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树林。
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
杀身炎州里,委羽玉堂阴。
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
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
多材信为累,叹息此珍禽。
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树林。
翡翠鸟栖息于南海之滨,雌雄相伴比翼树林间。
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
哪里知道美人的心思,对它的珍爱不下于黄金。
杀身炎州里,委羽玉堂阴。
在炎热的南国被杀害,珍丽的羽毛被放在宫殿之中。
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
美丽的翠羽制成的首饰光艳夺目,用羽毛装饰的被褥绚丽多彩。
岂不在遐远,虞罗忽见寻。
难道南海还不算遥远么,可是猎人们还是罗网追杀而来。
多材信为累,叹息此珍禽。
因为自己有才华,却反被才华所累,可叹这珍禽翡翠鸟也遭此厄运!
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树林。
珠树:即三珠树,古代传说中的树名。
何知美人意,骄爱比黄金。
杀身炎州里,委羽玉堂阴。
旖(yǐ)旎(nǐ)光首饰,葳(wēi)蕤(ruí)烂锦衾。
旖旎:本为旌旗随风飘扬貌,引申为柔美貌,犹言婀娜。葳蕤:草木茂盛枝叶下垂貌。
岂不在遐远,虞(yú)罗忽见寻。
虞:虞人(周礼执掌打猎的官名)。罗:罗网。
多材信为累,叹息此珍禽。
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踏晴沙。
杭州城外望海楼披着明丽的朝霞,走在护江堤上踏着松软的白沙。
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呼啸的钱塘涛声春夜传入伍员庙,娇嫩的绿柳春色包蕴在苏小小家。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红袖少女夸耀杭绫柿蒂织工好,青旗门前争买美酒饮“梨花”。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是谁开辟了通向湖心孤山的道路?长满青草的小道像少女的绿色裙腰弯弯斜斜。
参考资料:
1、 乔力 .《唐诗精华分卷》 :朝华出版社 ,1991 .2、 李时人 .《古今山水名胜诗词辞典》 :陕西人民出版社 ,1991 .望海楼明照曙(shǔ)霞,护江堤(dī)白踏晴沙。
望海楼:作者原注云:“城东楼名望海楼。”堤:即白沙堤。
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伍员:字子胥,春秋时楚国人。苏小:即苏小小,为南朝钱塘名妓。西湖冷桥畔旧有苏小小墓。
红袖织绫(líng)夸柿蒂(dì),青旗沽(gū)酒趁梨花。
红袖:指织绫女。青旗:指酒铺门前的酒旗。沽酒:买酒。梨花:酒名。作者原注云:“其俗,酿酒趁梨花时熟,号为‘梨花春’。”案此二句写杭州的风俗特产:夸耀杭州产土绫“柿蒂”花色好,市民赶在梨花开时饮梨花春酒。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参考资料:
1、 乔力 .《唐诗精华分卷》 :朝华出版社 ,1991 .2、 李时人 .《古今山水名胜诗词辞典》 :陕西人民出版社 ,1991 .首联,先推出“望海楼”“护江堤”,是因为楼高、堤长足可贯领通篇,它们在辉彩早霞、泛光晴沙的映照下,一“明”一“白”,渲衬成一派秾丽畅朗的气氛,渐启以下佳境。在这里,“照”楼曙色和霞光属客观现象,“踏”堤遨游则是游人的兴趣,一静一动,皆从诗人眼中见出,紧扣题目的“望”字。诗中原注:“城东楼名望海楼”,又杭城临钱塘江,故筑堤。次联转过一层,始引出显著的季节特征:春潮汹涌,夜涛摩荡,声响直振吴山顶的伍公庙;柳枝掩映,苏小家正当新绿深处,春光似乎就凝汇在她如花的年华和火一般的热情里……这两句声色交织、虚实相衬,分别从视听感知里生发出“夜入”“春藏”的美妙联想,一并融进涵纳着深沉悠远的历史内容的“伍员庙”“苏小家”里,使古老的胜迹超越时空,带上了现实感,并给读者以审美的愉悦。
第三联从前面连辐直下的四处景点移开目光,注视到民俗人事上来。江南丝织业繁盛,故诗中自注:“杭州出柿蒂,花者尤佳也”,据宋人吴自牧《梦粱录·物产》记载,这是绫的花纹;又当地产美酒,诗中亦自注:“其俗,酿酒趁梨花时熟,号为‘梨花春’”。这里特以二者并举,描写杭州女工织艺的精巧和当时人们争饮佳醪的民俗风情,勾勒出繁荣兴旺的社会景象。而“红袖”与“青旗”、“柿蒂”与“梨花”的颜色对照、品物相衬,更象一幅工丽雅致的画图,流溢着浓郁活泼的生活情趣。尾联以登高远眺所见的阔大场景收束,暗与首句照应。“湖寺西南路”,指由断桥向西通往湖中到孤山的长堤,两旁杂花草木密布,诗中自注说:“孤山寺路在湖洲中,草绿时,望如裙腰”。请看,满湖清波如同少女的彩裙飘动,白堤上烟柳葱茏,碧草如茵,就像少女裙上的绿色飘带。上句就“谁开”提唱,故设问答,接着用了“裙腰”这个绝妙的比喻,使人联想到春天的西湖,仿佛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女的化身。
参考资料:
1、 余冠英 .《中国古代山水诗鉴赏辞典》 :江苏古籍出版社 ,1989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洛阳城里刮起了秋风,心中思绪翻涌想写封家书问候平安。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又担心时间匆忙有什么没有写到之处,在送信之人即将出发前再次打开信封检查。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九):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50-151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chóng)。
意万重:极言心思之多。
复恐匆(cōng)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复恐:又恐怕。行人:指捎信的人。临发:将出发。开封:拆开已经封好的家书。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九):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50-151盛唐绝句,多寓情于景,情景交融,较少叙事成分;到了中唐,叙事成分逐渐增多,日常生活情事往往成为绝句的习见题材,风格也由盛唐的雄浑高华、富于浪漫气息转向写实。张籍这首《秋思》寓情于事,借助日常生活中一个富于包孕的片断——寄家书时的思想活动和行动细节,非常真切细腻地表达了作客他乡的人对家乡亲人的深切怀念。
第一句是写诗人客居洛阳,现在秋天到了。诗人没有大笔浓墨的渲染秋风萧瑟,草木摇落的凄惨景象,读者的阅读中当然不会有那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凄凉感受。
第二句紧承“见秋风”,正面写“思”字。晋代张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晋书·张翰传》)。张籍祖籍吴郡,此时客居洛阳,情况与当年的张翰相仿佛,当他“见秋风”而起乡思的时候,也许曾经联想到张翰的这段故事。但由于种种没有明言的原因,竟不能效张翰的“命驾而归”,只好修一封家书来寄托思家怀乡的感情。这就使本来已经很深切强烈的乡思中又增添了欲归不得的怅惘,思绪变得更加复杂多端了。“欲作家书意万重”,这“欲”字颇可玩味。它所表达的正是诗人铺纸伸笔之际的意念和情态:心里涌起千愁万绪,觉得有说不完、写不尽的话需要倾吐,而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说起,也不知如何表达。本来显得比较抽象的“意万重”,由于有了这“欲作家书”而迟迟不能下笔的生动意态描写,反而变得鲜明可触、易于想象了。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这是诗人的写信时的心理活动和动作。诗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写自己怎么样废寝忘食,挑灯夜战地写家书,就是通过这样一个平凡的动作来说明自己是在写家书。过去的交通很不发达,寄一封信回家就是一次漫长的旅行,写一次家书当然要写长一点了。信写好了,发现还有的话没有说,当然要把信打开来补充一些了。诗人这样写诗是很贴近生活的,但是诗歌不仅要贴近生活,还要贴近自己,贴近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思,这样才会震撼人心。这首诗就做到了这一点。主要体现在最后两句。诗人虽然担心的自己的家书“说不尽”,但是还是封上信封,直到送信的人要走了,又觉得自己没有写好。其实,诗人也并非没有写完这封信,既然已经把信封上了,就是一封完整的信了,其实就是自己的思乡情节在起作用,总觉得有话没有说完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的家书就是这样的言不尽意。其实,即使是拆开信封,也不一定就要补充什么。这就是心灵微妙的变化的反映,诗人通过“又开封”这一动作,清晰地表达了出来,这振动和变化的缘由就是思乡的情感。从结构上说,这也不是单纯的平面层次,是由动作,反映出了心灵的微妙感受的变化。和“断肠人在天涯”,“万里悲秋常作客”这样的诗句表达的情思相比,这是一种内心微妙细腻的情思,诗人用最平易语言表达出来了,没有过多的渲染和修饰,也是感人至深的。
全诗一气贯成,明白如话,朴素而又真实地表达游子的心态。在消息传达不便的封建社会,长期客居异地的人常有类似的体验,一经诗人提炼,这件极平常的小事、极普通的题材就具有了代表性的意义。后人每每读到,常有感同身受之叹,所谓人同此心,情同此理。
参考资料:
1、 吉林大学中文系.唐诗鉴赏大典(九):吉林大学出版社,2009:150-1512、 萧涤非.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兵卫森画戟,宴寝凝清香。
官邸门前画戟林立兵卫森严,休息室内凝聚着焚檀的清香。
海上风雨至,逍清池阁凉。
东南近海层层风雨吹进住所,逍清自在池阁之间阵阵风凉。
烦疴近消散,嘉宾复满堂。
心里头的烦躁苦闷将要消散,嘉宾贵客重新聚集济济一堂。
自惭居处崇,未睹斯民康。
自己惭愧所处地位太过高贵,未能顾及平民百姓有无安康。
理会是非遣,性达形迹忘。
如能领悟事理是非自然消释,性情达观世俗礼节就可淡忘。
鲜肥属时禁,蔬果幸见尝。
鲜鱼肥肉是夏令禁食的荤腥,蔬菜水果希望大家尽管品尝。
俯饮一杯酒,仰聆金玉章。
大家躬身饮下一杯醇清美酒,抬头聆听各人吟诵金玉诗章。
神欢体自轻,意欲凌风翔。
精神愉快身体自然轻松舒畅,心里真想临风飘举奋力翱翔。
吴中盛文史,群彦今汪洋。
吴中不愧为文史鼎盛的所在,文人学士简直多如大海汪洋。
方知大藩地,岂曰财赋强。
现在才知道大州大郡的地方,哪里是仅以财物丰阜而称强?
兵卫森画戟(jǐ),宴寝凝清香。
森:密密地排列。戟:古代一种兵器。宴寝:宴,意为休息。宴寝就是私室,内室。这里指休息的地方。
海上风雨至,逍清池阁凉。
海上:指苏州东边的海面。
烦疴(kē)近消散,嘉宾复满堂。
烦疴:烦躁。疴,本指疾病。
自惭居处崇,未睹(dǔ)斯民康。
居处崇:地位显贵。斯民康:人民康乐。
理会是非遣(qiǎn),性达形迹忘。
理会:通达事物的道理。达:旷达。形迹:指世俗礼节。
鲜肥属时禁,蔬果幸见尝。
时禁:当时正禁食荤腥。幸:希望,这里是谦词。
俯饮一杯酒,仰聆(líng)金玉章。
金玉章:文采华美、声韵和谐的好文章。这里指客人们的诗篇。
神欢体自轻,意欲凌风翔(xiáng)。
神欢:精神欢悦。
吴中盛文史,群彦(yàn)今汪洋。
吴中:苏州的古称。群彦:群英。汪洋:众多。
方知大藩(fān)地,岂曰财赋强。
大藩:这里指大郡、大州。藩,原指藩王的封地。
这是韦应物晚年,任苏州刺史时所作。
此诗可分成四个层次。
第一层为开头六句,写宴集的环境,突出“郡斋雨中”四字。兵卫禁严,宴厅凝香,显示刺史地位的高贵、威严。然而这并非骄矜自夸,而是下文“自惭”的原由。宴集恰逢下雨,不仅池阁清凉,雨景如画,而且公务骤减,一身轻松。
再加上久病初愈,精神健旺,面对嘉宾满堂,诗人不禁喜形于色。寥寥数句,洒脱简劲,颇有气概。
第二层为“自惭”以下四句,写宴前的感慨。“自惭居处崇”,不单指因住处的高大宽敞而感到惭愧,还包括显示刺史地位的“兵卫森画戟,宴寝凝清香”等因素在内,因为这些更使韦应物感到了自身责任的重大。
当然,“未睹斯民康”——人民生活的艰难困苦是触发他“自惭”的最为直接的原因。诗人从儒家仁政爱民的思想出发,自觉地将“斯民”之康跟自己的华贵、威严及“居处崇”对比,这是很自然的。他以前早就说过“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寄李儋元锡》)和“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观田家》)等语,把自己所得俸禄与农民的辛勤劳动联系起来,把自己的地位和自己的责任联系起来,为自己的无功受禄而深感惭愧,深感不安,这种深刻的认识,来自他历年担任地方官所得到的感性印象。
但是又将宴饮享乐了,解决这种心理上的矛盾,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老庄思想了,于是,“理会是非遣,性达形迹忘”,会老庄之理而遣送是非,达乐天知命之性而忘乎形迹,用这种思想去麻痹自己,可以暂时忘怀一切,心安理得地宴集享受,不必再受良心的谴责。韦应物亦不能免给。这是中国封建社会知识分子的通病。
第三层为“鲜肥”以下六句,写诗人对这次宴集的欢畅体会。这次宴会,正值禁屠之日,并无鱼肉等鲜肥食品上桌,而是以蔬果为主。这说明与宴者的欢乐并不在吃喝上,而是在以酒会友、吟诗作赋上。诗人得意洋洋地说:“俯饮一杯酒,仰聆金玉章。神欢体自轻,意欲凌风翔。”他一边品尝美酒,一边倾听别人吟诵佳句杰作,满心欢快,浑身轻松,几乎飘飘欲仙了。
第四层为最后四句,盛赞苏州不仅是财赋强盛的大藩,更是“群彦今汪洋”的人才荟萃之地,以回应题目上“诸文士燕集”的盛况。
南京久客耕南亩,北望伤神坐北窗。
我望眼欲穿,而你却是那么地遥远,在罹难了叛贼的践踏之后,九重宫阙、雕梁画栋早已满目疮痍,昔日的繁华旧景也早已荡然无存,留下的怕是只有摇摇欲坠的城阙和遍地斑斑的血迹,这怎不教人感到黯然神伤呢!
昼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身着布衣,深情地牵引着老妻乘上小艇,在浣花溪上鼓棹游赏,清澈的溪水在阳光下荡漾着波光,不远处,孩子们在水里无忧无虑地洗澡嬉戏。
俱飞蛱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
浣花溪岸边的蝴蝶缠缠绵绵翩翩双飞,你追我逐;溪水上的荷花如双栖鸳鸯一般,并蒂双双。
茗饮蔗浆携所有,瓷罂无谢玉为缸。
把煮好的茶汤和榨好的甘蔗浆,用瓷坛来盛装也不比玉制的缸来得差,放在艇上可以随取随饮。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5522、 黄慧娟.杜诗里的唐朝往事.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122-123南京久客耕(gēng)南亩,北望伤神坐北窗。
南京:指当时的成都,而非“六朝古都”南京,是唐玄宗在至德二年(757年)为避安史之乱幸蜀时所置,与长安、洛阳同为唐国都。客:杜甫到成都是避难和谋生兼而有之,也非情愿,所以自称为“客”。南亩:田野,引申为田园生活。北望:相对于成都而言,长安在其北。伤神:伤心。坐:一作“卧”。
昼引老妻伤小艇(tǐng),晴看稚(zhì)子浴清江。
稚子:幼子;小孩。清江:水色清澄的江。南朝梁何逊《初发新林》诗:“铙吹响清江,悬旗出长屿。”
俱飞蛱(jiá)蝶元相逐,并蒂(dì)芙蓉本自双。
蛱蝶:蝴蝶。元:犹“原”,本来。并蒂:指两朵花并排地长在同一个茎上。芙蓉:荷花的别名。也指刚开放的荷花。
茗(míng)饮蔗浆携所有,瓷罂(yīng)无谢玉为缸。
茗饮:指冲泡好的茶汤,亦是茶的别称。蔗浆:即甘蔗榨成的浆汁。瓷罂:盛酒浆等用的陶瓷容器。无谢:犹不让,不亚。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5522、 黄慧娟.杜诗里的唐朝往事.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122-123诗人在一开始就直抒胸臆,顿感一种悲怆感伤的情绪油然而生。诗人在草堂的北窗独坐,极目北望,感慨万千。此联对仗极工,“南”、“北”二字迭用对映,以“南京” 对“北望”、以“南亩”对“北窗”。
颔联由抒怀转入描写在成都的客居生活:“昼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此情此景富有诗情画意,是一种和平宁静、朴素安适的乡野生活。波光云影伴着棹声、嬉闹声,杜甫望着眼前这位同他患难与共的糟糠之妻杨氏,两鬓业已有些斑白,细细的皱纹开始悄悄爬上了曾经细嫩的面庞,回想起和她一起看过的风景和一起走过的人生旅程,今生有伊相伴,纵然再苦也甘之如饴,这或许就是一起吃苦的幸福吧。想到这里,杜甫内心深处的感情犹如潮水从心底奔涌而出,多年漂泊与流离的苦痛和如今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幸福,两种冰火两重天的情感交杂在一起,最终化作颈联“俱飞蛱蝶元相逐,并蒂芙蓉本自双”这两句。“俱飞蛱蝶”和“并蒂芙蓉”,如双栖鸳鸯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象征着夫妻或两个相爱的恋人双宿双飞,永不离分,唯美的梁祝化蝶所表达的也正是此意。
末联诗人又把游走的思绪拉回现实中来,将视线转移到随艇携带的“茗饮”和“蔗浆”上来。“茗饮”这一叫法最早出自三国曹魏张揖的《广雅》一书中:“荆巴间采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可见,在三国时期,荆巴一带(今湖北、四川交界一带)把茶汤称作“茗饮”,而且煮饮的方式也比较特别。另据北魏杨炫之《洛阳伽蓝记》记载:“菰稗为饭,茗饮为浆”,“时给事中刘镐,慕肃之风,专习茗饮”。“茶”字最早首见于唐显庆中(656~661年)苏恭的《本草》中,距离杜甫写此诗的时代已有百余年,而成都位于巴蜀一带,自古以来就是饮茶成风,这在张载的“芳荼冠六清,溢味播九区”(《登成都白菟楼》)中可窥见一斑。杜甫在诗中用“茗饮”而不用“茶”,足见他移风易俗,受当地饮茶习俗影响颇深。诗人在尾联中至少寄寓了两层意思:一是道出他的人生滋味,二是表达他的人生价值观。于杜甫而言,他的人生只有“苦”和“甜”两味,而且苦是远远多于甜的,早年多舛的命运和后来的尘埃落定恰如这清苦的“茗饮”和甘甜的“蔗浆”。他与妻子经历了多少的离别、思念之苦,如今能手牵手、肩并肩同乘一艇,是在尝尽苦辛之后换来的甜蜜,来之不易。“茗饮蔗浆携所有”,把苦茗与甜蔗都同置一艇上,时饮茗来时饮浆,时苦时甜,恰如在回味一段人生。至于人生价值观,在此时的杜甫眼里,茗饮蔗浆都用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瓷坛来盛放,一点儿也不逊色于精美的玉缸。瓷坛与玉缸,虽功用相同,内涵却有天壤之别,一朴质,一奢华;一象征着简淡平凡的生活,一象征着穷奢极恶的生活。诗人认为“瓷罂无谢玉为缸”,意味着他的人生价值观发生了重大转变,由追求显达仕途转变成追求陶然田园,由勃勃雄心转变成淡泊宁静,这一过程也诚如茶由醇厚渐转淡薄的过程。
参考资料:
1、 黄慧娟.杜诗里的唐朝往事.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3:12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