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长安的大道连着各种小街小巷,水牛和白马,香木车子在街上来来往往。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王公贵族的车子纵横在贵族家外,络绎不绝。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有雕着龙的华美车盖,车盖上的凤嘴挂着流苏的车子从早到晚穿行于长安。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百尺 一作:百丈)
飘摇着的虫丝有百尺长,都绕在树上,一群娇小的鸟儿朝着花啼叫。
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成群的蜂蝶飞在宫门两侧,绿色的树,银色的台子,在阳光下映出许多颜色。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
府第的阁道、交窗上刻着合欢花的图案,两座望楼连着的房脊的双阙上像金凤垂翅。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梁家的画阁高大入天,汉武帝建的铜柱高耸触云。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楼阁上的仕女与别人相对望而不知对方是谁,路上相逢又会知晓对方?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问她们可曾吹箫,她们答说曾经学习舞蹈度过花样年华。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愿做凡人不羡慕神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比目和鸳鸯真是值得羡慕,只是君看不见他们成双结对。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最恨帐前绣着孤鸾,愿将门帘贴上双飞的绕着花木梁的燕。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
双飞的绕着花木梁的燕,帷幔和翠色的羽被被撒上郁金香料。
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
鬓发如浮动的轻云,把它梳成蝉翼般的式样,在额头涂上嫩黄色新月状的图形。
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
一个个额头涂着嫩黄色新月状图形、唇红齿白的美女随车出游,她们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
轻浮子弟骑着白底青点的马,盘龙纹的铰链圈着车里坐着歌女。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
不久御史府前静得可以听到乌鸦的叫声,廷尉府门前的树上有雀鸟想休息。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车上隐约可以看到府第旁的豪华道路,车上的帷幕隐没了远处坚固河堤。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
有人在杜陵北打猎,有人在渭桥的西边刺杀官吏。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
后来带着宝剑的刺客都被吸引入住妓院,和妓女共宿。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
娼客日夜想着妓女,她们婉转的歌声和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充溢着房间。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娼客每晚都和漂亮如月的妓女行乐,到早晨骑着马像行云。
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
娼客脚下的路连着妓院,长安街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与市场相连接。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孱弱的翠柳、槐枝垂在地上,车马杂沓的热闹声音也在夜晚响起了。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禁军的骑队来了,他们在妓院饮酒。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妓女美丽的衣裳为他们而解开,舞蹈也为他们而跳起。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显贵的人做起将相,左右在皇帝身边而不相让。
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权贵将相容不下贤臣,处处排挤他们。
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
专权的人自以为是英雄豪杰,骑着马得意洋洋。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
妓女认为自己的舞蹈之技优于千古,枭雄认为自己的富贵超过五公。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世间的事必定会有大改变。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惟见 一作:唯见)
昔日的豪华府第,只见几棵青松。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汉代扬雄,仕途失意后,甘于寂寞,年年岁岁潜心著书,终于以文章名世。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只有凄静的南山一些桂花在纷飞,点点打在人的衣上。
参考资料:
1、 卢照邻 著 李云逸 校注 .卢照邻集校注 :中华书局 ,1998年 :128-132 .2、 欧阳仁照·一首奇诗—《长安古意》·四川大学学报·2001年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狭斜:指小巷。七香车:用多种香木制成的华美小车。
玉辇(niǎn)纵横过主第,金鞭(biān)络(luò)绎向侯家。
玉辇:本指皇帝所乘的车,这里泛指一般豪门贵族的车。主第:公主府第。第,房屋。帝王赐给臣下房屋有甲乙次第,故房屋称“第”。络绎:往来不绝,前后相接。侯家:封建王侯之家。
龙衔(xián)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龙衔宝盖:车上张着华美的伞状车盖,支柱上端雕作龙形,如衔车盖于口。宝盖,即华盖。古时车上张有圆形伞盖,用以遮阳避雨。凤吐流苏:车盖上的立凤嘴端挂着流苏。流苏,以五彩羽毛或丝线制成的穗子。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百尺 一作:百丈)
游丝:春天虫类所吐的飘扬于空中的丝。
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千门:指宫门。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què)连甍(méng)垂凤翼。
复道:又称阁道,宫苑中用木材架设在空中的通道。交窗:有花格图案的木窗。合欢:马缨花,又称夜合花。这里指复道、交窗上的合欢花形图案。阙:宫门前的望楼。甍:屋脊。垂凤翼:双阙上饰有金凤,作垂翅状。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jīng)云外直。
梁家:指东汉外戚梁冀家。梁冀为汉顺帝梁皇后兄,以豪奢著名,曾在洛阳大兴土木,建造第宅。金茎:铜柱。汉武帝刘彻于建章宫内立铜柱,高二十丈,上置铜盘,名仙人掌,以承露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jù)相识。
“楼前”两句:写士女如云,难以辨识。讵:同“岂”。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吹箫:用春秋时萧史吹箫故事。向紫烟:指飞入天空。紫烟,指云气。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yuān)鸯(yāng)不羡仙。
比目:鱼名。古人用比目鱼、鸳鸯鸟比喻男女相伴相爱。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生憎(zēng)帐额绣孤鸾(luán),好取门帘帖双燕。
生憎:最恨。帐额:帐子前的横幅。孤鸾:象征独居。鸾,传说中凤凰一类的神鸟。好取:愿将。双燕:象征自由幸福的爱情。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wéi)翠被郁金香。
翠被:翡翠颜色的被子,或指以翡翠鸟羽毛为饰的被子。郁金香:这里指一种名贵的香料,传说产自大秦国(中国古代对罗马帝国的称呼)。这里是指罗帐和被子都用郁金香熏过。
片片行云着蝉鬓(bìn),纤纤初月上鸦黄。
行云:形容发型蓬松美丽。蝉翼:古代妇女的一种发式,类似蝉翼的式样。初月上鸦黄:额上用黄色涂成弯弯的月牙形,是当时女性面部化妆的一种样式。鸦黄,嫩黄色。
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
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
妖童:泛指浮华轻薄子弟。铁连钱:指马的毛色青而斑驳,有连环的钱状花纹。娼妇:这里指上文所说的“鸦黄粉白”的豪贵之家的歌儿舞女。盘龙:钗名。此指金屈膝上的雕纹。屈膝:铰链。用于屏风、窗、门、橱柜等物,这里是指车门上的铰链。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qī)。
“御史”两句:写权贵骄纵恣肆,御史、廷尉都无权约束他们。御史:官名,司弹劾。乌夜啼:与下句“雀欲栖”均暗示执法官门庭冷落。廷尉:官名,掌刑法。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xiǎn)没金堤(dī)。
朱城:宫城。玉道:指修筑得讲究漂亮的道路。翠幰:妇女车上镶有翡翠的帷幕。金堤:坚固的河堤。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wèi)桥西。
挟弹飞鹰:指打猎的场面。杜陵:在长安东南,汉宣帝陵墓所在地。探丸借客:指行侠杀吏,助人报仇等蔑视法律的行为。借客,指助人。渭桥:在长安西北,秦始皇时所建,横跨渭水,故名。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xī)。
芙蓉剑:古剑名,春秋时越国所铸。这里泛指宝剑。娼家:妓女。桃李蹊:指娼家的住处。蹊,小径。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zhuàn)口氛(fēn)氲(yūn)。
啭:宛转歌唱。氛氲:香气浓郁。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北堂:指娼家。人如月:形容妓女的美貌。南陌:指妓院门外。骑似云:形容骑马的来客云集。
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
北里:即唐代长安平康里,是妓女聚居之处,因在城北,故称北里。五剧:交错的路。三条,通达的道路。控,引,连接。三市,许多市场。“五剧”、三条”、“三市”都是用前人成语,其中数字均非实指。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佳气红尘:指车马杂沓的热闹景象。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fěi)翠屠苏鹦鹉杯。
金吾:即执金吾,汉代禁卫军官衔。唐代设左、右金吾卫,有金吾大将军。此泛指禁军军官。屠苏,美酒名。鹦鹉杯,即海螺盏,用南洋出产的一种状如鹦鹉的海螺加工制成的酒杯。
罗襦(rú)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罗襦:丝绸短衣。燕歌赵舞:战国时燕、赵二国以“多佳人”著称,歌舞最盛。此借指美妙的歌舞。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转日回天:极言权势之大,可以左右皇帝的意志。“天”喻皇帝。
意气由来排灌(guàn)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灌夫:字仲孺,汉武帝时期的一位将军,勇猛任侠,好使酒骂座,交结魏其侯窦婴,与丞相武安侯田蚡不和,终被田蚡陷害,诛族见《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萧相:指萧望之,字长倩,汉宣帝朝为御史大夫、太子太傅。汉元帝即位,辅政,官至前将军,他曾自谓“备位将相”。后被排挤,饮鸩自尽。
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qiú)紫燕坐春风。
青虬、紫燕:均指好马。虬:本指无角龙,这里借指良马。紫燕:骏马名。坐春风:在春风中骑马飞驰,极其得意。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shē)凌五公。
凌:超过。五公:张汤、杜周、萧望之、冯奉世、史丹。皆汉代著名权贵。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yú)改。
节物风光:指节令、时序。桑田碧海:即沧海桑田。喻指世事变化很大。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惟见 一作:唯见)
金阶白玉堂:形容豪华宅第。
寂寂寥(liáo)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扬子:汉代扬雄,字子云,在长安时仕宦不得意,曾闭门著《太玄》、《法言》。一床书:指以诗书自娱的隐居生活。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jū)。
裾:衣襟。
参考资料:
1、 卢照邻 著 李云逸 校注 .卢照邻集校注 :中华书局 ,1998年 :128-132 .2、 欧阳仁照·一首奇诗—《长安古意》·四川大学学报·2001年这首诗托“古意”,实抒今情。它的题材、用语与萧纲的《乌栖曲》等齐梁宫体诗非常接近,但思想感情却大不相同。它的词采虽然富丽华赡,但终不伤于浮艳。诗的写法近似汉赋,对描写对象极力铺陈泻染, 并且略带“劝百讽一”之意。《唐诗镜》中说:“端丽不乏风华,当在骆宾王《帝京篇》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引周敬语:“通篇格局雄远,句法奇古,一结更绕神韵。盖当武后朝,淫乱骄奢,风化败坏极矣。照邻是诗一篇刺体,曲折尽情,转诵间令人起惩时痛世之想。” 《批点唐音》中说:“此片铺叙长安帝都繁华,宫室之美,人物之盛,极于将相而止,然而盛衰相代,唯子云安贫乐道,乃久垂令名耳。但词语浮艳,骨力较轻,所以为初唐之音也。” 闻一多先生将《长安古意》称为“宫体诗的自赎”。
全诗可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从“长安大道连狭斜”到“娼妇盘龙金屈膝”)铺陈长安豪门贵族争竞豪奢、追逐享乐的生活。首句就极有气势地展开大长安的平面图,四通八达的大道与密如蛛网的小巷交织着。次句即入街景,那是无数的香车宝马,川流不息。这样简劲地总提纲领,以后则洒开笔墨,恣肆汪洋地加以描写:玉辇纵横、金鞭络绎、龙衔宝盖、凤吐流苏……如文漪落霞,舒卷绚烂。这些执“金鞭”、乘“玉辇”,车饰华贵,出入于公主第宅、王侯之家的,都不是等闲人物。“纵横”可见其人数之多,“络绎”不绝,那追欢逐乐的生活节奏是旋风般疾速的。这种景象从“朝日”初升到“晚霞”将合,没有一刻停止过。在长安,不但人是忙碌的,连景物也繁富而热闹:写“游丝”是“百尺”,写“娇鸟”则成群,“争”字“共”字,俱显闹市之闹意。写景俱有陪衬之功用。以下写长安的建筑,而由“花”带出蜂蝶,乘蜂蝶游踪带出常人无由见到的宫禁景物,笔致灵活。作者并不对宫室结构全面铺写,只展现出几个特写镜头:宫门,五颜六色的楼台,雕刻精工的合欢花图案的窗棂,饰有金凤的双阙的宝顶……使人通过这些接连闪过的金碧辉煌的局部,概见壮丽的宫殿的全景。写到豪门第宅,笔调更为简括:“梁家画阁中天起。”其势巍峨可比汉宫铜柱。这文彩飞动的笔墨,纷至沓来的景象,令人目不暇接。于是,在通衢大道与小街曲巷的平面上,矗立起画栋飞檐的华美建筑,成为立体的大“舞台”,这是上层社会的极乐世界。这部分花不少笔墨写出的市景,也构成全诗的背景,下一部分的各色人物仍是在这背景上活动的。
长安是一片人海,人之众多竟至于“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这里“豪贵骄奢,狭邪艳冶,无所不有”,写来够瞧的。作者对豪贵的生活也没有全面铺写,却用大段文字写豪门的歌儿舞女,通过她们的情感、生活以概见豪门生活之一斑。这里有人一见钟情,打听得那仙子弄玉(“吹箫向紫烟”)般美貌的女子是贵家舞女,引起他的热恋:“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那舞女也是心领神会:“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借问”四句与“比目”四句,用内心独白式的语言,是一唱一和,男有心女有意。“比目”、“鸳鸯”、“双燕”一连串作双成对的事物与“孤鸾”的对比,“何辞死”、“不羡仙”、“真可羡”、“好取”、“生憎”的果决反复的表态,极写出爱恋的狂热与痛苦。这些专写“男女”的诗句,正如闻一多赞叹的,比起“相看气息望君怜,谁能含羞不肯前”(简文帝《乌栖曲》)一类“病态的无耻”、“虚弱的感情”,“如今这是什么气魄”,“这真有起死回生的力量”(《宫体诗的自赎》)。通过对舞女心思的描写,从侧面反映出长安人们对于情爱的渴望。以下以双燕为引,写到贵家歌姬舞女的闺房(“罗帷翠被郁金香”),是那样香艳;写到她们的梳妆(“片片行云着蝉翼,纤纤初月上鸦黄”),是那样妖娆,“含娇含态情非一”。打扮好了,于是载入香车宝马,随高贵的主人出游了。这一部分结束的二句“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刻龙纹的阖叶,车饰;‘屈膝’同‘屈戌’)。”与篇首“青牛白马七香车”回应,标志对长安白昼闹热的描写告一段落。下一部分写长安之夜,不再涉及豪门情事,是为让更多种类的人物登场“表演”,同时,从这些人的享乐生活也可以推知豪门的情况。可见用笔繁简之妙。
第二部分(从“御史府中乌夜啼”到“燕歌赵舞为君开”)主要以市井娼家为中心,写形形色色人物的夜生活。《汉书·朱博传》说长安御史府中柏树上有乌鸦栖息数以千计,《史记·汲郑列传》说翟公为廷尉罢官后门可罗雀,这部分开始二句即活用典故。“乌夜啼”与“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写出黄昏景象,表明时间进入暮夜。“雀欲栖”则暗示御史、廷尉一类执法官门庭冷落,没有权力。夜长安遂成为“冒险家”的乐园,这里有挟弹飞鹰的浪荡公子,有暗算公吏的不法少年(汉代长安少年有谋杀官吏为人报仇的组织,行动前设赤白黑三种弹丸,摸取以分派任务,故称“探丸借客”),有仗剑行游的侠客……这些白天各在一方的人气味相投,似乎邀约好一样,夜来都在娼家聚会了。用“桃李蹊”指娼家,不特因桃李可喻艳色,而且因“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成语,暗示那也是人来人往、别有一种闹热的去处。人们在这里迷恋歌舞,陶醉于氛氲的口香,拜倒在紫罗裙下。娼门内“北堂夜夜人如月”,表面上看青春可以永葆;娼门外“南陌朝朝骑似云”,表面上看门庭不会冷落。这里点出从“夜”到“朝”,与前一部分“龙含”二句点出从“朝”到“晚”,时间上彼此连续,可见长安人的享乐是夜以继日,周而复始。长安街道纵横,市面繁荣,而娼家特多(“南陌北堂连北里”),几成“社交中心”。除了上述几种逍遥人物,还有大批禁军军官(“金吾”)玩忽职守来此饮酒取乐。这里是各种“货色”的大展览。《史记·滑稽列传》写道:“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堂上烛灭”,“罗襦襟解,微闻芗(香)泽”,这里“罗襦宝带为君解”,即用其一二字暗示同样场面。古时燕赵二国歌舞发达且多佳人,故又以“燕歌赵舞”极写其声色娱乐。这部分里,长安各色人物摇镜头式地一幕幕出现,闻一多曾说:“通过‘五剧三条’的‘弱柳青槐’来‘共宿娼家桃李蹊’。诚然,这不是一场美丽的热闹。但这颠狂中有战栗,堕落中有灵性。”决非贫血而萎靡的宫体诗所可比拟。
第三部分(从“别有豪华称将相”至“即今惟见青松在”)写长安上层社会除追逐难于满足的情欲而外,别有一种权力欲,驱使着文武权臣互相倾轧。这些被称为将相的豪华人物,权倾天子(“转日回天”)、互不相让。灌夫是汉武帝时的将军,萧望之为汉元帝时的重臣,都曾受人排挤和陷害。“意气”二句用此二典泛指文臣与武将之间的互相排斥、倾轧。其得意者骄横一时,而自谓富贵千载。这节的“青虬紫燕坐春风”、“自言歌舞长千载”二句又与前两部分中关于车马、歌舞的描写呼应。所以虽写别一内容,而彼此关联钩锁,并不游离。“自言”而又“自谓”,讽刺的意味十足。以下趁势转折,如天骥下坡:“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指墓田)。”这四句不惟就“豪华将相”而言,实一举扫空前两部分提到的各类角色,恰如沈德潜所说:“长安大道,豪贵骄奢,狭邪艳冶,无所不有。自嬖宠而侠客,而金吾,而权臣,皆向娼家游宿,自谓可永保富贵矣。然转瞬沧桑,徒存墟墓。”(《唐诗别裁》)四句不但内容上与前面的长篇铺叙形成对比,形式上也尽洗藻绘,语言转为素朴了。因而词采亦有浓淡对比,更突出了那扫空一切的悲剧效果。闻一多指出这种新的演变说,这里似有“劝百讽一”之嫌。而宫体诗中讲讽刺,那却是十分生疏、很少被人用到的手法。
第四部分即末四句,在上文今昔纵向对比的基础上,再作横向的对比,以穷愁著书的扬雄比喻作者自己,与长安豪华人物对照作结,可以看出左思“济济京城内”一诗的影响。但左思诗中八句写豪华者,八句写扬雄。而此诗以六十四句篇幅写豪华者,其内容之丰富,画面之宏伟,细节之生动都远非左诗可比;末了以四句写扬雄,这里的对比在分量上以不对称而效果更为显著。前面是长安市上,轰轰烈烈;而这里是终南山内,“寂寂寥寥”。前面是任情纵欲倚仗权势,这里是清心寡欲、不慕荣利(“年年岁岁一床书”)。而前者声名俱灭,后者却以文名流芳百世(“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虽以四句对六十四句,却有“秤锤虽小压千斤”之感。这个结尾不但在迥然不同的生活情趣中寄寓着对骄奢庸俗生活的批判,而且带有不遇于时者的愤慨寂寥之感和自我宽解的意味。它是此诗归趣所在。
七古中出现这样洋洋洒洒的巨制,为初唐前所未见。而且更好在感情充沛,力量雄厚。它主要采用赋法,但并非平均使力、铺陈始终;而是有重点、有细节的描写,回环照应,详略得宜;而结尾又颇具兴义,耐人含咏。它一般以四句一换景或一转意,诗韵更迭转换,形成生龙活虎般腾踔的节奏。同时,在转意换景处多用连珠格(如“……好取门帘帖双燕。双燕……”,“……纤纤初月上鸦黄。鸦黄……”),或前分后总的复沓层递句式(如“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南陌北堂……”,“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专权意气……”),使意换辞联,形成一气到底而又缠绵往复的旋律。这样,就结束了陈隋“音响时乖,节奏未谐”的现象,“一变而精华浏亮;抑扬起伏,悉谐宫商;开合转换,咸中肯綮”(《诗薮》内编卷三);所以,胡应麟极口赞叹道:“七言长体,极于此矣!”(同上)虽然,此诗词彩的华艳富赡,犹有六朝余习,但大体上能服从新的内容需要;前几部分铺陈豪华故多丽句,结尾纵、横对比则转清词,所以不伤于浮艳。在宫体余风尚炽的初唐诗坛,卢照邻“放开粗豪而圆润的嗓子”,唱出如此歌声,压倒那“四面细弱的虫吟”,在七古发展史上是可喜的新声,而就此诗本身的艺术价值而论,也能使他被誉为“不废江河万古流”。
参考资料:
1、 卢照邻 著 李云逸 校注 .卢照邻集校注 :中华书局 ,1998年 :128-132 .2、 罗绍兰 等 .唐初四杰—卢照邻 :云南教育出版社 ,2006年 :162-163 .3、 汤炳炎·论《长安古意》·辽宁大学学报【D】·2004年 4、 苏郜 .卢照邻诗歌评 :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2007年 :93-96 .5、 何定·对《长安古意》的研究·广西师范大学·2009年昨日一花开,今日一花开。
昨天蜀葵花开,今日蜀葵花开。
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
今日花,娇艳欲滴。昨日花,颓老凋零。
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落花君莫扫。
看过花开花败才知道,人的老去还不如这花开花败,有时候,竟比落花败得还快。光阴如梭,人面渐老,劝那扫花的人,还是不要扫那落花吧!
人生不得长少年,莫惜床头沽酒钱。
人生不能永远都是少年,想要痛饮一番的时候,就不要吝惜床头买酒的钱。
请君有钱向酒家,君不见,蜀葵花。
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是快用钱去换酒喝吧,你没看见那瞬间即败的蜀葵花吗?否则,等你老去的时候,想要喝酒也不能了。
《蜀葵花歌》是岑参七言歌行的代表作。岑参擅长七言歌行,他的歌行不用乐府旧题,而是自立新题,通过语句长短和押韵形式的灵活变换,使诗歌产生多样化的节奏和蓬勃动人的旋律。
诗歌的前四句“昨日一花开,今日一花开。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通过夸张对比的方法,极言光阴流逝的快。一个“好”字和“老”字,突出了盛衰无常,光阴难再的亘古之理。
接下来,“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花落君莫扫。人生不得长少年,莫惜床头沽酒钱。“由花想到人,花开不能长久,人有限的少年时期更是匆匆易过。由此诗人发出感慨”请君有钱向酒家,君不见,蜀葵花。“
在诗人岑参生活的后唐时期,种种社会矛盾已经显露出来,诗人有怀抱家国的抱负,但仕途失意,怀才不遇一直未获大用的他,对自己功业无成一直怀着无限的悲痛之情。因此有些诗,被罩上了浓浓的悲感。这首《蜀葵花歌》虽然节奏明快,旋律动人,但读完还是有一种淡淡的伤感。诗人对光阴难留的慨叹和自己在迅疾的光阴中不能有所成,只能以酒浇愁,借酒自勉。
虽然如此,但诗人并不气馁,也没有丧失对生活的希望,依旧可以看出他还是那个热爱生活,追求理想的诗人。
参考资料:
1、 张可礼 袁世硕 .中国文学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11-01秋声无不搅离心,梦泽蒹葭楚雨深。
自滴阶前大梧叶,干君何事动哀吟。
秋声无不搅离心,梦泽蒹葭楚雨深。
秋天的声音都会扰乱客子离人的心绪,云梦泽上芦苇苍苍,凄冷的秋雨下得很浓密。
自滴阶前大梧叶,干君何事动哀吟。
雨滴自己滴到台阶前的大梧桐叶,关您什么事呢而作哀伤的吟唱?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673-6742、 吴鸥 等.杜牧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88-89秋声无不搅离心,梦泽蒹(jiān)葭(jiā)楚雨深。
梦泽:即云梦泽。蒹葭:指芦荻,芦苇。
自滴阶前大梧叶,干君何事动哀吟。
干:触犯,冒犯;关连,涉及。
参考资料:
1、 张国举.唐诗精华注译评.长春:长春出版社,2010:673-6742、 吴鸥 等.杜牧诗文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88-89秋声无不搅离心,梦泽蒹葭楚雨深。
自滴阶前大梧叶,干君何事动哀吟。
参考资料:
1、 陈邦炎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077-1078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庭院地面雪白树上栖息着鹊鸦,秋露无声无息打湿了院中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今天晚上人们都仰望当空明月,不知道这秋思之情落在了谁家?
参考资料:
1、 雅瑟 .《唐诗三百首鉴赏大全集》 :新世界出版社 ,2011 :276-277页 .中庭地白树栖(qī)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中庭:即庭中,庭院中。地白:指月光照在庭院的样子。鸦:鸦雀。冷露:秋天的露水。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尽:都。秋思:秋天的情思,这里指怀人的思绪。落:在,到。
参考资料:
1、 雅瑟 .《唐诗三百首鉴赏大全集》 :新世界出版社 ,2011 :276-277页 .题中的“十五夜”,结合三、四两句来看,应指中秋之夜。诗题,有些版本作《十五夜望月》,此处以《全唐诗》为准。杜郎中,名不详。在唐代咏中秋的篇什中,这是较为著名的一首。
“中庭地白树栖鸦”,月光照射在庭院中,地上好像铺了一层霜雪。萧森的树荫里,鸦鹊的聒噪声逐渐消停下来,它们终于适应了皎月的刺眼惊扰,先后进入了睡乡。诗人写中庭月色,只用“地白”二字,却给人以积水空明、澄静素洁、清冷之感,使人不由会联想起李白的名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沉浸在清美的意境之中。“树栖鸦”,主要应该十五夜望月是听出来的,而不是看到的。因为即使在明月之夜,人们也不大可能看到鸦鹊的栖宿;而鸦鹊在月光树荫中从开始的惊惶喧闹(周邦彦《蝶恋花》词有句“月皎惊乌栖不定”,也就是写这种意境)到最后的安定入睡,却完全可能凭听觉感受出来。“树栖鸦”这三个字,朴实、简洁、凝炼,既写了鸦鹊栖树的情状,又烘托了月夜的寂静。
“冷露无声湿桂花”,这句诗让人联想到冷气袭人,桂花怡人的情景。由于夜深,秋露打湿庭中桂花。如果进一步揣摩,更会联想到这桂花可能是指月中的桂树。这是暗写诗人望月,正是全篇点题之笔。诗人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仰望明月,凝想入神,丝丝寒意,轻轻袭来,不觉浮想联翩:那广寒宫中,清冷的露珠一定也沾湿了桂花树吧。这样,“冷露无声湿桂花”的意境,就显得更悠远,更耐人寻思。他选取“无声”二字,细致地表现出冷露的轻盈无迹,又渲染了桂花的浸润之久。而且不只是桂花,那树下的玉兔,那挥斧的吴刚,那“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嫦娥,也是如此。诗句带给读者的是十分丰富的美的联想。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在望月思亲。在家乡的人思念远离的亲人;离乡之人遥望家乡亲人。于是,水到渠成,吟出了这两句。诗人不再正面写自己的思亲之愁,而是用一种疑问式的委婉语气道出那绵绵的愁念会落在谁家。前两句写景,不带一个“月”字;第三句才点明望月,而且推己及人,扩大了望月者的范围。但是,同是望月,那感秋之意,怀人之情,却是人各不同的。诗人怅然于家人离散,因而由月宫的凄清,引出了入骨的相思。他的“秋思”必然是最浓挚的。然而,在表现的时候,诗人却并不采用正面抒情的方式,直接倾诉自己的思念之切;而是用了一种委婉的疑问语气:不知那茫茫的秋思会落在谁的一边(“谁家”,就是“谁”,“家”是语尾助词,无实义)。明明是自己在怀人,偏偏说“秋思落谁家”,这就将诗人对月怀远的情思,表现得蕴藉深沉。似乎秋思唯诗人独有,别人尽管也在望月,却并无秋思可言。这真是无理之极,然而愈显出诗人痴情,手法确实高妙。后两句不直抒自己入骨的相思之情,而是用委婉的问句表达,这样便有言外之意,即“在望月的许多人中,秋思最深的恐怕只有我啊!” 在炼字上,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唐诗鉴赏辞典》录此诗,末句的“在”作“落”字。徐竹心认为,“落”字新颖妥贴,不同凡响,它给人以生动形象的感觉,仿佛那秋思随着银月的清辉,一齐洒落人间似的。《全唐诗》录此诗,“落”字作“在”,就显得平淡寡味,相形见绌了。
这首诗意境很美,诗人运用形象的语言,丰美的想象,渲染了中秋望月的特定的环境气氛,把读者带进一个月明人远、思深情长的意境,加上一个唱叹有神、悠然不尽的结尾,将别离思聚的情意,表现得非常委婉动人。它首先予人的印象是情景如画。
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三更。
水中的月影离我只有数尺之远,船中桅杆上的风灯照耀着夜空,时间马上就要进入三更天。
沙头宿鹭联拳静,船尾跳鱼拨剌鸣。
栖息在沙滩上的白鹭静静地蜷身而睡,突然船尾方向传来“拨剌”一声,原来有一条鱼儿跃出水面。
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三更(gēng)。
“去人”句:意谓月影靠船很近。江月:江面上空的月亮。风灯:船中桅杆上挂着照夜的灯,有纸罩避风。三更:指半夜十一时至翌晨一时。
沙头宿鹭(lù)联拳静,船尾跳鱼拨剌(là)鸣。
“沙头”句:指夜宿的白鹭屈曲着身子,静静地蜷躺在沙滩上。沙头:沙滩边;沙洲边。拳:屈曲貌。一说“联拳”通“连蜷”,蜷身之意。静:一作“起”。拨剌:鱼在水里跳动所发出的声音。拨:一作“跋”,一作“泼”。
在绝句体中,有一种“一句一绝”的格调。即每句写一景,多用两联骈偶,句子之间似无关联。它最初起源于晋代《四时咏》(“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唐代作者已不多,唯杜甫最喜运用这种体格。或许是因为他太精于诗律,运用这种绝体,可以因难见巧。他最脍炙人口的绝句如“两个黄鹂鸣翠柳”“糁径杨花铺白毡”“迟日江山丽”等,也都是用这种体格。这些诗的优点不只在于写景生动,律对精切,而尤其在于能形成一个统一完美的意境,句与句彼此照应,融为一幅完整图画。
这首诗写夜泊之景。诗人写月夜,不从空中之月写起,而写水中月影(“江月”),一开始就抓住江上夜景的特色。“去人只数尺”是说月影靠船秀近,“江清月近人”,它同时写出江水之清明。江中月影近人,画出了“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江间月夜美景,境界是宁静而安谧的。第二句写舟中樯竿上挂着照夜的灯,在月下灯光显得冲淡而柔和。桅灯当有纸罩避风,故曰“风灯”。其时江间并没有风,否则江水不会那样宁静,月影也不会那样清晰可接了。一二句似乎都是写景,但已暗示出一个未眠人的存在(第一句已点出“人”字),这就是诗人自己。从“江月”写到“风灯”,从舟外写到舟内,由远及近。然后再写到江岸,又是由近移远。由于月照沙岸如雪,沙头景物隐略可辨,夜宿的白鹭屈曲着身子,三五成群团聚在沙滩上,它们睡得那样安恬,与环境极为和谐;同时又表现出宁静的景物中有生命的呼吸。这和平境界的可爱,惟有饱经丧乱的不眠人才能充分体会。
诗句中洋溢着诗人对和平生活的向往和对于自然界小生命的热爱,这与诗人忧国忧民的精神是一脉相通的。诗人对着“沙头宿鹭”,不禁衷心赞美夜的“静”美。由于他与自然万类息息相通,这“静”与“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王维《竹里馆》)的寂静幽独该有多少不同。忽然船尾传来“拨剌”的声响,使凝神睇视着的诗人猛地惊醒,他转向船尾,只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跃起一条大鱼,在夜空中画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弧线后,又潜入水中。
诗的前三句着力刻画都在一个“静”字,末句却写动、写声,似乎破了静谧之境,然而其表达效果恰好相反,以动破静,愈见其静;以声破静,愈见其静。与“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王籍《入若耶溪》)有异曲同工之处。这是陪衬的手法,适当把对立因素渗入统一的基调,可以强化总的基调。这是诗、画、音乐都常采用的手法。诗的末两句分写鱼、鸟,一动一静,相反相成,抓住了江上月夜最有特点同时又最富于诗意的情景,写得逼真、亲切而又传神,可见诗人体物之工。
此诗乍看上去,四句分写月、灯、鸟、鱼,各成一景,不相联属,确是“一句一绝”。然而,诗人通过远近推移、动静相成的手法,使舟内舟外、江间陆上、物与物、情与景之间相互关联,浑融一体,读之如身历其境,由境会意。因而决不是什么“断锦裂缯”(胡应麟)。“老去诗篇浑漫与”,从诗题“漫成”可知是诗人一时得心应手之作,这种工致而天然的境界不是徒事雕章琢句者能达到的。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90-5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