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天三月元头雨,云头不合惟飞土。
夏季的三个月都没有下雨,只见飞土不见云阴覆盖。
深堂头人午睡余,欲动儿先汗如雨。
厅堂清静原想午睡一会儿,结果稍稍动弹便汗如雨下。
忽怜长街负重民,筋骸长彀十石弩。
突然想起街上苦工最惨,骨瘦如柴,背上压着一百多斤。
半衲遮背是生涯,以力受金饱儿女。
一生就靠缝补过的破旧衣服度过,为了养儿活女只能下苦力挣钱。
人家牛马系高木,惟恐牛躯犯炎酷。
有钱人的牛马系在树荫歇息,只害怕牛马晒病,不能开耕。
天工作民良久艰,谁知不如牛马福。
老天爷生育一个人,历时既久又不容易,谁知还不如牛马有福气。
参考资料:
1、 张鸣等选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 (下册):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07:642、 吕晴飞 李观鼎主编.中国历代名诗今译: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945-946暑天三月元无雨,云头不合惟飞土。
劳歌:乐府旧题,见《乐府诗集·杂歌谣辞》。暑天三月:夏季的三个月。合:合拢,指云阴覆盖。
深堂无人午睡余,欲动儿先汗如雨。
忽怜长街负重民,筋骸(hái)长彀(gòu)十石(dàn)弩。
骸:骨。彀:张满弓弩。石:古代的重量单位,一百二十斤为石,十石,极言费力之大。
半衲(nà)遮背是生涯,以力受金饱儿女。
衲:缝补,这里指缝补过的破衣服。以力受金:犹言下苦力挣钱。
人家牛马系高木,惟恐牛躯犯炎酷。
犯炎酷:指因炎热而受扰或被晒伤。
天工作民良久艰,谁知不如牛马福。
天工:一作“天公”,指造物者。作民:作育人类。
参考资料:
1、 张鸣等选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 (下册):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出版社,2007:642、 吕晴飞 李观鼎主编.中国历代名诗今译: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945-946这首诗所写的是出卖苦力的劳工的艰难生涯。前四句写暑天长期无雨,云头尘土飞扬,深堂挥汗如雨,干旱酷热。中四句言“负重民”,身冒酷暑,奔走长街,衣不蔽体,弯腰负重,承受着惨重的劳累,换钱来养活儿女。后四句以富人家的牛马来与劳工对比,牛马能在高树下乘凉避暑,劳工哪有这种福气。全诗取材贴近现实,出语平易晓畅,字里行间充溢着对下层劳工的同情。
张耒出身贫寒,从政后又一直沉沦下僚,对广大人民的穷苦生活有所体察和了解,在苏门四学士中,他是最关怀民生疾苦的,也写过不少反映人民疾苦的诗篇,这首《劳歌》是他的“古乐府歌词”之一。它以朴素明快的语言,通过对“负重民”劳动神态的刻画,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悲惨命运。
诗的开头四句刻意渲染暑天之热。一二两句写天气:说“云头不合”,则可见烈日当空;说“惟飞土”,既呼应了上句“三月元无雨”,又强调了气侯炎热干燥,尘土飞扬。三四两句写诗人自己:盛夏赫赫,骄阳似火,深堂高卧,想动身而未动身,就汗如雨下,这表明炎热已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这四句对“热”尽情渲染,为后面写“负重民”劳动的艰辛,作了有力的铺垫。
“忽怜长街负重民”,下一“忽”字,笔锋陡然一转,结上开下,中间四句进入对“负重民”的正面描写。诗人由己及人,对于苦力的劳动强度,生活境况,不发抽象议论,也不作全面介绍,而是巧妙地通过两个典型细节的刻画,把“怜”的感情交织进去,含蓄地表现出来,这种手法是很高明的。“筋骸长彀十石弩”,一个青筋暴出,骨瘦如柴,身负重物,移步艰难的苦力形象,令诗人心碎。这一细腻描绘,不仅具有强烈的真实感,而且逼真地点明物体之重已远超过人所能承受的限度。
“以力受金饱儿女”,苦力的区区报酬得来十分不易,其中渗透着很多血和汗。这就深化了主题。“半衲遮背是生涯”一句,使文意层层逼进。烈日曝晒,“负重民”尽管衣不蔽体,却全然不顾。因为他们已被剥削得一无所有,除出卖苦力外别无“饱儿女”之法。“负重民”是家中直接挣钱者,从事的又是如此费力的劳动,尚且是“半衲遮背”,那么完全可以推断,所谓“饱儿女”,充其量也只不过勉强活命而已。这两个典型细节的刻画,不仅逼真感人,使文势跌宕,而且含意深长,从中也引发了一个问题:“是谁把“负重民”推向了苦难的深渊?”诗中体现了作者观察的深刻,剪裁的精当。
最后四句,变换韵脚,笔锋一转,向更深的意境开掘,以人与畜相比。牛马都有人爱护,拴在树下乘凉,唯恐其“犯炎酷”,而“负重民”如此艰辛,却无人怜惜,人还不如牛马。这样的强烈对比,更可看出“负重民”是生活在人间地狱,更能激起读者的深切同情。此外,作者有意换了入声韵,更表现出这是“凄厉萧杀”之音。
这首诗之所以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首先是因为诗人对劳动者有很深的感情,其次是因为成功地运用了多种描写技巧,刻意经营,发挥了艺术独创性。
《劳歌》通过作者自己的切身体验,反映劳动人民的痛苦生活。全诗取材贴近现实,出语平易晓畅,不用一个典故,也没有一个怪字,字里行间充溢着对下层劳工的同情和怜悯。
参考资料:
1、 刘乃昌选注.宋诗三百首评注:齐鲁书社,2004年:145-1462、 缪钺.《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692-6933、 云南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历代文学名篇欣赏 宋诗:贵州人民出版社,1986:137-140点点楼头细雨,重重江外平湖。当年戏马会东徐,今日凄凉南浦。
楼外点点细雨飘洒,映得江上烟雨重重。遥记起当年,在东徐相会戏马,看今天,我独自一人在南浦,分外凄凉。
莫恨黄花未吐,且教红粉相扶。酒阑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间今古。
不要怨恨黄花未吐露芬芳,不如依傍身边女子。酒兴阑珊,无须看那茱萸,古今事不过在俯仰之间而已。
参考资料:
1、 陈如江.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词.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14:30-31点点楼头细雨,重重江外平湖。当年戏马会东徐,今日凄凉南浦(pǔ)。
戏马:即戏马台,位于徐州南。东徐:即徐州。
莫恨黄花未吐,且教红粉相扶。酒阑(lán)不必看茱(zhū)萸(yú),俯仰人间今古。
黄花:菊花。红粉:歌女或侍女。
参考资料:
1、 陈如江.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词.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14:30-31赏析(一)
该词上片写别情,开头两句写景由近及远:“点点楼头细雨,重重江外平湖。”这两句词行文结构上的整齐对仗,也为这首词的意境铺开增加了无限的美感。然而,空间上的开阔却和时间上的收缩不同,后两句词人开始交代事件:“当年戏马会东徐,今日凄凉南浦。”这两句应题说明了送别一事,通过时间上由远及近的对比,借“当年”徐州聚会的热闹气氛与“今日”送别友人的凄清情景作比较,更表现出作者当时的寂寞和失落的悲凉心情。上片营造出的词人送别友人时的矛盾心理,很好地暗示了他与徐君猷的感情之深,于是下片起韵先说道:“莫恨黄花未吐,且教红粉相扶。”这两句词人站在朋友的角度言语,他深知朋友还不想离去,重阳节后菊花就快开放了,但是由于离别两人无法共赏秋菊,这便是“恨”的由来。此时的词人已经不似过去那样对离别伤感断肠,历经人世风霜和厄运的苏东坡此时已经可以笑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和仕途上的沉浮进退。人的一生就在俯仰之间,醉酒当歌,及时行乐,这才是把握与朋友短暂相聚的最好办法。所以词人一个“莫恨”便打消了“凄凉南浦”的婉约惆怅,“黄花未吐”“红粉相扶”两处相应的意象,在字面上也通过饱满的暖色色彩渲染了全词的温热的氛围。结尾两句词人点出心意:“酒阑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间今古。”等酒喝得差不多了就不用再上山看茱萸了,人生就是转瞬间古今变换了。重阳节本来应该赏菊,还应该遵循旧习俗佩带茱萸香袋以辟邪气、求长寿。此时词人却认为这一切都不必要,人间一切都在俯仰之间,相聚总是短暂的,别离是令人悲伤的,不用拘泥于这些风俗。干脆纵情畅饮一番,直到尽兴酒阑。这种略带凄凉意味的超旷情怀与苏东坡早先写下的众多送别词都不同,这样的情怀也正是词人身处人生最低谷时的真实内心独白。看惯看穿了身边发生的一切,词人以空间上极广、时间上极长、内心极开阔的心理去面对喜乐,面对顺逆,面对一切。
赏析(二)
该词首句写眼前,系实境;次句写远眺,系虚境;第三句由远眺而思忆远方弟弟。“当年”在徐州同游戏马台,“今日”在黄州孤居长江边,于对比中落实心境的“凄凉”。过片以“黄花”点出重九。“莫恨”、“且教”,语似旷达而实含惆怅。结末二句反用杜甫诗意,给全词弥漫上一股浓浓的人生虚无之感。
参考资料:
1、 刘尊明,朱崇才编著,休闲宋词鉴赏辞典,商务印书馆,2015.07,第298页2、 马玮主编.中国古典诗词名家菁华赏析: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2013.09:第220页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未望惟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惟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鸳鸯浦口,绿柳丝条低垂飘逸,我想起桃叶,她曾呼唤小舟摆渡。杨柳又将含愁的柳眼送与春风,我正待扬帆上路。倚着木兰船桨,又泊舟稍作停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金陵的道路,处处有莺歌燕舞。我想那无情的潮水,知道我心情最苦。芳草长满汀洲,归去合肥的打算尚未成行,此刻已黄昏日暮。重新移舟漂泊,何处是归宿?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37-238页丙午之冬,发沔(miǎn)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惟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沔口:汉沔本一水,汉入江处谓之沔口,即今湖北汉口。金陵:古邑名。今南京市的别称。风日:风光。清淑:清美,秀美。挂席:挂帆。容与:随水波起伏动荡的样子。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ráo),更少驻。
绿丝:柳丝。鸳鸯浦:鸳鸯栖息的水滨。比喻美色荟萃之所。桃叶:晋王献之爱妾名。借指爱妾或所爱恋的女子。兰桡:小舟的美称。少驻:短暂停留。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tīng)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莺吟燕舞:莺啼如歌,燕飞若舞。形容春光明媚,万物欢悦。汀:水边平地,小洲。
参考资料:
1、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37-238页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未望惟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词是词人在旅途思人时写下的作品,与《踏莎行·燕燕轻盈》作于同时。可以将这两首词看做是姊妹篇,一为在舟中触景生情而作,一为感梦而作,不过所思者同为合肥姊妹。此篇辞藻华丽,所表达的情感非常真挚。
起首三句写当地实有之物,咏当地曾有之事。然所云“绿丝”,却非眼中之柳,而是心中之柳。因为江南虽属春早,但正月初头决不能柳垂绿丝,惟青青柳眼,或已依约可见。故首句因青青柳眼而想到垂垂绿丝,而念及巷陌多种柳的合肥。引起怀人之思此因柳起兴,而非摹写实景,但也不是凭空落笔;金陵自古多柳,南朝乐府《杨叛儿》云:“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是其明证。“鸳鸯浦”,江边船泊之地。以鸳鸯名浦,不仅使词藻华美,亦借以兴起怀人之思。
“想桃叶、当时唤渡”,明点所思之人。桃叶是东晋王献之的妾。献之曾作歌送桃叶渡江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来迎接。”此借指合肥情侣。古桃叶渡在金陵秦淮河畔,也是本地风光。见渡口青青杨柳,想前朝桃叶典故,再“未望淮楚”,益动怀人之思,这是非常符合生活逻辑的。“又将愁眼与春风”一句,又回到柳眼,与起句“绿丝”相呼应。这一句有两重含意:愁人所见的柳眼,自然也成为“愁眼”;春风乍到,柳眼欲绽还闭,恍似含愁。王国维曰:“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人间词话》),这是一种移情作用。词人此处所云之愁,盖寓柳可再见而人难重觅景物犹在,情事已非之恨也,故着一“愁”字,可见含蓄得妙。“待去;倚兰桡,更少驻”,先是一纵,继而一收,波折顿生,感情极其婉曲。白石此番到金陵本是路过,所谓“解鞍少驻初程”(《扬州慢》);但此行一路所经,以金陵距合肥为最近,一经解缆,即将愈驶愈远,故而情势上是“待去”,而行动上则是“少驻”。其心之痴,其意之苦,其情之深,其思之切,虽未明言,已然“尽在不言中”了。这几句刻画极其之细,心理极其微妙。
过片“金陵路”句又一提顿。自然界的“莺吟燕舞”,于此尚非其时,所指的当然是秦淮佳丽的妙舞清歌。词人未望淮楚,心系伊人,在想象中,“金陵路”遂幻化为合肥杨柳依依的巷陌,眼前的“莺吟燕舞”也幻化为他魂牵梦萦的往日情人(白石于前一日所作《踏莎行》有“燕燕轻盈,莺莺娇软”,似与此有关)。然回首处已是前缘不再,旧俗难逢了。“算潮水、知人最苦”,着力一跌,与上句若不相承,一金陵一波上,空间不同;一欢乐,一悲苦,悲欢异趣,这是白石词中的一种暗线结构。“最苦”二字,用语最明白,最平淡,写其此际心情亦最深刻。“此恨谁知”?有“潮水”知。盖此时词人“小舟挂席,容与波上”,唯与潮水为最近。此“潮”,是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潮打空城寂寞回”之潮。它阅历千百年业事沧桑,无所不察,无所不知。词人认为唯潮水能知其“最苦”处,亦兼以潮声呜咽,好像与自己交流心声。一“算”字亦非虚下,其意即“算唯有”,包含了除此以外别无知他心者之意。但“潮水”是词人给予人格化了的自然物,然则当前真无知他心之人矣!托喻微妙,感慨亦深。“满汀”一句推想将来。
此行千里依人,而此时小泊金陵,行将东边,去心心相系之合肥亦将日远,归计难成,故曰“不成归”。“汀”指江中小洲,写舟中所见:“芳草不成归”,用《楚辞》含思凄恻,离散之愁,漂泊之感,一时毕观。结尾三句,衬足“苦”字。“日暮”二字,依律为短句叶韵,连上读;然依文意当属下。天已向晚,暮色四合,然心中惘然,今宵移舟何处?此化用崔颢“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黄鹤楼》)而又有所不同。
“向甚处”,此问非问,乃表现心中惘然若有所失的神态。盖虽小驻,为时亦已无多,势成欲不去而不能,欲去又不忍,徘徊回顾,有不知身寄何处之概。无限痛楚,均注于词意转折之中,神情刻画之内。
张炎称姜白石等数家之词“格调不侔,句法挺异,俱能特立清新之意,删削靡曼之词”(《词源》卷下)。这首词怀念合肥情侣,以健笔写柔情,托意隐微,情深调苦,而又格高语健,空灵清远,读后但觉清空骚雅,无一点尘俗气。此词为小令,然布局与慢词相似,在有限的五十八个字中,笔意纵横,繁音促节,回环往复,曲折多变,令人一唱三叹。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等著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8年版(2010年5月重印):第1714-1715页2、 上彊邨民(编) 蔡义江(解) . 宋词三百首全解.上海 :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8/11/1: 第237-238页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
十年的游历惟有一处曾到过的青山,时常出现在梦中。
紫绶首荣怎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
高官厚禄金山银山都比不上安稳的睡眠和安贫乐道的生活。
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
世间最使人发愁的莫过于打打杀杀后新立了君主,而最使人苦闷的正是那人们用来醉生梦死的笙歌。
携取琴书归旧隐,野花鸣鸟一般春。
归隐去吧,带上喜爱的古琴,和平日常读的书籍就可以了,到山间赏野花,听鸟儿自由自在的鸣叫,享有这最自然最美好的春光去吧。
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
紫绶(shòu)纵荣怎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
紫绶:紫色丝带。古代高级官员用作印组,或作服饰。代指达官贵人。
愁闻剑戟(jǐ)扶危主,闷听笙歌聒(guō)醉人。
携取琴书归旧隐,野花鸣鸟一般春。
修道的人一般讲求修心养性,与世无争。也讲因果循环,众生平等。这首作品里也有这样的观点出现。可能这正是作者隐居前最后对红尘的回顾,里面还有看破尘世的意思。
像许多隐士一样,诗人也曾远足游历,因此寻到了心中理想的隐居地点,这可能是武当山,又可能是华山。武当山是道教名山,华山上也有道观。深山历来为修道者的所爱,因为山中就连四时也不于山外的相同,有安静的环境,又有简朴的生活必需品,如山泉、野蘑菇、山野菜、古刹遗迹也是山林里保存的最好。因此诗里最后也表示诗人最终还是要回归山林,隐居起来的。这有他自身的原因,也有时代的印记。
说他看破红尘,其实在第一句里“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中就点明了。后面的两句可以说是对这一句的补充说明,最后则是对立志归隐修道的表白。红尘游遍,唯有青山是最向往的,说明对诗人来说俗事已经是如过眼云烟般了,诗人通过十年的磨砺,终究决定归隐修道,这除了消沉,还有一种独特的清醒。这从后面对选择归隐的解释“紫绶纵荣怎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中可以领会到。说诗人隐居有时代因素,也是因为这两句中还有对世事的一些批评。最后表露出的对自然的欣赏和喜爱似乎说明了他并非不爱热闹,繁华的世间,只不过逃避的是不该有的战乱和人祸罢了。大自然的生机正是诗人向往的,他要远离的是腐败和颓废的环境。所以诗里就有“野花鸣鸟一般春”这样的句子。与其说诗人想弃世,不如说诗人是想洗刷自己的思想,用朴素的生活历练自己,以达到修道的本来目的。
石梁度空旷,茅屋临清炯。
拦水的石坝跨过空旷的水面,茅屋就坐落在溪水清明的小溪旁。
俯窥娇饶杏,未觉身胜影。
俯看娇艳富丽的杏花,并不觉得花儿胜过水中的倒影。
嫣如景阳妃,含笑堕宫井。
巧笑嫣然如同景阳宫的妃嫔,含笑落进宫井之中。
怊怅有微波,残妆坏难整。
水面涟漪,将水中佳人的容颜妆饰弄得残破难整,让人惆怅不已。
参考资料:
1、 [(宋)王安石著] 马秀娟译注. 王安石诗文选译[M]. 成都:巴蜀书社,1994 ,8-10.2、 王兆鹏,黄崇浩编选. 王安石集[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 ,115-116.石梁度空旷,茅屋临清炯(jiǒng)。
石梁:石头堆成的拦水坝,用来捕鱼等。清炯:清明,指阳光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
俯窥娇饶杏,未觉身胜影。
娇饶:即娇娆。娇艳富丽貌。
嫣如景阳妃,含笑堕宫井。
景阳妃:指南朝陈后主的嫔妃张丽华、孔贵嫔等。史载,隋军入台城。后主避之,与张丽华、孔贵嫔俱入景阳宫井中。隋军窥井而呼,后主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丽华、孔贵嫔同乘而上。
怊(chāo)怅(chàng)有微波,残妆坏难整。
怊怅:惆怅。残妆:被损坏了的化妆。
参考资料:
1、 [(宋)王安石著] 马秀娟译注. 王安石诗文选译[M]. 成都:巴蜀书社,1994 ,8-10.2、 王兆鹏,黄崇浩编选. 王安石集[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 ,115-116.此诗前半首写花影,突出水中的花影之美胜于花的自身;后半首由水中花影,联想及南朝陈后主及贵妃张丽华国破人亡的境遇。此诗艺术构思的独到之处在于,不直接描摹杏花本身的娇美艳丽,而全用比喻手法烘托,展现她在水中娇娆的倒影。
首联石桥跨过了空旷的水面,茅屋正在清澈闪亮的溪水畔。这里用了两个形容词:“空旷”“清炯”,都借指水面,是用了修辞中所谓借代的方法,以形象具体的特征代替抽象的概念,遂令诗意丰满,形象鲜明,如直说石梁渡河,茅屋临水,则兴味索然了。
颔联说俯看娇美艳丽的杏花,似乎并未觉得它本身比水中倒影更美,王安石很懂得水中之影的妙处。寻绎其原委,水中之影自有一种清莹而缥缈的美感,严羽《沧浪诗话》状诗之无迹可求、透彻玲珑就说:“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王安石爱看水中之影,正是深知个中三味,意在追求一种空灵玄妙的韵味。
颈联以张、孔作比,说杏花在水中的倒影如含笑凝睇的美女,楚楚动人。以花比美人是诗家常语,这里以美人喻花则觉新警。
尾联承上而来,也还是将人拟花,然而写微波荡漾,花影缭乱的景象,便令此二句翻出新义。诗说水面的涟漪,将水中这位绝代佳人的容颜妆饰弄得残破难整,令人惆怅不已。因为上文已将杏花比作景阳妃,所以这里的“残妆”也显喻杏花,只是前用明喻而此用暗喻。“残妆坏难整”一句写花影凌乱,形象生动而富有动态的美,情韵绝胜。
此诗虽咏临水之杏花,然全诗不着一花字、水字,诗人像是有意避开坐实的刻镂描摹,而杏花的风姿神韵全以空灵比况之笔出之,给人一种含蓄深邃的美感。其实,写杏花临水及其水中倒影这一景象,在唐人的诗中也早已有过,如吴融的《杏花》诗“独照影时临水畔”,然而王安石之诗所以能超越前人,就在于他表现这种景象所用的手法巧妙新颖,造成了十分动人的艺术魅力,能引起读者无限美妙的联想。
参考资料:
1、 缪钺著. 宋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 ,264-2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