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今始见,突兀蒲昌东。
久已听说的火山今日才见到,它高高地矗立在蒲昌县东。
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
赤色的火焰烧红了胡天的云,炎热的气流蒸腾在边塞上空。
不知阴阳炭,何独烧此中?
不知道由阴阳二气构成的热能,为什么独独燃烧在这座山中?
我来严冬时,山下多炎风。
我在严冬时节里来到这里,山下仍然是一阵阵热风。
人马尽汗流,孰知造化工!
人和马都热得汗流浃背,谁能探究大自然的奥妙无穷?
参考资料:
1、 谢楚发.高适岑参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65-166火山今始见,突兀(wù)蒲(pú)昌东。
火山:火焰山,在今新疆吐鲁番盆地北部。突兀:高耸貌。蒲昌:唐代县名,贞观十四年(640年)平高昌以其东镇城置,在今新疆鄯善。
赤焰烧虏(lǔ)云,炎氛蒸塞空。
虏云:指西北少数民族地区上空的云。炎氛:热气;暑气。
不知阴阳炭(tàn),何独烧此中?
阴阳炭:即指由阴阳二气结合的熔铸万物的原动力。
我来严冬时,山下多炎风。
炎风:热风。
人马尽汗流,孰(shú)知造化工!
孰:谁。造化:自然界的创造者。亦指自然。
参考资料:
1、 谢楚发.高适岑参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65-166此诗写亲眼所见的景象。起句“火山今始见”的一个“始”字,发出了百闻不如一见的慨叹。“突兀蒲昌东”中的“突兀”一词,既勾勒出火焰山巍峨高耸之貌,又描绘出火焰山拔地而起、扶摇直上的宏伟气势。起始二句,气势宏大。
接着“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二句继续写火焰山的威势。“虏云”、“塞空”,既表示其空间的高远,又象征着异族活动的天地。而那火焰山的烈焰,却能燃烧那远天的云朵,灼烫的气浪蒸热了广漠的塞空。将火焰山置于广阔的塞空虏云之间,以烘托其热力威猛之势,联想合理,夸张恰到好处,炼字精当,意韵喻长。尤其是一个“烧”字,将火山烈焰指向虏云;一个“蒸”字,使火焰山热气威及远塞,由低向高,由近及远,顺着火焰山热力的漫延,形象地刻划出火焰山名不虚传的威势。这种浪漫主义色彩的夸张,并非不着边际地虚叹,而是基于生活的真实和诗人志向的高远。在这里,诗人没有拘泥于火焰山近景红岩焦土的精雕细刻,而是从远处的“赤焰”和“炎氛”,“虏云”和“塞空”着眼,以山比军、以热喻威,使诗歌饱含深广的意境。
接着,诗人在反问中发出惊叹:“不知阴阳炭,何独烧此中?”西汉贾谊在《鵩鸟赋》中把自然界万物的生成变化比喻成金属的熔铸,岑参此处化用其意,幻化出一种新奇的意境:火炉之大,如天高地阔,燃料之多,集全部阴阳于一地,从而燃着了这座石山。意为火焰山举世无双,为世上万物之佼佼者。
收尾四句:“我来严冬时,山下多炎风。人马尽汗流,孰知造化工!”以反衬手法,再现火焰山威势,一物多咏,造成连贯的气势。诗人自长安来,一路天寒地冻,唯独边塞火山热气蒸人,人和马都大汗淋漓。这种驱寒使热之工,若不是神力造化,人力绝不能能为之。这里,诗人通过亲眼所见和亲身感受,真实地描绘出火焰山奇特怪异的景象和无穷无尽的强大威力。可以想见,来到火焰山前,诗人触景生情,气贯长虹,更加激发了在边塞施展宏图的志向。
新沐换轻帻,晓池风露清。
洗过头换上轻薄的头巾,早晨的愚池露白风清。
自谐尘外意,况与幽人行。
这景致最合我脱俗心意,何况与隐士携手同行?
霞散众山迥,天高数雁鸣。
朝霞散去众山显得更远,高阔的天空大雁长鸣。
机心付当路,聊适羲皇情。
把机变诡诈交给当权者,我暂且去体验伏羲时的民情。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8732、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289-290新沐换轻帻(zé),晓池风露清。
新沐:刚洗过头发。帻:古代的一种头巾。轻帻:一作“巾帻"。风露:一作”风雾“。
自谐尘外意,况与幽人行。
谐:和谐。尘外:超出尘俗、尘世之外。幽人:隐士,指谢山人。
霞散众山迥(jiǒng),天高数雁鸣。
迥:远。
机心付当路,聊适羲(xī)皇情。
机心:机变诡诈之心。付:付予,交付。当路:担任重要官职,掌握政权。此处指当权的人。聊:姑且。适:往、去、到。羲皇情:伏羲时代的民情。羲皇即为传说中的古帝伏羲氏。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8732、 于海娣 等.唐诗鉴赏大全集.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0:289-290此诗写诗人与谢山人早晨同到愚池游览时情景,虽飘然有出尘之思,然毕竟身处逆境,聊作羲皇上人,也只是暂时的自我安慰。
诗的首联写道:“新沐换轻帻,晓池风露清。”在一个露白风清的早晨,诗人与谢山人来到愚池边,用清澈的池水洗过头,换上轻薄的头巾,沐浴着习习凉风,惬意极了。这真是一幅无比清静幽雅的图画。天地间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有愚池边的诗人和相携而至的谢山人。诗句中一个“清”字,既是写眼前景物,同时又点出了诗人心境,情与景交融成一种境界,渲染出诗人的恬淡情趣。初看,上句是叙事,下句是写景。其实,诗人是把自己也当作一景来写了,由于有了人的活动,景物才会如此生动而富于情趣。
愚池早晨这种清静幽雅的景致,使诗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自谐尘外意,况与幽人行”的感叹。诗人谪居永州已经六年,随着时光的流逝,永州奇异的山水之美,使诗人的心灵多少得到一些慰藉。他移居愚溪之畔后,过着与农圃为邻的村居生活。这种闲适恬淡的生活,使诗人觉得仿佛就是隐居山林。他在《溪居》一诗中写道:“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所以,当他与谢山人来到愚池边,置身于这清静幽雅的景致中,浑然觉得自己已超尘出世,俨然就是一位山林客了。诗的首联与颔联,景与情融溶为一体,创造出了一种物我合一、脱俗造化的境界。
颈联“霞散众山迥,天高数雁鸣”,在读者面前展现出一幅高远寥阔的图景:云霞散去,天朗气清,几只大雁鸣叫着飞过蓝天,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直延伸到天际。景因情设,这眼前的景致正是诗人此时胸襟开阔舒坦的具象。政治革新的失败,仕途的失意,曾给诗人以沉重打击。流贬永州的头几年,他倍感冤屈,满怀忧愤。他努力为自己辩谤祛诬,希望一朝昭雪,憧憬有朝一日能够“起复”。但在移居愚溪后,他的心情平定多了。“起复”既已无望,驱散心头的云雾,退一步也海阔天空。于是诗的尾联写道:“机心付当路,聊适羲皇情。”此联妙在一个“付”字,从字面上看,“付”是“交付”的意思,其实则包含着诗人对官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机心”极度的轻蔑与鄙视。官场的机变诡诈,诗人向来不屑,更何况此时已远离是非纷争。地处南荒的永州,民风淳朴敦厚,诗人生活在他们中间,仿佛走进了远古的伏羲时代,所以他说“聊适羲皇情”。而句中的“聊”字,又反映出诗人的无奈心情,这种隐居般的生活并非诗人的真心追求,只是暂时自我安慰而已。
王国维把诗的境界分为“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他说:“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柳宗元把个人的情感渗透在景物中,写出了一种“无我之境”。写景与抒情相交错,情与景相融溶,物我合一,浑然一体,脱俗造化,境界清新高阔,情趣恬淡幽雅,意兴洒然。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红色的桃花还含着隔夜的新雨,碧绿的柳丝更带着淡淡的春烟。
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
花瓣凋落家中的小童没有打扫,黄莺啼叫闲逸的山客犹自酣眠。
参考资料:
1、 丁子予,汪楠.《中国历代诗词名句鉴赏大辞典》.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9:2402、 石川忠久.《中国古诗名篇鉴赏辞典》.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1103、 高共青.《新编唐诗三百首》.西安:未来出版社,1999:1424、 邓安生.《王维诗选译》.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2325、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09:122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宿雨:昨夜下的雨。朝烟:指清晨的雾气。
花落家童未扫,莺啼(tí)山客犹眠。
家童:童仆。山客:隐居山庄的人,这里指诗人自己。犹眠:还在睡眠。
参考资料:
1、 丁子予,汪楠.《中国历代诗词名句鉴赏大辞典》.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9:2402、 石川忠久.《中国古诗名篇鉴赏辞典》.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1103、 高共青.《新编唐诗三百首》.西安:未来出版社,1999:1424、 邓安生.《王维诗选译》.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2325、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09:122诗中写到春“眠”、“莺啼”、“花落”、“宿雨”,与孟浩然的五绝《春晓》相似。两首诗写的生活内容有那么多相类之处,而意境却很不相同。彼此相较,最易见出王维此诗的两个显著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绘形绘色,诗中有画。这并不等于说孟诗就无画,只不过孟诗重在写意,虽然也提到花鸟风雨,但并不细致描绘,它的境是让读者从诗意间接悟到的。王维此诗可完全不同,它不但有大的构图,而且有具体鲜明的设色和细节描画。写桃花、柳丝、莺啼,捕捉住春天富于特征的景物,这里,桃、柳、莺都是确指,比孟诗一般地提到花、鸟更具体,更容易唤起直观印象。通过“宿雨”、“朝烟”来写“夜来风雨”,也有同样的艺术效果。在勾勒景物基础上,进而有着色,“红”、“绿”两个颜色字的运用,使景物鲜明怡目。读者眼前会展现一派柳暗花明的图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加上“杨柳依依”,景物宜人。着色之后还有进一层渲染:深红浅红的花瓣上略带隔夜的雨滴,色泽更柔和可爱,雨后空气澄鲜,弥散着冉冉花香;碧绿的柳丝笼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水烟中,更袅娜迷人。经过层层渲染、细致描绘,诗境自成一幅工笔重彩的图画;相比之下,孟诗则似不着色的写意画。一个妙在有色,一个妙在无色。孟诗从“春眠不觉晓”写起,先见人,后入境。王诗正好相反,在入境后才见到人。因为有“宿雨”,所以有“花落”。花落就该打扫,然而“家童未扫”。未扫非不扫,乃是因为清晨人尚未起的缘故。无人过问满地落花的情景,别有一番清幽的意趣。这正是王维所偏爱的境界。“未扫”二字有意无意得之,毫不着力,浑然无迹。末了写到“莺啼”,莺啼却不惊梦,山客犹自酣睡,这正是一幅“春眠不觉晓”的入神图画。但与孟诗又有微妙的差异,孟诗从“春眠不觉晓”写起,其实人已醒了,所以有“处处闻啼鸟”的愉快和“花落知多少”的悬念,其意境可用“春意闹”的“闹”字概括。此诗最后才写到春眠,人睡得酣恬安稳,于身外之境一无所知。花落莺啼虽有动静有声响,只衬托得“山客”的居处与心境越见宁静,所以其意境主在“静”字上。王维之“乐”也就在这里。崇尚静寂的思想固有消极的一面,然而,王维诗难能可贵在它的静境与寂灭到底有不同。他能通过动静相成,写出静中的生趣,给人的感觉仍是清新明朗的美。唐诗有意境浑成的特点,但具体表现时仍有两类,一种偏于意,如孟诗《春晓》就是;另一种偏于境,如此诗就是。而由境生情,诗中有画。是此诗最显著优点。
第二个特点是对仗工致,音韵铿锵。孟诗《春晓》是古体五言绝句,在格律和音律上都很自由。由于孟诗散行,意脉一贯,有行云流水之妙。此诗则另有一工,因属近体六言绝句,格律极精严。从骈偶上看,不但“桃红”与“柳绿”、“宿雨”与“朝烟”等实词对仗工稳,连虚字的对仗也很经心。如“复”与“更”相对,在句中都有递进诗意的作用;“未”与“犹”对,在句中都有转折诗意的作用。“含”与“带”两个动词在词义上都有主动色彩,使客观景物染上主观色彩,十分生动。且对仗精工,看去一句一景,彼此却又呼应联络,浑成一体。“桃红”、“柳绿”,“宿雨”、“朝烟”,彼此相关,而“花落”句承“桃”而来,“莺啼”句承“柳”而来,“家童未扫”与“山客犹眠”也都是呼应着的。这里表现出的是人工剪裁经营的艺术匠心,画家构图之完美。对仗之工加上音律之美,使诗句念来铿锵上口。中国古代诗歌以五、七言为主体,六言绝句在历代并不发达,佳作尤少,王维的几首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
参考资料:
1、 刘学锴.《唐代绝句赏析续编》.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5:30-32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
军人在行军途中经常患病,住宿时又没有粮食吃。在万里归乡的途中,奔波不息,至今还未回到自己的家乡。
蓬鬓哀吟长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
在这生病之际,他头发蓬乱,在古城下哀吟,身上的刀箭伤口被寒风一吹,如刀割一般,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参考资料:
1、 许明善.唐宋边塞诗词选粹.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6:122-1232、 廖仲安.边塞诗派选集: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01月第1版:142-1433、 刘凤泉.中国历代军旅诗三百首鉴赏.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1999:287-2884、 王文金.新编千家诗之三·咏秋古诗百首.郑州:海燕出版社,1986:97-98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
行多:指行路多,这里指行程长。有病:一作“无方”。
蓬鬓(bìn)哀吟长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chuāng)。
蓬鬓:散乱的头发。鬓,头发。吟:呻吟。长城:秦时修筑的古代军事工程,用来防止匈奴入侵。此处泛指古城墙。不堪:不能忍受。秋气:秋天的寒风。金疮:中医指刀箭等金属器械造成的伤口。
参考资料:
1、 许明善.唐宋边塞诗词选粹.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6:122-1232、 廖仲安.边塞诗派选集: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01月第1版:142-1433、 刘凤泉.中国历代军旅诗三百首鉴赏.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1999:287-2884、 王文金.新编千家诗之三·咏秋古诗百首.郑州:海燕出版社,1986:97-98此诗写一个伤病退伍在还乡途中的军人,从诗题看可能是以作者目睹的生活事件为依据。诗人用集中描画、加倍渲染的手法,着重塑造人物的形象。诗中的这个伤兵退伍后,他很快就发觉等待着他的仍是悲惨的命运。“行多”,已不免疲乏;加之“有病”,对赶路的人就越发难堪了。病不能行,便引出“住”意。然而住又谈何容易,离军即断了给养,长途跋涉中,干粮已尽。“无粮”的境况下多耽一天多受一天罪。第一句只短短七字,写出“病军人”的三重不堪,将其行住两难、进退无路的凄惨处境和盘托出,这就是“加倍”手法的妙用。第二句承上句“行”字,进一步写人物处境。分为两层。“万里还乡”是“病军人”的目的和希望。尽管家乡也不会有好运等着他,但狐死首丘,叶落归根,对于“病军人”不过是得愿死于乡里而已。虽然“行多”,但家乡远隔万里,未行之途必更多。就连死于乡里那种可怜的愿望怕也难以实现呢。这就使“未到乡”三字充满难言的悲愤、哀怨,令读者为之酸鼻。这里,“万里还乡”是不幸之幸,对于诗情是一纵;然而“未到乡”,又是“喜”尽悲来,对于诗情是一擒。由于这种擒纵之致,使诗句读来一唱三叹,低回不尽。
诗的前两句未直接写人物外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然而由于加倍渲染与唱叹,人物形象已呼之欲出。在前两句铺垫的基础上,第三句进而刻画人物外貌,就更鲜明突出,有如雕像被安置在适当的环境中。“蓬鬓”二字,极生动地再现出一个疲病冻饿、受尽折磨的人物形象。“哀吟”直接是因为病饿的缘故,尤其是因为创伤发作的缘故。“病军人”负过伤(“金疮”),适逢“秋气”已至,气候变坏,于是旧伤复发。从这里又可知道其衣着的单薄、破敝,不能御寒。于是,第四句又写出了三重“不堪”。此外还有一层未曾明白写出而读者不难意会,那就是“病军人”常恐死于道路、弃骨他乡的内心绝望的痛苦。正由于有交加于身心两方面的痛苦,才使其“哀吟”令人不忍卒闻。这样一个“蓬鬓哀吟”的伤兵形象,作者巧妙地把他放在一个“古城”的背景下,其形容的憔悴,处境的孤凄,无异十倍加。使人感到他随时都可能像蚂蚁一样在城边死去。
这样,通过加倍手法,有人物刻划,也有背景的烘托,把“病军人”饥、寒、疲、病、伤的苦难集中展现,它客观上是对社会的控诉,也流露出诗人对笔下人物的深切同情。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695-696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金杯中的美酒一斗价十千,玉盘里的菜肴珍贵值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但心情愁烦使得我放下杯筷,不愿进餐。拔出宝剑环顾四周,心里一片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想渡过黄河,坚冰堵塞大川;想登太行山,大雪遍布高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遥想当年,姜太公溪垂钓,得遇重才的文王,伊尹乘舟梦日,受聘在商汤身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人生的道路何等艰难,何等艰难,歧路纷杂,真正的大道究竟在哪边?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坚信乘风破浪的时机定会到来,到那时,将扬起征帆远渡碧海青天。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大道虽宽广如青天,唯独没有我的出路。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栗。
我不愿意追随长安城中的富家子弟,去搞斗鸡走狗一类的赌博游戏。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像冯谖那样弹剑作歌发牢骚,在权贵之门卑躬屈节,那不合我心意。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韩信发迹之前被淮阴市井之徒讥笑,贾谊才能超群遭汉朝公卿妒忌。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君不见古时燕昭王重用郭隗,拥篲折节、谦恭下士,毫不嫌疑猜忌。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剧辛和乐毅感激知遇的恩情,竭忠尽智,以自己的才能为君主效力。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而今燕昭王之白骨已隐于荒草之中,还有谁能像他那样重用贤士呢?
行路难,归去来!
世路艰难,我只得归去啦!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不要学许由用颍水洗耳,不要学伯夷和叔齐隐居收养采薇而食。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在世上活着贵在韬光养晦,为什么要隐居清高自比云月?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我看自古以来的贤达之人,功绩告成之后不自行隐退都死于非命。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伍子胥被吴王弃于吴江之上,屈原最终抱石自沉汨罗江中。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陆机如此雄才大略也无法自保,李斯以自己悲惨的结局为苦。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陆机是否还能听见华亭别墅间的鹤唳?李斯是否还能在上蔡东门牵鹰打猎?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你不知道吴中的张翰是个旷达之人,因见秋风起而想起江东故都。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生时有一杯酒就应尽情欢乐,何须在意身后千年的虚名?
参考资料:
1、 裴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71-75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0-85金樽(zūn)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樽:古代盛酒的器具,以金为饰。清酒:清醇的美酒。斗十千:一斗值十千钱(即万钱),形容酒美价高。珍羞:珍贵的菜肴。羞:同“馐”,美味的食物。直:通“值”,价值。
停杯投箸(zhù)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箸:筷子。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碧:一作“坐”。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qí)路,今安在?
多岐路,今安在:岔道这么多,如今身在何处?岐:一作“歧”。安:哪里。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长风破浪:比喻实现政治理想。云帆:高高的船帆。船在海里航行,因天水相连,船帆好像出没在云雾之中。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栗(lì)。
社:古二十五家为一社。白雉:一作“白狗”。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yè)裾(jū)王门不称情。
弹剑:战国时齐公子孟尝君门下食客冯谖曾屡次弹剑作歌怨己不如意。曳裾:比喻在权贵的门下做食客。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jiǎ)生。
贾生:洛阳贾谊,曾上书汉文帝,劝其改制兴礼,受时大臣反对。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huì)折节无嫌猜。
拥篲:燕昭王亲自扫路,恐灰尘飞扬,用衣袖挡帚以礼迎贤士邹衍。折节:一作“折腰”。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yíng)蔓(màn)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萦:回旋缠绕。蔓草:是一种蔓生的草。蔓即蔓生植物的枝茎,由于它滋长延伸、蔓蔓不断,因此人们寄予它有茂盛、长久的吉祥寓意。
行路难,归去来!
归去来:指隐居。语出东晋陶渊明《归去来辞》。
有耳莫洗颍(yǐng)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jué)。
首阳蕨:《史记·伯夷列传》:“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遂饿死于首阳山。”《索引》:“薇,蕨也。”按薇、蕨本二草,前人误以为一。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含光混世贵无名:此句言不露锋芒,随世俯仰之意。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yǔn)身。
殒身:亡身,死亡。
子胥(xū)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子胥:伍子胥,春秋末期吴国大夫。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陆机雄才岂自保:《晋书·陆机传》载:陆机因宦人诬陷而被杀害于军中,临终叹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李斯税驾苦不早:李斯,秦国统一六国的大功臣,任秦朝丞相,后被杀。
华亭鹤唳(lì)讵(jù)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鹤唳:鹤鸣。
君不见吴中张翰(hàn)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秋风忽忆江东行:这句写张翰。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参考资料:
1、 裴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71-75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80-85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其一
诗的前四句写朋友出于对李白的深厚友情,出于对这样一位天才被弃置的惋惜,不惜金钱,设下盛宴为之饯行。“嗜酒见天真”的李白,要是在平时,因为这美酒佳肴,再加上朋友的一片盛情,肯定是会“一饮三百杯”的。然而,这一次他端起酒杯,却又把酒杯推开了;拿起筷子,却又把筷子放下了。他离开座席,拔下宝剑,举目四顾,心绪茫然。停、投、拔、顾四个连续的动作,形象地显示了内心的苦闷抑郁,感情的激荡变化。
接着两句紧承“心茫然”,正面写“行路难”。诗人用“冰塞川”、“雪满山”象征人生道路上的艰难险阻,具有比兴的意味。一个怀有伟大政治抱负的人物,在受诏入京、有幸接近皇帝的时候,皇帝却不能任用,被“赐金还山”,变相撵出了长安,这不正象遇到冰塞黄河、雪拥太行吗!但是,李白并不是那种软弱的性格,从“拔剑四顾”开始,就表示着不甘消沉,而要继续追求。“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诗人在心境茫然之中,忽然想到两位开始在政治上并不顺利,而最后终于大有作为的人物:一位是姜尚,八十岁在磻溪钓鱼,得遇文王;一位是伊尹,在受汤聘前曾梦见自己乘舟绕日月而过。想到这两位历史人物的经历,又给诗人增加了信心。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姜尚、伊尹的遇合,固然增加了对未来的信心,但当他的思路回到眼前现实中来的时候,又再一次感到人生道路的艰难。离筵上瞻望前程,只觉前路崎岖,歧途甚多,要走的路,究竟在哪里呢?这是感情在尖锐复杂的矛盾中再一次回旋。但是倔强而又自信的李白,决不愿在离筵上表现自己的气馁。他那种积极用世的强烈要求,终于使他再次摆脱了歧路彷徨的苦闷,唱出了充满信心与展望的强音:“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此句诗表达了他准备冲破一切阻力,去施展自己的抱负的豪迈气概和乐观精神。给遇到挫折,遭遇困难,受到打击而感到前路茫然的人们一种信心、一种勇气、一股力量。他相信尽管前路障碍重重,但仍将会有一天要象刘宋时宗悫所说的那样,乘长风破万里浪,挂上云帆,横渡沧海,到达理想的彼岸。
这首诗一共十二句,八十四个字,在七言歌行中只能算是短篇,但它跳荡纵横,具有长篇的气势格局。其重要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它百步九折地揭示了诗人感情的激荡起伏、复杂变化。诗的一开头,“金樽清酒”,“玉盘珍羞”,让人感觉似乎是一个欢乐的宴会,但紧接着“停杯投箸”、“拔剑四顾”两个细节,就显示了感情波涛的强烈冲击。中间四句,刚刚慨叹“冰塞川”、“雪满山”,又恍然神游千载之上,仿佛看到了姜尚、伊尹由微贱而忽然得到君主重用。诗人心理上的失望与希望、抑郁与追求,急遽变化交替。“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四句节奏短促、跳跃,完全是急切不安状态下的内心独白,逼肖地传达出进退失据而又要继续探索追求的复杂心理。结尾二句,经过前面的反复回旋以后,境界顿开,唱出了高昂乐观的调子,相信自己的理想抱负总有实现的一天。通过这样层层迭迭的感情起伏变化,既充分显示了黑暗污浊的政治现实对诗人的宏大理想抱负的阻遏,反映了由此而引起的诗人内心的强烈苦闷、愤郁和不平,同时又突出表现了诗人的倔强、自信和他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展示了诗人力图从苦闷中挣脱出来的强大精神力量。
“行路难”是乐府古题,多咏叹世路艰难及贫困孤苦的处境。李白这组《行路难》诗主要抒发了怀才不遇的情怀,这里选的是第一首,在悲愤中不乏豪迈气概,在失意中仍怀有希望。
这首诗在题材、表现手法上都受到《拟行路难》的影响,但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两人的诗,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封建统治者对人才的压抑,而由于时代和诗人精神气质方面的原因,李诗却揭示得更加深刻强烈,同时还表现了一种积极的追求、乐观的自信和顽强地坚持理想的品格。因而,和鲍作相比,李诗的思想境界就显得更高。此诗多写世道艰难,表达了离愁别绪。
其二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这个开头与第一首不同。第一首用赋的手法,从筵席上的美酒佳肴写起,起得比较平。这一首,一开头就陡起壁立,让久久郁积在内心里的感受,一下子喷发出来。亦赋亦比,使读者感到它的思想感情内容十分深广。后来孟郊写了“出门如有碍,谁谓天地宽”的诗句,可能受了此诗的启发,但气局比李白差多了。能够和它相比的,还是李白自己的诗:“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类诗句,大概只有李白那种胸襟才能写得出。不过,《蜀道难》用徒步上青天来比喻蜀道的艰难,使人直接想到那一带山川的艰险,却并不感到文意上有过多的埋伏。而这一首,用青天来形容大道的宽阔,照说这样的大道是易于行路的,但紧接着却是“我独不得出”,就让人感到这里面有许多潜台词。这样,这个警句的开头就引起了人们对下文的注意。
“羞逐”以下六句,是两句一组。“羞逐”两句是写自己的不愿意。唐代上层社会喜欢拿斗鸡进行游戏或赌博。唐玄宗曾在宫内造鸡坊,斗鸡的小儿因而得宠。当时有“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狗胜读书”的民谣。如果要去学斗鸡,是可以交接一些纨绔子弟,在仕途上打开一点后门的。但李白对此嗤之以鼻,所以声明自己羞于去追随长安里社中的小儿。这两句和他在《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中所说的“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干虹霓”是一个意思。都是说他不屑与“长安社中儿”为伍。那么,去和那些达官贵人交往呢?“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曳裾王门”,即拉起衣服前襟,出入权贵之门。“弹剑作歌”,用的是冯谖的典故。冯谖在孟尝君门下作客,觉得孟尝君对自己不够礼遇,开始时经常弹剑而歌,表示要回去。李白是希望“平交王侯”的,而此时在长安,权贵们并不把他当一回事,因而使他象冯谖一样感到不能忍受。这两句是写他的不称意。“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韩信未得志时,在淮阴曾受到一些市井无赖们的嘲笑和侮辱。贾谊年轻有才,汉文帝本打算重用,但由于受到大臣灌婴、冯敬等的忌妒、反对,后来竟遭贬逐。李白借用了韩信、贾谊的典故,写出在长安时一般社会上的人对他嘲笑、轻视,而当权者则加以忌妒和打击。这两句是写他的不得志。
“君不见”以下六句,深情歌唱当初燕国君臣互相尊重和信任,流露他对建功立业的渴望,表现了他对理想的君臣关系的追求。战国时燕昭王为了使国家富强,尊郭隗为师,于易水边筑台置黄金其上,以招揽贤士。于是乐毅、邹衍、剧辛纷纷来归,为燕所用。燕昭王对于他们不仅言听计从,而且屈己下士,折节相待。当邹衍到燕时,昭王“拥篲先驱”,亲自扫除道路迎接,恐怕灰尘飞扬,用衣袖挡住扫帚,以示恭敬。李白始终希望君臣之间能够有一种比较推心置腹的关系。他常以伊尹、姜尚、张良、诸葛亮自比,原因之一,也正因为他们和君主之间的关系,比较符合自己的理想。但这种关系在现实中却是不存在的。唐玄宗这时已经腐化而且昏庸,根本没有真正的求贤、重贤之心,下诏召李白进京,也只不过是装出一副爱才的姿态,并要他写一点歌功颂德的文字而已。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慨叹昭王已死,没有人再洒扫黄金台,实际上是表明他对唐玄宗的失望。诗人的感慨是很深的,也是很沉痛的。
以上十二句,都是承接“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对“行路难”作具体描写的。既然朝廷上下都不是看重他,而是排斥他,那么就只有拂袖而去了。“行路难,归去来!”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只有此路可走。这两句既是沉重的叹息,也是愤怒的抗议。
这首诗表现了李白对功业的渴望,流露出在困顿中仍然想有所作为的积极用世的热情,他向往象燕昭王和乐毅等人那样的风云际会,希望有“输肝剖胆效英才”的机缘。篇末的“行路难,归去来”,只是一种愤激之词,只是比较具体地指要离开长安,而不等于要消极避世,并且也不排斥在此同时他还抱有它日东山再起“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幻想。
其三
此篇纯言退意,与第一篇心情有异。通篇以对比手法,前四句言人生须含光混世,不务虚名。中八句列举功成不退而殒身者,以为求功恋位者诫。最后赞成张翰唯求适意的人生态度。一篇之意三层而两折。言虚名无益,是不否定事功之意。而功成则须及时退身,一为避祸,二求适意自由。这是李白人生哲学的基调。
此篇用典频繁,但不是自比古人,而是通过对古人的评论表达出至为复杂的心情。首先对许由、伯夷与叔齐的弃世提出非议,可见前两首所说的“济沧海”“归去来”并非心甘情愿;可是,接着又对伍员、屈原、陆机、李斯之殒身政治表示不满。弃世既不符合他的人生理想,济世又深感世情险恶,两边都不是他原意选择的出路。正因为如此,李白的“行路难”才有别于鲍照等人,具有更深刻的悲剧性。不用说,诗中引用历史教训也出于现实感受。
如果说第二首用典主要是揭露宫廷的腐败,此首则在揭露宫廷政治的黑暗和险恶,两方面都是诗人在长安宫廷的切身感受,也是他不得不辞官的理由。最后他对及时身退的张翰表示赞赏,正如前两首的结尾一样,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强自宽解,也是对现实表示抗议的激愤之词。“且乐生前一杯酒”,犹如“直挂云帆济沧海”,神仙和酒原是李白排除忧愤的两大法宝。但他还说过“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举杯消愁愁更愁”,无论仙与酒都无济于事,原因就在于他的人生态度始终是积极的。这种执著于现实人生的积极态度,既是李白悲剧深刻性之所在,也是李白诗歌永恒生命力之所在。
参考资料:
1、 裴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71-752、 夏征农 等.辞海(缩印本).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第1525页3、 余恕诚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228-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