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江风起,萧飒海树秋。
凛冽的江风飘摇而起,吹得江边高树秋声萧瑟。
登舻美清夜,挂席移轻舟。
登上船头只觉清夜景色佳美,扬帆起航小舟前进。
月随碧山转,水合青天流。
舟上只见月儿随着碧山回转,水与青天相合而流。
杳如星河上,但觉云林幽。
晃晃悠悠仿佛行往遥远的星河,只觉得云压树林幽暗一片。
归路方浩浩,徂川去悠悠。
眺望归路水流浩荡,眺望前程逝水滔滔。
徒悲蕙草歇,复听菱歌愁。
徒然悲伤蕙草衰歇,又听那采菱之歌满含哀怨。
岸曲迷后浦,沙明瞰前洲。
曲折的江岸掩迷了后边的渡口,明亮的沙滩看见前边的小洲。
怀君不可见,望远增离忧。
思念您啊又不可相见,眺望远方徒然增加离别的情怀。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404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97-598飘飘江风起,萧飒(sà)海树秋。
飘飘:一作“飘摇”。萧飒:稀疏,凄凉。
登舻(lú)美清夜,挂席移轻舟。
舻:船前头刺棹处。挂席:扬帆。
月随碧山转,水合青天流。
碧山:青山。
杳(yǎo)如星河上,但觉云林幽。
星河:银河。
归路方浩浩,徂川去悠悠。
徒悲蕙(huì)草歇,复听菱歌愁。
蕙草:香草名。又名熏草、零陵香。菱歌:采菱之歌。
岸曲迷后浦,沙明瞰(kàn)前洲。
瞰:俯视。
怀君不可见,望远增离忧。
离忧:即“罹忧”,遭忧之意。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404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97-598“飘摇江风起,萧飒海树秋。登舻美清夜,挂席移轻舟。”江风飘飘,海树萧萧,时值清秋。诗人登上舟船,扬起帆席,在江面上轻轻移动,明月挂空,气爽天高,一个多么美好的月夜!曹植《公宴诗》云:“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清夜”,不仅是宜人之夜,而且还是适合于游乐之夜。谢灵运《游赤石进帆海》云:“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联系谢诗,此诗的“挂席”又多么充满诗情画意。“月随碧山转,水合青天流。”舟行,则月似随舟而行;舟随碧山转,月也似随碧山而转,有“月行却与人相随”(《把酒问月》)之意。游兴正浓,故觉明月处处时时解人意,时时处处自来亲人;月色空明,水面开阔,故觉水天相连,水接天流。山色之“碧”,天色之“青”,正显出月色之明。诗中并未明写诗人的兴致,而兴致自见。“杳如星河上,但觉云林幽。”水色澄空,星河倒影,恍恍惚惚,仿佛已离开人间,在杳杳渺渺的星河上行舟。晋王羲之《镜湖》诗云:“山阴路上行,如坐镜中游。”南朝陈释惠标有《咏水》诗云:“舟如空里泛,人似镜中行。”李白《清溪行》亦云:“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都把至清的水比喻为镜,用的是明喻;此诗暗示江清如镜,因为天上的星河都映于水中,而且进一层说舟是在星河间行,写得更神奇,更有情趣。因为有天上星河行的感觉,因此所见云林也就有如天界之物,格外幽渺。
“云林幽”以上的六句叙写“月夜江行”。“归路方浩浩,徂川去悠悠”两句过渡。上文写清夜曰“美”,写舟移曰“轻”,写月行曰“随”,写山曰“碧”,写天曰“青”,良辰美景,足见诗人心境的恬适。然而,回顾来途则归路浩浩,瞻望前路则见徂川悠悠,心中不觉升起一缕淡淡的哀绪。“浩浩”、“悠悠”,仍然是眼前之景,但景中已不露声色地注入作者的情感。接着,引出“徒悲”,听歌愁,引出怀宗之,增离忧,情绪直转而下,用笔自然,不露凿痕。“蕙草歇”,回应“海树秋”;“蕙草”,一种香草,《楚辞》常用来比喻贤人。“徒悲蕙草歇”,有所思美人不可见之意。秋日怀人,情调凄楚。此时,又有菱歌泛夜,莲娃无忧无虑地唱着欢快的歌,无形中反而增添了诗人的哀愁。“岸曲迷后浦,沙明瞰前洲。”又是两句景语。河岸曲折,后浦迷不可觅;沙头明亮,前洲清楚可见。“后浦”、“前洲”暗应“归路”、“徂川”。归路凄迷,不知何时才能再同友人聚首;徂川汩汩,逝者如斯,不知来日还有几多。往日携手同游的一幕幕似又映现在眼前。《忆崔宗之游南阳遗吾孔子琴抚之潸然感旧》有“忆与崔宗之,白水弄奇月”的描写,可见他们曾月下出游,眼前明月依旧,而两情异地,不能相聚,不禁叫人伤怀。“怀君不可见,望远增离忧。”本来,望远是望冀见到君面,但君既“远”,望又不能及之。既不能及之,望而反增忧愁。结二句,落在题面“寄崔”。
月朗气清,江风猎猎,如此良夜,诗人登舻江行,怡然自得。面对江风明月,不觉触发怀念好友崔宗之之情。宗之和自己一样,有着白眼看鸡虫的傲岸个性,和自己一样能“吟诗作赋北窗里”,和自己一样“会须一饮三百杯”,月夜江行,无此良朋,不禁增忧。前半写景,景色清雅,优美如画,最初出游本无所谓忧。“归路”、“徂川”两句,触景生情,情绪陡转,或正面写蕙草歇,或反面听菱歌怨,愈写愈悲,愈写愈愁,结二句直吐对宗之的一片深情。用笔有如行云流水,当行则行,当止则戛然而止。
参考资料:
1、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97-598清秋幕府井梧寒,独宿江城蜡炬残。
井畔梧桐在秋夜的风中抖动,只有蜡烛残光照着孤单的我。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
长夜里号角声悲壮似在自语,天空中的月色虽好谁与我共赏。
风尘荏苒音书绝,关塞萧条行路难。
光阴荏苒哪里寻觅亲人音信?关塞一片萧条寻找归路艰难。
已忍伶俜十年事,强移栖息一枝安。
我已忍受十年的飘零生活,把家安在这里不过勉强栖身。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5622、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11-212清秋幕府井梧(wú)寒,独宿江城蜡炬残。
府:幕府。古代将军的府署。杜甫当时在严武幕府中。井梧:梧桐。叶有黄纹如井,又称金井梧桐。梧:一作“桐”。炬:一作“烛”。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
“永夜”句:意谓长夜中唯闻号角声像在自作悲语。永夜:整夜。自语:自言自语。中天:半空之中。
风尘荏(rěn)苒(rǎn)音书绝,关塞萧条行路难。
风尘荏苒:指战乱已久。荏苒:犹辗转,指时间推移。关塞:边关;边塞。萧条:寂寞冷落;凋零。
已忍伶(líng)俜(pīng)十年事,强移栖(qī)息一枝安。
伶俜:流离失所。十年事:杜甫饱经丧乱,从天宝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乱爆发至作者写诗之时,正是十年。强移:勉强移就。一枝安:指他在幕府中任参谋一职。
参考资料:
1、 彭定求 等.全唐诗(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5622、 萧涤非.杜甫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11-212此诗首联倒装。按顺序说,第二句应在前。其中的“独宿”二字,是一诗之眼。“独宿”幕府,眼睁睁地看着“蜡炬残”,其夜不能寐的苦衷,已见于言外。而第一句“清秋幕府井梧寒”,则通过环境的“清”、“寒”,烘托心境的悲凉。未写“独宿”而先写“独宿”的氛围、感受和心情,意在笔先,起势峻耸。
颔联写“独宿”的所闻所见,清代方东树指出:“景中有情,万古奇警。”而造句之新颖,也非同一般。七言律句,一般是上四下三,这一联却是四、一、二的句式,每句读起来有三个停顿。诗人就这样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以顿挫的句法,吞吐的语气,活托出一个看月听角、独宿不寐的人物形象,恰切地表现了无人共语、沉郁悲抑的复杂心情。
前两联写“独宿”之景,而情含景中。后两联则就“独宿”之景,直抒“独宿”之情。“风尘”句紧承“永夜”句。“永夜角声”,意味着战乱未息。那悲凉的、自言自语的“永夜角声”,引起诗人许多感慨。“风尘荏苒音书绝”,就是那许多感慨的中心内容。“风尘荏苒”,指战乱延续的时间很长。诗人时常想回到故乡洛阳,却由于“风尘荏苒”,连故乡的音信都得不到。“关塞”句紧承“中天”句。诗人早在《恨别》一诗里写道:“洛城一别四千里,胡骑长驱五六年。草木变衰行剑外,兵戈阻绝老江边。思家步月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好几年又过去了,诗人却仍然流落剑外,一个人在这凄清的幕府里长夜不眠,仰望中天明月,不由得心事重重。“关塞萧条行路难”,就是那重重心事之一。思家、忆弟之情有增无已,因为他还是没有办法回到洛阳。这一联直抒“宿府”之情。但“宿府”时的心情很复杂,用两句诗无法写完。于是用“伶俜十年事”加以概括,意蕴深远。
尾联照应首联。作为幕府的参谋而感到“幕府井梧寒”,诗人联想到《庄子·逍遥游》中所说的那个鹪鹩鸟来。“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他从安史之乱以来,“支离东北风尘际,飘泊西南天地间”,那饱含辛酸的“伶俜十年事”都已经忍受过来了,如今却又要到这幕府里来忍受“井梧寒”。用“强移”二字,表明他并不愿意来占这幕府中的“一枝”,而是严武拉来的。用一个“安”字,不过是诗人自我解嘲。诗人一夜徘徊徬徨、展转反侧,心中并不安宁。
诗中抒发的感情还是伤时感事,表达出作者对于国事动乱的忧虑和他飘泊流离的愁闷。正是始终压在诗人身上的愁苦使诗人无心赏看中天美好的月色。前六句具体写出了诗人对风尘荏苒、关塞萧条的动乱时代的忧伤。最后两句虽写“栖息一枝安”,但仍然是为他辗转流离苦闷。总之,诗人当时境遇凄凉,十年飘泊辗转,诗风沉郁。
参考资料:
1、 程千帆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57-558元和六年正月乙丑晦,主人使奴星结柳作车,缚草为船,载糗舆粻,牛繫轭下,引帆上樯。三揖穷鬼而告之曰:“闻子行有日矣,鄙人不敢问所涂,窃具船与车,备载糗粻,日吉时良,利行四方,子饭一盂,子啜一觞,携朋挈俦,去故就新,驾尘彍风,与电争先,子无底滞之尤,我有资送之恩,子等有意于行乎?”
屏息潜听,如闻音声,若啸若啼,砉欻嚘嘤,毛发尽竖,竦肩缩颈,疑有而无,久乃可明,若有言者曰:“吾与子居,四十年余,子在孩提,吾不子愚,子学子耕,求官与名,惟子是从,不变于初。门神户灵,我叱我呵,包羞诡随,志不在他。子迁南荒,热烁湿蒸,我非其乡,百鬼欺陵。太学四年,朝齑暮盐,唯我保汝,人皆汝嫌。自初及终,未始背汝,心无异谋,口绝行语,於何听闻,云我当去?是必夫子信谗,有间于予也。我鬼非人,安用车船,鼻齅臭香,糗粻可捐。单独一身,谁为朋俦,子苟备知,可数已不?子能尽言,可谓圣智,情状既露,敢不回避。”
主人应之曰:“予以吾为真不知也耶!子之朋俦,非六非四,在十去五,满七除二,各有主张,私立名字,捩手覆羹,转喉触讳,凡所以使吾面目可憎、语言无味者,皆子之志也。——其名曰智穷:矫矫亢亢,恶园喜方,羞为奸欺,不忍伤害;其次名曰学穷:傲数与名,摘抉杳微,高挹群言,执神之机;又其次曰文穷:不专一能,怪怪奇奇,不可时施,祗以自嬉;又其次曰命穷:影与行殊,而丑心妍,利居众后,责在人先;又其次曰交穷:磨肌戛骨,吐出心肝,企足以待,寘我仇怨。凡此五鬼,为吾五患,饥我寒我,兴讹造讪,能使我迷,人莫能间,朝悔其行,暮已复然,蝇营狗苟,驱去复还。”
言未毕,五鬼相与张眼吐舌,跳踉偃仆,抵掌顿脚,失笑相顾。徐谓主人曰:“子知我名,凡我所为,驱我令去,小黠大痴。人生一世,其久几何,吾立子名,百世不磨。小人君子,其心不同,惟乖於时,乃与天通。携持琬琰,易一羊皮,饫于肥甘,慕彼糠糜。天下知子,谁过于予。虽遭斥逐,不忍于疏,谓予不信,请质诗书。”
主人于是垂头丧气,上手称谢,烧车与船,延之上座。
元和六年正月乙丑晦,主人使奴星结柳作车,缚草为船,载糗舆粻,牛繫轭下,引帆上樯。三揖穷鬼而告之曰:“闻子行有日矣,鄙人不敢问所涂,窃具船与车,备载糗粻,日吉时良,利行四方,子饭一盂,子啜一觞,携朋挈俦,去故就新,驾尘彍风,与电争先,子无底滞之尤,我有资送之恩,子等有意于行乎?”
元和六年正月三十日,主人让名叫星的仆人结扎柳条为车,捆草为船,装上干粮,套好牛车,升起帆船,向穷鬼三次作揖并对他们说:“听说你们即将起程,不敢问你们要走哪条路,悄悄准备了车船,装了干粮,今天是吉时良辰,去哪里都是吉利的。请你们吃一顿饭,喝一杯酒,带领你们的朋友伙伴,离开旧寓去住新的住所,车扬尘,风鼓帆,比电光还迅速。你不至长久住在这里长久怨恨,我有资助送行的情谊,你们是否打算马上就走呢?”
屏息潜听,如闻音声,若啸若啼,砉欻嚘嘤,毛发尽竖,竦肩缩颈,疑有而无,久乃可明,若有言者曰:“吾与子居,四十年余,子在孩提,吾不子愚,子学子耕,求官与名,惟子是从,不变于初。门神户灵,我叱我呵,包羞诡随,志不在他。子迁南荒,热烁湿蒸,我非其乡,百鬼欺陵。太学四年,朝齑暮盐,唯我保汝,人皆汝嫌。自初及终,未始背汝,心无异谋,口绝行语,於何听闻,云我当去?是必夫子信谗,有间于予也。我鬼非人,安用车船,鼻齅臭香,糗粻可捐。单独一身,谁为朋俦,子苟备知,可数已不?子能尽言,可谓圣智,情状既露,敢不回避。”
屏气细听,好像听到一种如咏似泣细碎不清的声音,让人不禁毛发都竖起来了,耸肩缩脖。那声音似有似无,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听分明。似乎有人说:“我和你相伴已经有四十年了。你在幼年时,我没有嫌弃你的幼稚无知,你读书耕田,求官职与功名,我始终跟随你,不改初衷。门户的神灵,呵我叱我,我忍受屈辱包涵容忍,心仍然专注于你,从没有想到别处去。你贬官广东,那里气候潮湿蒸闷,不是我的乡土,所以各种鬼都来欺负我。你在太学任国子博士那四年间,下饭的早餐是切碎的菜、晚餐是一把盐,只有我在保护你,别人都嫌弃你。从当初到如今,我不曾离开你,心里没有去别处的打算,嘴里也没有说过要走的话,你从哪里听到传闻,说我即将离去?一定是先生听信了谗言,存心和我疏远。我是鬼而不是人,哪里用得着车船,只需用鼻子嗅闻食物的气味便可果腹,干粮也是舍弃不带的。我孤身一人,谁是我的朋友伙伴?你如果全都知道,可否一一加以数说?你如果全都说出来,那就可称为圣人智者;真实情况既已揭露,我敢不躲开吗?”
主人应之曰:“予以吾为真不知也耶!子之朋俦,非六非四,在十去五,满七除二,各有主张,私立名字,捩手覆羹,转喉触讳,凡所以使吾面目可憎、语言无味者,皆子之志也。——其名曰智穷:矫矫亢亢,恶园喜方,羞为奸欺,不忍伤害;其次名曰学穷:傲数与名,摘抉杳微,高挹群言,执神之机;又其次曰文穷:不专一能,怪怪奇奇,不可时施,祗以自嬉;又其次曰命穷:影与行殊,而丑心妍,利居众后,责在人先;又其次曰交穷:磨肌戛骨,吐出心肝,企足以待,寘我仇怨。凡此五鬼,为吾五患,饥我寒我,兴讹造讪,能使我迷,人莫能间,朝悔其行,暮已复然,蝇营狗苟,驱去复还。”
主人回答说:“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的伙伴,不是六也不是四,居十去掉五,满七减去二,各有主张,自有名字,使我动手就惹祸,一说话就触犯忌讳。凡是能使我面目可憎、语言乏味的,都是你们的主意。其一名叫智穷:刚强高尚,厌恶圆滑而喜欢正直,耻于做奸诈之事,不忍心伤害别人;其二名叫学穷:轻视术数名物一类学问,探究幽深微妙的道理,摄取各家学说,掌握精神要领;其三名叫文穷:不只擅长一种技巧,文章怪怪奇奇,不能在当时实施,只能用以自娱;其四名叫命穷:影子和体形不一样,脸丑心美,牟利退居人后,负责争于人先;其五名叫交穷:待朋友忠心耿耿,倾吐肺腑,抬起脚后跟站立盼望对方的到来,对方却把我视为仇敌。这五种穷鬼,是我的五种祸患。你们使我忍饥受冻,惹得别人起讹传造讥讽,你们能使我感到迷惑,而不是别人的离间所能办到的。早上悔恨我的行为,傍晚却又恢复故态。你们卑劣无耻地纠缠我,刚把你们赶走转眼又回到我身边。”
言未毕,五鬼相与张眼吐舌,跳踉偃仆,抵掌顿脚,失笑相顾。徐谓主人曰:“子知我名,凡我所为,驱我令去,小黠大痴。人生一世,其久几何,吾立子名,百世不磨。小人君子,其心不同,惟乖於时,乃与天通。携持琬琰,易一羊皮,饫于肥甘,慕彼糠糜。天下知子,谁过于予。虽遭斥逐,不忍于疏,谓予不信,请质诗书。”
话没说完,五鬼就一起张眼吐舌,跳跃翻滚,拍手顿脚,互相瞧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慢慢地对主人说:“你们知道我们的名字和我们的全部作为了,驱赶我们让我们走,实在是小聪明大糊涂。人生一辈子,有多长久?我们替你树立名声,可以流传百世。小人和君子,他们的心意是不同的。只要不趋时适俗,才和天理相通。携持美玉,却只换一张羊皮;吃饱了美好的食物,倒羡慕那糠粥,这世上理解你的人,谁能超过我们呢?你虽然遭到贬斥,我们也不忍心疏远你,如果你不相信我们的话,请你从《诗》《书》等经典中找到答案。”
主人于是垂头丧气,上手称谢,烧车与船,延之上座。
主人于是垂头丧气,拱手称谢,把那柳条编的车、草扎的船烧掉,请穷鬼在贵客的座位上坐下。
元和六年正月乙丑晦,主人使奴星结柳作车,缚草为船,载糗舆粻,牛繫轭下,引帆上樯。三揖穷鬼而告之曰:“闻子行有日矣,鄙人不敢问所涂,窃具船与车,备载糗粻,日吉时良,利行四方,子饭一盂,子啜一觞,携朋挈俦,去故就新,驾尘彍风,与电争先,子无底滞之尤,我有资送之恩,子等有意于行乎?”
屏息潜听,如闻音声,若啸若啼,砉欻嚘嘤,毛发尽竖,竦肩缩颈,疑有而无,久乃可明,若有言者曰:“吾与子居,四十年余,子在孩提,吾不子愚,子学子耕,求官与名,惟子是从,不变于初。门神户灵,我叱我呵,包羞诡随,志不在他。子迁南荒,热烁湿蒸,我非其乡,百鬼欺陵。太学四年,朝齑暮盐,唯我保汝,人皆汝嫌。自初及终,未始背汝,心无异谋,口绝行语,於何听闻,云我当去?是必夫子信谗,有间于予也。我鬼非人,安用车船,鼻齅臭香,糗粻可捐。单独一身,谁为朋俦,子苟备知,可数已不?子能尽言,可谓圣智,情状既露,敢不回避。”
主人应之曰:“予以吾为真不知也耶!子之朋俦,非六非四,在十去五,满七除二,各有主张,私立名字,捩手覆羹,转喉触讳,凡所以使吾面目可憎、语言无味者,皆子之志也。——其名曰智穷:矫矫亢亢,恶园喜方,羞为奸欺,不忍伤害;其次名曰学穷:傲数与名,摘抉杳微,高挹群言,执神之机;又其次曰文穷:不专一能,怪怪奇奇,不可时施,祗以自嬉;又其次曰命穷:影与行殊,而丑心妍,利居众后,责在人先;又其次曰交穷:磨肌戛骨,吐出心肝,企足以待,寘我仇怨。凡此五鬼,为吾五患,饥我寒我,兴讹造讪,能使我迷,人莫能间,朝悔其行,暮已复然,蝇营狗苟,驱去复还。”
言未毕,五鬼相与张眼吐舌,跳踉偃仆,抵掌顿脚,失笑相顾。徐谓主人曰:“子知我名,凡我所为,驱我令去,小黠大痴。人生一世,其久几何,吾立子名,百世不磨。小人君子,其心不同,惟乖於时,乃与天通。携持琬琰,易一羊皮,饫于肥甘,慕彼糠糜。天下知子,谁过于予。虽遭斥逐,不忍于疏,谓予不信,请质诗书。”
主人于是垂头丧气,上手称谢,烧车与船,延之上座。
初看韩愈的文章似乎难以理解,坚持看下来之后,发现竟然如此情切、如此贴近自己的生活。于是不忍释手,每看一篇都感叹良久。
韩文公的仁慈善良、为国为民的大爱精神让千年后的进人再一次深深感动。
然而韩公这样的一位才子和清官却过着一种颠沛流离,过着并非惬意的生活。
《送穷文》便是韩愈发自内心的自白。何为穷?穷鬼的过半共有五个,“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这五穷各司其职,掌管韩公的命运。主人应之曰:“子以吾为真不知也耶!子之朋俦,非六非四,在十去五,满七除二,各有主张,私立名字,捩手覆羹,转喉触讳,凡所以使吾面目可憎、语言无味者,皆子之志也。——其名曰智穷:矫矫亢亢,恶园喜方,羞为奸欺,不忍害伤;其次名曰学穷:傲数与名,摘抉杳微,高挹群言,执神之机;又其次曰文穷:不专一能,怪怪奇奇,不可时施,祗以自嬉;又其次曰命穷:影与行殊,面丑心妍,利居众后,责在人先;又其次曰交穷:磨肌戛骨,吐出心肝,企足以待,寘我仇怨。凡此五鬼,为吾五患,饥我寒我,兴讹造讪,能使我迷,人莫能间,朝悔其行,暮已复然,蝇营狗苟,驱去复还。”
五鬼如苍蝇般无耻追逐,像没有廉耻的狗一般跟随韩公,还告诉韩公徐谓主人曰:“子知我名,凡我所为,驱我令去,小黠大痴。人生一世,其久几何,吾立子名,百世不磨。小人君子,其心不同,惟乖於时,乃与天通。携持琬琰,易一羊皮,饫于肥甘,慕彼糠糜。天下知子,谁过于予。虽遭斥逐,不忍子疏,谓予不信,请质诗书。”主人于是垂头丧气,上手称谢,烧车与船,延之上座。
意思是:人的一辈子,能活多久呢?我们使您树立了名声,千秋百代也不会磨灭。小人和君子,他们的志向是不一样的,君子虽然不舍于当世的潮流,却跟天意相通……
从这篇文章我看到了一位品德高尚,然而又充满坎坷的唐人。从看古文里看到了别人也见到自己,没有生活的磨难彼岸难以理解生命的真实面目。但是困难不应该太多,也不应太久,因为每一次的磨难都是人生的一笔财富,是智慧的积累,如果没有将之化为力量和勇气去战胜内心的痛苦,那么就白吃饭,白吃苦了。
韩愈在字里行间体现出来的内心世界机器丰富,有对国对民的担忧、有对自己怀才不遇的孤独感、也有对身世之不幸的哀叹、也有对社会丑陋面目的批判……看到百代宗师的韩愈生于忧患的一生。他实际上真正为自己生活过的时间又有多少呢?
活在今天的我们,是多么幸福。只要有理想、有目标,就会有人支持和扶助,想想也是,生活在以和平为主题的社会,为什么不怀着感恩的心生活,过着古人无法实现的理想生活。
注:正月初五“送穷”,是我国古代民间一种很有特色的岁时风俗。其意就是祭送穷鬼(穷神)。穷鬼,又称“穷子”。据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引《文宗备问》记载:“颛顼高辛时,宫中生一子,不着完衣,宫中号称穷子。其后正月晦死,宫中葬之,相谓曰今日送穷子”。相传穷鬼乃颛顼之子。他身材羸弱矮小,性喜穿破衣烂衫,喝稀饭。即使将新衣服给他,他也扯破或用火烧出洞以后才穿,因此“宫中号为穷子”。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茂陵里埋葬的刘郎,好似深秋落叶倏然离去,夜里曾听到他的神马嘶鸣,天亮却杳无踪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画栏内的桂树依旧花繁叶茂,散发着阵阵幽香,长安城的三十六宫,如今却已是苔藓满布。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魏国官员驱车载运铜人,直向千里外的异地,刚刚走出长安东门,寒风直射铜人的眼珠里。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只有那朝夕相处的汉月,伴随铜人走出官邸,回想起往日的君主,铜人不禁潸然泪下。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只有枯衰的兰草在通向咸阳的古道送别,面对如此兴亡盛衰的变化,上天若有情,也会因为悲伤而变得衰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独出长安的承露盘,在荒凉的月色下孤独影渺。眼看着长安渐渐远去,渭水波声也越来越小。
参考资料:
1、 冯浩非 徐传武 .李贺诗选译 .成都 :巴蜀书社 ,1991 :62-65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魏明帝:名曹叡,曹操之孙。青龙元年:旧本又作九年,然魏青龙无九年,显误。元年亦与史不符,据《三国志·魏书·明帝纪》,公元237年(魏青龙五年)旧历三月改元为景初元年,徙长安铜人承露盘即在这一年。宫官:指宦官。牵车:一作“舝车”。舝,同“辖”,车轴头。这里是驾驶的意思。唐诸王孙:李贺是唐宗室之后,故称“唐诸王孙”。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sī)晓无迹。
茂陵:汉武帝刘彻的陵墓,在今陕西省兴平县东北。刘郎:指汉武帝。秋风客:犹言悲秋之人。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桂树悬秋香:八月景象。秋香:指桂花的芳香。土花:苔藓。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móu)子。
千里:言长安汉宫到洛阳魏宫路途之远。东关:车出长安东门,故云东关。酸风:令人心酸落泪之风。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将:与,伴随。汉月:汉朝时的明月。君:指汉家君主,特指汉武帝刘彻。铅水:比喻铜人所落的眼泪,含有心情沉重的意思。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衰兰送客:秋兰已老,故称衰兰。客指铜人。咸阳:秦都城名,汉改为渭城县,离长安不远。咸阳道:此指长安城外的道路。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wèi)城已远波声小。
独出:一说应作“独去”。渭城:秦都咸阳,汉改为渭城县,此代指长安。波声:指渭水的波涛声。渭城:在渭水北岸。
参考资料:
1、 冯浩非 徐传武 .李贺诗选译 .成都 :巴蜀书社 ,1991 :62-65 .魏明帝青龙元年八月,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金铜仙人辞汉歌》诗中的金铜仙人临去时“潸然泪下”表达的主要是亡国之恸。此诗所抒发的是一种交织着家国之痛和身世之悲的凝重感情。
诗共十二句,大体可分成三个部分。前四句慨叹韶华易逝,人生难久。汉武帝当日炼丹求仙,梦想长生不老。结果,还是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倏然离去,留下的不过是茂陵荒冢而已。尽管他在世时威风无比,称得上是一代天骄,可是,“夜闻马嘶晓天迹”,在无穷无尽的历史长河里,他不过是偶然一现的泡影而已。诗中直呼汉武帝为“刘郎”,表现了李贺傲兀不羁的性格和不受封建等级观念束缚的可贵精神。
全诗可分为三个层次。
首四句是第一个层次,借金铜仙人的“观感”慨叹韶华易逝,人生短暂。世事无常。诗中直呼汉武帝为“刘郎”为“客”,表现了李贺不羁的性格和不受封建等级观念束缚的精神。
中四句为第二个层次,用拟人化手法写金铜仙人初离汉宫的酸苦惨凄情态,亡国之痛和移徙之悲跃然纸上。特别是“酸”、“射”两字,把主观的情和客观的物完全揉和在一起,含义极为丰富。
末四句为第三个层次,写出城后途中的情景。“衰兰”一语,写形兼写情,而以写情为主(因愁苦而“衰”);“天若”一语,设想奇伟,意境辽远,感情深沉,司马光称为“奇绝无双”;末联进一步描述了金铜仙人恨别伤离,不忍离去,而又不能不离去的情怀,感人至深。
“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茂陵:长安附近汉武帝刘彻的陵墓。秋风客:汉武帝曾作《秋风辞》,以此称他。开头两句是说,有人夜间听见茂陵中刘郎的魂魄巡游汉宫,仗马嘶鸣;可是天亮时这一切都消失了,什么迹象也见不到。
首二句想象汉武帝的阴魂预知铜仙人将被搬走,头天晚上显示灵异的情形。诗中直呼汉武帝为“刘郎”,表现了李贺傲兀不羁的性格和不受封建等级观念束缚的可贵精神。
“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三十六宫:汉代长安有离宫别馆三十六所。土花:指青苔。这两句写汉代遗宫的荒芜。是说,宫廷画栏前的桂树空飘着秋香,苑中青苔满地,人迹稀少。
“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东关:长安东门,这里指明所去的方向。酸风:悲风。眸子:眼中瞳人。这两句说,魏国的宫官把金铜仙人装车送往遥远的魏都洛阳,出长安东门时,悲风迎面扑来,刺着金铜仙人的双眼。
“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君:指汉主。这两句是说,金铜仙人离开汉宫时,只有天上的明月陪伴着它;因怀念武帝,泪如铅水洒落。
“清泪如铅水”照应上文“酸风射眸子”,把金铜仙人拟人化,想象它因为离情而落泪,同时增添了铜人落泪传说的戏剧色彩。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客:指铜人。咸阳:离长安不远。它附近有渭水,汉代改称渭城。这两句说,金铜仙人从长安东去,唯有道旁枯败的兰草为它送行;天公如有感情,也将因这兴亡盛衰的变化而伤感衰老。
这两句和末两句,是记写从长安至洛阳途中的情形,情景凄凉。“天若有情天亦老”是李贺的名句,妙在反衬,以无情的天公也会伤情变老,反衬出有情的人心中将会泛起多大的波澜。这是作者对兴亡变化的感叹,也反映出它离京去国时的悲愤。
“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是说金铜仙人带着铜盘,独自离开汉宫后,在月下荒凉之地行进;过了咸阳,越走越远,渭水的波声也逐渐听不到了。
这都是诗人的想象之词。一个“独”字,照应了上文的“画栏桂树”、“三十六宫”以及“汉月”、“宫门”,点出金铜仙人不忍离别又只得离别汉宫的情状,也见出诗人辞官离开长安时的孤寂心境。
这首诗是李贺的代表作品之一。它设想奇创,而又深沉感人;形象鲜明而又变幻多姿。怨愤之情溢于言外,却并无怒目圆睁、气峻难平的表现。遣词造句奇峭而又妥帖,刚柔相济,恨爱互生,参差错落而又整饬绵密。这确是一首既有独特风格,而又诸美同臻的诗作,在李贺的集子里,也找不出几首类似的作品来。
参考资料:
1、 朱世英 等 .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3 :1013-1016抽弦促柱听秦筝,无限秦人悲怨声。
那忽急忽徐、时高时低的古筝声,就从这变化巧妙的指尖飞出来,传入耳中秦筝声声,使人联想到秦人的悲怨之声。
似逐春风知柳态,如随啼鸟识花情。
筝声像柳条拂着春风絮絮话别,又像杜鹃鸟绕着落花,娟娟啼血。
谁家独夜愁灯影?何处空楼思月明?
那低沉、幽咽的筝声,好像谁家的白发老母黑夜里独坐灯前,为游子不归而对影忧愁。
更入几重离别恨,江南歧路洛阳城。
又好像谁家的少妇独自守立空楼,为丈夫远出而望月长叹。筝声本来就苦,更何况又掺入了我的重重离别之恨,南北远离,相隔千里,两地相思。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 .《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3 :670-672 .抽弦促柱听秦筝(zhēng),无限秦人悲怨(yuàn)声。
筝:一种拨弦乐器,相传为秦人蒙恬所制,故又名“秦筝”。它发音凄苦,令人“感悲音而增叹,怆憔悴而怀愁”(汉侯瑾《筝赋》)。抽弦促柱:筝的长方形音箱面上,张弦十三根,每弦用一柱支撑,柱可左右移动以调节音量。弹奏时,以手指或鹿骨爪拨弄筝弦;缓拨叫“抽弦”,急拨叫“促柱”。
似逐春风知柳态,如随啼鸟识花情。
“似逐”两句:似,好像。逐,追逐。态,状态,情态。随,追随。识,认得,辨别。
谁家独夜愁灯影?何处空楼思月明?
独夜:孤独一人的夜晚。灯影:灯下的影子。空楼:没有人的楼房。
更(gèng)入几重(chóng)离别恨,江南歧(qí)路洛阳城。
更:更加,愈加。几重:几层。“江南”句:指南北远离,两地相思。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 .《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3 :670-672 .这首诗写诗人听筝时的音乐感受,其格局和表现技巧别具一格,别有情韵。
首句“抽弦促柱听秦筝”,“抽弦促柱”点出弹筝的特殊动作。忽疾忽徐、时高时低的音乐声,就从这“抽弦促柱”变化巧妙的指尖端飞出来,传入诗人之耳。诗人凝神地听着,听之于耳,会之于心。“听”是此诗的“题眼”,底下内容,均从“听”字而来。
诗人听筝最突出的感受是“无限秦人悲怨声”,诗人由秦筝联想到秦人之声。据《秦州记》记载:“陇山东西百八十里,登山巅东望,秦川四五百里,极目泯然。山东人行役升此而顾瞻者,莫不悲思。”这就是诗人所说的“秦人悲怨声”。诗人以此渲染他由听筝而引起的感时伤别、无限悲怨之情。下面围绕“悲怨”二字,诗人对筝声展开了一连串丰富的想象和细致的描写。
“似逐春风知柳态,如随啼鸟识花情。”诗人巧妙地把弦上发出的乐声同大自然的景物融为一体,顿时使悲怨的乐声,转化为鲜明生动的形象。那柳条摇荡、柳絮追逐、落英缤纷、杜鹃绕啼的暮春情景,仿佛呈现于读者的眼前;春风、杨柳、花、鸟,情怀毕露,更加渲染出一片伤春惜别之情。
“抽弦促柱”之声的变化,又唤起诗人更加奇妙的联想:“谁家独夜愁灯影?何处空楼思月明?”上一联写大自然的景物,这一联则写人世的悲欢,更加真切感人。“独”、“空”两字,尤使画面显得分外凄清,增加了盼子思夫、离愁别恨的分量。“愁灯影”、“思月明”,含蓄蕴藉,耐人寻味:灯前别无他人,只看到自己的影子,可见何等孤独,不能不“愁”。楼头没有亲人,只见明月高悬,可见何等空荡,不能不“思”。这两处倘若写作“愁灯下”、“思离人”,就索然无味了。这一联用暗喻,且用“谁家”、“何处”疑问句式,不仅显得与上一联有参差变化之美,而且更能激起想象的翅膀,让各人按自己的生活体验,从画面中去品尝筝声所构成的美妙动人的音乐形象。
以上两联所构成的形象,淋漓尽致地描摹出筝声之“苦”,使人耳际仿佛频频传来各种惜别的悲怨之声。筝声“苦”,如果听者也怀有“苦”情,筝弦与心弦同声相应,那么就愈发感到苦。诗人柳中庸正是怀着苦情听筝的。
“更入几重离别恨,江南歧路洛阳城。”诗人的族侄、著名文学家柳宗元因参与王叔文集团的政治改革,失败后,被贬窜南陲海涯。这末二句也是有感而发。
这首描写筝声的诗,着眼点不在表现弹奏者精湛的技艺,而是借筝声传达心声,抒发感时伤别之情。诗人展开联想,以新颖、贴切的比喻,集中描写筝弦上所发出的种种哀怨之声。诗中重点写“声”,却又不直接写“声”,没有用一个象声词。而是着力刻画各种必然发出“悲怨声”的形象,唤起读者的联想,使人见其形似闻其声,显示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 .《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1983 :670-6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