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匆匆,故园定是花无几。愁多怨极,等闲孤负,一年芳意。柳困桃慵,杏青梅小,对人容易。算好春长在,好花长见,原只是、人憔悴。
一夜里风骤雨急,故园里的鲜花一定所剩无几。我愁苦怨恨已极,就这样轻易地辜负了大好的春日,倦怠的桃花,懒洋洋的柳絮,杏子青又青,梅子小而绿,春光就这样随便地飞逝。就算美好的春天年年重来,盛开的鲜花年年芬芳艳丽,只是人的心情已经憔悴。
回首池南旧事,恨星星、不堪重记。如今但有,看花老眼,伤时清泪。不怕逢花瘦,只愁怕、老来风味。待繁红乱处,留云借月,也须拚醉。
可恨两鬓已经斑白,池南欢乐的旧事,更是不堪回首重忆。如今只有一双观花的老眼,感时伤世而常常流下清泪。我如今并不怕花儿瘦损,只发愁自己的身心衰老困惫。趁着这繁花烂漫时,我算豁了出去,留下彩云和月光相伴陪,尽情地喝个酩酊大醉。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183-184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中华书局 , 2009.7 :第186-187页夜来风雨匆匆,故园定是花无几。愁多怨极,等闲孤负,一年芳意。柳困桃慵(yōng),杏青梅小,对人容易。算好春长在,好花长见,原只是、人憔悴。
孤负:徒然错过。同“辜负”。慵:困倦。
回首池南旧事,恨星星、不堪重记。如今但有,看花老眼,伤时清泪。不怕逢花瘦,只愁怕、老来风味。待繁红乱处,留云借月,也须拚(pīn)醉。
池南:池阳之南,指蜀地,即作者故园。星星:比喻间杂的白发。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宋词三百首全解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183-184页2、 吕明涛,谷学彝编著 .宋词三百首 .北京:中华书局 , 2009.7 :第186-187页这首词的主要内容,可以拿其中的“看花老眼,伤时清泪”八个字来概括。前者言其“嗟老”,后者言其“伤时(忧伤时世)”。由于作者的生平不详,所以先有必要根据其《书舟词》中的若干材料对上述两点作些参证。
先说“嗟老”。作者祖籍四川眉山。据《全宋词》的排列次序,他的生活年代约在辛弃疾同时(排在辛后)。过去有人认为他是苏轼的中表兄弟者其实是不确切的。从其词看,他曾流放到江浙一带。特别有两首词是客居临安(今浙江杭州)时所作,如《满庭芳·轻觅莼鲈》。谁知道、吴侬未识,蜀客已情孤“;又如《凤栖梧》(客临安作)云:”断雁西边家万里,料得秋来,笑我归无计“,可知他曾长期飘泊他乡。而随着年岁渐老,他的”嗟老“之感就越因其离乡背井而日益浓烈,故其《孤雁儿》即云:”如今客里伤怀抱,忍双鬓、随花老?“这后面三句所表达的感情,正和这里要讲的《水龙吟》一词完全合拍,是为其”嗟老“而又”怀乡“的思想情绪。
再说“伤时”。作者既为辛弃疾同时人,恐怕其心理上也曾经受过完颜亮南犯(1161年)和张浚北伐失败(1163年前后)这两场战争的沉重打击。所以其词里也生发过一些“伤时”之语。其如《凤栖梧》云:“蜀客望乡归不去,当时不合催南渡。忧国丹心曾独许。纵吐长虹,不奈斜阳暮。”这种忧国的伤感和《水龙吟》中的“伤时”恐怕也有联系。
明乎上面两点,再来读这首《水龙吟》词,思想脉络就比较清楚了。它以“伤春”起兴,抒发了思念家乡和自伤迟暮之感,并隐隐夹寓了他忧时伤乱(这点比较隐晦)的情绪。词以“夜来风雨匆匆”起句,很使人联想到辛弃疾的名句“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摸鱼儿》),所以接下便言“故园定是花无几”,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千里之外的故园去。作者过去曾在眉山老家筑有园圃池阁(其《鹧鸪天》词云:“新画阁,小书舟”,《望江南》自注:“家有拟舫名书舟”),现今在异乡而值春暮,却感伤起故园的花朵来,其思乡之情可谓定深定浓。但故园之花如何,自不可睹,而眼前之花凋谢却是事实。所以不禁对花而叹息:“愁多怨定,等闲孤负,一年芳意。”杨万里《伤春》诗云:“准拟今春乐事浓,依然枉却一东风。
年年不带看花眼,不是愁中即病中。这里亦同杨诗之意,谓正因自己本身愁怨难清,所以无心赏花,故而白白辜负了一年的春意;若反过来说,则“柳困花慵(一作“柳困桃慵”),杏青梅小”,转眼春天即将过去,它对人似也太觉草草(“对人容易”)矣。而其实,“好春”本“长在”,“好花”本“长见”,之所以会产生上述人、花两相辜负的情况,归根到底,“元只是、人憔悴!”因而上片自“伤春”写起,至此就点出了“嗟老”(憔悴)的主题。
过片又提故园往事:“回首池南旧事”。池南,或许是指他的“书舟”书屋所在地。他在“书舟”书屋的“旧事”如何,这里没有明说。但他在另外一些词中,曾经隐隐约约提到。如:“葺屋为舟,身便是、烟波钓客”(《满江红》),“故园梅花正开时,记得清尊频倒”(《孤雁儿》),可以推断,它是比较舒适和值得留恋,值得回忆的。但如今,“恨星星、不堪重记”。发已星星变白,而人又在异乡客地,故而更加不堪回首往事。以下则直陈其现实的苦恼:“如今但有,看花老眼,伤时清泪。”“老”与“伤时”,均于此几句中挑明。作者所深怀着的家国身世的感触,便借着惜花、伤春的意绪,尽情表出。然而词人并不就此结束词情,这是因为,他还欲求“解脱”,因此他在重复叙述了“不怕逢花瘦,只愁怕、老来风味”的“嗟老”之感后,接着又言:“待繁红乱处,留云借月,也须拚醉。”“留云借月”,用的是朱敦儒《鹧鸪天》成句(“曾批给雨支风券,累奏留云借月章”)。连贯起来讲,意谓:乘着繁花乱开、尚未谢尽之时,让我“留云借月”(尽量地珍惜、延长美好的时光)、拚命地去饮酒寻欢吧!这末几句的意思有些类似于杜甫的“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曲江》),表达了一种且当及时行乐的消定心理。
总之,程垓这首词,通过委婉哀怨的笔触,曲折尽致、反反复复地抒写了自己郁积重重的“嗟老”与“伤时”之情。以前不少人作的“伤春”词中,大多仅写才子佳人的春恨闺怨,而他的这首词中,却寄寓了有关家国身世(后者为主)的思想情绪,因而显得立意深远。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等著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2010年5月重印): 第 1622-1623页拆桐花烂熳,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绀幰出郊坰。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
桐树花开绚丽烂漫,一阵疏雨刚过,郊外一片晴明清新,如同洗过一般。艳丽的红杏林犹如燃烧的火焰,浅红色的缃桃花装扮着郊野,美景似画屏。清明踏青的人们倾城空巷而出,全都为游赏名胜而去。人们纵马驾车奔向远郊。暖风中吹来阵阵繁密清脆的管弦乐声,千家万户竞相奏起新颖美妙的音乐。
盈盈,斗草踏青。人艳冶,递逢迎。向路旁往往,遗簪堕珥,珠翠纵横。欢情,对佳丽地,信金罍罄竭玉山倾。拚却明朝永日,画堂一枕春酲。
远郊佳丽如云。踏青队伍里,少女们采花斗草,艳丽妖冶的歌女递身迎合、不停地招呼交往。对面路旁到处可见遗簪坠珥的欢饮不拘形迹之人,盛装美女更是纵横遍野。面对如此众多佳丽,欢爱之情油然而生。纵情畅饮,陶然大醉如玉山倾倒。拚着明日醉卧画堂,今朝则非尽醉不休。
参考资料:
1、 谢桃坊.柳永词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02 , 2002 :第43-45页2、 唐圭璋、钟振振.《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06-01:第2871-2872页拆桐花烂熳,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绀(gàn)幰(xiǎn)出郊坰。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
幰:音显,车上帷幔。
盈盈,斗草踏青。人艳冶,递逢迎。向路旁往往,遗簪(zān)堕珥(ěr),珠翠纵横。欢情,对佳丽地,信金罍(léi)罄(qìng)竭玉山倾。拚却明朝永日,画堂一枕春酲。
踏青:春季郊游。艳冶:艳丽,犹言妖冶。递:驿车,驿马。往往:处处。珥:音耳,古代珠玉耳饰。罍:音雷。古器名,容酒或盛水用。永:长,兼指时间或空间。酲:音呈,病酒也。
参考资料:
1、 谢桃坊.柳永词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02 , 2002 :第43-45页2、 唐圭璋、钟振振.《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06-01:第2871-2872页这首《木兰花慢》以描绘清明的节日风光,侧面地再现了宋真宗、仁宗年间社会升平时期的繁胜场面。清明时节风和日暖,百花盛开,芳草芊绵,人们习惯到郊野去扫墓、踏青。这首词就以北宋江南清明郊游为再现对象,生动地描绘了旖旎春色和当时盛况,是一首典型的“承平气象,形容曲致”之作。
起首六句二十四字,兼写清明乍雨、群花烂漫,点出春日郊游的特定风物。起笔便异常简洁地点明了时令。紫桐即油桐树,三月初应信风而开紫白色花朵,因先花后叶,故繁茂满枝,最能标志郊野清明的到来。一个“拆”字,写尽桐花烂漫的风致。“先清明”,经过夜来或将晓的一阵疏雨,郊野显得特地晴明清新,点出“清明之明”。作者选择了“艳杏”和“缃桃”等富于艳丽色彩的景物,使用了“烧”和“绣”具有雕饰工巧的动词,以突出春意最浓时景色的鲜妍如画。不过,这首词的重点不于对动人春色的工笔描绘,所以自“倾城”句始,词进入游春活动的描述。作者善于从宏观来把握整体的游春场面,又能捕捉到一些典型的具象。“倾城,尽寻胜去”是对春游盛况作总的勾勒。人们带着早已准备好的熟食品,男骑宝马,女坐香车,到郊外去领略大自然的景色,充分享受春天的观乐。“雕鞍”代指马,“绀幰”即天青色的车幔,代指车。结两句,以万家之管弦新声大大地渲染了节日的气氛,词情向欢乐的高潮发展。词的上片,作者用浓墨重彩绘制出一幅生气盎然的清明踏青游乐图。
词的下片着重表现江南女子郊游的欢乐。柳永这位风流才子将注意力集中于艳冶妖娆、珠翠满头的市井妓女身上。这富于浪漫情调的春天郊野,她们的欢快与放浪,作者看来,为节日增添了浓郁的趣味和色彩,而事实上也如此。“盈盈”以女性的轻盈体态指代妇女,这里兼指众多的妇女。她们占芳寻胜,玩着传统的斗草游戏。踏青中最活跃的还是那些歌妓舞女们。她们艳冶出众,尽情地享受着春的欢乐和春的赐与。作者以“向路旁往往,遗簪堕珥,珠翠纵横”,衬出当日游人之众,排场之盛,同时也暗示这些游乐人群的主体是豪贵之家。这是全词欢乐情景的高潮。而作者对春之美好和生之欢乐的体验也抒发到了极致。继而词笔变化,作者继以肯定的语气,设想欢乐的人们,佳丽之地饮尽樽里的美酒,陶然大醉,有如玉山之倾倒。“罍”为古代酒器,即大酒樽。词的结尾“拚却明朝永日,画堂一枕春醒。”一句意思是,这些欢乐的人定是拚着明日醉卧画堂,今朝则非尽醉不休。不能把这一句简单用“醉生梦死”去界定,实际上,柳永这里讴歌的是古代女子这难得的自由机会和场合中所迸发的生命的快乐。
这首《木兰花慢》充分体现了柳词善予铺叙的表现特征。作者依赖调式变化、句式参差,造成了一种急促的节奏和繁密的语势;同时又通过特色景物的点染,大量细节的描写和场面的铺陈,将描写对象加以铺张渲染,为全词带来一种繁复之美。这是两宋时期广为传唱的“欢乐颂”和“春之歌”,体现了柳永创作风格的多样性。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钟振振.《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06-01:第2871-2872页2、 吕明涛,谷学彝.《宋词三百首》:中华书局出版,2010-4-1:第198-200页只知逐胜忽忘寒,小立春风夕照间。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群山雪不到新晴,多作泥融少作冰。
最爱东山晴后雪,却愁宜看不宜登。
只知逐胜忽忘寒,小立春风夕照间。
只知道寻觅胜景而忘了天寒,偶立在春风中夕阳晚照之间。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我最喜欢那东山晴后的雪景,软红的光芒里涌来座座银山。
群山雪不到新晴,多作泥融少作冰。
东山的积雪留不到天放新晴,多成了湿润的泥土少许成冰。
最爱东山晴后雪,却愁宜看不宜登。
我最喜欢那东山晴后的雪景,发愁适合观赏而不适合攀登。
参考资料:
1、 于北山.杨万里诗文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93-942、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311-312只知逐(zhú)胜忽忘寒,小立春风夕照间。
逐胜:寻觅胜景。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东山:指作者家乡的山。银山:形容雪后东山如银山。
群山雪不到新晴,多作泥融(róng)少作冰。
群山:指东山。新晴:刚放晴的天气。泥融:湿润的泥土。
最爱东山晴后雪,却愁宜看不宜登。
参考资料:
1、 于北山.杨万里诗文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93-942、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311-312只知逐胜忽忘寒,小立春风夕照间。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群山雪不到新晴,多作泥融少作冰。
最爱东山晴后雪,却愁宜看不宜登。
这组诗的题目直接言明“最爱”,表达情感取向。第一首诗描写了东山雪后阳光朗照的美丽景象。这首诗作于早春,天气乍暖还寒时候。东风轻拂,万物开始复苏,四山开始挣脱冬日的枯黄,泛出片片青绿。诗人整日都在追逐那一片片青绿,早已忘记了早春还有丝丝寒意。在春风夕照间停留,环顾群山,原来此刻最美的是东山上那一片雪。
第一句“只知逐胜忽忘寒”,写自己因为只顾着追逐寻觅胜景而忘记了寒冷,第二句“小立春风夕照间”写偶尔在春风中站立,在夕阳中放眼赏看美景。这两句写诗人不惧寒冷,寻觅美景,立于风中,在夕阳中欣赏美景的形象,把一个因爱美景而不顾寒冷的“痴人”形象展现出来。
第三句“最爱东山晴后雪”直言自己最喜爱东山天晴之后的雪景,而第四句“软红光里涌银山”则为全诗最妙的景语。其中“软”字写出白雪映照下的夕阳红光,是那么的柔和细微,赋予夕阳光芒以形象的触觉,写出了夕阳的无限美好。另一个“涌”字则把白雪覆盖的群山在夕阳之下闪耀光芒,在视觉上产生向自己涌动而来的动态感描绘出来,有化静为动的奇功。
第二首诗描写了阳光照耀下东山积雪消融的景象。随着时间推移,东山上的雪渐渐消融,多是变成了湿润的泥土而少许成冰,而这时还没到新晴之时。这就是前两句所写,不仅很好承接上一首点出雪后消融的景象,而且为下面“宜看不宜登”讲明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第三句,这句“最爱东山晴后雪”在前首同样的位置就出现了,而再写一次就进一步表现了对东山之雪的喜爱,这样的情感是非常有力的。但略不同于前首,这句话的是带有些许愁意的。第四句直接点出了愁,作者所愁的是“宜看不宜登”,可以远观而不可登攀近赏,对于作者来说却是十分失望的,而且其中又隐含着对白雪消融掉的可惜。
参考资料:
1、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311-3122、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419-420瘦玉萧萧伊水头,风宜清夜露宜秋。
萧萧瘦竹映在伊水之滨,跟露冷风清的秋夜多么相称。
更教仙骥旁边立,尽是人间第一流。
假如旁边再有孤高的仙鹤伫立,那全是人间第一流物象情景。
参考资料:
1、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12、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8瘦玉萧(xiāo)萧伊水头,风宜清夜露宜秋。
瘦玉:细竹的美称。萧萧:竦立貌。伊水:水名,即伊河,出河南卢氏县东南,东北流经嵩县、伊川、洛阳,至偃师,入洛河。
更教仙骥(jì)旁边立,尽是人间第一流。
仙骥:《相鹤经》称鹤为“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骐骥”。神话传说中仙人多骑鹤,故称。
参考资料:
1、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12、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8竹为树中君子,鹤称禽中高士。南朝谢庄《竹赞》说“贞而不介,弱而不亏”;鲍照《舞鹤赋》则称鹤“钟浮旷之藻质,抱清迥之明心。”“对竹思鹤”这一诗题本身,就先透露了作者的命意所在。对竹,是实景;思鹤,是虚拟。诗的构思,在历代众多的咏竹、咏鹤诗中又是蹊径独辟,自具一格。
“清”字,是全诗的立意所在。前二句,诗人“对竹”于洛阳伊水之滨,水竹相映,境界清而可见。这并非是首创,南朝齐时虞羲的《江边竹》诗已有先例,而唐人诗中更不乏其例,如白居易《画竹歌》说:“野塘水边欹岸侧,森森两丛十五茎。”可见不仅诗人,画师亦早已取此为景。然而钱氏连着“瘦”、“萧萧”、“风”、“露”、“清夜”、“秋”诸语,却又显示了西昆派诗人善于锤炼的艺术造诣。清伊东流,又正值风轻露白的清秋之夜。这清迥的背景,更衬托出丛竹的瘦劲之骨,箫萧之韵。两个“立”字韵味悠长。这萧萧瘦玉,只宜于清秋之夜,野水之滨,一种孤高不群的意态,顿时从两个“宜”字中传出。“宜”与“不宜”,又是诗人的主观感受,所以作者的情趣又从两个“宜”字中隐然可见。三句“更教”二字正就两个“宜”字接过,由“对竹”而到“思鹤”。鹤为“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骐骥”(《相鹤经》),《诗经》也说“鹤鸣九皋,声闻于天”。以仙鹤配野竹,韵趣相通。
“尽是人间第一流”,是全诗的结穴。瘦竹、清风、凉露,仙骥,都是第一流的雅物。在这尘世,只有第一流的雅士才能欣赏这清超脱俗的第一流雅境。对这一点,陈衍在《宋诗精华录》中评此诗命意含蓄而贴切,评论中肯。不过,他忘了知人论世,忘了说明钱惟演是否够得上“第一流人”。
这首《对竹思鹤》,表面上是写浮云野鹤,清高脱俗,骨子里却是一种牢骚。他这只“鹤”是忘不了玉墀丹陛的。所谓的“第一流”,实有所不称。因此《对竹思鹤》作为诗来说颇有佳处,但却经不起深究。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9-40小沟东接长江,柳堤苇岸连云际。烟村潇洒,人闲一哄,渔樵早市。永昼端居,寸阴虚度,了成何事。但丝莼玉藕,珠粳锦鲤,相留恋,又经岁。
亭前小沟东临长江,柳岸苇堤一望无际,安静的村庄只有卖鱼卖柴的人在早上作生意时才喧闹一阵子。整天安居无事,光阴白白度过,什么事也未作成。不过,莼菜、白藕、珍米、锦鲤等食物,年复一年地离开不了。
因念浮丘旧侣,惯瑶池、羽觞沈醉。青鸾歌舞,铢衣摇曳,壶中天地。飘堕人间,步虚声断,露寒风细。抱素琴,独向银蟾影里,此怀难寄。
想和旧友痛饮如浮丘在瑶池般的生活,歌妓舞女穿着仙女般飘柔的衣,轻歌曼舞于仙境。飘落到了人间,再也听不到道士诵经之声,只好过着风露交加的生活。我抱着一张白色的琴,独自一人面对月宫弹奏;否则,对君思念之情是难以寄托的。
参考资料:
1、 王水照 王宜瑷.苏轼诗词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133-1342、 孔凡礼 刘尚荣.苏轼诗词选:中华书局,2005:245-246小沟东接长江,柳堤苇岸连云际。烟村潇洒,人闲一哄,渔樵(qiáo)早市。永昼端居,寸阴虚度,了成何事。但丝莼(chún)玉藕,珠粳(jīng)锦鲤,相留恋,又经岁。
哄:一阵喧闹。永昼:白天。端居:谓平常居处,安居。丝莼:湖水植物,可作菜。珠粳:贵重粳米。
因念浮丘旧侣,惯瑶池、羽觞(shāng)沈醉。青鸾(luán)歌舞,铢(zhū)衣摇曳,壶中天地。飘堕人间,步虚声断,露寒风细。抱素琴,独向银蟾影里,此怀难寄。
浮丘:浮丘公,古仙人名。惯:习惯于。瑶池:西方仙境。羽觞:酒器,酒盏。用形似羽(鸟)、觞(兽)作,故名。沈:即“沉”。青鸾:女子,这里指歌妓舞女。铢衣:轻衣。古代二十四铢为两,这里极言衣轻。摇曳:飘荡。壶中天地:仙境之一。飘堕:飘落。步虚声:道士唱经礼赞声。露寒风细:喻指贫寒生活。银蟾:传说中的月亮。
参考资料:
1、 王水照 王宜瑷.苏轼诗词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133-1342、 孔凡礼 刘尚荣.苏轼诗词选:中华书局,2005:245-246上片,运用景事反观手法,写功名未就,感到空悲而又极力排遣与安慰的心态。开头五句,写了临皋烟景:小沟、长江、柳堤、苇岸、烟村、早市。它们叠印成了“连云际”的“潇洒”而喧闹的渔樵之乡的风景图,很有特色。面对如此美丽的江滨风光,东坡竟产生了与常人不同的人生感叹:“永昼端居,寸阴虚度,了成何事。”然而,东坡毕竟是东坡,迅即调整心态,从“丝莼”、 “玉藕”、“珠粳”与“锦鲤”的寻常百姓生活中,看到了一条值得留恋的人生道路。
下片,运用仙话寄托的笔法,回忆起京城令作者陶醉的生活,感叹贬居黄州后的无奈心境。开头六句,从宴饮和歌舞两个侧面,再现了当年东坡京城那种“浮丘”仙人式的、“瑶池”仙境般的“沉醉生活,再现了众“青鸾”穿着“摇曳”的“铢衣”,进入“壶中天地”而“歌舞”的缥缈轻举美之情景。颇有“坐中年少暗消魂,争问青鸾家远近”(柳永《木兰花》)的韵味,反映了东坡借仙人、仙境以解脱空虚苦闷的无奈心态。紧接着,笔锋一转,反照现实,天上人间,好不凄凉,从“瑶池”、“壶中天地”的仙境陡然“飘堕人间”,过着“露寒风细”贫困的贬居生活。与《水龙吟·小舟横截春江》作《越调笛声慢》赠公显的心境一样,唯一告慰故友的是“我”抱素琴,独向“银蟾影里”遥慰,否则, “此怀难寄”。
全词以景托情,正反观照,杂以仙话的点化引用,作者将自己此时此地对人生、对现实怀有虚无感和伤叹感表达得淋漓尽致。道时光易逝,叹怀才不遇;借仙话隐道,解脱空虚愁苦。纵观全词,抓住虽以“抱琴”“独向银蟾”遥慰,仍隐留着“此怀难寄”之感。
参考资料:
1、 孔凡礼 刘尚荣.苏轼诗词选:中华书局,2005:245-2462、 王水照 朱刚.苏轼诗词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