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飘香,柳含烟翠拖轻缕。水边朱户。尽拖黄昏雨。
盛开的杏花芳香弥漫,柳树绿了,垂丝飘飘如缕,其轻如烟。伊人就住在水边的房屋里,她拖起帘子,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黄昏雨。
烛影摇风,一枕伤春绪。归不去。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
晚风吹来,烛光摇动。心中苦闷,愁卧在床。想回去却又回不去。不知她现住在何处呢?外面芳草萋萋,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苏轼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7:182-1842、 谭新红.苏轼词全集:湖北辞书出版社,2011:339红杏飘香,柳含烟翠拖轻缕。水边朱户。尽卷黄昏雨。
烟翠:青蒙蒙的云雾。缕:线。形容一条一条下垂的柳枝。朱户:红色的门窗,多指女子居住的房屋。
烛(zhú)影摇风,一枕(zhěn)伤春绪(xù)。归不去。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
烛影摇风:灯烛之光映出的人、物的影子,被风摇晃的样子。伤春绪:因春天将要归去而引起忧伤、苦闷的情怀。凤楼:指女子居住的小楼。芳草:散发出香气的草。也指春天刚出土的青草。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苏轼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7:182-1842、 谭新红.苏轼词全集:湖北辞书出版社,2011:339这首词的主旨是伤春念远。上片忆往。红杏翠柳是眼前容色,雨中小楼为当日情事。“朱户”暗示伊人身份,亦显温馨。下片思人。卧对残烛,伤春伤别。明知“归不去”,仍然“迷归路”,到底不能忘情。
东坡才大如海,其词堂庑亦大。如“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固然极富创新之局面,而如“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则又深具传统之神理。此首《点绛唇》亦然。此词所写,乃是词人对于所爱女子无法如愿以偿之一片深情怀想。
上片悬想伊人之情境。“红杏飘香,柳含烟翠拖轻缕”,起笔点染春色如画。万紫千红之春光,数红杏、柳烟最具有特征性,故词中素有“红杏枝头春意闹”、“江上柳如烟”之名句。此写红杏意犹未足,更写其香,杏花之香,别具一种清芬,写出飘香,足见词人感受之馨逸。此写翠柳,状之以含烟,又状之以拖轻缕,既能写出其轻如烟之态,又写出其垂丝拂拂之姿,亦足见词人感受之美好。这番美好的春色,本是大自然赐予人类之造化,词人则以之赋予对伊人之钟情。这是以春色暗示伊人之美好。
下边二句,遂由境及人。“水边朱户”,点出伊人所居。朱户、临水,皆暗示伊人之美、之秀气。笔意与起二句同一旨趣。“尽卷黄昏雨”,词笔至此终于写出伊人,同时又已轻轻宕开。伊人卷帘,其所见唯一片黄昏雨而已。黄昏雨,隐然喻说着一个愁字。句首之尽字,犹言总是,实已道出伊人相思之久,无可奈何之情。此情融于一片黄昏雨景,隐秀之至。
下片写自己相思情境。“烛影摇风,一枕伤春绪。”烛影暗承上文黄昏而来,摇风,可见窗户洞开,亦暗合前之朱户卷帘。伤春绪即相思情,一枕,言总是愁卧,愁绪满怀,相思成疾矣。此句又正与尽卷黄昏雨相映照。上写伊人卷帘愁望黄昏之雨,此写自己相思成疾卧对风烛,遂以虚摹与写实,造成共时之奇境。挽合之精妙,有如两镜交辉,启示着双方心灵相向、灵犀相通但是无法如愿以偿之人生命运。“归不去”,遂一语道尽此情无法圆满之恨事。
“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凤楼朱户归不去。唯有长存于词人心灵中之瞩望而已。“何处”二字,问得凄然,其情毕见。瞩望终非现实,现实是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段不可逾越之距离。词人以芳草萋萋之归路象喻之。此路虽是归路,直指凤楼朱户,但实在无法越过。句中“迷”之一字,感情沉重而深刻,迷惘失落之感,天长地远之恨,意余言外。
此词结构、意境,皆深得唐五代宋初令词传统之神理。若论其造语,则和婉莹秀,如“水边朱户,尽卷黄昏雨”,“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置于晏欧集中,真可乱其楮叶。东坡才大,其词作之佳胜,不止横放杰出之一途而已。
此词意蕴之本体,实为词人之深情。若无有一份真情实感,恐难有如此艺术造诣。东坡一生,如天马行空,似无所挂碍。然而,东坡亦是性情中人,此词有以见之。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745-7472、 朱靖华.苏轼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7:182-184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
绵绵多日的梅雨过去,夏天渐渐来临。柳树上蝉鸣声阵阵,窗外小榭处,廊下池塘被微风带起涟漪,鱼儿在水下嬉戏,惹得那新荷摇动。
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支起薄薄沙帐,轻摇羽扇,躺在竹席上只觉凉爽舒畅。此时的情绪像此时的天空一样晴朗明媚,就像天上没事可做的小神仙一样悠闲快活。
参考资料:
1、 古诗文网经典传承志愿小组.白马非马译注梅雨霁(jì),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xiè)远池波。鱼戏动新荷。
霁:指雨停止。
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diàn)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纱厨:纱帐。室内张施用以隔层或避蚊。簟:指蕲竹所制竹席,凉席。
参考资料:
1、 古诗文网经典传承志愿小组.白马非马译注不作封侯念,悠然远世纷。
封侯的意念早已丝毫不存,悠悠然远离了尘世的嚣纷。
惟应种瓜事,犹被读书分。
种着瓜又不废读书之乐,这样的生活贵比千金。
野水多于地,春山半是云。
远远望去,江南的原野湖沼多过土地,春天的山峰半掩着浮云。
吾生嫌已老,学圃未如君。
我这一生已渐渐老去,要说隐居的高致,那是远远比不上您这位高人。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中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第701-702页2、 陶文鹏主编.宋诗精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01:第782页不作封侯念,悠然远世纷。
薛氏:指薛师石,字景石,永嘉人,隐居在会昌湖西,名其居室为“瓜庐”,因号瓜庐翁。远世纷:远离尘世的纷争。
惟应种瓜事,犹被读书分。
野水多于地,春山半是云。
吾生嫌已老,学圃(pǔ)未如君。
学圃:学习种蔬菜。君:指薛师石。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中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第701-702页2、 陶文鹏主编.宋诗精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01:第782页首联“不作封侯念,悠然远世纷”,写出薛师石不求利禄,超乎世俗的情怀。“悠然”,超远之貌,在这里似乎兼有“心远”与“地偏”两重意思在内。结庐之境远隔嚣尘,这是“地偏”;胸襟之中不慕功名,这是“心远”,索居于会昌湖西的薛师石是做到了这两点的。
颔联“惟应种瓜事,犹被读书分”,是写这位隐士所从事的事情。看了这一联,会使读者想起陶渊明《读山海经》中的两句:“既耕且已种,时还读我书”。隐逸之士,其劳动并非为了糊口,其读书并非为了功名,而都不过是精神寄托而已。试想,耕种累了就读读书,“半耕半读”,这是一种多么充实、自在而又富于情趣的生活。不过诗人这两句与陶渊明的诗句情旨虽同,在句法上却有一点区别。陶渊明的诗句字面本身就透出一种从容、闲适之意。诗人的两句是说:每曰只顾忙着应付种瓜的事还不算,而且要抽出一半儿时间来读书。这“惟应……犹被……”的句式,透着忙上加忙的意思。其实,这里是通过“忙”来写闲的。诗人这里通过种瓜、读书的“忙”,来把薛师石超然遗世的闲适之情巧妙地映带出来了。
颈联“野水多于地,春山半是云”化用姚合《送宋慎言》:“驿路多连水,州城半在云”两句,写的是薛氏瓜庐四周的景色,前一句写湖沼的景象非常贴切,后一句写远处的云山也很传神,为读者展现出一幅生动的画图。这是一种洋溢着“野趣”的、不带人工痕迹的自然美景,与隐士的情怀是那样的合拍。可以说,此外境本身就是隐士心境的反照。
尾联“吾生嫌已老,学圃未如君”,直接抒发诗人对于薛氏瓜庐的感触。““圃”本指种蔬菜,这里指薛师石以种瓜隐居而言。这一联惋惜的慨叹,在诗中起的是“卒章显志”的作用,从而把诗人自己对隐居生活的羡慕与向往正面传达出来。
全诗用典贴切,章法布置有序,读来颇为流畅。
参考资料:
1、 缪钺,霍松林,周振甫,吴调公,曾枣庄,葛晓音,陈伯海,赵昌平,莫砺锋,刘永翔等撰写.宋诗鉴赏辞典 新1版: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07:第1314-1315页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饯行的酒席前就想先把归期说定,一杯心切情切,欲说时佳人无语滴泪,如春风妩媚的娇容,先自凄哀低咽。人的多愁善感是与生俱来的,这种情结和风花雪月无关。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饯别的酒宴前,不要再按旧曲填新词,清歌一曲就已让人愁肠寸寸郁结。一定要将这洛阳城中的牡丹看尽,因为这当初我们共有的春风很快会消逝。
参考资料:
1、 范晓燕 .宋词三百首赏析 :湖南人民出版社 ,2000 :88-89 .尊前拟(nǐ)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尊前:即樽前,饯行的酒席前。春容:如春风妩媚的颜容。此指别离的佳人。
离歌且莫翻新阕(què),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离歌:指饯别宴前唱的流行的送别曲。翻新阕:按旧曲填新词。阕:乐曲终止。洛阳花:洛阳盛产牡丹,欧阳修有《洛阳牡丹记》。
参考资料:
1、 范晓燕 .宋词三百首赏析 :湖南人民出版社 ,2000 :88-89 .此词咏叹离别,于伤别中蕴含平易而深刻的人生体验。上片,尊前伤别,芳容惨咽,而转入人生的沉思:“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中天明月、楼台清风原本无情,与人事了无关涉,只因情痴人眼中观之,遂皆成伤心断肠之物,所谓“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下片,离歌一曲,愁肠寸结,离别的忧伤极哀极沉,却于结处扬起:“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只有饱尝爱恋的欢娱,分别才没有遗憾,正如同赏看尽洛阳牡丹,才容易送别春风归去,将人生别离的深情痴推宕放怀遣性的疏放。当然,这豪宕放纵仍难托尽悲沉,花毕竟有“尽”,人终是要“别”,词人只是以遣玩的意兴暂时挣脱伤别的沉重罢了。此词上、下两收拍皆为传诵的名句。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这首词开头两句是说,尊前拟把归期说定,一杯心切情切,欲说佳人无语泪滴,如春风妩媚的娇容,先自凄哀低咽,这首词开端的两句,表面看来固然仅仅是对眼前情事的直接叙写,但在遣词造句的选择和结构之间,欧阳修却于无意之中显示出他自己的一种独具的意境。首先就其所用之语汇而言,第一句的“樽前”,原该是何等欢乐的场面,第二句的“春容”又该是何等美丽的人物,而在“樽前”所要述说的却是指向离别的“归期”,于是“樽前”的欢乐与“春容”的美丽,就一变而为伤心的“惨咽”了。在这种转变与对比之中,虽然仅仅只两句,我们却隐然已经体会到欧阳修词中所表现的对美好事物的爱赏与对人世无常的悲慨二种情绪相对比之中所形成的一种张力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上片的后两句是说,人生自是有情,情到深处痴绝,这凄凄别恨不关涉——楼头的清风,中天的明月。这两句则似乎是由前两句所写的眼前情事,转入了一种理念上的反省和思考,而如此也就把对于眼前一件情事的感受,推广到了对于整个人世的认知。事实上天边的明月与楼外的东风,原属无情之物,和人事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就有情之人看来,则明月东风遂皆成为引人伤心断肠之媒介了。所以说这两句虽是理念上的思索和反省,但事实上却是透过理念才更见出深情之难解。而此种情痴又正与首两句所写的“樽前”“欲语”的使人悲惨呜咽之离情暗相呼应。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下片前两句是说,饯别的酒宴前,不要再唱新的一曲,清歌一曲,已让人愁肠寸寸郁积。这两句再由理念中的情痴重新返回到上半阕的樽前话别的情事。“离歌”自当指樽前所演唱的离别的歌曲,所谓“翻新阕”就是“因翻旧阕之词,写以心声之调”。《阳关》旧曲,已不堪听,离歌新阕,亦“一曲能教肠寸结”。前句“切莫”二字的劝阻之词写得如此丁宁恳切,正以反衬后句“肠寸结”的哀痛伤心。写情至此,本来已经对离别无常之悲慨陷入极深,而欧阳修却于末两句突然扬起豪兴。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末两句是说,啊,此时只需要把满城牡丹看尽,你与我同游相携,这样才会少些滞重的伤感,淡然无憾的与归去的春风辞别。
这种豪兴正是欧阳修词风格中的一个最大的特色,也是欧阳修性格中的一个最大的特色。欧阳修这一首《玉楼春》词,明明蕴含有很深重的离别的哀伤与春归的惆怅,然而他却偏偏在结尾中写出了豪宕的句子。在这两句中,不仅其要把“洛城花”完全“看尽”,表现了一种遣玩的意兴,而且他所用的“直须”和“始共”等口吻也极为豪宕有力。然而“洛城花”却毕竟有“尽”,“春风”也毕竟要“别”,因此在豪宕之中又实在隐含了沉重的悲慨。所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论及欧词此数句时,乃谓其“于豪放之中有沉着之致,所以尤高”。
参考资料:
1、 范晓燕 .宋词三百首赏析 :湖南人民出版社 ,2000 :88-89 .2、 夏承焘 等 .宋词鉴赏辞典·第1版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