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深红暖见鱼,连溪绿暗晚藏乌。黄童白叟聚睢盱。
阳光照入潭水中形成深红色,暖暖的潭水中能见鱼儿游,潭四周树木浓密可藏乌鸦,儿童和老人喜悦地聚观谢雨盛会。
麋鹿逢人虽未惯,猿猱闻鼓不须呼。归家说与采桑姑。
常到潭边饮水的麋鹿突然逢人惊恐地逃避,猿猱听到鼓声不用呼叫而自来。这样的盛况回家应告诉未能目睹的采桑姑。
参考资料:
1、 陈如江.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词.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14:121-1252、 夏承焘 等.苏轼诗文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429-436照日深红暖见鱼,连溪绿暗晚藏乌。黄童白叟聚睢(huī)盱(xū)。
乌:乌鸦。黄童:黄发儿童;白叟:白发老人;睢盱:喜悦高兴的样子。
麋鹿逢人虽未惯,猿猱(náo)闻鼓不须呼。归家说与采桑姑。
麋鹿:鹿类的一种。猿猱:猿类的一种。
参考资料:
1、 陈如江.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词.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14:121-1252、 夏承焘 等.苏轼诗文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429-436这首诗写谢雨路上所见之景:丽日、碧溪、游鱼、树木、黄童、白叟、麋鹿、猿猱,一景一句,恰似电影镜头,连续将客观景物一个个展现在读者面前。
“照日深红暖见鱼”,深红温暖的夕阳斜斜地映照潭水,把潭水染得通红也增加了一份暖意,而潭中的鱼儿欢快游玩,清晰可见,染红了的潭水、欢快游动的鱼儿都是春旱过后、大雨降后的情景,词人虽未点出春旱之时的情景,但读者可以想象那是一定是潭水干枯、鱼儿无处寻觅,这样的前后对比之中、温馨的画面之中隐含了词人欣喜的心态。“连溪绿暗晚藏乌”,沿着石潭向四处望去,看见成阴的绿树接连一片,而深藏其中的乌鹊发出鸣噪的声响,动静结合,更显幽静。“黄童白叟聚睢盱”,以黄童、白叟代称所有聚集的人群,词人看到他们都呈现出喜悦兴奋的神态。上片中红、绿、黄、白等色彩和谐搭配,动景、静景巧妙结合,景物、人群完美融合,运笔灵动、构思精巧。
“麋鹿逢人虽未惯,猿猱闻鼓不须呼”,麋鹿在突然之间逢遇如此多的人群顿觉不习惯,有一种惊慌之感,而猿猱却一听到喧天的喜庆鼓声不招自来,极度兴奋,这一对比的描写情趣盎然。以动物的反映间接写出石潭谢雨的欢闹情景,不着一字,而风流自现,可谓神笔。“归家说与采桑姑”,结尾由实转虚,笔法灵活,词人想象这些观看长官亲自谢雨而欢喜异常、激动难耐的在场者,归家之后一定会把谢雨之时的欢腾景象向采桑姑细细说与。
在这首小词之中,词人丝毫没有描写自己的心境,但透过词人所见、所闻、所想的一切,读者自可体会词人无比兴奋之情,含蓄隽永,耐人寻味。
参考资料:
1、 徐房明.沁人心脾 豁人耳目——试论苏轼《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吉安师专学报,1994,3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
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
人间斤斧日创夷,谁见龙蛇百尺姿。
不是溪山成独往,何人解作挂猿枝。
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
曲折的水岸边露出旧日水涨淹没时留下的河床痕迹,稀疏的林木倾倒在地,露出如霜般白的树根。
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
一叶扁舟飞快地划着桨,它将要飘去哪里呢?应该是回到江南的黄叶村。
人间斤斧日创夷,谁见龙蛇百尺姿。
人们利用斧头常年不息地砍伐山上的树木,再也难见那龙蛇般蜿蜒的百尺身姿。
不是溪山成独往,何人解作挂猿枝。
如果不是这里山险滩急,少人来往,树一旦被砍,就没有人知道,这原是猿猴栖息的树枝。
参考资料:
1、 陈迩冬.苏轼诗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第二版):225-2262、 作品白话译文内容由朝阳山人编辑提供.野水参(cēn)差(cī)落涨痕,疏林欹(qī)倒出霜根。
落涨痕:涨水后水落留下的痕迹。欹倒:倾倒。
扁(piān)舟林棹(zhào)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
扁舟:林本作“浩歌”。棹:形状如桨的划船用具。
人间斤斧(fǔ)日创夷,谁见龙蛇百尺姿。
创:砍掉。夷:削平。指对于林木的伤害。
不是溪山成独往,何人解作挂猿(yuán)枝。
成:林本作“会”。
参考资料:
1、 陈迩冬.苏轼诗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第二版):225-2262、 作品白话译文内容由朝阳山人编辑提供.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
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
人间斤斧日创夷,谁见龙蛇百尺姿。
不是溪山成独往,何人解作挂猿枝。
诗题名其画为“秋景”,有的记载称这幅画为“秋景平远”,或作“秋山林木平远”。综合各种称谓来看,“秋景”是对这幅画的内容总的概括,而具体呈现秋景的则是山水及林木,所谓“平远”即是指画中辽阔的水面景象。
第一首题咏诗的着眼处在于水面及其近岸的林木,从而呈现出一片清疏旷远之景。
诗中写的画景是一幅“水乡秋色”,或可称作“水乡秋意”。首二句给读者展示一片萧疏的水乡深秋景象。把“野水”和三四两句联系来看,画中的水面是很远阔的。首二句所写是近处的岸边景象。“参差”是不整齐之意,这里是形容水和岸相接处的形象。由于深秋水落,岸边突出许多干地,同时水也停留在一些曲折处,于是水岸边呈现出参差之状,夏季烟水弥漫时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下面继以“落涨痕”,表明秋水下落后旧日水涨淹没的岸边河床又都呈露出来了。这句展现出的是一派湾荒水涸的景象。次句写岸边景物。“疏林”点明秋景,与末句“黄叶村”前后相应,构成秋象。首句所写的水岸也可认为是冬天的景象,而“疏林”既别于木叶尽脱,更不同于枝叶浓密,只能是袅袅秋风中的树林。“疏林”下接以“欹倒”,使形象丰富多姿,更富画意。“出霜根”生于“落涨痕”,涨痕退落后霜根露出,一“落”一“出”,上下相应。“落涨痕”与“出霜根”,在“疏林”的映照下,具有浓厚的深秋意味。
三四两句,再在展向远方的画笔疏淡处着眼,逗出人情。这两句展现的画面是,一舟棹向远方,尽处林木数点。面对这令人心神旷远的自然境界,于是诗人问道:那条小舟一桨一桨地划向何处啊?应是归去江南的黄叶村吧!诗人发挥自己的想象,于景物中融入人情,如同幕后隐语,启示读者,赋予画幅以悠然无尽的情味。
组诗第二首着眼于溪山林木,此诗后二句说:“不是溪山成独往,何人解作挂猿枝”,可知这幅画内是有山的,是位于近处。这里树木龙蛇般蜿蜒屈曲的枝干同臆想中江南的黄叶村、有猿猴在其林间栖息的险山急滩融为一体,拓展了画面,赋予画面以悠然无尽的情味,在景物中融进人情,引发读者情思。
七绝的写法,一般是前二句叙写事物,后二句抒发情思。第一首诗虽全章在题咏秋景画,仍于前二句着重以浓笔勾勒景物,给人以亲切的时节风物之感。后二句在用淡墨略加点染之际,凭虚发挥想象,表现出人的情感,画景之外,情调悠扬,极耐人寻味。这两首诗化实为虚、虚实相映,将眼前的溪水、扁舟、树木枝干同想象中的景物融为一体,拓展了画面内涵,情味深长。苏轼才气横溢,情调高远,其诗善于驰骋神思,翻空出奇。其题风景画诗无论长篇短章,都能不停滞于物象,常从生活联想中蔚发奇思,丰富了画的意趣,给读者以美的享受。
参考资料:
1、 胡国瑞 等.宋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433-434魂飞万里程,天地隔幽明。
我的魂魄似乎已飞到万里外追随您而去,无奈生死之间宛如天地相隔一幽一明。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真遗憾不能跟您一起去死,而今活着也如同没有了生命。
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
您的一颗丹心仍郁结不散,尽洒的热血却已化为碧青。
无处堪挥泪,吾今变姓名。
找不到地方尽情挥洒我的泪水,而今我只好遁迹山林隐姓埋名。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中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第716页魂飞万里程,天地隔(gé)幽明。
文山卷:文天祥的诗集。文山:文天祥,号文山。卷:这里指诗文集。幽:指阴间。明:指人间。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
丹心:赤诚的心。浑:全。
无处堪挥泪,吾今变姓名。
无处:因已亡国,领土已尽属元朝,故云。堪:可,能。
参考资料:
1、 徐寒主编;汤一介,文怀沙学术顾问,历代古诗鉴赏 中 全新校勘珍藏版,中国书店,2011.07,第716页此诗以文天祥的死讯开篇,首联写文天祥的魂魄飞越千山万水,从遥远的燕京回到南方;颔联中诗人将自己的“死”、“生”与文天祥作比较;颈联承接颔联的蕴藉之意,借用典故正写文天祥的忠贞爱国;尾联写现实处境并表达自己的心志。全诗情感真挚,凄婉哀凉,以白描见长,字字用血泪凝成,读之令人泣下。
起句劈空而来,写文天祥在历尽磨难之后的壮烈牺牲。文天祥殉国的不幸消息传来,谢翱肝胆俱裂,痛不欲生。但作者并不简单叙述自己悲痛欲绝的心情,而是写自己在噩耗传来后的极度痛苦和迷乱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飞越千山万水,到万里之外的北国去和死者见面。分别久长,思念深切,因此在乍一听见英雄的死讯后,产生了这样的愿望,看来奇特,其实也是很自然的。“飞”,写出了作者心情的焦灼不安。明知对方已经死去但仍希望见面,这里头有多少痴情,多少渴望!“魂飞万里程”,这是从比悲痛更深的层次落墨的,即所谓“透过一层”的写法。
次句承上而来,却又急转直下。当精魂不辞万里之遥,跋山涉水,到达北国之后,却又“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在深深的悲哀和失望中,梦魂猛醒过来,原来所知已物化,幽明隔绝,再无相见之时。这是何等痛心的事,对飞越万里的精魂来说,无异于一声晴天霹雳。然而这是严酷的事实。“飞”的急切和“隔”的绝望,在这里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照。
诗人悲不能已,痛哭着迸出了下面两句:“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忠臣死得其所,自己苟且偷生,了无意趣。这两句用“死”、“生”二字所组成的奇特对偶句,蕴蓄着极深挚的感情,格外哀切动人。
第三联转向正面写文天祥,进一步抒发哀痛心情。“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表明心迹、充满正气的诗句。如今,耿耿丹心仍在,而英雄却带着未酬的壮志,含恨离开了人世。唯其丹心未化,愈觉其碧血先成的可悲可叹;唯其碧血先成,愈觉其丹心未化的可歌可泣。这联写文天祥,仍归结于自己的悼念之情,感情郁结而悲壮。
尾联推进一层。痛苦是需要发泄的,尤其是郁结已久之情。然而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竟然没有可以发泄自己感情之处。伤心之泪,未能明流,只得暗吞。懂得了诗人“无处堪挥泪”的难以言说的隐痛,在此后多年中,他浪迹四方,“每至辄感哭”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末句委婉地表示决心,将埋名隐姓,遁迹山林,决不与统治者合作。语气平和,但忠愤抑郁之气仍勃勃于言意之表。
《书文山卷后》以饱含感情的笔触,抒写深沉的家国兴亡之痛。由闻知死讯、渴求重见到死生相隔、无缘重逢;再由壮志未酬、血沃大地,到无处挥泪,决心归隐,百转千回,从深处着笔,写到至情处,不辨是诗是泪。作者本以工于锤炼著称,这首诗却以白描见长,字字用血泪凝成,读之令人泣下。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正气诗歌100首,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08,第336-338页怀乡访古事悠悠,独上江城满目秋。
金陵繁华多少事,都不过是历史中的一笔,我独自登上了江城的高处,只见满目萧然,凄清寒凉。
一鸟带烟来别渚,数帆和雨下归舟。
一只飞鸟飞过,身后一缕细烟飘散在江边。几片帆船在风雨中向下游飘去,可是游子的归舟?
萧萧暮吹惊红叶,惨惨寒云压旧楼。
晚风吹来,红叶萧萧作响。寒云惨淡,沉沉的压着旧楼。
故国凄凉谁与问,人心无复更风流。
故国亡去,失去故园的凄凉有谁知道?人心怎么还能像以往一样,自在潇洒呢?
注:王珪时任北宋左相,写作此诗北宋在与西夏的两次战争中均遭失败。
首句破题,兼点时、地。为排解乡思而怀古,但往事如烟,相隔久远,难以追寻。独自踟蹰江边古城,扑入眼帘的只有萧索的秋景。“悠悠”、“独上”、“满目秋”,开篇即为全诗笼罩了一层孤寂、萧索的气氛,并与尾联的“故国凄凉’‘谁与问”形成呼应。
中间二联,即承接“独上江城满目秋”,着力描写诗人眼中的秋光。晚烟凄迷中,一只水鸟孤零零地落在僻静无人的沙洲上。秋雨淅淅沥沥,江面上稀落地飘零着几片帆影,驶向归途。萧瑟的晚风,把山麓层林的红叶吹得七零八落。暗淡的寒云密布低空,阴沉沉地似乎要把古城压垮。一句一景,犹如四幅画屏,物象虽不同,却同是淡墨素彩,集中反映了秋光的萧瑟,创造了一个寥落清冷的意境。
中间二联,融情于景,锻字炼句,显出作者艺术匠心。用“萧萧”“惨惨”修饰“暮吹”与“寒云”,摹声绘色,写出了晚风凄景,寒云惨淡,也写出了作者的心绪; “惊”运用拟人手法,既写出了秋风中“红叶”飘零的情状,也写出了诗人心头之“惊”;“压”既形象地写出了寒云之重,也表现出诗人心情之沉重。
尾联归结全诗,为金陵秋景图点睛。这历史上虎踞龙盘、人杰地灵的雄都,如今竟一派凄凉,无人过问;登临此地,谁也没有往日那种激扬分发、踌躇满志的风情气韵。“故国凄凉”应“江城满目秋”,“谁与问”应“独上”。“人心无复更风流”,由以上种种风物,水到渠成地诱发出了不吐不快的感慨,体现了诗人深深的忧思。
北宋立国不久,逐渐形成积弱集贫的局面。时任左相的作者,对国势日益衰微,感触必深。“故国凄凉”未必只是吊古之思,很可能是感慨国势的时代悲愁的曲折反映。
这首诗格调的寥落沉郁,与昂奋进取的盛唐气象迥然有别。宋朝立国不久,逐渐形成积贫积弱的痼疾,旨在缓和危机的王安石变法,虽部分地达到了“富国”的目的,但“强兵”的效果甚微。元丰四年、五年(1081---1082)同西夏进行两次战争,都惨遭失败。第二次的“永乐之败”,丧师二十万,神宗“临朝痛悼,为之不食”(《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十)。当时王珪在朝身任左相,对国势日益凌夷,感触必深。《金陵怀古》的“故国凄凉”之叹,未必只是一般的发吊古之思,很可能是感慨国势的时代悲愁的曲折反映。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宋诗鉴赏辞典》1986年版190—191页万里飞霜,千林落木,寒艳不招春妒。枫冷吴江,独客又吟愁句。正船舣、流水孤村,似花绕、斜阳归路。甚荒沟、一片凄凉,载情不去载愁去。
秋霜已经降临大地,无数的树林落叶纷纷。为着不招致春花的嫉妒,红叶这时才呈现出冷艳的姿容。冷瑟瑟的枫树,排列在吴淞江畔;我这个孤独的旅人,又吟出了愁苦的诗句。我的船儿正停泊在孤村流水之间:在斜阳映照的归途上,红叶有似烂漫的鲜花,连绵无尽。啊,荒凉的水沟里,一片红叶凄凉地飘流着。为什么柔情蜜意它载不去,只载去烦恼忧愁呢?
长安谁问倦旅?羞见衰颜借酒,飘零如许。谩倚新妆,不入洛阳花谱。为回风、起舞尊前,尽化作、断霞千缕。记阴阴、绿遍江南,夜窗听暗雨。
长安的人们哟,有谁关心一下这些疲倦的“旅人”?因为怕看见自己衰老的容颜,就一味喝酒,四处漂泊,竞成了这个样子。它徒然把自己打扮得时新漂亮,可是却不能列入洛阳花谱之中。它只能在酒杯前随着旋风飞舞,最后化作无数片碎断的红霞纷纷飞逝。啊,我是多么怀念江南的春天,到处呈现出一片浓绿。我闲适地坐在窗前,倾听着夜雨的飘洒。
参考资料:
1、 陶尔夫,胡俊林,杨燕著.姜张词传 姜夔、张炎: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第283页2、 刘斯奋译著.刘斯奋诗译宋四家词选 姜夔 张炎:广东教育出版社,2009.08:第154-155页万里飞霜,千林落木,寒艳不招春妒(dù)。枫冷吴江,独客又吟愁句。正船舣(yǐ)、流水孤村,似花绕、斜阳归路。甚荒沟、一片凄凉,载情不去载愁去。
绮(qǐ)罗香:词牌名,最早由宋代史达祖用为词牌,双调一百零四字。春妒:指春天里群芳为争艳而百相妒。吴江:即吴淞江,太湖最大的支流,俗名苏州河。舣:停驻船只。
长安谁问倦旅?羞见衰(shuāi)颜借酒,飘零如许。谩(màn)倚新妆,不入洛阳花谱。为回风、起舞尊前,尽化作、断霞千缕。记阴阴、绿遍江南,夜窗听暗雨。
倦旅:疲倦的旅人,作者自指。衰颜:憔悴的容颜。如许:如此。谩:徒然。洛阳花谱:指《洛阳牡丹记》一类的书,洛阳花,指牡丹。回风:旋风。
参考资料:
1、 陶尔夫,胡俊林,杨燕著.姜张词传 姜夔、张炎: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第283页2、 刘斯奋译著.刘斯奋诗译宋四家词选 姜夔 张炎:广东教育出版社,2009.08:第154-155页上片两句:“万里飞霜,千林落木”,对偶互文,说万里、千林,都在飞霜中枝零叶落,总写秋天大地;“寒艳不招春妒”,收缩到红叶,红叶是寒天中唯一的浓艳之色,它与春风、春花不同时,不可能为它们所妒。三句直从秋天写到红叶,似乎专在咏物;但秋风横扫万里,其实是亡国后江山、士林备受摧残的写照。红叶可以象征遗民,“春”又是在新朝的富贵场中得意的人物的象征,寄托又极分明。这三句,已正面把红叶说尽。下面又从侧面再作生发。“枫落吴江冷”,是唐人崔信明的断句,枫叶经秋变红,故用这一典故,接以“枫冷吴江,独客又吟愁句”。“独客”表面指崔,实际是自指;“又吟愁句”,流露主观感情,由咏物到写人。物、人交错、化合,目的是求若即若离,主客融成一气,不为咏物而咏物。这里是用这种手法,但脉络转接分明:“枫”承“寒艳”;“吴江”二字又引出“正船舣、流水孤村,似花绕、斜阳归路”两句。“归路”中停船于“流水孤村”之旁,正可挨村傍树;而在“斜阳”映照中远看似春花围绕的,又非红叶莫属。这是借描写停舟之景以烘托红叶。“甚荒沟、一片凄凉,载情不去载愁去”,用唐代宫女红叶题诗故事以写眼前红叶,是熟典活用:不正面承说御沟流红,有关双方获得美满姻缘的事,而说“荒沟”内一片凄凉景象,红叶不载情去,却载愁去。不再是写宫女故事,而是自写当时情境;但典故的影子仍在,红叶的影子仍在。一经活用,就化熟为生,化板为活。“载情”句的“情”,是原故事中男女间之情,但句中“载愁”的“愁”,却是词人自己的国亡家破、飘零失路之愁。句中“载情”是宾,“载愁”是主。意谓若欲题于红叶,托荒沟流水载去的,亦只有无限深愁而已。“载情不去”,为“不载情去”的倒文。从主观方面说,是今已无“情”可供托载,表现出来却成为问沟水为何不与我载情去而载愁去,愈婉转,愈沉痛。
上片从红叶写到人,下片则从人写到红叶。“长安谁问倦旅”,以一疑问句领起写人。“羞见衰颜借酒,飘零如许”,又用自己烘托红叶。上句用郑谷《乖慵》诗“愁颜酒借红”,藏“红”字;加上“羞见”、“飘零”,以增曲折哀叹之意,便切遗民身世。“谩倚新妆,不入洛阳花谱”,又承上句“飘零”一词的双关,转到写红叶,脉络亦分明;指出秋叶虽红,终不是花,终不会为只爱春花的常人所赏,不能载人《花谱》。“洛阳”、“新妆”,皆暗指牡丹:牡丹为洛阳名花;不入《花谱》,即是不挂新朝朝籍、不得富贵的隐喻。“谩倚”是对“新妆”的唾弃,即是勉励红叶不要去羡慕、效法春花,也即是隐喻遗民们不要去羡慕、效法新贵。红叶既不能追随春花,它受秋天“回风”的吹送,也只能在酒人的樽前“起舞”最为合适,因为酒人的“醉貌”可与红叶的颜色互相映照,酒人的身世也可能就同于红叶的遭际。“尽化作、断霞千缕”,写风中落叶众多,一经“起舞”,艳红的颜色就可化为千缕断霞,红叶的这一光彩,也即是遗民们的丹心碧血,他们哀思故国的返照回光,他们忍受风霜、保持坚贞气节的光辉节概。红霞成为“断霞”,可知无法回天,也即无力复国。那么,“记阴阴、绿遍江南,夜窗听暗雨”。只好牢记江南听雨、夏木阴阴的季节,也即只好牢记南宋亡国前尚存半壁河山的偏安时期。着一“暗”字,则当时已入衰残之境,呼应“断”字,使结语呜咽缠绵。自“谩倚”以下,句句写红叶,又句句比遗民。
全词围绕红叶,扣紧题目,不避犯“正位”;但人、物关合,义兼比兴,写得不粘不脱,凄惋沉痛,感染力强。
参考资料:
1、 夏承焘等著.宋词鉴赏辞典 下:上海辞典书出版社,2013.08:第2170-217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