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杨公閒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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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翮翩翩五采鸾,乘云飞傍玉阑干。
天开金马文章署,诏选银鱼侍从官。
念我羁栖三澨水,怜君出入五云端。
从容退食鸣琴处,肯信风尘作吏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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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知运

(1132—?)宋临安盐官人,字次张,自号息庵老人。幼刻志向学。高宗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秦桧强与为姻,知运勿乐,遂停婚。仕至荆州守。倦于荣利,卜居双庙之西。有《猥稿》。 10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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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秦娥·用太白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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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咽。霜风洗出山头月。山头月。迎得云归,还送云别。
不知今是何时节。凌歊望断音尘绝。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清溪咽。霜风洗出山头月。山头月。迎得云归,还送云别。
清澈的溪水呜咽着,霜风吹散了云洗出山头的月亮。山头的月亮,将云迎接回来,又将云送走。

不知今是何时节。凌歊望断音尘绝。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时节。在凌霄台上眺望,没有音信。帆船来来往往,天边是帝王的住所。

清溪咽(yè)。霜风洗出山头月。山头月。迎得云归,还送云别。

不知今是何时节。凌歊(xiāo)望断音尘绝。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què)
凌歊:即凌歊台。南朝宋孝武帝曾登此台,并筑离宫于此,遗址在今当涂县西。双阙:古代宫门前两边供瞭望用的楼,代指帝王的住所。

清溪咽。霜风洗出山头月。山头月。迎得云归,还送云别。
不知今是何时节。凌歊望断音尘绝。音尘绝。帆来帆去,天际双阙。

  这是一首写景抒怀的小词。上片写景:有清溪,霜风,山月,还有山月下随风飘动的流云。一个“咽”字,传出了“清溪”哽哽咽咽的声音;用个“洗”字,好像山头月是被“霜风”有意识地“洗”出来的,这个“洗”字,也使山月更加皎洁。山高月小,霜风斜峭,再配上哽咽的流水,给人以如置空谷,如饮冰泉之感。“霜风”句中,暗藏一个“云”字:无云则山月自明,无须霜风之“洗”。换句话说,山月既须霜风“洗”而后出,则月下必有云遮。这样上片结句中“云归”、“云别”出现就不显突兀。迎、送的主语是“山月”,一迎一送,写出了月下白云舒卷飘动的生动形象。“云归”、“云别”两句,又将“霜风”的“风”字暗暗包容句中。云归云别,烘云托月,使皎洁的山月,更见皎洁。上片写景如画,幽静深美。着一“咽”字,以动衬静,更觉其静。

  下片,词人触景生情,怀念帝乡之感油然而生。从“凌歊”一词看,李之仪写这首词的时候,盖太平州编管之中。“凌歊”,即凌歊台,因山而筑,南朝宋孝武帝曾登此台,并筑离宫于此,遗址位于今当涂县西,为当地名胜。李之仪在姑溪时,思想上是苦闷而消极的,且僻居荒隅,远离朝廷,更见悲苦。但从结句的“双阙”看,词人仍未忘朝廷。“双阙”,古代宫门前两边供瞭望用的楼,代指帝王的住所。作者把国事系于心头,盼望朝廷下诏起用,故“望断”云云,即是这种心情的形象反映。“天际”一词,暗示了词人盼望帝京之切;而“音尘绝”则可见词人的失望与怅惘。

  这首词词史上有其特定意义。词题明确揭出“用太白韵”,是为和宋初《忆秦娥》而作。李之仪是北宋人,与苏轼同时代,写这首词的时候,是崇宁三年(1104)前后,距离李白卒年(762)已经过去340年之久,这首和词,全依佚名作者《忆秦娥》韵,可见当时这首词已流传比较普遍,但说其为李太白所作,则甚为不妥。李白的诗歌名篇在整个唐朝流传极为广泛,即使是一首很普通的七绝,都有大量记载,而忆秦娥,在整个唐人的典籍中,没有一处记载。有专家认为,李白的诗歌由于散佚的缘故,十去七八,未收入忆秦娥情有可原。但这点早已被胡适先生彻底否决了。事实上,整个盛唐,根本没有一首词流传下来!像菩萨蛮这样的词牌是在中唐(李白死后)才产生的,忆秦娥则连中唐都没有记载!现代某些不负责任的专家总爱说一些“《菩萨蛮》《教坊记·曲名表》及敦煌曲均有此调名,李白在开元、天宝时依调作词完全有可能。”之类的话,而且还借此希冀证明《忆秦娥》也为李白所创。似乎忘却了胡适在《词的起源》一文中对《教坊记》做的具体考察:《教坊记》中曲调多为“后人随时添加”,因此“不可用来考证盛唐教坊有无某种曲调”,《辞源》(合订本)释“教坊记”条“唐崔令钦撰。一卷。记述唐代教坊制度、轶闻及曲调来源等,以开元时事为多,并录教坊大曲杂曲名三百二十四本。今通行本皆据《说郛》,有所删削,已非全书。”《辞海》(缩印本)说《教坊记》“书约成于宝应元年(762)后。”阴法鲁即认为此书“可能经过后人订补”。因此《教坊记》有曲名,并不能说明开元时已有此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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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江红·昼日移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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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日移阴,揽衣起,香帷睡足。临宝鉴、绿云撩乱,未忺妆束。蝶粉蜂黄都褪了,枕痕一线红生玉。背画栏、脉脉悄无言,寻棋局。
重会面,犹未卜。无限事,萦心曲。想秦筝依旧,尚鸣金屋。芳草连天迷远望,宝香薰被成孤宿。最苦是、蝴蝶满园飞,无心扑。

昼日移阴,揽衣起,香帷睡足。临宝鉴、绿云撩乱,未忺妆束。蝶粉蜂黄都褪了,枕痕一线红生玉。背画栏、脉脉悄无言,寻棋局。
红日高挂,移影入室,我从沉睡中醒来,披上罗衣,撩起帘幕,来到镜前,只见秀发零乱,脂粉暗淡,脸上还有一线红玉般的枕痕,我却无心梳妆。背依画栏,默默无语,凝望着昔日与他对奕的地方。

重会面,犹未卜。无限事,萦心曲。想秦筝依旧,尚鸣金屋。芳草连天迷远望,宝香薰被成孤宿。最苦是、蝴蝶满园飞,无心扑。
想到与他再见遥遥无期,我的无限心事齐涌心头,久久难去。屋内秦筝依旧,筝声犹在耳际,而他已远在天涯。抬眼远望,天边芳草连天,回眼屋内,被香薰过的被褥只剩我一人独宿。最痛苦的是,蝴蝶满园飞舞。却无人与我共同捕捉,触景伤情,不禁泪落。

参考资料:

1、 李建龙.《中国金榜百家经典·第6卷》: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2年:163页2、 王晓梅 朱莉雅改编.《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袖珍阅读文库 插图白话文 宋词三百首》: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年04月第1版:第188页

昼日移阴,揽衣起,香帷(wéi)睡足。临宝鉴、绿云撩乱,未忺(xiān)妆束。蝶粉蜂黄都褪了,枕痕一线红生玉。背画栏、脉(mò)脉悄无言,寻棋局。
昼日:白天的太阳。移阴:日影移动,指时过已久。春帷:春天的帷帐,点明季节与处所。睡足:在床上躺够了,指女日子高懒起。临宝鉴:面对金镜。绿云撩乱:头发纷乱。绿云,形容女子发多而黑。未忺:没有兴趣。蝶粉蜂黄:唐代宫妆,以粉敷面、胸,以黄涂额间。红生玉:一作“红生肉”,肉、玉均指女子两腮;生,印出。脉脉:含情不语貌。

重会面,犹未卜。无限事,萦心曲。想秦筝(zhēng)依旧,尚鸣金屋。芳草连天迷远望,宝香薰被成孤宿。最苦是、蝴蝶满园飞,无心扑。
心曲:内心深处。秦筝:弹拨乐器,传为秦蒙恬所造。金屋:华美的房屋。意为女子在居室弹筝,却无人欣赏。迷:模糊,看不清。宝香:贵重的香料。无人扑:一作“无心扑”。句意为无人与其赏春戏蝶,而独自伤怀。

参考资料:

1、 李建龙.《中国金榜百家经典·第6卷》: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2年:163页2、 王晓梅 朱莉雅改编.《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袖珍阅读文库 插图白话文 宋词三百首》: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年04月第1版:第188页
昼日移阴,揽衣起,香帷睡足。临宝鉴、绿云帷乱,未忺妆束。蝶粉蜂黄都褪了,枕痕一线红生玉。背画栏、脉脉悄无言,寻棋局。
重会面,犹未卜。无限事,萦心曲。想秦筝依旧,尚鸣金屋。芳草连天迷远望,宝香薰被成孤宿。最苦是、蝴蝶满园飞,无心扑。

  上片写当时的情事,层次分明:“昼日移阴”三句,写天已大亮,窗外的日影仍在不停地移动,女主人公披衣起床,帐中春睡已经睡足。接下来写起身后的第一件事“临宝鉴”,对着珠宝镶嵌的明镜,只见满头如云的乌黑秀发散乱蓬松,但却毫无心思去梳洗打扮。“未忺妆束”的“忺”字作高兴、适意解。下面忽然插入了“蝶粉蜂黄都褪了,枕痕一线红生肉”两句,似乎有些打乱有条不紊的结构,但却另有作用。前一句借“蝶”、“蜂”、“褪”等在此处带有特定性象征意义的词汇,用曲笔写男女之间缠绵欢会已成为过去;后一句是写枕边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深深不褪似红线一根生在肉里;这也许是实写,然而更重要的却是以此表示,伊人虽去但刻骨铭心的爱却已入心生根。此外,这两句似也点明离别时刻刚过去不久,接下去写女主人公从户内走到户外,“背画栏、脉脉悄无言,寻棋局。”写她背倚着廊前雕饰彩绘的栏干,含情不语,用目光去寻找往日二人对弈为乐的棋盘。“脉脉”点出了她的神态,“寻棋局”则是借游移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写出此时对弈者已去,空留下令人惆怅生情的棋盘,揭示出女主人公心中的空寂,出语含蓄。

  下片写追忆往日相聚的欢乐,更衬托别后的孤单凄苦。阕首从不知再次相聚会在何时,不少欢乐的往事将人缠绕搅得人心碎开始,下面铺写了三件生活小事,一步深似一步地刻画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把无形的相思抒写得淋漓尽致、触手可及。它们的顺序是先写“秦筝依旧”,再写“宝香熏被”,最后写“蝴蝶满园飞”。前两件事的写作技巧,一如上阕中“寻棋局”所示,使用的是今昔相衬比,使悲与欢的感情更加鲜明的手法。“想秦筝依旧,尚鸣金屋。芳草连天迷远望,宝香薰被成孤宿。”大意是:这昔日男女主人公时时抚弄拨弹的秦筝,如今依然在眼前,那熟悉的悠扬清亮的筝声也似乎还绕梁不绝,但是伊人已去;放眼望、芳草连天铺路不见远行人在何方,这幅用宝香熏过的锦被为什么失去往日的温暖,也只因伊人离去,如今的女主人是独眠孤宿。“芳草连天迷远望”之句夹在叙述事情之中,只是为了更加强远行人已去,一对情侣天各一方的气氛。最后一件小事的抒写精彩无比,以其处在醒目的结尾位置,便起到为全篇增辉的效果。为什么“蝴蝶满园飞,无心扑”?为什么这种愁情“最苦”?这本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通常小事,词作者把它信手拈来,捕捉入词,便把女主人公被相思折磨得无情无味,连满园翩翩花间、上下翻飞的彩蝶,也引逗不起一点乐趣的情景,生动地描绘出来了。

  该篇主要写男女之情,不仅铺叙物态,更能借物移情,使万物皆着我之色、皆抒我之情,曲尽其妙。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983-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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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李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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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我开始读李翱的三篇《复性书》时,心里想:这不过是给《中庸》作的注释。聪明人理解“性”的含义,不读《复性书》也知道应当使“性”恢复到中庸,愚笨的人即使读了《复性书》,也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复性书》不作也可以。又读他的《与韩侍郎荐贤书》,认为李翱只是时运不通而愤恨社会上没有推荐自己的人,因此反复述说求贤之事;假如他能得志。也未必这样。然而他把韩愈比做秦汉间好侠行义的一位豪杰之士,也算是善论人了。我最后读了下《幽怀赋》,然后放下书卷赞叹,赞叹后又读,不能停下来。遗憾的是李翱不生于今世,不能与他交往。又可惜自己没有出生在中唐,不能与他共同反复商讨他所提出的问题。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以往与李翱同一时代的所有人,行仁义之道而善于作的没有谁赶得上韩愈。韩愈曾经写过一篇赋,不过是羡慕两只鸟的荣耀,感叹还没吃上一顿饱饭罢了。推究韩愈的心理,假如让他光显荣耀、生活宽裕,那他就不再感叹了。像李翱就不是这样。他的《幽怀赋》说:“众人喧哗而纷纷退隐,都感叹年老和地位卑下;内省自己的心却不是这样,只担心行圣人之道还有不足之处。”又诧异李世民能用一支军队取得天下,而后代的子孙却不能用全天下的力量收复河北,为此而忧虑。啊!假使当时的人们都改变他们的叹老嗟卑之心而代之以李翱的忧国之心,那么,唐的天下哪能发生动乱和最终灭亡呢?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然而李翱幸好没有出生在当今之世,看到当前发生的事情,那么他的忧虑更严重了。怎么当前的人不知忧虑呢!我在世上,见的人很多了.倘若有一个像李翱那样忧虑国事的,又都是职位低和被朝廷贬斥的人,与李翱相同;其他得意做官的人,一昕到有谁讲忧世的话,不是把他看做狂人,就是把他看做傻子,不是发脾气,就是笑话他。啊!身在其位而自己无忧国之心,又禁止别人,让人都不忧国,真是可叹呀!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记。

参考资料:

1、 乐燎原语文名师工作室编著.高中古文阅读与鉴赏: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12:第218页2、 刘青文主编.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北京教育出版社,2013.05:第281页

  予始读翱(áo)《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李翱:唐代文学家,韩愈的学生。自幼“勤于儒学,博雅好古”,但性格耿直,权贵虽“重其学”,而“恶其激讦”,因此“仕不得显官”。文章提及的《复性书》《与韩侍郎荐贤书》《幽怀赋》皆为其作品。韩侍郎,指韩愈。义疏:古书的注解。诚:一作“识”。上下其论:讨论古今政事的得失。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xiāo)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jiē)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一时人:同时代的人。愈尝有赋矣:指韩愈所作《感二鸟赋》。“不过羡二鸟”二句:借有人向皇帝献二鸟事,以抒发自己不得志的不平之感。其赋:指李翱的《幽怀赋》“视予心”二句:唐代自德宗、顺宗以后,政治形势江河日下,战乱不息,朝廷已失去对全国的控制,人民生活困苦。神尧:指唐太宗。一旅:一支军队,古代五百人为一旅。这里指唐王朝发祥地的太原部队。“后世子孙”句:唐代自安史之乱后,河北、河南诸重镇相继被藩镇割据,战乱不息,唐王朝始终不能收复。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见今之事:指宋王朝西北地区不断受辽和西夏侵犯的现实。脱有:即使有。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参考资料:

1、 乐燎原语文名师工作室编著.高中古文阅读与鉴赏: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12:第218页2、 刘青文主编.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北京教育出版社,2013.05:第281页

  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作者在全文三大段中,运用多种手法,由远及近,曲折写来,逐渐把文章推向高潮,突现主旨。

  第一段用欲扬先抑法。所谓“读李翱文”,主要是写读了李翱的《幽怀赋》后的所感所叹,但文章在此以前作了层层铺垫,对比映衬。作者先说读了李翱的《复性书》的看法。《复性书》是李翱的代表性文章,有上中下三篇,内容是以《中庸》为理论根据,提出人有性和情两个方面,认为“情有善有不善,而性无不善也”,要求去情复性。作者认为该文写得不好,只是给《中庸》作注释而已,理解能力强的人可以不读它而直接读《中庸》,理解能力弱的人则读它也读不懂,这样的文章可以不写。此纯为“抑”。次说读了李翱的《与韩侍郎荐贤书》的看法。作者认为李翱不得志时愤于当世无肯荐拔自己的人,故说这番话,如果得志就未必如此;但又说信中对韩愈的“好贤”,仅比之于“秦汉问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之所为,评论得很恰当。此为“抑”中有“扬”,以“抑”为主。最后才写到读了《幽怀赋》后的赞赏。并为自己和李翱生不同时而嗟叹不已。经过这样的先抑后扬,蓄势衬托,再来表现对李翱的钦佩之情和知己之感,就显得更加深挚浓烈。

  第二段用抑彼扬此法。这段开始并不直接承继上文,一下子写明《幽怀赋》的什么内容感动了自己,而是先插入韩愈文章以为对照,似断而实连。韩愈是欧阳修倾心推崇的人物,这里就肯定地说:“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可是对他写的《感二鸟赋》则不以为然。韩愈的这篇赋作于唐德宗贞元十一年(795),当时他仕途失意,三次给宰相上书自荐,都未被理睬,后在离长安东归的路上看到“笼白鸟、白鹤鹆”西行进献天子者,就有感而作此赋。赋中说:“感二鸟之无知,方蒙恩而入幸。唯进退之殊异,增余怀之耿耿。”作者认为韩愈的赋只是为自己不得志发牢骚而已,如果他当时能如二鸟之“光荣而饱”,得意作官,就不会写这篇赋了。此处抑韩文的目的是为了扬李赋,所以接着说:“若翱独不然”。笔锋一转,就引出李翱赋中使作者产生共鸣的那几句话:“众嚣嚣而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并肯定李翱为河北藩镇割据的严重局势而引起的忧时之心。欧阳修自己也是个以天下为忧的人,他不满意那种叹老嗟卑,仅仅为个人遭遇发泄不平的诗文,所以把不以个人进退出处为念,唯忧国家治乱安危的李翱引为同调,并结合李翱当时的政治情况,提到系乎有唐一代存亡的高度来加以赞颂。由于文章采取了这种抑彼扬此、对照烘托的手法,使行文更加曲折,而对李翱的称颂也境界更高,分量更重。

  第三段则用以古联今法。此文不是为写读后感而写读后感。作者惜唐是为了悲宋,赞李翱之赋是为了抒自己之情。所以这段一开始就承接前文,由李翱所处的时代联系到北宋当时的现状:“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作者生活的仁宗时期比李翱所处的唐代中叶,内忧外患的严重程度有过之无不及,可是作者认为当权者中没有人忧虑时局,不仅自己不忧时,还讥笑打击忧念国运、改革弊政的人,“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作者揭露批判此种“光荣而饱”的人物的行为心态,锋芒尖锐而用笔含蓄。最后,作者愤激地说:“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千回百折逼出的这两句话是文章的点睛之笔,也是题旨所在。全文如此曲折跌宕。层层递进,由彼及此,由古及今,将作者的忧时之心、愤世之意,尽情吐泄,显得情辞悲怆,感慨浓烈。

  这篇读后感属议论文字,言辞也很尖锐犀利,鲁迅就说此文末尾“呜呼”云云几句话“悻悻得很”,并把它作为“指斥当路”的“古人并不纯厚”的例子之一加以肯定(《花边文学·古人并不纯厚》)。宋代李涂说:“论及时政,子厚发之以愤激,永叔发之以感叹”(《文章精义》二)。还说欧阳修许多文章,“有‘呜呼’二字,固是世变可叹,亦是此老文字遇感慨便精神”(同书五一)。这篇文章里就蕴积着他的深沉感叹,作者忧世而不能的愤慨和对守旧的当权派的指斥,表达得柔中见刚,诗意盎然。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章培恒主编.古文鉴赏辞典 下 第1版: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07:第1166-11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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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查子·元夕戏陈敬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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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物色旧时同,情味中年别。
浅画镜中眉,深拜楼西月。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物色旧时同,情味中年别。
元宵节的繁灯丽彩夺去了明月的光华,喧闹的戏鼓声一直响至天亮。习俗风情与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人到中年,情味有些凄凉。

浅画镜中眉,深拜楼西月。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像汉朝的张敞,对着明镜为佳人描眉,一起在楼中赏月,祈求天长地久。欢乐的人们渐渐散去,街上如往常般寂静,而我的心情却渐渐感到有些忧伤。

繁灯夺霁(jì)华。戏鼓侵明发。物色旧时同,情味中年别。
霁华:月光皎洁。 明发:黎明阳光散开。

浅画镜中眉,深拜楼西月。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浅画镜中眉:用张敞画眉事,表现夫妻恩爱。

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物色旧时同,情味中年别。
浅画镜中眉,深拜楼西月。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这是一首元宵观灯戏友感怀之佳作,突出中年情怀与往昔的不同,抒写自己中年气衰、叹世事沧桑,和对友人和美夫妻生活的羡慕及自己生活的愁苦。上片写元宵夜晚灯火通明、锣鼓声不决的繁盛景象,景象不改,而自己则已入中年,情味自别,虽旷达如陈敬叟者亦不可免,衬托了作者自己的孤独。“繁灯”两句概说元夕灯光赛过明月,概括了元夕的繁盛,第一句写灯光之多与明亮,第二句写人们彻夜狂欢。形声兼备,概括力极强。三、四句写“物色”依旧,而人近中年,不觉感慨系之,颇有悲凉之感。

  下片换头转写闺情,悬想陈敬叟之妻在家画眉拜月,盼夫早归,而陈敬叟却留滞临安,当夜阑人静之时,亦不免愁肠渐生。题中云“戏”,便是指调侃友人夫妻恩爱,反衬自己的寂寞,暗寓着羡慕之情。结尾两句与开头两句相呼应,强化了主题,点出主旨:欢乐时,人们可暂时忘却忧伤,但当欢乐过后,孤寂之感便会重新萦绕心头,突出自己忧愁的心绪,昭示出盛筵必散的哲理,有感伤之味。一个“渐”字,慢慢道出作者委曲幽怨之情。全词层次分明,有真实的人生体验,含蓄有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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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咏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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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绿叶照林光。竹篱茅舍出青黄。
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姬三日手犹香。

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绿叶照林光。竹篱茅舍出青黄。
一夜霜冻过后,菊花凋残,荷叶枯萎,经霜变黄的橘子和绿叶相映衬,光亮照眼,竹篱茅舍掩映在青黄相间的橘林之间。

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姬三日手犹香。
破开橘皮,芳香的油腺如雾般喷溅;初尝新橘,汁水在齿舌间如泉般流淌。吴地女子的手剥橘后三日还有香味。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苏轼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7:756-7582、 肖笃宋.唐宋词三百首:湖南少儿出版社,2006:128

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bāo)绿叶照林光。竹篱(lí)茅舍出青黄。
一夜霜:橘经霜之后,颜色开始变黄而味道也更美。新苞:指新橘,橘经霜变黄,又有外皮包裹,如新生的黄色花苞。青黄:指橘子,橘子成熟时,果皮由青色逐渐变成金黄色。屈原《橘颂》“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香雾噀(xùn)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qiè)初尝。吴姬三日手犹香。
噀:喷。清泉:喻橘汁。吴姬:吴地美女。

参考资料:

1、 朱靖华.苏轼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7:756-7582、 肖笃宋.唐宋词三百首:湖南少儿出版社,2006:128
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绿叶照林光。竹篱茅舍出青黄。
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姬三日手犹香。

  咏物诗词,义兼比兴,讲求气象,自然容易受到好评。苏轼是咏物能手,他的诗词中既有托讽深远的名篇,也有刻画精工的妙制,像这首咏橘词,可谓“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文心雕龙·物色》),巧言切状,体物细微,虽无深刻的思想内容,却饱有余味。

  作者借咏橘之题材以抒发自己清新高洁之性情。上片借写菊与荷经受不住寒霜的摧残,写出橘树耐寒的品性和它在尾前屋后生长的繁盛景况。下片写出品尝新橘的情状和橘果的清香,一个‘“惊”字,一个“怯”字,用得十分巧妙精当,颇能传出品尝者的神态,结句更以“三日手犹香”来夸张、突出橘果之香。

  “菊暗荷枯一夜霜”,先布置环境。咏物词,特别是咏小物的词,往往由于题材狭窄,难以展开,低手为之,易成枯窘。东坡才大,先在题前落笔,下文便有余地抒发。唐人皮日休《石榴歌》首句“蝉噪秋枝槐叶黄”,同此手段。“菊暗荷枯”四字,是东坡《赠刘景文》诗“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的概括。“一夜霜”,经霜之后,橘始变黄而味愈美。晋王羲之帖:“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易多得。”又白居易《拣贡橘书情》诗:“琼浆气味得霜成。”皆可参证。

  “新苞”句,轻轻点出题目。橘有皮包裹,故称新苞。又因橘树常绿,凌寒不凋。《楚辞·橘颂》:“绿叶素荣,纷其可嘉兮。”沈约《橘》诗:“绿叶迎露滋,朱苞待霜润。”东坡用“新苞绿叶”四字,描写自然,再以“照林光”描绘之,可谓得橘之神了。“竹篱茅舍出青黄”,好在一“出”字。竹篱茅舍,掩映于青黄相间的橘林之中,可见橘树生长之盛,人家环境之美,一年好景,正当此时。上片三句,纯是赋体,不杂一点抒情成分,然词人对橘的喜爱之情自见于字里行间。

  过片二句,写尝橘的情状。擘开橘皮,芳香的油腺如雾般喷溅;初尝新橘,汁水在齿舌间如泉般流淌。“香雾”、“清泉”之喻,大概是东坡颇为得意的,他的《食柑》诗也有“清泉簌簌先流齿,香雾霏霏欲噀人”之句,后来南宋诗人曾几更把它压缩为“流泉喷雾真宜酒”(《曾宏甫分饷洞庭柑》)一语了。此词中“惊”、“怯”二字,活画出女子尝橘时的娇态。惊,是惊于橘皮迸裂时香雾溅人,怯,是怯于橘汁的凉冷和酸味。末句点出“吴姬”,实际也点明新橘的产地。吴中产橘,尤以太湖中东西两洞庭山所产者为最著,洞庭橘在唐宋时为贡物。词中谓“三日手犹香”,着意夸张。以此作结,余音不绝,亦自有“三日绕梁”之妙。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733-7342、 朱靖华.苏轼词新释辑评:中国书店,2007:756-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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