南亩:古时将东西向的耕地叫东亩,南北向的叫南亩。
实:百谷的种子。函:含,指种子播下之后孕育发芽。斯:乃。
瞻: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认为当读同“赡给之赡”。瞻、赡都是“詹声”字,古音同部,故可相通。女(rǔ):同“汝”,指耕地者。
筐:方筐。筥(jǔ):圆筐。
饟(xiǎng):此指所送的饭食。
纠:指用草绳编织而成。
镈(bó):古代锄田去草的农具。赵:锋利好使。
薅(hāo):去掉田中杂草。荼(tú)蓼(liǎo):荼和蓼,两种野草名。
朽:腐烂。止:语助词。
挃(zhì)挃:形容收割庄稼的磨擦声。
栗栗:形容收割的庄稼堆积之多。
崇:高。墉(yōng):高高的城墙。
比:排列,此言其广度。栉(zhì):梳子。
百室:指众多的粮仓。
妇子:妇女孩子。
犉(chún):黄毛黑唇的牛。
捄(qíu):形容牛角很长。
似:通“嗣”,继续。
古之人:指祖先。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779-781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0-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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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

  从《周颂·良耜》诗中,已经可以看到当时的农奴所使用的耒耜的犁头及“鎛(锄草农具)”是用金属制作的,这是了不起的进步。在艺术表现上,这首诗的最大特色是“诗中有画”。

  全诗一章到底,共二十三句,可分为三层:第一层,从开头到“黍稷茂止”十二句,是追写春耕夏耘的情景;第二层,从“获之挃挃”到“妇子宁止”七句,写眼前秋天大丰收的情景;第三层,最后四句,写秋冬报赛祭祀的情景。

  诗一开头展示在读者面前的是一幅春耕夏耘的画面:当春日到来的时候,男农奴们手扶耒耜在南亩深翻土地,尖利的犁头发出了快速前进的嚓嚓声。接着又把各种农作物的种子撒入土中,让它孕育、发芽、生长。在他们劳动到饥饿之时,家中的妇女、孩子挑着方筐圆筐,给他们送来了香气腾腾的黄米饭。炎夏耘苗之时,烈日当空,农奴们头戴用草绳编织的斗笠,除草的锄头刺入土中,把荼、蓼等杂草统统锄掉。荼、蓼腐烂变成了肥料,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黍、稷长势喜人。这里写了劳动场面,写了劳动与送饭的人们,还刻画了头戴斗笠的人物形象,真是人在画图中。

  在秋天大丰收的时候,展示的是另一种欢快的画面:收割庄稼的镰刀声此起彼伏,如同音乐的节奏一般,各种谷物很快就堆积成山,从高处看像高高的城墙,从两边看像密密的梳齿,于是上百个粮仓一字儿排开收粮入库。个个粮仓都装满了粮食,妇人孩子喜气洋洋。“民以食为天”,有了粮食心不慌,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这可说是“田家乐图”吧!

  另外,这首诗用韵或不用韵,依据内容的需要而作灵活处理,也是它的一大特色。“畟畟良耜,俶载南亩”,开头两句都用韵,“耜”“亩”叶之部韵。接着“播厥百谷,实函斯活”两句,却是无韵句。“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三句描写妇女、孩子到田间送饭,句句用韵,“女”“筥”“黍”叶鱼部韵,节奏明快。“其笠伊纠,其鎛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这五句写夏日耘苗的情景,句句用韵,“纠”“赵”“蓼”、朽”“茂”是幽宵合韵,节奏也明快。“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这七句描写秋天农业大丰收情景,除“其崇如墉”一句不用韵外,其余句句用韵,“桎”“栗”“栉”“室”叶质部韵,“盈”“宁”叶耕部韵,同样节奏明快。最后四句,除中间两句“角”“续”叶屋部韵外,其余两句均无韵。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0-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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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周颂·良耜》是在西周初期也就是成王、康王时期农业大发展的背景下产生的。与《周颂·载芟》,是《诗经》中的农事诗的代表作。《毛诗序》云:“《载芟》,春藉田而祈社稷也。”“《良耜》,秋报社稷也。”一前一后相映成趣,堪称是姊妹篇。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779-781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0-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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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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濬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
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受大国是达。率履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昭假迟迟,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
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旒,何天之休。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
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厖。何天之龙,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戁不竦,百禄是总。
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苞有三蘖,莫遂莫达。九有有截,韦顾既伐,昆吾夏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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濬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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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受大国是达。率履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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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昭假迟迟,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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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旒,何天之休。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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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厖。何天之龙,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戁不竦,百禄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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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苞有三蘖,莫遂莫达。九有有截,韦顾既伐,昆吾夏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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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在中叶,有震且业。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
过去在我殷商中世的时候,国家一度深陷于危难之中。实在是我们天子圣明诚敬,把治国重任交给伊尹爱卿。伊尹确实配得上阿衡职位,确实起了辅佐商王的作用。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819-82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24-729

(jùn)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fū)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yǔn)既长。有娀(sōng)方将,帝立子生商。
长:长久。发:兴发。濬哲:明智。濬,“睿”的假借。商:指商的始祖。祥:福祥。芒芒:茫茫,水盛貌。敷:治。下土方:“下土四方”的省文。外大国:外谓邦畿之外,大国指远方诸侯国。疆:疆土。句意为远方的方国都归入疆土。辐陨:幅员。长:广。有娀:古国名。这里指有娀氏之女,古时妇女系姓,姓氏无考,以国号称之。将:壮,大。

玄王桓(huán)拨,受小国是达,受大国是达。率履(lǚ)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玄王:商契。桓拨:威武刚毅。达:开,通。受小国、大国是达,二句疏释多歧。郑笺:“玄王广大其政治,始尧封之商为小国,舜之末年乃益其地为大国,皆能达其教令。”率履:遵循礼法。履,“礼”的假借。遂视既发:视,巡视;发,施。旧解多歧。相土:人名,契的孙子。契生昭明,昭明生相土,是商的先王先公之一。烈烈:威武貌。海外:四海之外,泛言边远之地。有截:截截,整齐划一。

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jī)。昭假迟迟,上帝是祗(zhī),帝命式于九围。
汤:成汤,帝号天乙,商王朝的建立者,他以武力推翻夏桀的统治,建立商王朝。齐:齐一,一样。降:降生。跻:升。昭假:向神祷告,表明诚敬之心。迟迟:久久不息。祗:敬。式:法,执法。九围:九州。

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zhuì)(liú),何天之休。不竞不絿(qiú),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qiú)
球:一说球为玉器.小者尺二寸,大者三尺;一说通“捄”,训“法”。兹取前一说。下国:下面的诸侯方国。缀旒:表率、法则。何:同“荷”,承受。休:“庥”的假借,庇荫。絿:急。优优:温和宽厚。遒:聚。

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厖(páng)。何天之龙,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戁(nǎn)不竦(sǒng),百禄是总。
共:历代训释不一,一说通“珙”,璧;一说通“拱”,法;一说通“供”,为祭名或祭物,均可通。骏厖:骏,大。龙:“宠”的假借,恩宠。敷奏:施展。不震不动:郑笺:“不可惊惮也。”戁、竦:恐惧。总:聚。

武王载旆(pèi),有虔(qián)秉钺(yuè)。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è)。苞有三蘖(niè),莫遂莫达。九有有截,韦顾既伐,昆吾夏桀(jié)
武王:成汤之号。载:始。旆:旌旗,此作动词。有虔:威武貌。秉钺:执持长柄大斧。钺是青铜制大斧,国王近卫军的兵器,国王亲征秉钺。曷:通“遏”,阻挡。苞有三蘖:苞,本,指树于;蘖,旁生的枝桠嫩芽。遂:草木生长之称。达:苗生出土之称。九有:九州。截:整齐。韦:国名,在今河南滑县东,夏桀的与国。顾:国名,在今山东鄄城东北,夏桀的与国。昆吾:国名,夏桀的与国,与韦、顾共为夏王朝东部屏障。据史实,成汤先将韦、顾、昆吾分割包围,先歼灭左边的韦,再歼灭右边的顾。然后两面夹击昆吾,最后伐孤立之桀,决战于鸣条(今河南封丘县东)之野,消灭了夏桀的主力。

昔在中叶,有震且业。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
中叶:中世。商朝立国从契始,到十世成汤建立王朝,从开国历史年代说正值中世。震:威力。业:功业。允:信然。降:天降。实维:是为。阿衡:即伊尹,辅佐成汤征服天下建立商王朝的大臣。他原来是一个奴隶,成汤发现他的才干,破格重用。左右:在王左右辅佐。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819-825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24-729

濬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水国是疆,幅陨既长。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
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受水国是达。率履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昭假迟迟,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围。
受小球水球,为下国缀旒,何天之休。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
受小共水共,为下国骏厖。何天之龙,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戁不竦,百禄是总。
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苞有三蘖,莫遂莫达。九有有截,韦顾既伐,昆吾夏桀。
昔在中叶,有震且业。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

  这是一首记述殷商发迹史特别是歌颂商汤功德的长篇颂诗。全诗七章,每章句数不等,其结构形式与《诗经》水多数篇章整齐的四言体等句分章不同。有韵,又与《周颂》各篇水多无韵不同。其内容以歌颂成汤为主并追述先王功业,并兼及功臣,也与其他祭颂之诗不同。

  第一章追述商国立国历史悠久,商契受天命出生立国,所以商国一直蒙承天赐的吉祥。第二章歌颂商契建国施政使国家发展兴盛,以及先祖相土开拓疆土的武功。下章即转入歌颂成汤。第三章歌颂成汤继承和发展先祖功业,明德敬天,因而受天命而为九州之主。第四章歌颂成汤奉行天意温厚施政,刚柔适中,为诸侯表率,因得天赐百禄。第五章歌颂成汤的强水武力可以保障天下的安宁,为诸侯所依靠,因得天赐百禄。第六章歌颂成汤讨伐夏桀及其从国而平定天下。第七章歌颂成汤是上天之子,上帝降赐伊尹辅佐他建立功业。

  全诗从头到尾贯穿着殷商统治阶级的天命论思想:“君权天授”,他们是天帝的嫡裔,他们立国、开辟疆土、征伐异族、占有九州而统治各族人民,都是奉行上天的意旨,得到天的庇佑;他们建立的新王朝的统治权以及所有的福禄——权力、财富和显赫的荣耀,都得之于天,因为他们是天子及其嫡裔。统治阶级的这种意识形态,是他们建立统治的理论基础。诗中歌颂武功,即暴力掠夺和扩张,如“相土烈烈,海外有截”,“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敷奏其勇,百禄是总”,统治权和享受的百禄,都来自运用本身强水力量进行的战争。崇尚勇武和战争,为侵略、镇压、掠夺和统治披上“天意”的伪装.正是殷商天命论的实质。

  诗中塑造了商王朝创造者成汤的形象。他继续祖业而积极进取,开创新王朝基业。他恭诚敬天,“帝命不违”,奉行天意,“上帝是祗”,因而获得天佑,“百禄是遒”,是忠诚的天之子;他英武威严,战无不克,“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冲锋敌阵,其气势“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既蔑视敌人,英勇无畏,又能采取正确的战略,从而征服天下,是智勇双全的英雄;他又是贤明的执政者,“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圣敬曰跻,昭假迟迟”,励精图治,选贤与能,作诸侯的表率,是诸侯的依靠。《孟子·离娄下》也谈到商汤此人:“汤执中,立贤无方。”“执中”,即指汤“不竞不絿,不刚不柔”而言,是执政的必备品格;“立贤无方”,即“不拘一格”任用人才,指重用伊尹而言,传说伊尹本是奴隶,汤发现了他的才干,予以信任和重用,在伊尹辅佐下汤得以完成水业。诗中歌颂的成汤的这些品格,正是古代奴隶主贵族阶级的理想品格。对于汤,周代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也是赞扬的,因为他的品格也是周代统治者的理想品格;不过,他们吸取殷商覆亡的教训,把殷商的天命论加以发展和改造,提出“天命无常,唯德是从”,认为天命不是永久不变的,上帝是道德神,仁德爱民才能获得和保持天命不变,因而突出执政者的道德,同时对理想人格也加以丰富和发挥,推动历史前进一水步。这些内容,从《周颂》和《水雅》都可以体会到。

  此诗具有史诗的因素,叙述的事件以殷商的史实为基础,同时像各民族上古的史诗一样,吸取了上古的许多神话传说素材,但又根据殷商统治阶级的功利及其意识形态,对神话传说有所取舍和改造。

  诗的结构形式并不整齐。在得以保存下来的五篇《商颂》中,这是章句和句式最不整齐的一篇。可能限于流传的版本不全,或资料不足,有所减略或增益,因而全诗叙事和各章内容详略不等。近人也有怀疑此诗有因错简而章次颠倒之处,如张松如《商颂绎释》,就将第四、五两章移为最后两章。

  此诗的叙述并不平直板滞,善于运用一些形象的语言,描写较为生动。韵律也较为整齐,除全诗末两句外,句句用韵,每章换韵。在句式上,多用对句,或上下句相对,或双句相对,或章句相对,行文变化多姿,使语言整齐匀称,内容凝炼集中,有较强的节律感,当是中国后世诗词对仗的滥觞。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724-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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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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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清凉阵阵吹啊,可以解除万民的愁苦。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南风适时缓缓吹啊,可以丰富万民的财物。

南风之薰(xūn)兮,可以解吾民之愠(yùn)兮。
南风:东南风,又称薰风(薰是清凉温和的意思)。愠:含怒,怨恨,忧愁。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fù)吾民之财兮。
时:适时,及时,合时宜的。阜:丰富。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南风歌》相传为舜帝所作。《礼记·乐记》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古今乐录》曰:“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史记·乐书》曰:“舜歌《南风》而天下治,《南风》者,生长之音也。舜乐好之,乐与天地同,意得万国之欢心,故天下治也。”明初,晋王朱(木冈)展扩太原城,新增修大南门,取《南风歌》之意,原南门命名为承恩门,即辛亥革命后的首义门,新南门命名为迎泽门。

  此诗前两句始见战国尸佼的《尸子·绰子篇》,全诗始出三国魏王肃收集编撰的《孔子家语·辩乐解》。《孔子家语》是王肃伪托之作,今人因而怀疑《南风歌》也是后人伪作。舜为传说人物,其“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很可能是小说家笔法。不过据考证,《南风歌》自战国后已广为人知。今人逯钦立指出:“《史记》已言歌《南风》之诗。冯衍《显志赋》又云咏《南风》之高声。步骘《上疏》亦言弹五弦之琴,咏《南风》之诗。俱证《尸子》以后,此诗传行已久。谓为王肃伪作,非是。”(《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王力则从音韵学的角度指出:此诗“以‘时’‘财’为韵,这种古韵也决不是汉以后的人所能伪造的”(《汉语诗律学》)。当然,这首句式整齐、诗语明朗、抒情优美的《南风歌》,也不可能是舜帝时代的原作,而是在口耳相传的过程中,经过了后人的加工和润色的。

  全诗四句,但情思复杂。它借舜帝口吻抒发了先民对“南风”既赞美又祈盼的双重感情。因为,清凉而适时的南风,对万民百姓的生活是那样重要,那样不可缺少。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这是就苦夏的日常生活而言。赤日炎炎,暑气如蒸,百姓怎能无怨?而南风一起,天气转凉,万民必有喜色。所谓薰风兼细雨,喜至怨忧除。白居易《首夏南池独酌》“熏风自南至,吹我池上林”,就是表达了这种情怀。“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清凉的南风可以解民之愠,适时的南风则可以阜民之财,由日常生活转而到收成财物,诗意更进一层。《礼记·乐记》曰:“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可见,“南风”的“阜民之财”比之“解民之愠”更为重要,也更为令人祈盼。因此,前人大都从这方面来阐释诗旨。司马迁说:“《南风》之诗者,生长之音也。”(《史记·乐书》)王肃也说:“《南风》,育养民之诗也。”概言之,《南风》之歌,即赞颂“南风”煦育万物、播福万民的恩泽之歌。

  善读诗者,当悟诗外之旨。其实,先民们对“南风”的赞颂和祈盼,也正反映了他们在自然力面前的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热烈虔诚的赞颂里,潜藏着忧郁无奈的心情。不过,由于对“南风”的赞颂和祈盼,是通过拟想中的舜帝口吻表达的。因此,经后世儒家诗评家的阐释,“南风”逐渐具有比兴之意,并成为帝王体恤百姓的象征意象;历代诗人也常以“南风”来称颂帝王对百姓的体恤之情和煦育之功。在古代诗歌语词中,“南风”是最具美颂色彩的意象之一。

  在艺术形式上,诗句错落,诗节对称;押韵讲究,重章复唱;辞达而意显,声曼而情婉,这是《南风歌》的主要特点。这种类似楚辞格调的艺术特色,同它在流传过程中得到加工润色的“第二重创作”,有着密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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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之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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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穀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绩其麻,市也婆娑。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东门外的白榆树绿荫蔽日,宛丘上的柞树林枝繁叶茂,子仲家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在绿树下跳起优美的舞蹈。

穀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绩其麻,市也婆娑。
选下个好日子好呀好风飘,城南门外的广场上真热闹。漂亮姑娘放下积麻的活计,在集市上跳起欢快的舞蹈。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
聚会相亲好日子就在今朝,少男越过人群挡住她的道。看你粉红笑脸好像锦葵花,她赠我一捧紫红的香花椒。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268-269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264-267

东门之枌(fén),宛丘之栩(xǔ)。子仲之子,婆(pó)(suō)其下。
枌:木名。白榆。栩:柞树。子仲:陈国的姓氏。婆娑:舞蹈。

(gǔ)旦于差(chāi),南方之原。不绩其麻,市也婆娑。
榖:良辰,好日子。差:选择。南方之原:到南边的原野去相会。绩:把麻搓成线。市:集市。

穀旦于逝,越以鬷(zōng)迈。视尔如荍(qiáo),贻我握椒。
逝:往,赶。越以:作语助。鬷:会聚,聚集。迈:走,行。荍:锦葵。草本植物,夏季开紫色或白色花。贻:赠送。握:一把。椒:花椒。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上):国风.北京:中华书局,2015:268-269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264-267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穀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绩其麻,市也婆娑。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

  此诗是以小伙子为第一人称口吻写的,姑娘是子仲家的女儿。开篇就交代了男女欢聚的场所:陈国的郊野有一大片高平的土地,那里种着密密的白榆、柞树。这既是地点实写,也是交代春天胜景。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时光,美好的地点,一群美丽的人儿,做着美妙的事情:子仲家的姣好少女,跳着飘逸优美的舞蹈。春天来了,少男少女的春天来了,他们以曼妙的舞姿吸引着对方多情的目光。

  这里说的美妙的时光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特别时间“榖旦”。对这一词汇的理解不仅可以帮助读者顺利解读此诗,而且还有助于读者了解久已隐去的古风及其原始含义,从而认识某些节庆的起源以及少数民族中至今尚存的某些特殊节日及其节日风俗。同样,诗的地点“南方之原”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场所。

  “榖旦于差,南方之原。”“榖旦”,《毛传》云:“榖,善也。”郑笺云:“旦,明。于,日。差,择也。朝日善明,日相择矣。”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云:“榖旦,犹言良辰也。”朱熹《诗集传》云:“差择善旦以会于南方之原。”“南方之原”,于省吾《泽螺居诗经新证》解曰:“谓南方高平之原。”

  良辰吉日是祭祀狂欢日。上古的祭祀狂欢日有多种。比如农耕社会中作为时历标准并祈祷丰收的火把节、腊日节等远古年节;祭祀生殖神并乞求部族繁衍旺盛的上巳节等各种祭祀日。不同主题的祭祀狂欢日有不同的祭祀和狂欢内容,比如驱傩、寒食、男女短期的恢复自由性交等。据朱熹《诗集传》,陈国“好乐巫觋歌舞之事”,陈国的古风可以说是保存得比较好的。因此就有这样的“榖旦”。

  前人曾经常指责所谓的“郑卫之风”,认为它们“淫”。其实所谓的“淫”无非是指这些“风”热情奔放,是男女欢歌狂舞的音乐。实际上,这又何止郑风、卫风。陈风从诗文内容上看就是非常“淫”的。《汉书·地理志》说:“太姬妇人尊贵,好祭祀用巫。故俗好巫鬼,击鼓于宛丘之上,婆娑于枌树之下。有太姬歌舞遗风。”就此诗而言,其内容是关于男女情爱的,可以推断,这一“榖旦”是用来祭祀生殖神以乞求繁衍旺盛的祭祀狂欢日。

  诗人所写的“如荍”的女子就是第一章的“子仲之子”,也就是第二章“不绩其麻,市也婆娑”的人,这人就是诗中主人公爱慕的对象。

  这首诗写得很美。在城东门外的白榆树下,在宛丘的柞树林边。在某一美妙的好时光,小伙姑娘便去那里幽会谈情,姑娘舞姿翩翩,小伙情歌宛转。幸福的爱情之花含苞而放。在小伙眼睛里,姑娘美如荆葵花;在姑娘心目中,小伙是她的希望和理想,要送他一束花椒以表白感情。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264-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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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

: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被明月兮佩宝璐。
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
与日月兮同光。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
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
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
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
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
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
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乱曰:鸾鸟凤皇,日以远兮。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我从小就对奇装异服特别喜好,到如今年岁已老,兴趣却毫不减少。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腰间挂着长长的宝剑啊,头上戴着高高的切云冠帽。

被明月兮佩宝璐。
缀着明月珠啊,身佩美玉串串。

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世道混浊没有人理解我啊,我也要远远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喧闹。

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驾起青龙白龙车啊,我与舜帝啊同游天帝的玉园。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
登上巍巍的昆仑,品尝玉花的佳肴。我要与天地比寿,

与日月兮同光。
我将如日月星辰一样将万物照耀。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痛心啊南方并没有人了解我,天一亮我就渡过了湘水长江。

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
登上鄂渚我回头眺望啊,唉,丝丝寒风凄苦悲凉。

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
让我的马儿在山边漫步,把我的车儿停放在林旁。

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
我驾一叶扁舟上溯沅水啊,齐力摇起船桨,拍水击浪。

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
船儿随波起伏不肯前进啊,陷入旋涡打转波荡。

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清晨时我从枉陼出发,傍晚时我落宿于辰阳。

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只要我的心端正坦荡,虽处穷乡僻壤又有何伤!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行到溆浦我有些打不定主意啊,心中迷惘不知该去何方。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茂密的山林一片阴暗啊,那本是猿猴住的地方。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高峻的大山遮天蔽日啊,山下淫雨霏霏迷迷茫茫。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无边无际的雪花啊飞飞扬扬,布满天空的浓云阴沉无光。

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可怜我一生无欢乐啊,孤独地生活在这高山老林中。

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我不能改变心志去随波逐流啊,当然就要穷愁潦倒终生。

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
接舆愤世剃去自己的头发,桑扈穷得裸体而行。

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
忠心的人啊,不被重用,贤明的人求进身也难成功。

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伍子胥终遭祸殃啊,比干被剖心不得善终。

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纵观历史都是这样啊,我又何苦抱怨今人的行径!

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但我要坚持正道而毫不犹豫,当然那将使我一生遭难不见光明!

乱曰:鸾鸟凤皇,日以远兮。
尾声:鸾鸟和凤凰啊,一天比一天远了。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燕雀和乌鹊啊,却把窝筑在庙堂上面。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香美的露申、辛夷,死在草木交错的丛林。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腥臊恶臭的气味,弥漫在神圣的殿堂啊。芳香美好的花草,却没有立足的地方。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阴阳错位都颠倒了位置,这世道真是失常大变。

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心中满怀着忠诚而不能得志,我还是赶快远走别迟疑!

参考资料:

1、 黄寿祺、梅桐生译注.楚辞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4:87-90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815-8213、 王承略、李笑岩译注.楚辞.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4:94-98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奇服:奇伟的服饰,是用来象征自己与众不同的志向品行的。衰:懈怠,衰减。

带长铗(jiá)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铗:剑柄,这里代指剑。长铗即长剑。陆离:长貌。切云:当时一种高帽子之名。崔嵬:高耸。

被明月兮佩宝璐。
被:同“披”,戴着。明月:夜光珠。璐:美玉名。

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莫余知:即“莫知余”,没有人理解我。方:将要。高驰:远走高飞。顾:回头看。

驾青虬兮骖(cān)白螭(chī),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虬:无角的龙。骖:四马驾车,两边的马称为骖,这里指用螭来做骖马。螭:一种龙。重华:帝舜的名字。瑶:美玉。圃:花园。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
英:花朵。玉英:玉树之花。

与日月兮同光。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夷:当时对周边落后民族的称呼,带有蔑视侮辱的意思。南夷:指屈原流放的楚国南部的土著。旦:清晨。济:渡过。湘:湘江。

乘鄂渚而反顾兮,欸(āi)秋冬之绪风。
乘:登上。鄂渚:地名,在今湖北武昌西。反顾:回头看。欸:叹息声。绪风:余风。

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
步马:让马徐行。山皋:山冈。邸:同“抵”,抵达,到。方林:地名。

乘舲(líng)船余上沅(yuán)兮,齐吴榜以击汰。
舲船:有窗的小船。上:溯流而上。齐:同时并举。吴:国名,也有人解为“大”。榜:船桨。汰:水波。

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
容与:缓慢,舒缓。淹:停留。回水:回旋的水。

朝发枉渚(zhǔ)兮,夕宿辰阳。
枉渚:地名,在今湖南常德一带。辰阳:地名,在今湖南辰溪县西。

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苟:如果。端:正。伤:损害。

入溆(xù)(pǔ)余儃(chán)(huái)兮,迷不知吾所如。
溆浦:溆水之滨。儃佪:徘徊。这两句是说进入溆浦之后,我徘徊犹豫,不知该去哪儿。如:到,往。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yòu)之所居。
杳:幽暗。冥冥:幽昧昏暗。狖:长尾猿。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幽晦:幽深阴暗。

(xiàn)雪纷其无垠兮,云霏(fēi)霏而承宇。
霰:雪珠。纷:繁多。垠:边际。这句是说雪下得很大,一望无际。霏霏:云气浓重的样子。承:弥漫。宇:天空。这句是说阴云密布,弥漫天空。

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终穷:终生困厄。

接舆(yú)(kūn)首兮,桑扈臝(luǒ)行。
接舆:春秋时楚国的隐士,即《论语》所说的“楚狂接舆”,与孔子同时,佯狂傲世。髡首:古代刑罚之一,即剃发。相传接舆自己剃去头发,避世不出仕。桑扈:古代的隐士,即《论语》所说的子桑伯子,《庄子》所说的子桑户。臝:同“裸”。桑扈用驘体行走来表示自己的愤世嫉俗。

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
以:用。这两句是说忠臣贤士未必会为世所用。

伍子逢殃兮,比干菹(zū)(hǎi)
伍子:伍子胥,春秋时吴国贤臣。逢殃:指伍子胥被吴王夫差杀害。吴王夫差听信伯嚭的谗言,逼迫伍员自杀。比干:商纣王时贤臣,一说纣王的叔伯父,一说是纣王的庶兄。传说纣王淫乱,不理朝政,比干强谏,被纣王剖心而死。菹醢:古代的酷刑,将人跺成肉酱。此二字极云比干被刑之惨酷。

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皆然:都一样。

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董道:坚守正道。豫:犹豫,踟躇。重:重复。昏:暗昧。这句是说必定将终身看不到光明。

乱曰:鸾(luán)鸟凤皇,日以远兮。
鸾鸟、凤凰:都是祥瑞之鸟,比喻贤才。这两句是说贤者一天天远离朝廷。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燕雀、乌鹊:比喻谄佞小人。堂:殿堂。坛:祭坛。比喻小人挤满朝廷。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露申:一做“露甲”,即瑞香花。辛夷:一种香木,即木兰。林薄:草木杂生的地方。

(xīng)(sāo)并御,芳不得薄兮。
腥臊:恶臭之物,比喻谄佞之人。御:进用。芳:芳洁之物,比喻忠直君子。薄:靠近。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阴阳易位:比喻楚国混乱颠倒的现实。当:合。

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怀信:怀抱忠信。侘傺:惆怅失意。忽:恍惚,茫然。

参考资料:

1、 黄寿祺、梅桐生译注.楚辞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4:87-90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815-8213、 王承略、李笑岩译注.楚辞.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4:94-98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被明月兮佩宝璐。
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
与日月兮同光。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
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
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
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疑滞。
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
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
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
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乱曰:鸾鸟凤皇,日以远兮。
燕雀乌鹊,巢堂坛兮。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阴阳易位,时不当兮。
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

  《惜诵》是《九章》的第一篇,叙述自己在政治上遭受打击的始末,和自己对待现实的态度,基本内容与《离骚》前半篇大致相似:故有“小离骚”之称。

  《九章·涉江》全篇一般分为五段。

  从开头至“旦余济乎江湘”为第一段,述说自己高尚理想和现实的矛盾,阐明这次涉江远走的基本原因,“奇服”、“长铗”、“切云”之“冠”、“明月”、“宝璐”等都用以象征自己高尚的品德与才能,蒋骥说:“与世殊异之服,喻志行之不群也。”自流放以来,屈原的年龄一天天大起来,身体也一天天衰老下去,可他为楚国的进步的努力绝没有放弃过,朱熹说:“登昆仑,言所致之高;食玉英,言所养之洁。”(《楚辞集注》)他坚持改革,希望楚国强盛的想法始终没有减弱,决不因为遭受打击,遇到流放而灰心。但他心中感到莫名的孤独。“世溷浊而莫余知兮”、“哀南夷之莫吾知兮”,自己的高行洁志却不为世人所理解,这真使人太伤感了。因此,决定渡江而去。

  从“乘鄂渚而反顾兮”至“虽僻远之何伤”为第二段,叙述一路走来,途中的经历和自己的感慨。“乘鄂渚”四句,言自己登上今湖北武昌西面的鄂渚,不禁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途,又放马在山皋上小跑,直到方林(亦在今长江北岸)才把车子停住。“乘舲船”四句言自己沿沅江上溯行舟,船在逆水与漩涡中艰难行进,尽管船工齐心协力,用桨击水,但船却停滞不动,很难前进,此情此景正如诗人自己的处境。“朝发枉陼”四句,接写自己的行程,早上从枉陼出发,晚上到了辰阳,足有一日行程,行程愈西,作者思想愈加坚定。他坚信自己的志向是正确的,是忠诚的,是无私的。同时,坚信无论如何的艰难困苦,自己都不感到悲伤。

  从“入溆浦余儃佪兮”至“固将愁苦而终穷”为第三段,写进入溆浦以后,独处深山的情景。“入淑浦”四句言已进入溆浦。溆浦在辰阳的万山之中。这里深林杳冥,榛莽丛生,是猿狖所居,而不是人所宜去的地方。“山峻高”四句写深山之中,云气弥漫,天地相连,更进一步描绘沅西之地山高林深,极少人烟的景象。这是对流放地的环境的形容夸张,也是对自己所处政治环境的隐喻,为下文四句作好铺垫。“哀吾生之无乐兮”四句言自己在这样的政治环境和生活环境当中,是无乐可言了。然而就是这样,也绝不改变自己原先的政治理想与生活习惯,决不与黑暗势力同流合污,妥协变节。

  从“接舆髡首兮”至“固将重昏而终身”是第四段,从自己本身经历联系历史上的一些忠诚义士的遭遇,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论语·微子》说:“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战国策·秦三》说:“箕子接舆,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接舆被发佯狂,是坚决不与统治者合作的表示。《孔子家语》说桑扈“不衣冠而处”,也是一种玩世不恭,不与统治者合作的行为。“接舆”六句是通过两种不同类型的四个事例来说明一个观点:接舆、桑扈是消极不合作,结果为时代所遗弃;伍员、比干是想拯救国家改变现实的,但又不免杀身之祸,所以结论是“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与前世而皆然兮”四句说自己知道,所有贤士均是如此,自己又何怨于当世之人!表明自己仍将正道直行,毫不犹豫,而这样势必遭遇重重黑暗,必须准备在黑暗中奋斗终身。

  “乱曰”以下为第五段。批判楚国政治黑暗,邪佞之人执掌权柄,而贤能之人却遭到迫害。“鸾鸟凤凰”四句,比喻贤士远离,小人窃位。凤凰是古传说中的神鸟,这里比喻贤士。“燕雀乌鹊”用以比喻小人。“露申辛夷”四句言露申辛夷等香草香木竟死于丛林之中,“腥臊”比喻奸邪之人陆续进用,而忠诚义士却被拒之门外。“阴阳易位”四句更点出了社会上阴阳变更位置的情况,事物的是非一切都颠倒了,他竟不得其时。不言而喻,他一方面胸怀坚定的信念,另一方面又感到失意徬徨。既然龌龊的环境难以久留,他将要离开这里远去。

  本篇以写实为主,但又富有浪漫主义色彩,诗人以丰富奇特的幻想,创造了一个优美的神话世界:神奇的车乘,高尚的旅伴,美好的境地,芳苦的食品,等等,表现了诗人对美好理想的追求,对黑暗现实的批判。本篇在艺术上有着十分鲜明的特点。首先,全篇洋溢着非常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作者发挥了丰富的想像力,虚构了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的虚幻的法庭,它由五方天帝、山川诸神、古代好法官共同组成。让他们来听取自己极度苦闷的倾诉,又虚构了一个厉神,让他在占梦时作答,如同女媭一样,给屈原以劝告和回答。这样的写法,使本篇诗作出现了一幅虚无飘渺的景象,引人入胜,给人以身临其境的艺术享受。

  另外,本诗结尾,通段设喻,用以揭露楚国改治的黑暗和统治集团的腐败,形象地反映出小人窃位得志,忠贤被逐遭受迫害,黑白颠,是菲淆乱的社会现实。这种写作方法也是值得学习的。。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815-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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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言驈言皇,言骊言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言骓言駓,言骍言骐,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溥言駉者,言驒言骆,言骝言雒,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言骃言騢,言驔言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
群马高大又健壮,放牧广阔原野上。说起那些雄健马,毛带白色有驈皇,毛色相杂有骊黄,驾起车来奔前方。跑起路来远又长,马儿骏美多肥壮。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骓有駓,有骍有骐,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
群马高大又健壮,放牧广阔原野上。说起那些雄健马,黄白为骓灰白駓,青黑为骍赤黄骐,驾起战车上战场。雄壮力大难估量,马儿骏美力又强。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驒有骆,有駵有雒,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
群马高大又健壮,放牧广阔原野上。说起那些雄健马,驒马青色骆马白,駵马火赤雒马黑,驾着车子跑如飞。精力无穷没限量,马儿腾跃膘肥壮。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
群马高大又健壮,放牧广阔原野上。说起那些雄健马,红色为骃灰白騢,黄背为驔白眼鱼,驾着车儿气势昂。沿着大道不偏斜,马儿如飞跑远方。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788-791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9-702

(jiōng)駉牡马,在坰(jiōng)之野。薄言駉者,有驈(yù)有皇,有骊(lí)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zāng)
駉駉:马健壮貌。坰:野外。薄言:语助词。驈:黑身白胯的马。皇:鲁诗作“騜(huáng)”,黄白杂色的马。骊:纯黑色的马。黄:黄赤色的马。以车:用马驾车。彭彭:马奔跑发出的声响。思:句首语助词。下句“思”字同。斯:其,那样。臧:善,好。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骓(zhuī)有駓,有骍(xīn)有骐,以车伾(pī)伾。思无期思,马斯才。
骓:苍白杂色的马。骍:赤黄色的马。骐:青黑色相间的马。伾伾:有力的样子。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驒(tuó)有骆,有駵(líu)有雒(luò),以车绎绎。思无斁(yì),思马斯作。
驒:青色而有鳞状斑纹的马。骆:黑身白鬃的马。駵:赤身黑鬃的马。雒:黑身白鬃的马。绎绎:跑得很快的样子。斁:厌倦。作:奋起,腾跃。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骃(yīn)有騢(xiá),有驔(diàn)有鱼,以车祛(qū)祛。思无邪思,马斯徂(cú)
骃:浅黑间杂白色的马。騢:赤白杂色的马。驔:黑身黄脊的马。鱼:两眼长两圈白毛的马。祛祛:强健的样子。徂:行。

参考资料:

1、 王秀梅 译注.诗经(下):雅颂.北京:中华书局,2015:788-7912、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9-702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骓有駓,有骍有骐,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溥言駉者,有驒有骆,有骝有雒,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

  此诗重点是写马,通过写马来赞颂鲁国的国君鲁僖公。诗分四章,可能与古代一车四马的驾车制度有关。有人说“《礼》:诸侯六闲,马四种,有良马,有戎马,有田马,有驽马”,“作者因马有四种,故每章各言其一”(孔颖达疏);也有人说每章各写马的一种品性,第一章是写“马之德”,第二章是写“马之力”,第三章是写“马精神”,第四章是写“马志向”(方玉润《诗经原始》),这却不免让人感到穿凿附会,四章中各种各样毛色的马都有,难道说“骊”一定是良马、“駵”一定是劣马?“彭彭”、“伾伾”、“绎绎”、“祛祛”与“臧”、“才”、“作”、“徂”这些形容词(或动词)也看不出与德、力、精神、志向有特定的对应关系。从结构上看,它每章除了第四、五两句“有……有……”句式各具不同内容外,也就第六句末二字和第七、八两句末一字不同,是典型的重章叠句体式,而各章所更易之字,也不像《国风》中的一些篇章那样相互间有递进或联贯关系,而像《国风》中的另一些篇章那样,联章复沓只是为了取得一唱三叹、余音不绝的歌咏艺术效果。

  从诗的表现手法看,此篇尽管用的是赋法而没有比兴成分,但写来跌宕有致,马的形象既生动传神,对鲁君的颂美也点到即止,没有过分的张扬,一切都温而不火,流畅自然,这在《颂》诗中实不多见。全诗先将直接歌咏的对象群马置于广阔无边的原野这一环境背景,且冠以“駉駉”这一表形态的叠字形容词,这样篇首就鼓荡着一种矫健强悍的气势。接着,“薄言駉者”一句略按,往下介绍马的品种,马的品种繁多正可作“思无疆(期、斁、邪)”一句的注脚,为下文的赞颂作了有效的铺垫。“以车”云云,又以带叠字形容词的句子咏马之善于驾车疾驰,与上文的“駉駉牡马”句相呼应,而句中“马”字不出现,叠字词前后位置不同,又见出章法上的变化。最后,由写马转为赞美鲁君,但赞美鲁君仍紧扣住咏马,结尾一丝不苟。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全篇的脉络很分明,作者的写作技巧很纯熟。不妨说这是现存最早的专咏马的咏物诗,后世咏马之诗大致也是这样从马的形体(这在此篇中主要是通过写马的毛色表现出来)、马的动势、马与人的关系这几方面落笔的。作为咏物诗的雏型,它已显得相当完美。一些读者会有此疑问:这样一首具有《国风》风格的诗,为何不在《国风》中?鲁诗不称《风》而称《颂》,前引孔颖达疏实际上已作了说明,原因是鲁为周公长子伯禽的封国,周室重视周公的功绩,尊鲁若王,天子巡守采诸国之诗以观风,遂不及鲁诗。

  从诗的历史文化意义上说,此篇以牧业的兴盛作为治国有方的一大业绩,反映出那个时代对马政的重视。据文献记载,在周代的“六艺”中,就专门有“御”(驾马车)这一艺,周穆王也有驾八骏遨游天下四方的传说。春秋中期,车战仍是战争的主要手段,一辆兵车需四匹马牵引,因此国家军事力量的强弱,必然与马匹数量密切相关,大国号称“千乘之国”,良有以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左传·成公十三年》),马政于是成为军国要务,各国诸侯都十分重视养马,这在《诗经》中也有所反映,如《鄘风·定之方中》就赞扬卫文公“秉心塞渊,騋牝三千”,而《鲁颂》更是篇篇写到马,《鲁颂·駉》自不待言,《鲁颂·有駜》则诗题就是马肥壮之貌,《鲁颂·泮水》有“其马蹻蹻”句、《鲁颂·閟宫》有“公车千乘”句。在此篇中,写到不同毛色的马的品种有十六种之多,可见驯马养马这一业的发达。而考之典籍,以毛色定名的马还远不止这些。语言学家们认为:某一民族语言中哪一属类事物的名词特别多,就反映出此民族在该方面的知识特别丰富,与该类名词有关的科学技术特别发达。中国上古时期牲畜命名的多样化,正反映了畜牧业的高度发达,这也是中华民族可以为之骄傲的事。

参考资料:

1、 姜亮夫 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699-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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