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我在南山下种植豆子,地里野草茂盛豆苗稀疏。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清晨早起下地铲除杂草,夜幕降临披着月光才回家。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山径狭窄草木丛生,夜间露水沾湿了我的衣裳。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衣衫被沾湿并不可惜,只愿我不违背归隐心意。
参考资料:
1、 韦凤娟编.古诗三百首 注音 注解 今释 插图:大连出版社,1994.01:第192页2、 彭淑清编著,.中小学古诗词曲选读与赏析: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6,:18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南山:指庐山。稀:稀少。
晨兴理荒秽(huì),带月荷锄(chú)归。
兴:起床。荒秽:形容词作名词,荒芜:指豆苗里的杂草。秽:肮脏。这里指田中杂草荷锄:扛着锄头。荷:扛着。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狭:狭窄。草木长:草木丛生。长:生长。夕露:傍晚的露水。沾:露水打湿。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足:值得。但使愿无违: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就行了。但:只。愿:指向往田园生活,“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意愿。违:违背。
参考资料:
1、 韦凤娟编.古诗三百首 注音 注解 今释 插图:大连出版社,1994.01:第192页2、 彭淑清编著,.中小学古诗词曲选读与赏析: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6,:18这首“种豆南山下”八句短章,在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四十个字的小空间里,表达出了深刻的思想内容,描写了诗人隐居之后躬耕劳动的情景。
本诗共分为两层,前四句为第一层。反映了作者躬耕劳动的生活。暗用杨恽诗作。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这两句写诗人归田园后在南山的山脚下种了一片豆子,那地很荒,草长得很茂盛,可是豆苗却稀稀疏疏的。起句平实自如,如叙家常,就像一个老农在和你说他种的那块豆子的情况,让人觉得淳朴自然,而又亲切。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为了不使豆田荒芜,到秋后有所收成,诗人每天一大早就下地,晚上月亮都出来了才扛着锄头回家。虽说比做官要辛苦得多,可这是诗人愿意的,是他最大的乐趣。正如诗人在《归田园居》(一)中所说的那样:“少无适俗韵,本性爱丘山。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诗人厌倦了做官,“守拙归田园”才是最爱。从“带月荷锄归”这一美景的描述就可以看出来,他非但没有抱怨种田之,反而乐在其中。
后四句是本诗的第二层,抒写的则是作者经过生活的磨励和对社会与人生深刻思索之后,对真善美理想的执着追求和与现实社会污浊官场的决裂。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通过道窄草深,夕露沾衣的具体细节描绘,显示出了从事农业劳动的艰苦。诗人身体力行终日劳作在田野,所以他深深地体验到了农业劳动的艰辛,它绝不像那些脱离劳动的文人墨客所描写的那般轻松潇洒。但是作者仍不辞劳苦,继续坚持下去,正像他在《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诗中所说:“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对于诗人来说,人生的道路只有两条任他选择:一条是出仕做官,有俸禄保证其生活,可是必须违心地与世俗同流合污;另一条是归隐田园,靠躬耕劳动维持生存,这样可以做到任性存真坚持操守。当他辞去彭泽县令解绶印归田之际,就已经做出了抉择,宁可肉体受苦,也要保持心灵的纯洁,他坚决走上了归隐之路。为了不违背躬耕隐居的理想愿望,农活再苦再累又有何惧?那么“夕露沾衣”就更不足为“惜”了。这种思想已经成了他心中牢不可破的坚定信念,本诗结尾两句’,可谓全篇的诗眼,一经它的点化,篇中醇厚的旨意便合盘现出。
陶诗于平淡中又富于情趣。陶诗的情趣来自于写意。“带月荷锄归”,劳动归来的诗人虽然独自一身,却有一轮明月陪伴。月下的诗人,肩扛一副锄头,穿行在齐腰深的草丛里,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月夜归耕图啊!其中洋溢着诗人心情的愉快和归隐的自豪。“种豆南山下”平淡之语,“带月荷锄归”幽美之句;前句实,后句虚。全诗在平淡与幽美、实景与虚景的相互补衬下相映生辉,柔和完美。
参考资料:
1、 周蒙,冯宇著,韵语品汇.古典诗词名篇鉴赏集: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8.1:240-2412、 湖南教育学院函授处编, .中国古代文学题解大全:第三编名篇名句简析:湖南教育学院函授处,不祥:49余于长沙公为族,祖同出大司马。昭穆既远,以为路人。经过浔阳,临别赠此。
同源分流,人易世疏,慨然寤叹,念兹厥初;
礼服遂悠,岁月眇徂,感彼行路,眷然踌躇;
于穆令族,允构斯堂,谐气冬暄,映怀圭璋;
爰采春华,载警秋霜,我曰钦哉,实宗之光;
伊余云遘,在长忘同,笑言未久,逝焉西东;
遥遥三湘,滔滔九江,山川阻远,行李时通;
何以写心,贻此话言,进篑虽微,终焉为山;
敬哉离人,临路凄然,款襟或辽,音问其先。
余于长沙公为族,祖同出大司马。昭穆既远,以为路人。经过浔阳,临别赠此。
与长沙公是同一宗族,祖先都是大司马陶侃的后裔;由于世次相隔已远,彼此也互不相识;这次路过温阳而得相会,临别之际,以此诗相赠。
同源分流,人易世疏,慨然寤叹,念兹厥初;
同一源头分支流,世系渐远人相疏;感悟此理深慨叹,因念彼此同初祖;
礼服遂悠,岁月眇徂,感彼行路,眷然踌躇;
血缘宗亲渐疏远,岁月悠悠不停仁;感叹族亲成陌路,犹豫徘徊心恋慕。
于穆令族,允构斯堂,谐气冬暄,映怀圭璋;
君为同族美名扬,弘扬父志功辉煌;温文尔雅谦和态,美德生辉映圭璋;
爰采春华,载警秋霜,我曰钦哉,实宗之光;
风华正茂光灿灿,立身谨慎防秋霜;可钦可佩令我赞,君为我族增荣光。
伊余云遘,在长忘同,笑言未久,逝焉西东;
彼此偶然一相逢,我愧辈长忘同宗;笑语欢言尚未久,君将离去各西东;
遥遥三湘,滔滔九江,山川阻远,行李时通;
三湘遥遥君归处,九江滔滔我意浓;远隔山川路途阻,频将音讯互为通。
何以写心,贻此话言,进篑虽微,终焉为山;
如何表达我心意,且送几句肺腑言;积土可以成高山,进德修业是圣贤;
敬哉离人,临路凄然,款襟或辽,音问其先。
愿君此去多保重,相送登程意凄然;路途遥远难再晤,愿得音讯早早传。
参考资料:
1、 陈庆元等编选.陶渊明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9-132、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3-17余于长沙公为族,祖同出大司马。昭穆既远,以为路人。经过浔阳,临别赠此。
长沙公:指陶延寿。于:犹“与”;族:宗族,家族。祖:陶延寿是陶侃的玄孙,陶渊明是陶侃的曾孙(非嫡系),这里的“祖”兼指对方的曾祖父辈与自己的祖父辈。大司马:东晋名臣陶侃,曾任太尉,封长沙郡公,后拜大将军,死后追赠大司马。昭穆:指同宗世系;古代贵族宗庙制度,二世、四世、六世居于左,叫作昭;三世、五世、七世居于右,叫作穆;既远:指世次相隔已远。路人:过路之人,指关系疏远,彼此陌生。浔阳:地名,在今江西九江市,这里是陶渊明的家乡。
同源分流,人易世疏,慨然寤叹,念兹厥(jué)初;
同源分流:同一水源分出的支流,比喻同一宗族的不同后代。人易:人事变更;世疏:世系疏远。寤:通“悟”,觉悟,醒悟。厥:其;厥初:当初的始祖。
礼服遂悠,岁月眇(miǎo)徂(cú),感彼行路,眷然踌(chóu)躇(chú);
礼服:服丧的礼服,这里指宗族关系;古人因血缘亲疏关系不同,丧礼之服也有别,有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绸麻等五种;悠:远,指关系的疏远。眇:同“渺”;眇祖:指年代久远。行路:行路之人。眷然:恋慕的样子。踌躇:犹豫不决,徘徊不前。
于穆令族,允构斯堂,谐气冬暄(xuān),映怀圭(guī)璋(zhāng);
于穆:赞叹之辞。毛传:“於,叹辞也;穆,美。”令:美,善。允构斯堂:指儿子能够继承父业;允:诚信,确能;堂:正室,喻父业。谐气:和谐的气度。冬暄:像冬天的阳光般和暖。暄:暖和。映:辉映。怀:胸怀。圭璋:宝贵的玉器。这句是说长沙公的胸怀与可与美玉相映生辉。这两句赞美长沙公气度温和,品德高尚。
爰(yuán)采春华,载警秋霜,我曰钦哉,实宗之光;
爰:语助词;采:光彩;华:同“花”;爰采春华:光彩如同春花;这里是形容长沙公风华正茂,功绩卓著。《宋书·高帝纪》载:“义熙五年(409年),慕容超率铁骑来战,命咨议参军陶延寿击之。”可知陶延寿于义熙间颇立功业。载:通“再”,又;警:惕;载警秋霜:惕于秋霜之微;是说长沙公立身处事机敏练达而小心谨慎。钦:敬。实宗之光:实在是宗族的荣光。
伊余云遘(gòu),在长忘同,笑言未久,逝焉西东;
伊、云:语助词;遘:遇。长:长辈;指作者为长沙公的长辈,同:指同宗。逝:往,去;这里指分别。
遥遥三湘,滔滔九江,山川阻远,行李时通;
三湘:泛指湖南,这里指长沙公将返封地长沙。九江:指作者所在地。行李:使者;行李时通:经常互通音讯。
何以写心,贻(yí)此话言,进篑(kuì)虽微,终焉为山;
写:抒发,倾泄。贻:赠送。篑:盛土的竹器。为山:指建立功业;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加一筐土虽然很少,但积少成多,最终亦能成山;这里是勉励长沙公不断进德修业,最终可以建成伟大的功业。
敬哉离人,临路凄然,款襟或辽,音问其先。
敬:有“慎”的意思;离人:离别之人,指长沙公。临路:上路,登程。款:诚,恳切;款襟:畅叙胸怀;辽:远。音问其先:是说可以常通音讯。
参考资料:
1、 陈庆元等编选.陶渊明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9-132、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3-17余于长沙公为族,祖同出大司马。昭穆既远,以为路人。经过浔阳,临别赠此。
同源分流,人易世疏,慨然寤叹,念兹厥初;
礼服遂悠,岁月眇徂,感彼行路,眷然踌躇;
于穆令族,允构斯堂,谐气冬暄,映怀圭璋;
爰采春华,载警秋霜,我曰钦哉,实宗之光;
伊余云遘,在长忘同,笑言未久,逝焉西东;
遥遥三湘,滔滔九江,山川阻远,行李时通;
何以写心,贻此话言,进篑虽微,终焉为山;
敬哉离人,临路凄然,款襟或辽,音问其先。
这首诗共四章,诗人以长者的身份,一方面感叹宗族的悠久历史,赞美宗族的传统美德,另一方面赞扬长沙公能继父业,并勉励其不断进德修业,希望日后常通音讯。
陶渊明与长沙公虽然同宗,但由于支系略远而形同路人,这不禁使颇重亲情的陶渊明有些失意,“眷然踌躇”。但临别之言,作者并无抱怨而是以长者口吻,述先祖之洪烈,赞宗族之美德,而长沙公又能“允构斯堂”,“实宗之光”,颂扬其继承祖业的才识与功绩。这是一种长者的期盼与肯定。“笑言未久,逝焉西东”道出即将离别的不舍,二人言谈相投,惜别之情自然而生,“逝焉西东”乃见聚散匆匆,失意与怅然交渗其中。临别寄殷勤之意这是必然,更何况二人又是同宗之亲。此地一别有“三湘”“九江”阻隔,路途遥远,希望能书信相通,聊慰相思之情。“进篑虽微,终焉为山”是作者对长沙公的劝勉,虽为临别之言,但能见出作者勉励长沙公继续进德修业再荣宗族的真诚。
全诗以长者口吻娓娓道来,既道出自己与长沙公的宗族亲情,又体现出长者对晚辈的殷切关爱,语气和蔼,态度恳切,体现出诗人重视立身处世的积极人生态度和对亲情关系的敬重。
参考资料:
1、 陈庆元等编选.陶渊明集.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9-13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
老友赏识我志趣,相约携酒到一起。
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
荆柴铺地松下坐,酒过数巡已酣醉。
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
父老相杂乱言语,行杯饮酒失次第。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
不觉世上有我在,身外之物何足贵?
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神志恍惚在酒中,酒中自有深意味。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41-170故人赏我趣,挈(qiè)壶相与至。
故人:老朋友。挈壶:提壶。壶指酒壶。相与至:结伴而来。
班荆坐松下,数斟(zhēn)已复醉。
班荆:铺荆于地。荆,落叶灌木。这里指荆棘杂草。
父老杂乱言,觞(shāng)酌(zhuó)失行次。
行次:指斟酒、饮酒的先后次序。觞酌:亦作“ 觞勺 ”、“ 觞杓 ”。饮酒器。也指饮酒。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
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悠悠:这里形容醉后精神恍惚的样子。迷所留:谓沉缅留恋于酒。深味:深刻的意味。这里主要是指托醉可以忘却世俗,消忧免祸。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41-170闲居三十载,遂与尘事冥。
三十年来村居享悠闲,对于世态隔膜而不明。
诗书敦宿好,林园无世情。
原先爱好诗书现更爱,田园没有应酬之俗情。
如何舍此去,遥遥至南荆!
为何舍弃田园而离去,千里迢迢去到那南荆?
叩枻新秋月,临流别友生。
荡起船桨击碎新秋月,水边暂告分手别亲朋。
凉风起将夕,夜景湛虚明。
傍晚凉风习习已吹起,月光照天夜色清空明。
昭昭天宇阔,皛皛川上平。
天宇明净高远无边际,亮光闪闪江面水波平。
怀役不遑寐,中宵尚孤征。
惦记差役不能安心睡,夜已将半还得独自行。
商歌非吾事,依依在耦耕。
商歌求官不是我事业,留恋沮溺那样并力耕。
投冠旋旧墟,不为好爵萦。
甩掉官帽决心返故里,高官厚禄本来不动情。
养真衡茅下,庶以善自名。
衡门茅舍才可修真性,或可凭善建立好声名。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17-120闲居三十载,遂与尘事冥。
辛丑:指晋安帝隆安五年(401年)。赴假:赴准假之所,意即销假返任。江陵:当时的荆州镇地,是荆州刺史桓玄的驻所,在今湖北省江陵县。行:经过。涂口:地名,即今武汉市江夏区金口街,北宋前名涂口。闲居:闲散在家。三十载:诗人二十九岁开始出仕任江州祭酒,“三十载”是举其成数。一说“三十”应作“三二”,三二得六,即闲居了六年。尘事:指世俗之事。冥:冥漠,隔绝。
诗书敦宿(sù)好(hào),林园无世情。
敦:厚。这里用作动词,即加厚,增加。宿好:昔日的爱好。宿,宿昔,平素。林园:一作“园林”。世情:世俗之情。
如何舍此去,遥遥至南荆(jīng)!
如何:为何。舍此:指放弃田园生活。南荆:荆州治所在湖北江陵,江陵古属南方楚国之地,故西晋称荆州为南荆。东晋沿用此习称。《文选》作“西荆”。
叩(kòu)枻(yì)新秋月,临流别友生。
叩:敲,击。枻:船舷。新秋:即孟秋,秋季的第一个月。临流:在水边。友生:朋友。生是对年轻读书人的称呼。
凉风起将夕,夜景湛(zhàn)虚明。
将夕:暮之将临。夕,傍晚。湛:澄清,清澈。虚明:空阔明亮。
昭昭天宇阔,皛(xiǎo)皛川上平。
昭昭:光明,明亮的的样子。皛:洁白明亮的样子。川上:此指江面。
怀役不遑(huáng)寐,中宵尚孤征。
怀役:犹言负役,身负行役。不遑:不暇,没有工夫。中宵:半夜。尚:犹,且。独征:独自远行。
商歌非吾事,依依在耦(ǒu)耕。
商歌:指自荐求官。商,声调名,音悲凉。商歌非我事:意谓像宁戚那样热心于求官,不是我所愿意做的事。依依:依恋、留恋的样子。耦耕:两人并肩而耕。这里指隐居躬耕。
投冠旋旧墟,不为好(hǎo)爵萦(yíng)。
投冠:抛弃官帽,即弃官,旋:返回。旧墟:这里指故乡旧居。好爵:指高官厚禄。萦:缠绕,束缚。
养真衡茅下,庶以善自名。
养真:养性修真,保持真朴的本性。衡茅:指简陋的住房。衡,同“横”,即“横木为门”。茅,茅屋。庶:庶几。有“差不多”之意,在古语中常含希望、企求的成分。这里就有希望的意思。
参考资料:
1、 郭维森 包景诚.陶渊明集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117-120此诗开头六句,是从题前着墨,借追念平生,写出自己的生活、情性,再转到当前。他这年三十七岁,说“闲居三十载”,是就大体举成数而言。过去精神寄托所在是诗书和园林,官场应酬这些尘事、虚伪欺诈这些俗情是远隔而无沾染的。四句盛写过去生活的值得追恋,也正是蓄势;接着便迸发出“如何舍此去,遥遥至西荆”的自诘,强烈表现出自悔、自责。这里用十字成一句作反诘,足见出表现的力度;说“遥遥至西荆(荆州在京都之西)”,自然不仅是指地理上的“遥遥”,而且也包括与荆人在情性、心理上的相隔“遥遥”。
“叩枻”以下八句是第二节。前六句正面写“夜行”,也写内心所感。诗人挥手告别岸边的友人,举棹西行。这时,新秋月上,凉风乍起,夜景虚明一片,天宇空阔无垠,平静的江波上闪映着月影,望过去分外皎洁。这是无限美好的境界,但是,作者如此着力描写这秋江夜景,不是因为“情乐则景乐”(吴乔《围炉诗话》),而正是为了反跌出自己役事在身、中宵孤行之苦。一切美景,对此时的诗人说来,都成虚设;反足以引发其深思,既追抚已往,也思考未来。这样,“怀役”两句,便成了绾结上下的关捩语句。
结尾六句,抒写夜行所感。在上节所写境和情的强烈矛盾下,诗人不自禁地像在自语,也像在对大江、秋月倾诉:“商歌非吾事,依依在耦耕”——像宁戚那样唱着哀伤的歌来感动齐桓公以干禄求仕的世不乏人,而自己却恋恋于像长沮、桀溺那样的并肩而耕。“商歌”、“耦耕”,代表着两条截然不同的生活道路,作者在此已作了明确的抉择。“耦耕”是“归隐”的代称,所以下文就是对未来生活的具体考虑:首先是“投冠”(不是一般的“挂冠”),掷弃仕进之心,不为高官厚俸牵肠挂肚;其次是返归故里,在衡门茅舍之下、在田园和大自然的怀抱中,养其浩然真气。诗人深沉地想:要是这样,大概可以达到“止于至善”的境界了吧。一个“庶”字,也表现出诗人对崇高的人生境界的不息追求。
诗中作者用白描手法写江上夜行的所见、所遇,无一不真切、生动,发人兴会。其抒述感慨,都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语。方东树说:“读陶公诗,专取其真。事真、景真、情真、理真,不烦绳削而自合”(《昭昧詹言》);又说:“读陶公诗,须知其直书即目,直书胸臆,逼真而道腴”(《昭昧詹言》),此篇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参考资料:
1、 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505-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