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飏飏,做尽轻模样。半夜萧萧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
雪花飘飘洒洒满天飞舞,一副轻盈潇洒的模样。半夜只听得窗外大雪下的沙沙作响,压折那院中梅树和竹枝。
朱楼向晓帘开,六花片片飞来。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
第二天起床便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只见片片雪花迎面扑来。无奈房内熏炉中的烟雾一下就将身上的雪花全部融化了,只能看着雪花变成热气腾腾的雾气升腾而起,轻轻地笼罩在她那插有金钗的头上。
悠悠飏(yáng)飏,做尽轻模样。半夜萧萧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
飏飏:飘扬貌、飞舞貌。
朱楼向晓帘开,六花片片飞来。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
朱楼:阁楼。向晓:拂晓。
雪,自古以来就一直备受着人们的青睐。自东晋谢家才女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它似乎更成了后世文人反复咏唱的对象。
“悠悠扬扬,做尽轻模样。”黄昏之际,作者看见了雪花在漫天飞舞。“轻模样”,轻盈的模样,此形容可谓贴切传神。五百多年后,纳兰容若写了一首《采桑子》的词,开头就化用孙道勋的这句:“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纳兰公子阐明了自己的观点:我并不是喜欢雪花那轻盈悠扬的模样,我之所以喜爱它,完全是因为它生有人间绝无仅有的,那一种孤寂而又冷艳的美。
“半夜萧萧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这句是描写她半夜时分睡在床上,静静地聆听着大雪压折梅树和竹枝的声音。白居易有一首非常著名的五言诗《夜雪》,作品的意境尤其相似:“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由物及人,梅竹身上那种抽象的疼痛,继而转换成了一种具体的自怜之语。
今夜的大雪,重重地压着梅花和竹子。如今我尚会疼惜你们,而我一生的寂寞与哀愁,又有谁知道,有谁怜爱呢?这样的心境,也真真算是: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朱楼向晓帘开,六花片片飞来。”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后,便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此时依然是大雪纷飞,只见是大片大片雪花迎面扑来。这个场景,诚如用《红楼梦》中的联诗所写: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
面对大自然馈赠的这些美丽的精灵之物,惊喜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作者在看到这一幕情景的时候,她的嘴角,当时兴许是泛起了一抹久违的微笑的。
“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结句笔触轻灵,情感细腻。描写的是作者转身回屋的时候,没想到由于房内熏炉中那些带有温度的烟气,一下就将身上的雪花全部融化了。她无奈地看着雪花变成热气腾腾的雾气升腾而起,轻轻地笼罩在她那插有金钗的头上。雾气最后也渐渐地消失了,她显得无比的失落,只得独自在那低眉叹气。
明末戏曲理论家沈际飞,曾对这首词评曰:“雪之形声,盈耳盈目。”全词借物抒情,不写一字之喜,不着一句之怒,作者用轻灵的笔触,把一个女子一喜一嗔的神情,刻画得是如此细致入微,惟妙惟肖。
人的一生中,注定有很多美好的事物都要转瞬即逝。邓红梅教授也说过,纤微优美的景物,能映照出女词人内心敏感而细腻的情绪。
所以说,孙道绚虽然身为古代的一名未亡人,却在封建礼教的压抑下,能以女性一种独特的审美情趣,把生活中具体的意象和心中抽象的情绪,在词中巧妙的转换。她完成了她个人情感的升华,更为自己谱写了一曲生命赞歌。
无疑,孙道绚是一位优秀的女词人,也是一位善于煽情的高手。她的词作含蓄蕴藉、深微幽隐。情感细腻,韵味无穷。论其作品的艺术魅力和成就,真的是太值得我们去欣赏和学习了。在宋词这片群芳灿烂的园圃里,她将当之无愧地永远占据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参考资料:
1、 青若 《冰肌玉骨未肯枯——那些写词的的宋朝女子》君王有意诛骄虏,椎破铜山铸铜虎。
君王要讨伐骄横的夷虏,要它们臣服,椎破铜山,开发铜矿,铸制铜虎符。
联翩三十七将军,走马西来各开府。
接接连连派遣了三十七位将军,不断走马西来各自开设军府。
南山伐木作车轴,东海取鼍漫战鼓。
南山砍伐木材作战车的轴,东海取出鼍的血涂抹战鼓。
汗流奔走谁敢后,恐乏军兴污质斧。
佚役汗流奔走哪一个敢放慢步子,恐怕影响军需供应而死于刀斧。
保甲连村团未遍,方田讼牒纷如雨。
保甲虽村相连然乡民未普遍团聚,方田法诉状如雨乡民纷诉苦。
尔来手实降新书,抉剔根株穷脉缕。
近来新降公文要实行手实法,挖掘剔括到口粮和种粮谁种粮谁敢说不。还要沿着各条生计脉络,仔细搜求以至一丝一缕。
诏书恻怛信深厚,吏能浅薄空劳苦。
皇上诏书怜惜老百姓痛苦的情意实在是深厚,官吏办事的材能浅薄,辜负朝廷希望,白费许多劳苦。
平生学问止流俗,众里笙竽谁比数。
平生的学问平平常常只属于流俗,混在吹笙吹竽的队伍中哪得和别人比教。
忽令独奏凤将雏,仓卒欲吹那得谱。
忽然命令我单独演奏《凤将雏》,仓促之间想吹好哪里能得到曲谱。
况复连年苦饥馑,剥啮草木啖泥土。
朝廷派我独当一面来密州做知州,我实在没有现成的好办法为老百姓服务。况且密州这些年连年苦于饥荒,老百姓剥树皮啮草根甚至吃泥土。
今年雨雪颇应时,又报蝗虫生翅股。
今年雨雪颇能应时令,偏又报蝗虫长起了翅膀,长壮了腿股。
忧来洗盏欲强醉,寂寞虚斋卧空甒。
发起愁来,洗洗酒盏,想勉强喝几杯,寂寞空荡的书斋里,只躺卧着空酒壶。
公厨十日不生烟,更望红裙踏筵舞。
公家厨房已经整整十天没肴炊烟,岂敢望红裙舞女踏着筵席起舞。
故人屡寄山中信,只有当归无别语。
老朋友多次从山中寄信来,信上只有“当归”两个字,没有别的言语。
方将雀鼠偷太仓,未肯衣冠挂神武。
正准备和雀鼠一样偷太仓的粮维持自己混下去,还不想辞职不干,不愿挂冠神武。
吴兴丈人真得道,平日立朝非小补。
吴兴丈人您世事看得透辟,淡薄名利,平日立朝办了许多好事非问小补。
自从四方冠盖闹,归作二浙湖山主。
自从朝廷派遣使者到各地,各地闹得不安宁,您回到了二浙家乡,做起了湖山主。
高踪已自杂渔钓,大隐何曾弃簪组。
那些置身于渔钓者之间的隐士,行踪是高尚的。身居朝市过着隐居生活的大隐士,何曾放弃过簪组。
去年相从殊未足,问道已许谈其粗。
您现在身为宫观,就享受着这种闲悠。想起去年相从的岁月,还感到很大的不满足,我向您求教问道,您允许我做一些粗略的陈述,但陈述得很不够。
逝将弃官往卒业,俗缘未尽那得睹。
我准备弃官不做,跟随您完成学业,无奈俗缘未尽,那得拜见您,只得罢休。
公家只在霅溪上,上有白云如白羽。
您的家就在霅溪上,我知道那个地方,上面有白云如白羽毛一般,环境很清幽。
应怜进退苦皇皇,更把安心教初祖。
您应当怜惜我进退不得到处奔波的苦衷,象达摩大师那样教会我安下心来,安心密州。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71-3732、 孙凡礼 刘尚荣.苏轼诗词选:中华书局,2005:82-833、 王水照 朱刚.苏轼诗词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65-66君王有意诛骄虏(lǔ),椎(zhuī)破铜山铸铜虎。
刘孝叔:名述,湖州吴兴(今属浙江)人。熙宁初任侍御史弹奏王安石,出知江州,不久提举崇禧观。骄虏:指契丹和西夏。神宗初继位,先后对西夏和南方少数民族用兵。椎破:以椎击破。铜山:这里指产铜之山。虎:虎符。古代帝王授予臣属兵权和调发军队的信物。
联翩(piān)三十七将军,走马西来各开府。
联翩:接连不断。开府:成立府署,自选僚属。
南山伐木作车轴,东海取鼍(tuó)漫战鼓。
鼍鼓:即用鼍皮蒙的鼓。鼍,扬子鳄。漫:当作鞔,以皮蒙鼓。
汗流奔走谁敢后,恐乏军兴污质斧(fǔ)。
军兴:朝廷征集财物以供军需。污资斧:因获罪伏法被斩。资斧,利斧。
保甲连村团未遍,方田讼(sòng)牒(dié)纷如雨。
保甲:指保甲法。团未遍:指保甲法因遭到老百姓抵制,百姓还未完全组织起来。团,聚集。方田:指方田均税法,每年九月官府派人丈量土地,按地势土质分五等定税。讼谍:讼辞,诉讼文书。这句说方田均税不公。引起民间诉讼纷纭。
尔来手实降新书,抉(jué)剔(tī)根株穷脉缕。
尔来:自那时以来。手实:指手实法。抉剔:搜求挑取。穷脉缕:言法令苛细至极。
诏书恻(cè)怛(dá)信深厚,吏能浅薄空劳苦。
诏书:皇帝的命令文告。恻怛:哀怜、同情。信:确实。
平生学问止流俗,众里笙(shēng)竽(yú)谁比数。
流俗:据《施注苏诗》,王安石对神宗说苏轼兄弟学本流俗。当时讥议新政的人,王安石都攻击他们是流俗。比数:相提并论。
忽令独奏凤将雏(chú),仓卒欲吹那得谱。
凤将雏:汉代乐曲名。
况复连年苦饥馑,剥啮(niè)草木啖(dàn)泥土。
啮:咬。啖:吃。
今年雨雪颇应时,又报蝗虫生翅股。
忧来洗盏欲强醉,寂寞虚斋卧空甒(wǔ)。
甒:酒器。
公厨十日不生烟,更望红裙踏筵舞。
更望:岂望。红裙:指歌舞妓。
故人屡寄山中信,只有当归无别语。
当归:本药名,古人常用以表示应当归去。
方将雀鼠偷太仓,未肯衣冠挂神武。
太仓:京城中的大谷仓。神武:神武门,建康(今南京市)宫门。
吴兴丈人真得道,平日立朝非小补。
吴兴丈人:指刘孝叔。
自从四方冠盖闹,归作二浙湖山主。
二浙:浙东、浙西。这句说刘孝叔挂冠归去。
高踪已自杂渔钓,大隐何曾弃簪(zān)组。
大隐:身居朝市而过隐居生活。簪组:官服。簪指冠簪,组指冠带。
去年相从殊未足,问道已许谈其粗。
去年:指熙宁七年春苏轼与刘孝叔会于虎丘。粗:粗略。
逝将弃官往卒(zú)业,俗缘未尽那得睹。
逝:通“誓”,表示决心之词。卒业:完成学业。
公家只在霅(zhá)溪上,上有白云如白羽。
霅溪:在吴兴,由东苕溪、西苕溪等水汇合而成。
应怜进退苦皇皇,更把安心教初祖。
初祖:初传禅宗来中国的达摩。这句要刘孝叔教以安心之法。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71-3732、 孙凡礼 刘尚荣.苏轼诗词选:中华书局,2005:82-833、 王水照 朱刚.苏轼诗词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65-66这首诗可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自首句到“吏能”句,是讥时,讥刺宋神宗,王安石对外开边,对内变法,本想富国强兵,结果事与愿违。神宗即位不久,鉴于宋王朝同辽国和西夏的屈辱和约,有增强兵备,“鞭笞四夷”之意,先后对西夏和南方少数民族用兵,故此诗前八句首先讥刺开边。为了铸造铜制虎符,调发军队。已“椎破(以椎击破)铜山”,大量采铜,可见征调军队之多,这是夸张的写法;但熙宁七年(1074)九月置三十七将,皆给虎符,则史有明文记载;这一年八月遣内侍征调民车以备边,十一月又令军器监制造战车,“伐木作车轴”也是事实;取鼍皮以张战鼓,虽史无明文,但征集牛皮以供军用却与此相似。而这一切征调,谁也不敢怠慢,否则就有资斧(利斧)之诛。苏轼并不反对抵抗辽国和西夏,他青年时代就表示要“与虏试周旋”(《和子由苦寒见寄》),就在写这首诗前不久还表示“圣朝若用西凉簿,白羽就能效一挥”(《祭常山回小猎》);但是,他反对“首开边隙”,反对为此而开矿、置将、伐木、取鼍,加重百姓负担,闹得鸡犬不宁。
“保甲”四句是讥刺新法的。“团未遍”,写保甲法因遭到一些老百姓的抵制(有人为了不作保丁而截指断腕),还未完全组织起来。“方田”写方田均税法,丈量土地,均定献税,引起民间诉讼纷纭。“手实”写令民自报土地财产,作为征税根据,“尺椽寸土,检括无余”(《宋史·吕惠卿传》),这就是“抉剔根株穷脉缕”的具体内容。“诏书”二句是对第一部分的小结。这些诏书表现了宋神宗对民间疾苦有深厚的哀怜同情之心,但这些新法一个接一个地颁布,事目繁多,吏能浅薄,并未取得实效。纪昀称这两句是“诗人之笔”,意思是说它怨而不怒,哀而不伤,没有把矛头直接指向皇帝。但却深刻地揭示了宋神宗、王安石的主观愿望同客观效果的矛盾。
第二部分自“平生”句至“更望”句,是自嘲。熙宁二年(1069),苏辙因反对王安石变法而罢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神宗问王安石:“苏轼如何,可使代辙否?”王安石不赞成,认为他们兄弟“学本流俗”。“众里笙竽”,即《韩非子·内储说》所载滥竽充数一典的活用。第二部分的前四句是说:他早被王安石判为“学本流俗”,像滥竽充数一样,平庸得无可比拟;现在突然要他担任密州知州,作地方长官,独奏一曲,这就像要南郭先生单独吹竽一样,怎么吹得好呢?这是从主观上说的,接着又以“况”字领起,进一步讲客观上的困难:密州仍然旱灾、蝗灾不断,老百姓饿得以草木泥土充饥,作为知州的诗人自己也“斋厨索然,不堪其优,日与通守刘君廷式,循古城废圃,求杞菊食之”,过着“揽草木以诳口”的生活(《后杞菊斌》),更谈不上置酒宴、赏舞听歌了。“红裙踏筵舞”,是从韩愈《感春》“艳姬踏筵舞,清眸刺剑戟”句化出。
“故人”句至末句为诗的最后一部分,是答“故人”(刘孝叔),戏语连篇,尤为曲折多姿。当时,已经提举崇禧观,过着隐居生活的刘孝叔多次寄书劝苏轼“当归”。苏轼同朋友开玩笑说:他虽“学本流俗”,是“众里笙竽”,但总比那些盗食太仓之粟的雀鼠即贪官污吏好得多。他们都做得官,却要他像南朝陶弘景那样脱朝服挂神武门,辞官不干了。这既回答了故人“当归”之劝,又嘲笑了当时一些无能的官吏。接着他称颂刘孝叔在朝直言敢谏,有补于世,及见朝廷遗使(冠盖)扰民,就立即自请提举宫观,归隐湖山;但“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晋代王康琚《反招隐诗》),要过隐士生活也不一定非弃官不可。这样既赞美了刘孝叔的“高踪”,又为他暂不归隐作了辩护。最后又转圆说,前一年相聚时已闻其道之大略,他定将弃官,到刘孝叔处完成这段学业,只怕俗缘未尽,未必能睹刘孝叔之大道。或进或退,他正惶惶不定,有望故人教以安心之法。据《景德传灯录》载,慧可对达摩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达摩说:“吾与安心竟。”末句即用这一佛典。
这是一首七古。范梈说:“七言古诗······须是波澜开合,如江海之波,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又如兵家之阵,方以为正,又复为奇,方以为奇,忽复为正,奇正出入,变化不可纪极。”(见《仇注杜诗》卷一引)苏轼这篇七古就具有上述特点。第一部分讥刺新法,语言相当尖锐,却以“诏书”二句收住,揭露既深刻,又不失诗人忠厚之旨。然后顺手拈出王安石对他的职责,转入自嘲,转得既陡峭又自然。既是流俗、滥竿,就难于胜任独当一面的知州,何况又是灾伤连年的地方。苏轼的话看似自谦,实际却回驳了“流俗”的指责。时局和他的处境既是这样艰难,原本应接受故人“当归”的劝告,但作者却一波三折地反复申诉“未肯衣冠挂神武”,这就是“变化不可纪极”,这就是“东坡诗推倒扶起,无施不可。”(刘熙载《艺概》卷二)苏轼诗长于比喻,这首也不例外,如以“纷如雨”喻诉讼之多,以“抉剔根株穷脉缕”喻“手实之祸,下及鸡豚”,以白羽喻白云等。特别是“平生所学”四句,纪昀特别称许说:“妙于用比,便不露激讦之气。前人立比体,原为一种难着语处开法门。”这四句本来牢骚甚重,但由作者以“众里笙竽”坐实“流俗”的指责,以“独奏凤将雏”比喻任知州,反而显得风趣、幽默,“不露激讦之气”了。
参考资料:
1、 霍松林.宋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371-373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细萼,小园低槛,壅培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算春长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请问春天何苦这样匆匆,夹风带雨好似骏马驰骋。幽幽花朵、细瓣绿萼,在小园的低槛里,还没等人把土培好,就被风吹得满地落红。这百花占有春天的时间,还不如垂柳长久。其实春天周而复始永不老,只是人总爱忧愁春老,这忧愁只有人间才有。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孤、芳醪经口。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纵樽前痛饮,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一年中春恨占有十之八九,怎忍心辜负时光不饮美酒。难道不知,桃花凋谢是因自己要结果,并不是因为春去而消瘦。世上功名利禄也是如此,人到了老年之境界,就如春天到了晚暮时候。今天纵使能举杯痛饮,像过去一样狂歌,但心情却不可能依旧。
参考资料:
1、 《传统国学典藏》编委会编著.宋词三百首:中国画报出版社,2011.06:第167页2、 张傲飞.唐诗鉴赏辞典 宋词鉴赏辞典: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06,:第587页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pā)细萼,小园低槛,壅(yōng)培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算春长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幽葩:清幽的花朵。壅:把土或肥培在根上。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孤、芳醪(láo)经口。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纵樽前痛饮,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孤:辜负。芳醪:芳醇的美酒。自是:本是,原严明。风味:风度,风采。
参考资料:
1、 《传统国学典藏》编委会编著.宋词三百首:中国画报出版社,2011.06:第167页2、 张傲飞.唐诗鉴赏辞典 宋词鉴赏辞典: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06,:第587页本篇抒写惜春情怀,层层铺叙,多有转折,但却不厌其详尽情发露,在于真情贯注,气势充沛。
“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这一问,从古到今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问春何苦匆匆,问春去往何处,问春几时归来;问得带七分难舍,问得带三分哀怨。而本词以一问起篇,惜春怜春之情,更是直泻而出。然而,百唤千呼,春光终究难留,挟风带雨,如快马般一霎急逝而去。
“幽葩细萼,小园低槛,壅培未就”。小园中新种下了娇嫩的花儿,还都未来得及培土,就已是“风雨送春归”。一夜醒来,园中泥土湿润,空气清新,园中花儿,却是绿肥红瘦了。“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繁华易落,倒是那嫩黄的杨柳,几番雨水后,反是一树青翠。不知那风中摇曳的万千柔条,是否试图绾系住渐远的春天?莫非是因为对春天的相思,才催生如此绵长的柳枝?此处写春花易谢,春柳不凋,则不仅有物情的体会,还有哲理的蕴藏。
后四句“算春长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抒发了词人的感慨:其实春天周而复始永不老,只是人总爱忧愁春老,这忧愁只有人间才有。写到这里,词人已阐述清楚了自己对“惜春”这个题目的见解,有景有情,颇具苏东坡的旷逸之气。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辜、芳醪经口"承接上文,世间春恨十常八九,每到此时,必生怅恨,只能借助美酒才能排遣。
“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此语用唐诗人王建《宫词》“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的诗意。桃花会谢,结子是为了下个春天,而非春天让它瘦了。但即便如此,“狂风落尽深红色,绿树成阴子满枝”,惆怅遗憾,怕也是终究难免吧。
“桃花”句已暗蕴人生哲理,而‘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更是直写人生体悟了。词人将春愁与人间意脉扭结,将“惜春”归拢到叹老,事业无成,而人生已到了“春归时候”,倾吐出功业难就,岁月迟暮之感。“不怕逢花瘦,只愁怕、老来风味”,看花老眼,伤时清泪,这世上的功名、老来的情味,春快要走的时候,总是多有感慨。
“纵樽前痛饮,狂歌似旧,情难依旧”。今日纵然能够举杯痛饮,像过去一样狂歌,但心情却不可能依旧。此三句表达了对人生和青春的惋惜之情。
这首词以物之理,通观人之情,以达明理,花开花落,春来春去,时日推移,季节代序,本于常理,春归不必惜。由物之理,推及人情,岁月催人老,亦属人之常理,不足惜。关键是暮年与挚友,金樽对饮,以叙友情,重夕阳,重有为,以求进取和康泰,不惜而惜,惜得更有价值。这首词,情中景,理中情,景化情中,情以入理,物我相一。可谓笔如游龙盘旋下,惜春笔墨悟人生。
参考资料:
1、 秋实.唐诗·宋词·元曲大全集:中国画报出版社,2011.01:第212页2、 谢真元.一生必读宋词三百首鉴赏: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7.2:664-6653、 上彊村民选编;李森等编译.精译赏析宋词三百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06:第201页4、 郭竹平.宋词三百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3:第184页添线绣床人倦,翻香罗幕烟斜。五更箫鼓贵人家。门外晓寒嘶马。
贫苦人家冬至夜妇女坐在绣床前漏夜刺绣,人虽极感疲倦,然而还是续添丝线继续刺绣。惟一表示“冬至”的是燃起一束敬神的信香,袅袅香烟斜冲天上。富贵人家则彻夜箫鼓不绝以示庆贺。来宾的坐骑拴在门外的栓马桩上,马儿耐不住五更晓寒,扬蹄昂首嘶鸣。
帽压半檐朝雪,镜开千靥春霞。小帘沽酒看梅花。梦到林逋山下。
帽下露出已斑白的头发,然而镜中却映出了脸上桃花般的醉酡色。舒适地在帘内边饮酒边赏梅花,醉梦中好像到了孤山下去游赏梅花一样。
添线绣床人倦,翻香罗幕烟斜。五更(gēng)箫鼓贵人家。门外晓寒嘶(sī)马。
五更:指一夜。
帽压半檐朝雪,镜开千靥(yè)春霞。小帘沽酒看梅花。梦到林逋山下。
朝雪:这里指已斑白的头发。
“添线”两句,叙贫家冬至夜。言贫寒之家冬至夜仍需通宵干活,妇女坐在绣床前漏夜刺绣,人虽极感疲倦,然而还是续添丝线继续刺绣。惟一表示“冬至”的是燃起一束敬神的信香,袅袅香烟斜冲天上。“五更”两句,富贵之家的冬至夜。此言“冬至大如年”,富贵人家彻夜箫鼓不绝以示庆贺。来宾的坐骑拴在门外的栓马桩上,马儿耐不住五更晓寒,所以扬蹄昂首嘶鸣。上片贫富对比,虽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般的尖锐,然而也反映出当时社会上的不平等。
下片“帽压”四句,述己过冬至夜的情景。言词人帽下已露出斑白的头发,然而镜中却映出了他脸上桃花般的醉酡色。他舒适地在帘内边饮酒边赏梅花,醉梦中好象到了孤山下去游赏梅花一样。这说明词人虽属“寒士”,终是有酒度岁也。
参考资料:
1、 周汝昌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8月版:第2481页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老去逢春如病酒,唯有,茶瓯香篆小帘栊。
少年之时,春天游玩的兴致比那美酒还浓烈,插花、骑马疾驰,醉倒于美酒中。年老之时一到春天就像因喝酒过量而感到难受一样,而今只能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烧一盘香,喝上几杯茶来消磨时光。
卷尽残花风未定,休恨,花开元自要春风。试问春归谁得见?飞燕,来时相遇夕阳中。
春风把将谢的花全都卷走后还是没有停息。可是我不恨它,因为花儿开放需要春风的吹拂。想问一下,有谁能看见春天离去呢?是那飞来的燕子,在金色的夕阳中与春相遇。
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老去逢春如病酒,唯有,茶瓯(ōu)香篆(zhuàn)小帘栊(lóng)。
暮春:春末,农历三月。漫兴:漫不经意,兴到之作。少日:少年之时。插花:戴花。走马:骑马疾走。钟:酒杯。千钟极言粮多。古以六斛四斗为一钟,一说八斛为一钟,又谓十斛为一钟。病酒:饮酒沉醉。茶瓯:一种茶具。香篆:指焚香时所起的烟缕。茶瓯:茶罐。香篆:篆字形的盘香。帘栊:挂有帘子的窗户。亦作“ 帘笼 ”。窗帘和窗牖。也泛指门窗的帘子。
卷尽残花风未定,休恨,花开元自要春风。试问春归谁得见?飞燕,来时相遇夕阳中。
残花:将谢的花;未落尽的花。 元自:原来,本来。飞燕:飞翔的燕子。
这首词是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闲居带湖之作。上情下景,情景交融。上片以少年春意狂态,衬托老来春意索然。下片风卷残花,当悲,但以“休恨”开解;“花开元自要春风”,一反一正,寓意颇深,耐人寻味。春归无迹,但飞燕却于来时夕阳中相见,则于迷惘惆怅间,掠过一缕欣慰情思。
此词分上阕与下阕。
上阕以“少日”与“老去”作强烈对比。“老去”是现实,“少日”是追忆。少年时代,风华正茂,一旦春天来临,更加纵情狂欢,其乐无穷。对此,只用两句十四字来描写,却写得何等生动,令人陶醉!形容“少日春怀”,用了“似酒浓”,已给人以酒兴即将发作的暗示。继之以“插花”、“走马”,狂态如见。还要“醉千锺”,那么,连喝千杯之后将如何颠狂,就不难想象了。而这一切,都是“少日”逢春的情景,只有在追忆中才能出现。眼前的现实则是:人已“老去”,一旦逢春,其情怀不是“似酒浓”,而是“如病酒”。同样用了一个“酒”字,而“酒浓”与“病酒”却境况全别。
什么叫“病酒”?冯延巳《鹊踏枝》词说:“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病酒”,指因喝酒过量而生病,感到很难受。“老去逢春如病酒”,极言心情不佳,毫无兴味,不要说“插花”、“走马”,连酒也不想喝了。只有呆在小房子里,烧一盘香,喝几杯茶,消磨时光。怎么知道是小房子呢?因为这里用了“小帘栊”。“栊”指窗上棂木,而“帘栊”作为一个词,实指窗帘。挂小窗帘的房子,自然大不到那里去。
过片“卷尽残花风未定”,有如奇峰突起,似与上阕毫无联系。然而仔细寻味,却恰恰是由上片向下片过渡的桥梁。上阕用少日逢春的狂欢反衬老去逢春的孤寂。于“茶瓯香篆小帘栊”之前冠以“唯有”,仿佛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关心。其实不然。
下阙写道他始终注视那“小帘栊”,观察外边的变化。春风不断地吹,把花瓣儿吹落、卷走,而今已经“卷尽残花”,风还不肯停,春天就会随之破败,如此看来,诗人自然是恨春风的。可是接下去,又立刻改口说:“休恨!”为什么?因为:“花开元自要春风。”当初如果没有春风的吹拂,花儿又怎么能够开放呢?在这出人意外的转折中,蕴含着深奥的哲理,也饱和着难以明言的无限感慨。春风催放百花,给这里带来了春天。春风“卷尽残花”,春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试问春归谁得见?”这一句问得突然,也令人感到难于回答,因而急切地期待下文。看下文,那回答真是“匪夷所思”,妙不可言;离此而去的春天,被向这里飞来的燕子碰上了,她是在金色的夕阳中遇见的。古典诗词中的“春归”有两种含义,一种指春来,如陈亮《水龙吟》:“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一种指春去,其例甚多,大抵抒发伤春之感。
诗词中的“春归”有两种含义。一种指春来,如陈亮《水龙吟》:“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
一种指春去,其例甚多,大抵抒发伤春之感。
辛弃疾的名作《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亦不例外。而这首《定风波》却为读者打开广阔的想象领域和思维空间,诱发人们追踪春天的脚步,进行哲理的思考,可谓另辟蹊径,富有独创精神。
把春天拟人化,说她离开这里,又走向那里,最早似乎见于白居易的《浔阳春·春生》:“春生何处暗周游?海角天涯遍始休。先遣和风报消息,续教啼鸟说来由。展张草色长河畔,点缀花房小树头。若到故园应觅我,为传沦落在江州。”
黄庭坚的《清平乐》,则遵循这种思路自制新词:“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王观的《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构思也很新颖:“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辛弃疾《定风波》的下阕和上述这些作品可谓异曲同工,其继承与创新的关系,也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