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菊)
多少风雨飘摇,夫君何素,晚节应难改。休道三闾曾旧识,轻把木兰相对。延桂同盟,索梅为友,不复娇春态。年年秋后,笑观芳草萧艾。
)
)
孤城三日风吹雨,小市人家只菜蔬。
孤城三天刮风吹雨,人家只能避雨在家以淡饭素菜充饥度日。
水远山长双属玉,身闲心苦一舂锄。
烟雨迷蒙中远眺,那浩渺如练的长江水滔滔流向远方,那巍峨绵延的山岭,犹如一双长颈赤目的属玉鸟,近观此景,见雨中淋着一只白鹭。
翁从旁舍来收网,我适临渊不羡鱼。
渔翁从邻舍出来收网具,而我并不羡慕鱼美可口。
俯仰之间已陈迹,暮窗归了读残书。
转眼之间一切都变成陈迹,不如暮色中回到窗下读残书。
参考资料:
1、 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260-2622、 朱安群.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黄庭坚诗文选译.南京市 :凤凰出版社,2011.05:53-553、 袁运.唐宋名诗新译 下. 海口市:南海出版公司 ,1992.01:137-139孤城三日风吹雨,小市人家只菜蔬。
孤城:贵池城。
水远市长双属(zhǔ)玉,身闲心苦一舂(chōng)锄。
属玉:即鸀鳿[zhú yù]。舂锄:即白鹭,以其啄食的姿态有如农夫舂锄,所以有这个名称。
翁从旁舍来收网,我适临渊不羡(xiàn)鱼。
临渊不羡鱼:比喻只有愿望而无行动。这里反用其意,说虽然面对江湾,而不羡鱼。
俯仰之间已陈迹,暮窗归了读残书。
俯仰之间:一俯一仰,形容极短暂的时间。陈迹:过去的事情。
参考资料:
1、 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260-2622、 朱安群.古代文史名著选译丛书 黄庭坚诗文选译.南京市 :凤凰出版社,2011.05:53-553、 袁运.唐宋名诗新译 下. 海口市:南海出版公司 ,1992.01:137-139诗的前半在写景中抒情。首联从扣题入手,绘出一幅孤城风雨图:长江边上贵池孤城,恰逢瑟瑟秋风夹着如烟秋雨,绵绵濛濛下了三日,我无奈滞留小城,集市也因为淫雨而失去了往日车水马龙、街市繁荣的景象,小市人家只能避雨在家以淡饭素菜充饥度日。诗人信手拈来,不假藻饰,富有孤城风雨图的诗情画意。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质朴恬静的小城生活的喜爱。这里纯为写景,但内心情意已曲曲传出。
颔联触物起兴,诗人放眼四顾,无意中有一些景物触动了他的情怀,于闲适宁静中见出内心的波澜。那浩浩江水流向远方,迤逦的山岭,看上去像一双属玉鸟。司马相如《上林赋》说:“鸿鹔鹄鸨,鴽鹅属玉。以上是远眺。近观则是:“身闲心苦一舂锄。”舂锄即白鹭,这种鸟满身雪白,给人以清高闲雅的印象,但诗人却感到它身虽闲而心实苦。这个“苦”字实际是诗人触景生情,而又将情感投射于外物的结果,这里意象中含有兴起,赋中含有比喻,表面写白鹭,而实际则是诗人的自喻。当时黄庭坚面临种种矛盾。他志大才高,但现实政治又使他失望,他只是个闲散无权的学官,只能自叹“少日心期转谬悠,蛾眉见妒且障羞”(《次韵答柳通臾求田问舍之诗》),“蚤年学屠龙,适用固疏阔,广文困齑盐,烹茶对秋月”(《林为之送笔欢赠》)。他不愿屈身事人,渴望归田,但迫于生计,又不得不折腰为官,所谓“尝尽身百忧,讫无田二顷”(《次韵寄润父》),“斑斑吾亲发,弟妹逼婚嫁,无以供甘旨,何缘敢闲暇?”(《宿山家效孟浩然》)都道出了内心的苦闷。但诗在这里只点到即止,给人留下了很多想象的余地。
诗的后半在记叙中抒情。颔联以物为比兴,颈联则是以人起兴。渔翁刚从屋舍来水边收网,这一极偶然的景象却触动了诗人对世事的感慨。他由网而联想到鱼,于是反用“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成语(《汉书·董仲舒传》),表达了不求仕进、自甘淡泊的心境。这一造语也是一种巧思。反用典故成语,古人称为翻案法,如杨万里说:“翻尽古人公案,最为妙法。”(《诚斋诗话》)《艺苑雌黄》说:“文人用故事有直用其事者,有反其意而用之者,非识学素高,超越寻常拘挛之见,不规规然蹈袭前人陈迹者,何以臻此?”这种手法受到禅宗的影响,禅宗推重翻却成案,更进一解的睿智,如六祖惠能的著名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就是惠能对神秀以树、镜来比喻心的偈语的翻案。黄庭坚此联从生活琐事中激发联想,闪耀出思想的火花,类似禅宗的机锋,于寻常事物中获得妙悟。
诗以达道之言作结,表现出超迈脱俗的胸襟。“俯仰之间已陈迹”化用王羲之《兰亭集序》的成句:“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逸少的本意是感叹人生短暂,不觉悲从中来。黄庭坚虽用其字面,其意却相反:世事瞬息万变,面对无常的人生,还是退出争名逐利之场,到书中去寻找乐趣。这正如他在另一首诗中所说的:“功名富贵两蜗角,险阻艰难一酒杯。百体观来身是幻,万夫争处首先回。胸中元有不病者,记得陶潜归去来”(《喜太守毕朝散致政》)。
此诗是作者触景物即兴而作,写景淡雅风致,用语清新奇峭,用典翻出新意,在平常事物中予以名理,将古诗气脉运用于律诗,一洗刻镂饾饤,留下了自然古雅的本色。
参考资料:
1、 缪钺.《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594-5962、 李元强,卢晋.宋诗鉴赏辞典.上海市: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8:260-262
)
浮云护月,未放满朱扉。鼠摇暗壁,萤度破窗,偷入书帏。秋意浓,闲伫立,庭柯影里。好风襟袖先知。
轻轻将月亮遮住,浮云似有意怜惜明月,不让她的光辉全部洒满朱扉。暗壁、破窗,鼠摇、萤度,萤是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书帏。主人公在幽寂的、静得怕人的室内再也呆不下了,只好步到中庭,悄立树阴,忽觉襟袖之间一阵好风吹来,当此深秋,独自悄立闲庭。
夜何其。江南路绕重山,心知漫与前期。奈向灯前堕泪,肠断萧娘,旧日书辞犹在纸。雁信绝,清宵梦又稀。
夜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呢?伊人在江南,想去寻找呢,当初曾和她预约重逢日期,现在由于岁月推移,人事变化,恐怕已难于实现了。无奈,想到现在要是能和她再通书信的话,那虽不能见面,也可鱼来雁往,互诉相思,也是一种安慰。然而鱼沉雁杳,连做梦梦到相逢也越来越少。
参考资料:
1、 夏承焘 .《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未知:第110页2、 刘扬忠.《周邦彦词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第117页浮云护月,未放满朱扉(fēi)。鼠摇暗壁,萤(yíng)度破窗,偷入书帏(wéi)。秋意浓,闲伫立,庭柯(kē)影里。好风襟(jīn)袖先知。
浮云护月:指月亮被薄云遮盖。朱扉:红漆的门。鼠摇暗壁:老鼠在壁角暗处恣意活动。庭柯:庭院里的树木。
夜何其。江南路绕重山,心知漫与前期。奈向灯前堕(duò)泪,肠断萧娘,旧日书辞犹在纸。雁信绝,清宵(xiāo)梦又稀。
夜何其:夜深已是什么时候?漫:枉然,徒然。指心中已不存希望。前期:早先的期约。奈:无奈。萧娘:这里代指作者所爱的美人。雁信绝:书信断绝。古有鸿雁传书的传说。
参考资料:
1、 夏承焘 .《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未知:第110页2、 刘扬忠.《周邦彦词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第117页“浮云护月,未放满朱扉。”描写秋夜景色。化用杜甫诗:“明月生长好,浮云薄渐遮。”(《季秋苏五弟缨江楼夜宴》)以点明秋夜。作者翻出新意,说“浮云”为了“护月”,轻轻将月亮遮住,浮云似有意怜惜明月,不让她的光辉全部洒满朱扉。这一层朦胧黯淡的景色与词中主人公怀人伤感的心情是一致的。
“鼠摇暗壁,萤度破窗,偷入书帏。”两句对仗,上句是耳闻之声,下句是目睹之景,暗壁、破窗,一派贫居陋巷的潦倒景象。鼠摇、萤度,烘托室内寂静无人,引起词中主人公一种凄清幽独的感觉。“偷入书帏”系化用唐代诗僧齐己《萤》诗:“夜深飞入读书帏。”用一“偷”字,说明萤是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书帏的。万籁寂静之夜,词人在陋室之中所闻所见,用以烘托环境之寂寞、萧索。
“秋意浓,闲伫立,庭柯影里。”用内转之笔,点出时令,并入情。至此,词中主人公才正式露面,词中主人公在幽寂的、静得怕人的室内再也呆不下了,只好步到中庭,悄立树阴,忽觉襟袖之间一阵好风吹来,顿觉秋意已浓了。“里”字同部上声叶韵。
“好风襟袖先知。”系套用杜牧《秋思》诗中“好风襟袖知另加一“先”字,就不只是写襟袖而且是写人对风的敏锐感觉。空间已由室内转向室外。词中主人公当此深秋,独自悄立闲庭,“尽日伫立无言,赢得凄凉怀抱。”(柳永《满朝欢》)怀人之念,油然而生,上片结拍,情景交融,然秋宵夜永,独立庭心,逗出怀人契机。由此引入下片。
“夜何其。”借用《诗经·小雅·庭燎》“夜如何其”的诗句,“犹问夜已到何时,委婉曲折道出他夜深无眠。”“其”是句尾助词。这是作者设问:夜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呢?暗示他独自悄立树阴,因怀人而夜不成寐。秋水伊人之感,也如晏几道词“梦入江南烟水路”(《蝶恋花》)一样,他所怀念的人也在山重水复的江南。
“江南路绕重山,心知谩与前期。”第一句写景,接着入情。美成所怀念之伊人,乃在江南重叠山峦之间,旧游之地,历历在目,想去寻找呢,又担心“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晏几道《蝶恋花》);次句直抒胸臆:当时预约重逢的前期是徒然的,现在由于岁月推移,人事变化,恐怕已难于实现了。写到这里,似乎话已写尽,忽然看到恋人的旧时书信宛然在目,又触发旧情,引起新愁。
“奈向灯前堕泪,肠断萧娘,旧日书辞犹在纸。”“奈”,无可奈何之意”;“堕泪”非只今夜事,前时已然,亦包括今夜。“泪”字韵押同部去声。先写“堕泪”,再补写为何“堕泪”。“向灯前堕泪,肠断萧娘。”典出杨巨源《崔娘》诗:“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唐时以萧娘为女子之泛称,如将萧郎作为男子的泛称一样,并不指固定的人,如元稹诗:“揄扬陶令缘求酒,结托萧娘只在诗。”白居易诗:“风朝舞飞燕,雨夜泣萧娘”。这首词中的“萧娘”当然是指词中主人公的恋人。旧时“萧娘”书信一行行,一字字,分明写在纸上,读来令人肠断,睹物思人,不觉伤心落泪,这就是“旧日书辞犹在纸”所引起的感情激荡。他想到现在要是能和她再通书信的话,那虽不能见面,也可鱼来雁往,互诉相思,也是一种安慰。“纸”字韵押同部上声。
“雁信绝,清宵梦又稀。”结句低欲绝。虽想重通音问,但她“山长水阔知何处?”(晏殊《蝶恋花》)鱼沉雁杳,已够伤心,但若能常在梦中相逢,岂不也可聊慰相思之苦?在感情上得到某种补偿,这是他最后的幻想。但偏偏连梦也很少做,真是“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晏几道《阮郎归》)他的要求逐步降低,由想见面降到只求通信,由求通信降到只求梦中想会也可以,但他的相思强度却逐步升高,直到连梦里相逢也难办到时,则最后的,最起码的希望也破灭了时,不免柔肠百结,低回欲绝,陷入了刻骨相思、彻底绝望的境地,抒情至此达到高峰,突然歇拍,余意不尽。
这首词由写景到抒情,由室内到室外,时空结合,层层递进,感情愈趋强烈,结构谨严,曲折多致。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唐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 :第1012页2、 夏承焘 .《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未知:第110页3、 刘扬忠.《周邦彦词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第117页
)
绿槐夹道集昏鸦,敕使传宣坐赐茶。
浓绿的槐荫夹护着宫道,树上落满归巢的乌鸦,天子下令让使臣传旨宣召我入宫赐坐侍茶。
归到玉堂清不寐,月钩初照紫薇花。
回到翰林院我头脑清醒久久地不能够入睡,只见窗前弯弯如钩的新月刚好照亮那丛紫薇花。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047-10482、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4093、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278绿槐夹道集昏鸦,敕(chì)使传宣坐赐茶。
入直召对:官员入宫朝见皇帝,回答皇帝提出的问题。周必大时为宰相。选德殿:南宋临安宫殿名。敕使:指太监。传宣:宣召。
归到玉堂清不寐,月钩初照紫薇花。
玉堂:翰林院。月钩:月亮状如钩。紫薇:落叶亚乔木,夏季开红紫色的花,秋天花谢。这里暗用唐开元元年(713年),改中书省为紫薇省,中书令为紫薇令的典故。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047-10482、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4093、 刘永生.宋诗选:天津古籍出版社,1997:278参考资料:
1、 霍松林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1047-10482、 张鸣.宋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409
)
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秋床。
一钩残月挂在天空,月色昏昏,漏声滴答,黑夜正长;油灯忽明忽暗,寂寂地照着我的床。
病身最觉风露早,归梦不知山水长。
体弱多病总是最早感觉到风霜的寒意,梦中回到了家乡,不觉远隔千山万水,道路漫漫。
坐感岁时歌慷慨,起看天地色凄凉。
披衣而坐,心中感慨情不自禁地慷慨悲歌;起身下床,俯仰窗外天地,只觉一片孤寂凄凉。
鸣蝉更乱行人耳,正抱疏桐叶半黄。
那凄切的鸣蝉声传入耳中,让人心烦意乱;它紧抱着萧疏的梧桐树,树上的叶子已经半黄。
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灯明灭照秋床。
缺月:不圆的月亮。漏:漏壶,古代计时器。未央:未尽。明灭:忽明忽暗。
病身最觉风露早,归梦不知山水长。
坐感岁时歌慷(kāng)慨(kǎi),起看天地色凄凉。
岁时:时光。起:起来。
鸣蝉更乱行人耳,正抱疏桐叶半黄。
行人:诗人自指。
诗是一幅“驿站秋夜难眠图”,以“乱”为诗眼,情景交融,抒写了诗人的家国之思。首联借残月、滴漏、昏暗的灯光暗写诗人心烦意乱。颔联直写身体之病、羁旅之困、怀乡之愁,点明“乱”的部分原因,为进一步写“乱”蓄势。颈联转写忧国之思,以天地凄凉的色彩加以烘托,使烦乱的心情更加推进一层。尾联用衬托手法,借疏桐蝉鸣将诗人的烦乱渲染到极致。
首联一落笔就从情上布景。“缺月昏昏”是诗人仰视窗外之所见。行役之人每于独眠客舍之夜间最易萌生思乡之情,当此之时,人地两疏,四顾寂寥;唯有天上的明月聊可与家人千里相共,故抬头望月,实为自来行人寄托乡思之一法。这首诗写月亦寓此意,而天公偏不作美,今夜悬挂于天庭的,竟是半轮缺月”,且月色“昏昏”,犹如一团惨白的愁雾。“漏未央”是诗人侧耳枕上之所闻。诗人于扫兴之余,便希望早入梦乡。怎奈原先并不十分在意的漏壶,此刻也仿佛故意作难,滴水声似乎越来越响。这在不眠之人听来,又增添了烦乱,心绪愈益无法宁贴,“未央”两字,不仅暗示入夜巳深,且摹写诗人对漏声的敏感与厌烦心情如见,更兼一灯如豆,忽明忽暗,使孤寂的旅况更加使人难以为怀,而独卧秋床的诗人目不交睫、转辗反侧的苦颜,也就可想而知了。
颔联直接叙写羁旅的困顿和抒发乡思之愁。出句写旅夜的悲苦境遇有三重不堪。病中行役,体弱衣单,值此秋风萧瑟、玉露凋伤的凉夜,不仅肉体上有切肤透骨的寒意,而且连心灵也仿佛浸透在凄寒之中。刘禹锡《秋风引》云:“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所谓“最觉风露早”,亦即刘诗“最先闻”之意。诗人以其超越常人的深情敏感去体察、品尝人间的苦果,自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深悲极痛,三不堪。对句以恍惚的梦境写自己难以排遣的乡愁。大凡思家心切,总希望借梦境与家人团聚,但梦醒之后,往往更增怅惘空漠之感。此句虽未明言梦醒后的难堪,但“最觉风露早”五字已透露梦醒的原因,“不知山水长”五字正是梦醒后的感叹,而将无限惆怅之意,则留给读者自己去想象了。
颈联“坐感岁时歌慷慨”,是说诗人一想到时势的艰难,连那无穷的乡愁和病身的凄寒都在所不顾,毅然坐起,情不自禁地慷慨悲歌。王安石是个爱国主义者。他自涉足仕途以后,对人民的贫困,国力的虚耗,政治上的种种积弊步有比较深刻的认识,希望通过改革来解决社会危机。在此之前,他曾写了《省兵》、《读诏书》等关心政治与民瘼的诗篇,诗中慷慨陈词:“贱术纵工难自献,心忧天下独君王。”(《读诏书》)“歌慷慨”三字正是他“心忧天下”的具体写照。对句“起看天地色凄凉”,写诗人于壮怀激烈、郁愤难伸的情况下起身下床,徘徊窗下。小小的斗室装不下诗人的愁思,只好望着窗外的天地出神,但映入诗人眼帘的,也仅是一片凄凉的景色而已。此句将浓郁的乡思、天涯倦怀、病中凄苦及深切的国事之忧融为一体,复借景色凄凉的天地包举团裹,勿使吐露,似达而郁,似直而曲,故有含蓄不尽之妙,综观中间两联,一写乡思,一写忧国之思,名虽为二,实可融贯为一,统称之为家国之思庐这正合上文所谓“融贯变化,兼之斯善”的要求。
尾联中的“行人”实即诗人自指。诗人握到天明,重登征途,顾视四野,仍无可供娱心悦目之事,唯有一片鸣蝉之声聒噪耳际。“乱”字形容蝉声的嘈杂烦乱,正所以衬托诗人心绪的百无聊赖。“乱”字之前着一“更”字,足见诗人夜来的种种新愁旧梦及凄苦慷慨之意仍萦绕心头,驱之不去,而耳际的蝉声重增其莫可名状的感慨,结句写秋蝉无知,以“叶半黄”的疏桐为乐国,自鸣得意,盲目乐观,诗人以此作为象喻,寄托他对于麻木浑噩的世人的悲悯,并借以反衬出诗人内心的悲慨。
诗人选择缺月、孤灯、风露、鸣蝉、疏桐等衰残的景象构成凄凉的秋景和孤寂的旅况,衬托出抱病的行人,从而表现羁旅独苦的处境和心情。全诗以作者的深情敏感为契机,抒写了强烈的忧国忧家的感情,这种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顿挫盘纡而出,并显示其转折变化的深度与广度,因此能极尽曲折往复之致。
参考资料:
1、 缪钺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年12月第一版:第201-203页
)
似东风老大,那复有、当时风气。有情不收,江山身是寄。浩荡何世。但忆临官道,暂来不住,便出门千里。痴心指望回风坠。扇底相逢,钗头微缀。他家万条千缕,解遮亭障驿,不隔江水。
暮春时仿佛东风已经衰老,哪还有当初风华正茂的意气。杨花有情却谁也不收,江山辽阔,身世飘零如寄。飘荡荡不知时变世易,只记得临近通衢大道,短暂流连不得久居,便离家远行千里。痴心地盼望叫一阵旋风吹坠大地,相逢在美人的扇底,在美人钗头轻轻缀系。他家垂柳万条千缕,懂得遮护长亭,屏障驿邸,却不能隔断江水奔溢。
瓜洲曾舣,等行人岁岁。日下长秋,城乌夜起。帐庐好在春睡。共飞归湖上,草青无地。愔愔雨、春心如腻。欲待化、丰乐楼前,青门都废。何人念、流落无几。点点抟作,雪绵松润,为君裛泪。
曾经在瓜州渡口依舟着岸,年年等待着行人返归。斜日从故宫西坠,城头乌鸦在夜间惊飞。在帐庐上安然春睡,又一齐飞到湖面上流离,芳草天涯遍青绿,无地存身去哪里?静悄悄地下着绵绵细雨、湿粘不飞的柳絮似一片春心柔腻。杨花将要消亡化去,无法赴丰乐楼前的饯别宴席,无法去青门外邵平种瓜的园地。何人怜念,它流落无依,生命无几,一点点抟成了如雪似绵的松润圆球,为君浸透了伤心泪。
参考资料:
1、 上疆村民.宋词三百首: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年:387—388似东风老大,那复有、当时风气。有情不收,江山身是寄。浩荡何世。但忆临官道,暂来不住,便出门千里。痴心指望回风坠。扇底相逢,钗(chāi)头微缀(zhuì)。他家万条千缕,解遮(zhē)亭障驿(yì),不隔江水。
老大:衰老。官道:指公家修筑的大道。回风坠:旋风吹坠。钗头微缀:钗的首端轻轻点缀。他:指柳花。解遮亭障驿:懂得遮护长亭,屏障驿邸。
瓜洲曾舣(yǐ),等行人岁岁。日下长秋,城乌夜起。帐庐好在春睡。共飞归湖上,草青无地。愔(yīn)愔雨、春心如腻(nì)。欲待化、丰乐楼前,青门都废。何人念、流落无几。点点抟(tuán)作,雪绵松润,为君裛(yì)泪。
反洲曾舣:王安石有《泊船瓜洲》诗。舣:即泊船,让船靠岸。行人:指折柳送别的离人。长秋:长秋宫,汉宫殿名,在长安城长乐宫西。汉高祖刘邦在这居住,后太后在此长居住。借此泛指南宋都城临安故居。城乌:城头乌鸦愔:宁静。腻:柔腻。化:迁化。指消亡。帐饮:设帐帐饮。青门:古长安城门名。邵平为秦东陵侯,秦破,寓居青门外种瓜,其瓜甚佳,以东陵瓜或青门瓜名闻遐迩。抟:揉捏成圆团。裛:沾湿。此处有揩拭的意思。泪:拭泪。
参考资料:
1、 上疆村民.宋词三百首: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年:387—388这是一首咏物词。词人移情杨花,赋予它人性,借花之飘零写自己流离失所的悲哀。
上阕写自己飘零四海,无处寄身的亡国之叹,“似东风老大,那复有当时风气。”起笔写东风无力,失去当时活力,哀情流露。“有情不收,江山身是寄,浩荡何世?”杨花此时本是柔情万种的,然而作者眼中看到却终须飘零。对比的反差反映了作者眼中皆悲色,反映出心境的悲凉。“但忆临官道,暂来不住,便出门千里。痴心指望回风坠,扇底相逢,钗头微缀。”,词人借杨花之口回忆起当年“临官道”的无忧生活。然而这种都城之内的逸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国家就灭亡了,触景生情,以欢喜之物衬托出内心的无限悲伤。又用比喻的手法将自己比作无根的蓬团,然而依然盼望“扇底相逢,钗头微缀”,对偶的修辞突出了作者它希望能重回都城,重温那轻歌曼舞的快乐时光,此时作者又笔锋一转,“他家万条千缕,解遮亭障驿,不隔江水。”这几句写杨柳万千枝条能够遮蔽亭台驿站,却不能隔断滔滔江水。表达了词人的思归之情正似这滔滔江水,不可遏止。
下阕写词人浪迹萍踪、前途灰暗的感叹。“瓜洲曾舣,等行人岁岁,日下长秋,城乌夜起。帐庐好在春睡,共飞归湖上,草青无地。”词人巧妙的利用借杨花之口说明自己曾在扬州客居,“等行人岁岁”则用叠字突出了作者寄居时间之长和内心忧伤,盼望着春风将它带回京城。“愔愔雨、春心如腻,欲待化”作者将细雨、柳絮、杨花三种意向结合在一起,衬托内心的失望和对故土的想念,“点点抟作、雪绵松润”,将生命比作雪球,将借景抒情和直接抒情相结合,进一步升华了词人的哀怨和悲痛。整句词写得十分悲哀,词人将亡国之痛、羁旅之愁,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对前途的绝望,借杨花的遭遇娓娓道出,哀怨缠绵,十分感伤。
该词深婉含蓄,运用象征手法,构思立意均模仿苏轼《水龙咏》“咏杨花”一词,但笔力稍逊,词意也较晦涩。
参考资料:
1、 上疆村民.宋词三百首: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年:387—3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