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有业之,其色若自得者。听其言,约而尽。问之,王其姓。承福其名。世为京兆长安农夫。天宝之乱,发人为兵。持弓矢十叁年,有官勋,弃之来归。丧其土田,手衣食,馀叁十年。舍于市之主人,而归其屋食之当焉。视时屋食之贵贱,而上下其圬之以偿之;有馀,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
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布与帛。必蚕绩而后成者也;其他所以养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后完也;吾皆赖之。然人不可遍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任有大小,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有功;取其直虽劳无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难强而有智也。用力者使于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特择其易为无傀者取焉。
“嘻!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有一至者焉,又往过之,则为墟矣;有再至、叁至者焉,而往过之,则为墟矣。问之其邻,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或曰:“死而归之官也。”吾以是观之,非所谓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非多行可愧,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将富贵难守,薄宝而厚飨之者邪?抑丰悴有时,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悯焉,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乐富贵而悲贫贱,我岂异于人哉?”
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博。妻与子,皆养于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又吾所谓劳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则心又劳也。”一身而二任焉,虽圣者石可为也。
愈始闻而惑之,又从而思之,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讥焉;谓其自为也过多,其为人也过少。其学杨朱之道者邪?杨之道,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不肯一动其心以蓄其妻子,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哉?虽然,其贤于世者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济其生之欲,贪邪而亡道以丧其身者,其亦远矣!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
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有业之,其色若自得者。听其言,约而尽。问之,王其姓。承福其名。世为京兆长安农夫。天宝之乱,发人为兵。持弓矢十叁年,有官勋,弃之来归。丧其土田,手衣食,馀叁十年。舍于市之主人,而归其屋食之当焉。视时屋食之贵贱,而上下其圬之以偿之;有馀,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
粉刷墙壁作为一种手艺,是卑贱而且辛苦的。有个人以这作为职业,样子却好像自在满意。听他讲的话,言词简明。意思却很透彻。问他,他说姓王,承福是他的名。祖祖辈辈是长安的农民。天宝年间发生安史之乱,抽调百姓当兵,他也被征入伍,手持弓箭战斗了十三年,有官家授给他的勋级,但他却放弃官勋回到家乡来。由于丧失了田地,就靠拿着馒子维持生活过了三十多年。他寄居在街上的屋主家里,并付给相当的房租、伙食费。根据当时房租、伙食费的高低,来增减他粉刷墙壁的工价,归还给主人。有钱剩,就拿去给流落在道路上的残废、贫病、饥饿的人。
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布与帛。必蚕绩而后成者也;其他所以养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后完也;吾皆赖之。然人不可遍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任有大小,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有功;取其直虽劳无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难强而有智也。用力者使于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特择其易为无傀者取焉。
他又说:“粮食,是人们种植才长出来的。至于布匹丝绸,一定要靠养蚕、纺织才能制成。其他用来维持生活的物品,都是人们劳动之后才完备的,我都离不开它们。但是人们不可能样样都亲手去制造,最合适的做法是各人尽他的能力,相互协作来求得生存。所以,国君的责任是治理我们,使我们能够生存,而各种官吏的责任则是秉承国君的旨意来教化百姓。责任有大有小,只有各尽自己的能力去做,好像器皿的大小虽然不一,但是各有各的用途。如果光吃饭不做事,一定会有天降的灾祸。所以我一天也不敢丢下我泥馒子去游戏嬉戏。粉刷墙壁是比较容易掌握的技能,可以努力做好,又确实有成效,还能取得应有的报酬,虽然辛苦,却问心无愧,因此我心里十分坦然。力气容易用劲使出来,并且取得成效,脑子却难以勉强使它获得聪明。这样,干体力活的人被人役使,用脑力的人役使人,也是应该的。我只是选择那种容易做而又问心无愧的活来取得报酬哩!
“嘻!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有一至者焉,又往过之,则为墟矣;有再至、叁至者焉,而往过之,则为墟矣。问之其邻,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或曰:“死而归之官也。”吾以是观之,非所谓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非多行可愧,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将富贵难守,薄宝而厚飨之者邪?抑丰悴有时,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悯焉,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乐富贵而悲贫贱,我岂异于人哉?”
“唉!我拿着镘子到富贵人家干活有许多年了。有的人家我只去过一次,再从那里经过,当年的房屋已经成为废墟了。有的我曾去过两次,三次,后来经过那里,也成为废墟了。向他们邻居打听,有的说:‘唉!他们家主人被判刑杀掉了。’有的说:‘原主人已经死了,他们的子孙不能守住遗产。’也有的说:‘人死了,财产都充公了。’我从这些情况来看,不正是光吃饭不做事遭到了天降的灾祸吗?不正是勉强自己去干才智达不到的事,不选择与他的才能相称的事却要去充数据高位的结果吗?不正是多做了亏心事,明知不行,却勉强去做的结果吗?也可能是富贵难以保住,少贡献却多享受造成的结果吧!也许是富贵贫贱都有一定的时运,一来一去,不能经常保有吧?我的心怜悯这些人,所以选择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干。喜爱富贵,悲伤贫贱,我难道与一般人不同吗?”
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博。妻与子,皆养于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又吾所谓劳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则心又劳也。”一身而二任焉,虽圣者石可为也。
他还说:“贡献大的人,他用来供养自己的东西多,妻室儿女都能由自己养活。我能力小,贡献少,没有妻室儿女是可以的。再则我是个干体力活的人,如果成家而能力不足以养活妻室儿女,那么也够操心的了。一个人既要劳力,又要劳心,即使是圣人也不能做到啊!”
愈始闻而惑之,又从而思之,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讥焉;谓其自为也过多,其为人也过少。其学杨朱之道者邪?杨之道,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不肯一动其心以蓄其妻子,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哉?虽然,其贤于世者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济其生之欲,贪邪而亡道以丧其身者,其亦远矣!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
我听了他的话,起初还很疑惑不解,再进一步思考,觉得他这个人大概是个贤人,是那种所谓独善其身的人吧。但是我对他还是有些批评,觉得他为自己打算得太多,为别人打算太少,这难道是学了杨朱的学说吗?杨朱之学,是不肯拔自己一根毫毛去有利於天下,而王承福把有家当作劳心费力的事,不肯操点心来养活妻子儿女,难道会肯操劳心智为其他的人吗!但尽管如此,王承福比起世上那些一心唯恐得不到富贵,得到後又害怕失去的人,比那些为了满足生活上的欲望,以致贪婪奸邪无道以致丧命的人,又好上太多了。而且他的话对我多有警醒之处,所以我替他立传,用来作为自己的借鉴。
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有业之,其色若自得者。听其言,约而尽。问之,王其姓。承福其名。世为京兆长安农夫。天宝之乱,发人为兵。持弓矢十叁年,有官勋,弃之来归。丧其土田,手衣食,馀叁十年。舍于市之主人,而归其屋食之当焉。视时屋食之贵贱,而上下其圬之以偿之;有馀,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
圬:(wū)粉刷墙壁。技:手艺,技能。业之:以此为职业。约:简约,简明扼要。尽:详尽,这里可引申为透辟。京兆长安:京兆,原意是地方大而人口多的地方,指京城及其郊区。京,大;兆,众多。唐时长安属京兆府,故称京兆长安。天宝之乱:天宝,唐玄宗(李隆基)年号。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边将安禄山、史思明起兵叛唐,史称“安史之乱”。玄宗曾命荣王(李琬)为元帅,在京师招募士兵十一万讨伐安禄山。官勋:官家授给的勋级。唐制,有功劳者授以没有实职的官号,叫勋官。勋官有十二级。镘(man):镘子,粉刷墙壁的工具。市:街市。屋食:房租和伙食费。当:相当的价值。视时:根据当时。上下:增加或减少。佣:受雇为人劳动。这里作“工价”讲。
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布与帛。必蚕绩而后成者也;其他所以养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后完也;吾皆赖之。然人不可遍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任有大小,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有功;取其直虽劳无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难强而有智也。用力者使于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特择其易为无傀者取焉。
稼:种植。致:尽。理:治。因唐高宗名治,唐人避讳,用“理”代“治”。化:教化。易能:容易掌握的技能。直:同“值”,价值,这里指报酬。力:指干体力活。心:指脑力劳动。强(qiǎng):勉力、努力。
“嘻!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有一至者焉,又往过之,则为墟矣;有再至、叁至者焉,而往过之,则为墟矣。问之其邻,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或曰:“死而归之官也。”吾以是观之,非所谓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非多行可愧,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将富贵难守,薄宝而厚飨之者邪?抑丰悴有时,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悯焉,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乐富贵而悲贫贱,我岂异于人哉?”
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博。妻与子,皆养于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又吾所谓劳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则心又劳也。”一身而二任焉,虽圣者石可为也。
愈始闻而惑之,又从而思之,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讥焉;谓其自为也过多,其为人也过少。其学杨朱之道者邪?杨之道,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不肯一动其心以蓄其妻子,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哉?虽然,其贤于世者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济其生之欲,贪邪而亡道以丧其身者,其亦远矣!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
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有业之,其色若自得者。听其言,约而尽。问之,王其姓。承福其名。世为京兆长安农夫。天宝之乱,发人为兵。持弓矢十叁年,有官勋,弃之来归。丧其土田,手衣食,馀叁十年。舍于市之主人,而归其屋食之当焉。视时屋食之贵贱,而上下其圬之以偿之;有馀,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
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布与帛。必蚕绩而后成者也;其他所以养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后完也;吾皆赖之。然人不可遍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任有大小,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有功;取其直虽劳无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难强而有智也。用力者使于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特择其易为无傀者取焉。
“嘻!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有一至者焉,又往过之,则为墟矣;有再至、叁至者焉,而往过之,则为墟矣。问之其邻,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或曰:“死而归之官也。”吾以是观之,非所谓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非多行可愧,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将富贵难守,薄宝而厚飨之者邪?抑丰悴有时,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悯焉,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乐富贵而悲贫贱,我岂异于人哉?”
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博。妻与子,皆养于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又吾所谓劳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则心又劳也。”一身而二任焉,虽圣者石可为也。
愈始闻而惑之,又从而思之,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讥焉;谓其自为也过多,其为人也过少。其学杨朱之道者邪?杨之道,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不肯一动其心以蓄其妻子,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哉?虽然,其贤于世者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济其生之欲,贪邪而亡道以丧其身者,其亦远矣!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
文章通过一个有官司勋却弃官司业圬、自食其力的泥瓦匠王承福的口述,提出在封建制度下“各致其能以相生”的主张,和对“独善其身”这种处世态度的评断。本文反映了韩愈的社会主张和人生哲学。他维护封建制度主张“用力者使于人,用心者使人”,这是不足取的。但能人“各致其能以相生”的认识出发,肯定真正无愧的是凭双手劳动自食其力的人,以对照“多行可愧”、“食焉而怠其事”的剥削者,鞭挞不合理的社会现象,是难能可贵的。
文表面上是传记体,实际上是借传记展开议论的杂文。王承福这个体力劳动者的形象,是作者根据士大夫“独善其身”的人生哲学塑造的。前段略述王承福身世;后段略就王承福言论加以评断;中间大部分是借人物的口替自己说话。论说有理有据,波澜起伏。最后以自鉴作结,实际上是规劝世人,意极含蓄。
在士大夫韩愈眼里,抹墙是种低贱而劳苦的手艺。却有人自得其乐,且谈吐不凡。问之,姓王名承福,世代为农。安史之乱从军一十三年,有官勋,却弃而归农。土地已失,抹墙为生三十年。租住市中,以抹墙所得交付房租食费。根据每年食宿贵贱调整工价。若有剩余,尽予路旁残废、饥饿之人。 曰,任有大小,惟其所能。曰,特择其易为而无愧者取焉。又曰,妻与子,皆养于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 韩愈视其贤者,所谓“独善其身”也,又说他过多考虑自己,不肯为他人着想,责他认为家庭太过费心而不肯供养妻子儿女。愚不以为然。此人“有余,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岂谓之“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妻与子”,人皆欲之。此人自知能薄,不足养而“不有”,恰是为人着想。嫁入他门得饱,随我则饿。生于他家则富足,生为我子则穷苦。如此,不若“不有”。 韩愈遇之而警,愚读之亦省。愚力不及圬者,智或有过之。当习而能,学圬者“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学圬者“劳无愧,吾心安焉”,学圬者“有余,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 吾能几何?吾当何任?吾家能养否?吾当鉴之,记之,不可忘也。
杜陵叟,杜陵居,岁种薄田一顷余。
杜陵老头居住在杜陵,每年种了贫瘠的田地一顷多。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
三月份没有雨刮着旱风,麦苗不开花不多枯黄死。
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
九月份降霜秋天寒冷早,禾穗没熟都已经干枯。
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
官吏明明知道但不报告真相,急迫收租、凶暴征税以求通过考核得奖赏。
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
典当桑园、出卖田地来缴纳官府规定的租税,明年的衣食将怎么办?
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
剥去我们身上的衣服,夺掉我们口中的粮食。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
虐害人伤害物的就是豺狼,何必爪牙象钩、牙齿象锯一样地吃人肉!
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恻隐知人弊。
不知什么人报告了皇帝,皇帝心中怜悯、了解人们的困苦。
白麻纸上书德音,京畿尽放今年税。
白麻纸上书写着施恩布德的诏令,京城附近全部免除今年的租税。
昨日里胥方到门,手持敕牒榜乡村。
昨天里长才到门口来,手里拿着公文张贴在乡村中。
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
十家缴纳的租税九家已送完,白白地受了我们君王免除租税的恩惠。
参考资料:
1、 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词典》1996年7月修订第3版。杜陵叟(sǒu),杜陵居,岁种薄田一顷余。
薄田:贫瘠的田地。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
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suì)未熟皆青乾。
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
考课:古代指考查政绩。
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
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sù)。
帛:丝织品。粟:小米,也泛指谷类。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
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恻隐知人弊。
恻隐:见人遭遇不幸而心有所不忍。即同情。弊:衰落;疲惫。
白麻纸上书德音,京畿(jī)尽放今年税。
京畿:国都及其行政官署所辖地区。
昨日里胥方到门,手持敕牒(dié)榜乡村。
里胥:古代指地方上的一里之长,负责管理事务。方:才,刚刚。牒:文书。
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juān)免恩。
蠲:除去,免除。
参考资料:
1、 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词典》1996年7月修订第3版。“杜陵叟,杜陵居,岁种薄田一顷余。”杜陵,地名,即汉宣帝陵,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南的少陵原上。白居易这首新乐府诗的主角是一位家住在长安市郊的土生土长的农民,他世世代代以种地为业,守着一顷多的薄田,过着衣食不继的日子。中国文人的诗歌中,少不了风花雪月,也有的是闲情雅致,但是有意识地不但以农民作为作品的主人公,而且真正站在劳苦大众的立场上,为他们鸣冤叫屈、打抱不平的作品,还是不多见的。在这一点上,白居易可以说是做得非常突出的一位了。他所以能够在诗歌中大声疾呼地为民请命,并不是想在题材上猎奇出新,而是源于他对朝廷政治前景和国计民生的高度责任感和使命感。作者一再把视角投向生活在最底层的群众,他们的生活过得十分悲惨,而且向来是无人过问的。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杜陵叟处在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而不能自拔。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三月无雨,并不是指的农历三月整整一个月不下雨,而是说从808年冬天到第二年春天连续三个月没有下雪和下雨。据史料记载,这一年直到闰三月才下了一场像样的雨,为此,白居易还专门写了一首《贺雨》诗表达他当时喜悦的心情。在靠天吃饭的日子里,长安市郊的“杜陵叟”去年秋天辛辛苦苦播下的冬小麦,从下种到返青就没有一滴雨水的滋润,结果还没有到秀穗的时候大多已经干黄枯死了。夏粮既然没有收成,只有指望秋粮了,可是农民们万万没有想到,秋天九月一场早来的霜降,却使得“杜陵叟”可怜的愿望又一次成为了泡影,地里的秋庄稼还没有成熟就都被冻死而干枯了。两季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这就是白居易在序中所交待的“农夫之困”,也是“天灾之困”。
“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长吏,泛指上级长官,这里是指的杜陵所在地的地方官。考课,指古代考查官员政绩的好坏,以此作为升降的标准。原来这位地方官大人明知手下的“农夫”受了天灾,却不向上方报告灾情,而是愈发加紧横征暴敛,强行收取租税。他要造成一个“大灾之年不减税收”的政绩,以取悦上方,给朝廷留下一个称职的印象,为他以后的加官晋爵打下基础。
“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如何?”这两句诗是说,“杜陵叟”在大荒之年,遇上这样不顾百姓死活的“长吏”,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理,只好忍痛把家中仅有的几棵桑树典当出去,可是仍然不够缴纳“官租”,迫不得已,再把赖以为生的土地卖了来纳税完粮。可是桑树典了,“薄田”卖了,到时候连“男耕女织”的本钱都没有,第二年的生计也没有办法了。这种来自“长吏”的人祸,让“农夫之困”愈发雪上加霜。
看到“杜陵叟”面对的“人祸之困”比“天灾之困”更加无情、更加残酷时,白居易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了。本来从诗歌的一开始,他是以第三人称的面目出现的,可是写到这里,他义愤填膺,转而以第一人称的身份出场控诉起来,“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意思是:“典了桑树,卖了薄田,织不了布,种不上地,到时候没吃没穿,我们怎么生活啊?”这种由第三人称到第一人称的转换,实际上是作者内心感情的真实流露,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他是朝中大夫的尊贵身份,而自觉地站在了无依无靠的“杜陵叟”一边,这对于一个封建文人来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在著名的汉乐府《陌上桑》中有这样的诗句:“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那也是站在诗中主人公同一立场的第一人称的口吻,不过,因为那首诗本来就是乐府民歌,所以不足为奇,它所表达的是劳动人民对他们这个阶级的优秀女子的由衷自豪与热爱,可白居易并不是穷苦百姓中的一员,而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士大夫,所以这种感情角色的自然换位,对于封建社会的官僚阶层的绝大多数成员来说,是根本不可想像的,而白居易这种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完全是“诗圣”杜甫“民胞物予”精神的直接继承,而且这也是他能在后来接过杜甫现实主义诗歌的优良传统,发起新乐府运动的重要主观因素。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这是白居易站在“杜陵叟”的立场上,对那些统治阶级中,只管个人升官而不顾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而进行的面对面的严厉痛斥,情急之中,竟把他们比喻成了“钩爪锯牙食人肉”的“豺狼”,而且采用了语气极为强烈的反问句式,激愤之情跃然纸上而溢于言表。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政府官吏,能够对“农夫之困”如此感同身受,能够如此直接激烈地为人民鸣不平,在当时实在是不多见的。
诗歌的前半部分,作者的内心是很沉痛的。而在诗歌后半部分的一开始,苦不堪言的“农夫”的命运似乎出现了一丝转机,“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恻隐知人弊。白麻纸上放德音,京畿尽放今年税。”白麻纸,古时诏书用白纸颁布,到了674年——676年期间(唐高宗上元年间),因为白纸容易被虫蛀蚀,所以一律改用麻纸。放德音,宣布恩诏,即下文所言减免赋税的诏令。京畿,古时称国都周围的地区。杜陵所在地属国都长安的郊区。白居易在诗里只说了“不知何人”,其实这位关心民生疾苦、视民如子的“何人”,根据史料记载正是白居易“本人”,是他上书宪宗,痛陈灾情之重,才使深居九重的皇帝动了恻隐之心,大笔一挥,居然免去了京城灾区当年的赋税。读者看到这里,也会为颗粒无收的“杜陵叟”的命运松了一口气。可是令作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不管皇帝的免税是否出于真心,但是官吏却是绝不肯照章办事的,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政绩就要受到影响,他们的官路也会不再亨通。所以,他们自有一套阳奉阴违的“锦囊妙计”,那就是拖延不办,对此,白居易也是莫可奈何的了。
“昨日里胥方到门,手持尺牒榜乡村。”里胥是乡镇中的低级官吏;这里的“榜”是张贴的意思。皇帝的免税诏书才刚刚由那班“里胥”们神气活现地公布到家家户户,可这一切已经无济于事了,因为“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一直要到绝大多数人家都“典桑卖地”,纳完租税之后,才将已经成为“一纸空文”的“尺牒”在乡村中张贴公布,这已经没有意义了。“里胥”们原本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于欺上瞒下到如此地步的,其实是朝廷上下,沆瀣一气,朋比为奸。白居易对此心知肚明,吃苦的还是那些无依无靠的贫苦百姓。他们一苦天灾,二苦黑官,这正是“苛政猛于虎”。
这首诗体现了作者视民如子的情怀,揭露了封建社会的黑暗与腐败。作者在《轻肥》诗中曾一针见血地控诉“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在这首《杜陵叟》中,他更写到“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白居易在义愤填膺地写下上述的控诉时,并没有意识到,他实际上已经触及了封建社会那人吃人的凶残野蛮的社会本质。事实上,每当灾荒严重之际,由皇帝下诏蠲免租税,而地方官照样加紧盘剥勒索,不过是封建社会经常上演的双簧戏而已。宋代诗人范成大就有一首《后催租行》中提到:“黄纸放尽白纸催,卖衣得钱都纳却。”说的也是一回事,在宋代,皇帝的诏书用黄纸写,而地方官的公文用白纸写,在封建社会中,能够对这种免的白免、催的照催的吃人双簧戏进行最早、最有力的批判的,正是唐代新乐府运动的旗手——白居易。
仗剑行千里,微躯感一言。
我就要凭借佩剑远行千里了,微贱的我冒昧地向您说一句话:
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恩。
在武陵做门客时受到您的提携,决不会忘记您对我的恩惠。
仗剑行千里,微躯(qū)感一言。
微躯:指自己微贱的身躯,作者自谦之词。
曾为大梁客,不负信陵(líng)恩。
大梁:战国时魏国都城(今河南开封)。大梁客即指信陵君的门客,犹指侯赢,此处代指诗人自己。信陵:地名,今河南宁陵。在这里代指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信陵君曾养食客三千人,以礼贤下士闻名于世。信陵恩即指信陵君礼贤下士,此处代指武陵太守对作者的恩惠。
古时“答”是一种敬称。王昌龄是武陵田太守的门客(即田的参谋),因此辞别(或者说辞职)的时候就专门写一首“答诗”来做交待。对于这首作品读者完全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来理解。前一句是告辞,说明自己的去向;后一句就是表达对太守的谢意和尊敬,或者说是感激和忠实。
从文采修辞上讲,诗中用典故表露自己的心意。大梁,战国时魏国的都城。魏国出了一位名垂千古的信陵君,他既是有才能的霸主,又是广纳贤才的爱才之君,因此门客们都很愿意为信陵君效力。诗中的大梁客是诗人用来比喻自己的,后面的“信陵恩”比得是田太守对他的恩德。有些评诗的书中有这样的说法:“此体中才与学俱无用也。五绝,仙鬼胜于儿童子女,儿童子女胜于文人学士,梦境所作胜于醒时。”意思是用贤德先人的典故来做五言绝句的素材最能发挥五言诗的长处,这样的作品才是最好的五言绝句。《答武陵太守》中就用典故表明诗人自己的心意,仔细想想确实将忠心委婉妥当得表示了出来,不流于轻浮,读起来也不会使人觉得仅仅是泛泛而言,没有诚意。对于表示感情,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在此诗中,诗人一腔侠义之情再现得淋漓尽致,透过没有任何“形似之言”的四个短句,读者可以看到颇有英雄豪气的诗人形象。诗人借用信陵君的典故,直抒胸臆,有直接撼动人心的力量。
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
军人在行军途中经常患病,住宿时又没有粮食吃。在万里归乡的途中,奔波不息,至今还未回到自己的家乡。
蓬鬓哀吟长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
在这生病之际,他头发蓬乱,在古城下哀吟,身上的刀箭伤口被寒风一吹,如刀割一般,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参考资料:
1、 许明善.唐宋边塞诗词选粹.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6:122-1232、 廖仲安.边塞诗派选集: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01月第1版:142-1433、 刘凤泉.中国历代军旅诗三百首鉴赏.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1999:287-2884、 王文金.新编千家诗之三·咏秋古诗百首.郑州:海燕出版社,1986:97-98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
行多:指行路多,这里指行程长。有病:一作“无方”。
蓬鬓(bìn)哀吟长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chuāng)。
蓬鬓:散乱的头发。鬓,头发。吟:呻吟。长城:秦时修筑的古代军事工程,用来防止匈奴入侵。此处泛指古城墙。不堪:不能忍受。秋气:秋天的寒风。金疮:中医指刀箭等金属器械造成的伤口。
参考资料:
1、 许明善.唐宋边塞诗词选粹.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6:122-1232、 廖仲安.边塞诗派选集: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01月第1版:142-1433、 刘凤泉.中国历代军旅诗三百首鉴赏.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1999:287-2884、 王文金.新编千家诗之三·咏秋古诗百首.郑州:海燕出版社,1986:97-98此诗写一个伤病退伍在还乡途中的军人,从诗题看可能是以作者目睹的生活事件为依据。诗人用集中描画、加倍渲染的手法,着重塑造人物的形象。诗中的这个伤兵退伍后,他很快就发觉等待着他的仍是悲惨的命运。“行多”,已不免疲乏;加之“有病”,对赶路的人就越发难堪了。病不能行,便引出“住”意。然而住又谈何容易,离军即断了给养,长途跋涉中,干粮已尽。“无粮”的境况下多耽一天多受一天罪。第一句只短短七字,写出“病军人”的三重不堪,将其行住两难、进退无路的凄惨处境和盘托出,这就是“加倍”手法的妙用。第二句承上句“行”字,进一步写人物处境。分为两层。“万里还乡”是“病军人”的目的和希望。尽管家乡也不会有好运等着他,但狐死首丘,叶落归根,对于“病军人”不过是得愿死于乡里而已。虽然“行多”,但家乡远隔万里,未行之途必更多。就连死于乡里那种可怜的愿望怕也难以实现呢。这就使“未到乡”三字充满难言的悲愤、哀怨,令读者为之酸鼻。这里,“万里还乡”是不幸之幸,对于诗情是一纵;然而“未到乡”,又是“喜”尽悲来,对于诗情是一擒。由于这种擒纵之致,使诗句读来一唱三叹,低回不尽。
诗的前两句未直接写人物外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然而由于加倍渲染与唱叹,人物形象已呼之欲出。在前两句铺垫的基础上,第三句进而刻画人物外貌,就更鲜明突出,有如雕像被安置在适当的环境中。“蓬鬓”二字,极生动地再现出一个疲病冻饿、受尽折磨的人物形象。“哀吟”直接是因为病饿的缘故,尤其是因为创伤发作的缘故。“病军人”负过伤(“金疮”),适逢“秋气”已至,气候变坏,于是旧伤复发。从这里又可知道其衣着的单薄、破敝,不能御寒。于是,第四句又写出了三重“不堪”。此外还有一层未曾明白写出而读者不难意会,那就是“病军人”常恐死于道路、弃骨他乡的内心绝望的痛苦。正由于有交加于身心两方面的痛苦,才使其“哀吟”令人不忍卒闻。这样一个“蓬鬓哀吟”的伤兵形象,作者巧妙地把他放在一个“古城”的背景下,其形容的憔悴,处境的孤凄,无异十倍加。使人感到他随时都可能像蚂蚁一样在城边死去。
这样,通过加倍手法,有人物刻划,也有背景的烘托,把“病军人”饥、寒、疲、病、伤的苦难集中展现,它客观上是对社会的控诉,也流露出诗人对笔下人物的深切同情。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695-696宿醉离愁慢髻鬟,六铢衣薄惹轻寒,慵红闷翠掩青鸾。
晚唐女子宿醉初醒带着离别的愁绪慢慢整理环形发髻,轻如蝉翼的衣服让身子有一点点寒冷,慵懒地照着镜子涂口红穿翠衣。
罗袜况兼金菡萏,雪肌仍是玉琅玕,骨香腰细更沈檀。
装着蚕丝袜和装饰金莲花头饰,如雪肌肤在薄薄的纱衣下仿佛是玉石般润泽,在沉香与檀香的氛围下露出杨柳小纤腰婀娜的身姿。
参考资料:
1、 马兴荣等.《中国词学大辞典 》:浙江教育出版社,1996年:561页2、 温广义.《唐宋词常用词辞典 》: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1988年:66页3、 周伟励著.《从菩萨蛮到沁园春 公元十世纪前后中国文人的生存状态 》:文学大象出版社, 2006年:69页宿醉离愁慢髻(jì)鬟(huán),六铢衣薄惹轻寒,慵(yōng)红闷翠掩青鸾(luán)。
宿醉:隔夜犹存的余醉。慢:胡乱,随便。髻鬟:环形发髻。古代中国妇女发式。六铢衣:中国古代计量以二十四铢为一两,六铢极言其轻。也指仙人之衣。青鸾:青鸟。古代创说中能帮人传递信息的仙鸟。这里指青铜鸾镜。
罗袜况兼金菡(hàn)萏(dàn),雪肌仍是玉琅(láng)玕(gān),骨香腰细更沈檀。
菡萏:指莲花。玉琅玕:玉石。沈檀:沉香与檀香。“沈”通“沉”。
参考资料:
1、 马兴荣等.《中国词学大辞典 》:浙江教育出版社,1996年:561页2、 温广义.《唐宋词常用词辞典 》: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1988年:66页3、 周伟励著.《从菩萨蛮到沁园春 公元十世纪前后中国文人的生存状态 》:文学大象出版社, 2006年:69页该词为典型的“香奁体”词,为最早的《浣溪沙》,题材为“艳情”题材,抒情风格细腻深曲,文辞丽美。
上片主要描写宿醉初醒女子面部神态、发髻、衣服、面容等内容。“愁”字写出女子的情绪,“慢”写出了女子的动作,“寒”烘托了环境冷暖,“红”和“翠”也出了颜色。
下片主要描写女子体态、身姿、腰身、肌肤、和腿部。“罗袜”、“雪肌”、“玉琅玕”突出了女子体态、肌肤的质感,“骨香”和“沈檀”突出了嗅觉感受。
全词共六句,从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全方位描写了女性,以雕琢的文辞表现了女子的形态美和装饰美,但更重的是她的“离愁”,因离愁而醉酒、慵懒,失了生活的趣味却又止不住“更沉檀”即重涂脂粉,看似享受却掩饰着内心的苦涩。
参考资料:
1、 《全唐诗》(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10月版,第2168页2、 阮忠著.《宋代四大词人群落及词风演化 》:凤凰出版社, 2015年: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