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皇恩·年少好寻芳

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我开始读李翱的三篇《复性书》时,心里想:这不过是给《中庸》作的注释。聪明人理解“性”的含义,不读《复性书》也知道应当使“性”恢复到中庸,愚笨的人即使读了《复性书》,也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复性书》不作也可以。又读他的《与韩侍郎荐贤书》,认为李翱只是时运不通而愤恨社会上没有推荐自己的人,因此反复述说求贤之事;假如他能得志。也未必这样。然而他把韩愈比做秦汉间好侠行义的一位豪杰之士,也算是善论人了。我最后读了下《幽怀赋》,然后放下书卷赞叹,赞叹后又读,不能停下来。遗憾的是李翱不生于今世,不能与他交往。又可惜自己没有出生在中唐,不能与他共同反复商讨他所提出的问题。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以往与李翱同一时代的所有人,行仁义之道而善于作的没有谁赶得上韩愈。韩愈曾经写过一篇赋,不过是羡慕两只鸟的荣耀,感叹还没吃上一顿饱饭罢了。推究韩愈的心理,假如让他光显荣耀、生活宽裕,那他就不再感叹了。像李翱就不是这样。他的《幽怀赋》说:“众人喧哗而纷纷退隐,都感叹年老和地位卑下;内省自己的心却不是这样,只担心行圣人之道还有不足之处。”又诧异李世民能用一支军队取得天下,而后代的子孙却不能用全天下的力量收复河北,为此而忧虑。啊!假使当时的人们都改变他们的叹老嗟卑之心而代之以李翱的忧国之心,那么,唐的天下哪能发生动乱和最终灭亡呢?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然而李翱幸好没有出生在当今之世,看到当前发生的事情,那么他的忧虑更严重了。怎么当前的人不知忧虑呢!我在世上,见的人很多了.倘若有一个像李翱那样忧虑国事的,又都是职位低和被朝廷贬斥的人,与李翱相同;其他得意做官的人,一昕到有谁讲忧世的话,不是把他看做狂人,就是把他看做傻子,不是发脾气,就是笑话他。啊!身在其位而自己无忧国之心,又禁止别人,让人都不忧国,真是可叹呀!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记。
参考资料:
1、 乐燎原语文名师工作室编著.高中古文阅读与鉴赏: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12:第218页2、 刘青文主编.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北京教育出版社,2013.05:第281页 予始读翱(áo)《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李翱:唐代文学家,韩愈的学生。自幼“勤于儒学,博雅好古”,但性格耿直,权贵虽“重其学”,而“恶其激讦”,因此“仕不得显官”。文章提及的《复性书》《与韩侍郎荐贤书》《幽怀赋》皆为其作品。韩侍郎,指韩愈。义疏:古书的注解。诚:一作“识”。上下其论:讨论古今政事的得失。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xiāo)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jiē)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一时人:同时代的人。愈尝有赋矣:指韩愈所作《感二鸟赋》。“不过羡二鸟”二句:借有人向皇帝献二鸟事,以抒发自己不得志的不平之感。其赋:指李翱的《幽怀赋》“视予心”二句:唐代自德宗、顺宗以后,政治形势江河日下,战乱不息,朝廷已失去对全国的控制,人民生活困苦。神尧:指唐太宗。一旅:一支军队,古代五百人为一旅。这里指唐王朝发祥地的太原部队。“后世子孙”句:唐代自安史之乱后,河北、河南诸重镇相继被藩镇割据,战乱不息,唐王朝始终不能收复。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见今之事:指宋王朝西北地区不断受辽和西夏侵犯的现实。脱有:即使有。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参考资料:
1、 乐燎原语文名师工作室编著.高中古文阅读与鉴赏: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12:第218页2、 刘青文主编.唐宋八大家散文鉴赏:北京教育出版社,2013.05:第281页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诚其性,当读《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己者,故丁宁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以韩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怀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删。
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此其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成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必。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
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贱远,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景祐三年十月十七日,欧阳修书。
作者在全文三大段中,运用多种手法,由远及近,曲折写来,逐渐把文章推向高潮,突现主旨。
第一段用欲扬先抑法。所谓“读李翱文”,主要是写读了李翱的《幽怀赋》后的所感所叹,但文章在此以前作了层层铺垫,对比映衬。作者先说读了李翱的《复性书》的看法。《复性书》是李翱的代表性文章,有上中下三篇,内容是以《中庸》为理论根据,提出人有性和情两个方面,认为“情有善有不善,而性无不善也”,要求去情复性。作者认为该文写得不好,只是给《中庸》作注释而已,理解能力强的人可以不读它而直接读《中庸》,理解能力弱的人则读它也读不懂,这样的文章可以不写。此纯为“抑”。次说读了李翱的《与韩侍郎荐贤书》的看法。作者认为李翱不得志时愤于当世无肯荐拔自己的人,故说这番话,如果得志就未必如此;但又说信中对韩愈的“好贤”,仅比之于“秦汉问好侠行义之一豪俊”之所为,评论得很恰当。此为“抑”中有“扬”,以“抑”为主。最后才写到读了《幽怀赋》后的赞赏。并为自己和李翱生不同时而嗟叹不已。经过这样的先抑后扬,蓄势衬托,再来表现对李翱的钦佩之情和知己之感,就显得更加深挚浓烈。
第二段用抑彼扬此法。这段开始并不直接承继上文,一下子写明《幽怀赋》的什么内容感动了自己,而是先插入韩愈文章以为对照,似断而实连。韩愈是欧阳修倾心推崇的人物,这里就肯定地说:“凡昔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可是对他写的《感二鸟赋》则不以为然。韩愈的这篇赋作于唐德宗贞元十一年(795),当时他仕途失意,三次给宰相上书自荐,都未被理睬,后在离长安东归的路上看到“笼白鸟、白鹤鹆”西行进献天子者,就有感而作此赋。赋中说:“感二鸟之无知,方蒙恩而入幸。唯进退之殊异,增余怀之耿耿。”作者认为韩愈的赋只是为自己不得志发牢骚而已,如果他当时能如二鸟之“光荣而饱”,得意作官,就不会写这篇赋了。此处抑韩文的目的是为了扬李赋,所以接着说:“若翱独不然”。笔锋一转,就引出李翱赋中使作者产生共鸣的那几句话:“众嚣嚣而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并肯定李翱为河北藩镇割据的严重局势而引起的忧时之心。欧阳修自己也是个以天下为忧的人,他不满意那种叹老嗟卑,仅仅为个人遭遇发泄不平的诗文,所以把不以个人进退出处为念,唯忧国家治乱安危的李翱引为同调,并结合李翱当时的政治情况,提到系乎有唐一代存亡的高度来加以赞颂。由于文章采取了这种抑彼扬此、对照烘托的手法,使行文更加曲折,而对李翱的称颂也境界更高,分量更重。
第三段则用以古联今法。此文不是为写读后感而写读后感。作者惜唐是为了悲宋,赞李翱之赋是为了抒自己之情。所以这段一开始就承接前文,由李翱所处的时代联系到北宋当时的现状:“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作者生活的仁宗时期比李翱所处的唐代中叶,内忧外患的严重程度有过之无不及,可是作者认为当权者中没有人忧虑时局,不仅自己不忧时,还讥笑打击忧念国运、改革弊政的人,“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作者揭露批判此种“光荣而饱”的人物的行为心态,锋芒尖锐而用笔含蓄。最后,作者愤激地说:“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千回百折逼出的这两句话是文章的点睛之笔,也是题旨所在。全文如此曲折跌宕。层层递进,由彼及此,由古及今,将作者的忧时之心、愤世之意,尽情吐泄,显得情辞悲怆,感慨浓烈。
这篇读后感属议论文字,言辞也很尖锐犀利,鲁迅就说此文末尾“呜呼”云云几句话“悻悻得很”,并把它作为“指斥当路”的“古人并不纯厚”的例子之一加以肯定(《花边文学·古人并不纯厚》)。宋代李涂说:“论及时政,子厚发之以愤激,永叔发之以感叹”(《文章精义》二)。还说欧阳修许多文章,“有‘呜呼’二字,固是世变可叹,亦是此老文字遇感慨便精神”(同书五一)。这篇文章里就蕴积着他的深沉感叹,作者忧世而不能的愤慨和对守旧的当权派的指斥,表达得柔中见刚,诗意盎然。
参考资料:
1、 陈振鹏,章培恒主编.古文鉴赏辞典 下 第1版: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07:第1166-1167页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眄睐。便认得琴心先许,与绾合欢双带。记画堂、风月逢迎、轻颦浅笑娇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鸳屏里,羞把香罗偷解。
她妆束淡雅,绰约多姿,早已使我深深爱慕,哪里还禁得住她频频向我盼顾?我知道她心已暗许,愿同我双双缔结欢娱。不能忘怀清风皓月的良辰,我们在画堂相聚,她轻蹙蛾眉,含情微笑。那模样是多么娇媚美丽。在睡鸭形的香炉旁,在画着双飞鸳鸯的屏风里。她娇羞地悄悄解开罗衣。
自过了、烧灯后,都不见踏青挑菜。几回凭双燕,丁宁深意,往来却恨重帘碍。约何时再,正春浓酒困,人闲昼永无聊赖。厌厌睡起,犹有花梢日在。
自从过了元宵,直到踏青挑菜的时节,如云的游人仕女中,我不曾寻见她的影踪。多少次相托双燕传信,嘱咐它们带上我的深情,却恨那重重帘幕,阻断了燕儿的路程。佳期密约几时才能再来?我日日醉饮,趁那春意正浓。人又闲,天又长,只觉得百事无心。我无精打采地昏昏愁眠,醒来时花梢还照着高高的日影。
参考资料:
1、 谷闻编.婉约词:西北大学出版社,1994年:131-1322、 孙明 朱绛著.唐宋诗词精译(词卷):黄河出版社,1996年:233-2363、 (清)上彊村民选编;杨光治评注.今评新注宋词三百首: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124-1254、 森申清编.宋词三百首辞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9年:206-208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眄(miǎn)睐(lài)。便认得琴心先许,与绾(wǎn)合欢双带。记画堂、风月逢迎、轻颦(pín)浅笑娇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鸳(yuān)屏里,羞把香罗偷解。
的的:频频、连连。也有版本记作“滴滴”,形容眼波不时注视的样子。眄睐:斜望。琴心:以琴声达意。绾:旋转打结。合欢带,即合欢结。
自过了、烧灯后,都不见踏青挑菜。几回凭双燕,丁宁深意,往来却恨重帘碍(ài)。约何时再,正春浓酒困,人闲昼永无聊赖。厌(yàn)厌睡起,犹有花梢日在。
烧灯:指元宵节。踏青挑菜:指踏青节、挑菜节,是古代的两个民间节日踏青:春日郊游。唐俗,农历二月初二日曲江挑菜,士民游观其间,谓之挑菜节。丁宁:叮嘱,嘱托。厌厌:同“恹恹”,形容精神压抑不舒畅。
参考资料:
1、 谷闻编.婉约词:西北大学出版社,1994年:131-1322、 孙明 朱绛著.唐宋诗词精译(词卷):黄河出版社,1996年:233-2363、 (清)上彊村民选编;杨光治评注.今评新注宋词三百首: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124-1254、 森申清编.宋词三百首辞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9年:206-208这是一组“爱情三部曲”。从开头至“与绾合欢双带”为第一部,定情:写一见钟情,“琴心先许”。从“记画堂”至上片结束为第二部,幽会:写两心相知,互赠信物。词的下片为第三部,相思:写物在人杳,再会无期。
人们往往将古典诗词中所写的美人香草当作作者寄托深意的象征物,试图透过它探寻重大的政治主题。这样做有一定道理,屈原的《离骚》便是明证。但若将这种研究方法作为固定的格套,定要苦心孤诣地寻求每一首“美人香草”词的政治寓意,则近乎胶柱鼓瑟、缘木求鱼了。
吴曾《能改斋漫录》载:“贺方回眷一姝,别久,姝寄诗云:‘独倚危栏泪满襟,小园春色懒追寻。深思纵似丁香结,难展芭蕉一寸心。’贺演其诗为《石州引》词。悼亡诗词,不知即为此姬作否?”看来,古人并不都古板,吴曾并不以“情事”、“情词”为嫌。那么,读者对于这首《薄幸》,不妨即以其男女情的本色来鉴赏,亦无伤“大雅”。
诗无达诂。吴曾的记载给我们提供了合理想象的事实依据。“贺方回眷一姝,别久”,与此词正合。全词的情感核心正是一个“眷”字。“姝”者,美女也,词中所写的“淡妆多态”、“轻颦浅笑娇无奈”,正是“这一个”美女的独特之美──“多态”:“淡妆”是多态的反衬;“轻颦浅笑”是多态之一斑;“娇无奈”则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多态”。而这种形体之“多态”,不正是她内心多情而又娇羞的复杂心态的自然流露么?此词下片所写相思之苦,也正由“别久”引发。吴曾所引之“姝寄诗”,情思深婉,形象鲜丽,引喻贴切,又可见这位姑娘文才之美。所以作者眷恋不已。如果是这样,这首《薄幸》词当作于二人定情之后、爱人寄诗之前的一段相思时节。
词中女主人公形象的特色,除了“多态”、多情之外,尤为引人注目的突出之处在于主动。这与传统“佳人”形象有质的区别。试看,她对意中人“的的频回眄睐”,怎不令人销魂;她一旦确认知音,便“琴心先许”、“绾合欢双带”、“把香罗偷解”,又是何等的果断、痛快!在这位真情如火的姑娘身上,可以窥见白朴《墙头马上》中李千金的身影。“的的”二字,颇值玩味;既表现了作者相思时回忆往事如在目前的真切情景,又生动传神地托出了女子频送秋波的明确信息。“的的”二字迭用,虽属罕见,但用在这里却非常明晓畅达,充溢着生活气息,使读者眼中幻化出这位勇敢女性的神采。
这组爱情三部曲的第一部“定情”,纯用白描手法,恰与姑娘的“淡妆”相融谐。第二部“幽会”,不宜用白描了,便以景衬情,选用了“画堂”、“风月”、“睡鸭”、“鸳屏”等典型事物来暗写。第三部“相思”为全词重点,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写初次幽会之后再不见那位姑娘“踏青挑菜”,也就是再没有见面的机会。第二层写多次托人传书递简,但阻隔重重,音信难通。第三层写后会无期,百无聊赖,度日如年。这三层步步递进,逼出了一个“苦”字。于是在心中暗暗怨恨那位“冤家”的“薄幸”;于是更加珍惜那不可重复的“定情”与“幽会”,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初的黄金细节:“淡妆多态……”。全词就是这样形成了一个“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循环往复的“情结”结构。
有一位学者曾说:中国古代文学中存在着一个爱情母题:有所爱,但不能得其所爱,而又不能忘其所爱。这首词也是一个佐证。如果与那些汗牛充栋的才子佳人大团圆的小说戏曲相比,贺铸这首小词所反映的古代青年男女爱情生活的真实性和普遍性,无疑具有更高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
诗不穷人,人道得诗,胜如得官。有山川草木,纵横纸上;虫鱼鸟兽,飞动毫端。水到渠成,风来帆速,廿四中书考不难。惟诗也,是乾坤清气,造物须悭。
诗不会使人穷困,有人说写好诗,胜过获得官职。诗人能将山川草木,活灵活现纵情潇洒展现纸上;还可以让一切虫鱼乌兽,飞动在自己的笔端。时机成熟则水到渠成,风吹来船速就会加快,想做大官得二十四考并不难。惟独诗是天地间清气所钟,最美好,最宝贵,上天对此想必分外吝惜,不肯轻易赐人。
金张许史浑闲,未必有功名久后看。算南朝将相,到今几姓;西湖名胜,只说孤山。象笏堆床,蝉冠满座,无此新诗传世间。杜陵老,向年时也自,井冻衣寒。
金张许史四大家族稀松平常,一时显贵未必有功名经得时间考验。南朝的将相大臣,到如今已不知更换了多少姓氏;而人们谈到西湖的名胜,只提北宋寒士诗人林逋隐居过的孤山。就算高官的象笏堆满一床,头戴蝉冠的权贵满座皆是,但他们不会有新鲜诗句流传世间。诗圣杜甫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诗国,当年他也曾贫病交加穷困潦倒,井冻衣寒无钱无粮不能举火烧饭。
参考资料:
1、 钟振振注评.名家选评中国文学经典丛书 唐宋词举要.南京: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06:第271-273页2、 张国荣.宋词三百首译解.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年03月:第712页诗不穷人,人道得诗,胜如得官。有山川草木,纵横纸上;虫鱼鸟兽,飞动毫端。水到渠成,风来帆速,廿四中书考不难。惟诗也,是乾坤清气,造物须悭(qiān)。
沁园春:词牌名,又名“东仙”“寿星明”“洞庭春色”等。双调,一百十四字。前段十三句,四平韵;后段十二句,五平韵。诗不穷人:欧阳修《梅圣俞诗集序》一文中说,听见世人议论,诗人少显达而多穷困。对此,他提出自己的看法:诗人愈穷困,所作就愈工妙。并非诗“能穷人”(使人穷困),应是“穷者而后工”。他强调的是坎坷的人生经历对于优秀诗歌之创作的积极作用。词人这里则换一个角度立论,认为诗使人在精神上富有,因此生活上的穷困不是真正的“穷”。人道:有人说。得诗:写出好诗。胜如:胜于。得官:获得官职。毫端:笔尖。毫:毫毛。古人写作用毛笔。水到渠成:语出宋释道原《景德传灯录·光涌禅师》。是说水一流过,渠道自然形成。比喻条件一旦成熟,事情就会成功。风来帆速:顺风来了,帆船便驶得快。喻意与上句相近。廿四中书考:唐德宗时,大臣郭子仪“校中书令考二十有四”,即任中书令(宰相)二十四年,主持了二十四次对百官的政绩考核。惟:只有。也:语气助词。这里的作用是表示停顿。乾坤:本是《周易》八卦中的两个卦,指阴、阳两种对立的势力。乾为阳,象天。坤为阴,象地。合称即指天地、世界。清气:古人认为天地间有清、浊二气,清气生成一切美好的事物,浊气则相反。造物:古人认为天创造万物,故称天为“造物”,亦称“造物主”。悭:吝啬。
金张许史浑闲,未必有功名久后看。算南朝将相,到今几姓;西湖名胜,只说孤山。象笏(hù)堆床,蝉冠满座,无此新诗传世间。杜陵老,向年时也自,井冻衣寒。
金张许史:西汉时期四个富贵显赫的家族。浑闲:浑,直、真。闲:等闲、寻常。看:这里读平声。以上二句是说,达官贵人们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见得有多少功名能够留传后世。也可理解为:荣华富贵都不能传至千秋万代,总有衰败的一天。算:细数。象笏堆床:是说家族中做大官的人多。象笏:象牙制成的笏。蝉冠满座:指家中来往交际的客人也都是显贵。蝉冠,汉代侍中、中常侍等官员的冠帽上有蝉形装饰。后人遂以“蝉冠”为达官贵人的身分标志。杜陵老:指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他曾在长安东南的杜陵(汉宣帝陵)地区居住过,并自称“杜陵布衣”。向年时:在那个年代。井冻衣寒:不爨,即断炊。
参考资料:
1、 钟振振注评.名家选评中国文学经典丛书 唐宋词举要.南京: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06:第271-273页2、 张国荣.宋词三百首译解.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年03月:第712页此词上片基本上是围绕欧阳修“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梅圣俞诗集序》)的观点来写的,同时也写出了自己的感受。下片以达官贵人与贫寒诗人进行对比,认为诗人要比煊赫一时的金张许史之流有贡献,进一步抒发了词人蔑视权贵的激情。该词观点明确,情调乐观,用词很有分寸;而采用反复对比的手法,对突出主题起了很大的作用。
“诗不穷人,人道得诗,胜如得官。”作者起句指出诗并不使人“穷”,后两句化用唐郑谷《静吟》“相门相客应相笑,得句胜于得好官”句,作者对郑谷语是充分肯定的。词的开篇就以简洁、明快的语言,把作诗和作官对立起来,以诗人得诗胜于得好官来充分肯定诗人的价值,反映了古代文人投身诗文创作的执着追求和对此的真切热爱的语言。
“有山川草木,纵横纸上;虫鱼鸟兽,飞动毫端。”此四句化用欧阳修之语,言诗人胸中蕴藏着广阔的世界,笔端能驱使山川草木、虫鱼鸟兽,万事万物都将进入诗篇。这里的“纵横”和“飞动”两个词语非常生动传神,把郁郁苍苍的山川草木和生机勃勃的虫鱼鸟兽表现得十分淋漓尽致,勾勒出丰富多彩的艺术形象世界。“水到渠成,风来帆速,廿四中书考不难。”这些不仅为世俗的目光所仰慕,即使在正统史家看来也是难能可贵,可是作者用“水到渠成,风来帆速”两个浅而生动的比喻,说明他们的累至高官,其实并不难,只不过是时会所致而已。名垂千古的忠臣良将不过如此,其他平庸之辈便更不在话下了。人们所说的,作者如此用笔,目的还在于反衬诗人之难得,并进一步把为官和作诗来进行比较。
引出什么比作官还难的问题,作者答道:“惟诗也,是乾坤清气,造物须悭。”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指出:“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他认为文章根据作者气质不同,分清浊二体。这里作者把秉沉浊之气者排出诗人行列,认为诗是天地间清气的集中表现,因此,造物者是不愿轻意给予的。言外之意是诗才难得,只有超脱了世间的庸俗气息才能得到天地间清气,写出清澈的诗篇。作者将写诗与天地间的传扬之气紧密相连,实则指出诗人乃得天地之最精而生,可谓将诗人价值推崇到极致。
下片又从世间权贵不足贵说起。“金张许史浑闲,未必有功名久后看。”金日磾、张汤的后代,世为贵显,与外戚许氏、史氏交好,是西汉宣帝时的四大家族,他们或是高官,或是贵戚,都曾权倾一时,为人们所羡慕,作者则认为极为平常,用“浑闲”二字,将这些当时大人物一笔抹杀。
“算南朝将相,到今几姓;西湖名胜,只说孤山。”这一韵把历史上的权贵和历史上的诗人作了生动的比较。“南朝”指宋齐梁陈,当时将相多为腐败衰朽的高门士族,王、谢、瘐、顾几大姓之间轮流执掌国政。他们当时都曾不可一世,可是到此时人们对豪门贵胄记忆颇少,这里(包括上韵的“金张许史”)说的虽是古代的权贵,实际上指南宋王朝的权贵奸佞如史弥远、贾似道一类的人,他们或是已死,或正在气焰嚣张,世人为之侧目,作者认为他们迟早要被人们所唾弃。与此相反,那位宋初隐居于西湖孤山、妻梅子鹤的诗人林逋,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功名”,但因为他不趋慕富贵,写下许多清丽的诗篇,因此被人们永远记忆,他的居住之地也成为西湖名胜,给湖山也增加无穷的魅力词人赞美创造精神财富的诗人,极力贬低富贵荣华,功名利禄,抒发词人蔑视权贵的激愤之情。到此作者意犹未尽。
“蝉冠”二句言贵族之家尽可安排自己的子弟占据高官要职,传给他们财富权势,但却不可能给他们以济世的才华。他们不会有传世的诗句流传在人间,他们无法创造精神财富。写到这里,作者充满诗人的自豪感,因之,他举出了最能引起诗人骄傲的杜甫。
“杜陵老,向年时也自,井冻衣寒。”这位诗国的圣人,精神财富创造者的巨人,他为人们留下无比丰厚的精神财富,他终生关注国家和人民的疾苦。可是他自己却常为饥寒所困,一子一女冻饿而死,自己最后也死于贫病交加。作者所举出的诗句是杜甫被安史叛军困于长安之时,至德元载(公元756年)所作,他无衣无食,写下了这篇著名的《空囊》。其中有句:“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与杜甫同时的有多少横行一时的“五陵年少”、公侯卿相,乃至风流天子,但他们都如过眼烟云为人们所遗忘了。可是这位当时只“留得一钱看”的诗人却能以他美妙的诗篇,在宋代就受到普遍的尊敬(宋有人将杜甫比喻为集大成的孔子),成为众多诗人的欣慕的楷模,作者用这位诗国的权威压倒了世间(封建社会)以富贵势力为支撑的权威,使全词达到高潮。词至此戛然而止。这三句不仅和词的起韵相照应,也表明作者最尊崇的诗人是爱国忧民的诗人。
该词表达作者对诗歌作用的见解,论述诗人的地位,同时又抒发了作者在饥寒穷困中坚持创作的执著之情,词人贬斥权贵反衬出作者的坚定,全词充满了为诗歌创作的献身精神,表现出“贫贱不能移”的豪情。
词的基调高昂,激越气势磅礴,笔意跌宕。作者把诗人和权贵反复对比,层层深入,权贵越来越遭贬仰,“二十四考中书”的郭子仪真正是国家的功臣,平安史之乱,拒吐蕃入侵,勋劳卓著,而“金张许史”则半是功臣,半是外戚,但这些功臣也只是忠诚于汉室,和安邦定乱关系不大,这比郭子仪就差了许多,而南朝将相则多腐朽不堪,能定国安邦者少而又少,列“家笏”、“蝉冠”指那些借祖先荫庇而腾达的纨绔子弟,这些人更不足挂齿;用于对比的诗人,则从一般的诗人到隐逸山林的林逋,再到杜甫,逐级提高,更为鲜明地突出了主题,安排可谓匠心独运。与表现内容相适应,作者用词颇为恰当精准,对郭子仪这样的功臣,只言达到也“不难”,只要客观条件具备。对“金张”等人则用“浑闲”,表现了作者对他们的轻视。对“南朝将相”则用了一个“算”字,有“何足算也”之意。对贵族子弟则一笔否定。
由此看来,此词的修辞虽然朴素、通俗易懂,但却富于表现力。词人通过这首《沁园春》表达自己对诗歌作用的见解,论述诗人的地位,同时又抒发了自己在饥寒穷困中坚持创作的执著之情词。
参考资料:
1、 《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2086-2089页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远隔天涯旧恨绵绵,凄凄凉凉孤独度日无人问讯。要想了解我内心的痛苦吗?请看金炉中寸寸断尽的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长眉总是紧锁,任凭春风劲吹也不能使他舒展。困倦地倚靠高楼栏杆,看那高飞的雁行,字字都是愁。
参考资料:
1、 梁海明等(原作者为清代上疆村民) .宋词三百首 .上海 :远山出版社 ,2009(第二版) :44-45 .2、 上疆村民 等 .宋词三百首 .成都 :四川教育出版社 ,2012 :111-112 .3、 李安泰 等 .宋词鉴赏辞典 .昆明 :云南教育出版社 ,2012 :114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zhuàn)香。
篆香:比喻盘香和缭绕的香烟。
黛(dài)蛾(é)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黛蛾:指眉毛。
参考资料:
1、 梁海明等(原作者为清代上疆村民) .宋词三百首 .上海 :远山出版社 ,2009(第二版) :44-45 .2、 上疆村民 等 .宋词三百首 .成都 :四川教育出版社 ,2012 :111-112 .3、 李安泰 等 .宋词鉴赏辞典 .昆明 :云南教育出版社 ,2012 :114 .这是写一个独处女子,在困人的春天思念远方情人的离愁别恨至深的词。词的上片“天涯”二句,首句“天涯”就距离写游子之远、彼此分离天各一方,“旧恨”就时间写分手之后,别愁离恨之长。次句,“人不问”,写无人对语,独居高楼,本够凄凉,有谁关心慰问,即连同情的人都没有,故“独自凄凉”,即分外感觉到凄凉难堪了。这里“人不问”之人,当指为其朝思暮想远在“天涯”之人。其人“不问”,可知音信不通,相思难寄,这就必然加重了她对远方情人的思念更加迫切,相见的欲望更加强烈。“欲见”两句,写女子在百无聊赖愁苦之极,只好用燃香数刻来耗费时间。“欲见”写怀情人之切,“回肠”写内心之痛,用形状回环如篆的盘香,形容恰如人的回肠百转。“断尽”,指炷一根根断尽。这里用以突出女子柔肠寸断,即“一寸相思一寸灰”的强烈感受。香断烟消,也是形容时间流逝、愁闷未散,女子的愿望终于烟雾一样虚幻。总之,这两句极写其相思怀人的愁苦。
过片从一年四季写愁。“黛蛾”两句写这位女子从冬到春愁眉难展的情状。由于别恨难消,故存于心头而现于眉梢,以致常是愁眉紧锁,尽管春天来临,“东风”劲吹,具有神奇伟大的东风,吹绿了大地江岸,吹开了百花吐艳。但无论怎样吹拂,也吹不展她的一双愁眉,这就深刻地揭示出在“长敛”、“不展”背后其愁恨的深重。此句构思特妙,它和辛词《鹧鸪天》“春风不染白发须”同一机杼,都可说是文艺美学上无理而妙的写法。即通过这种似乎无理的描写,却更深刻地表达了人的情思,给人以无穷的韵味。歇拍“困倚”二句,写她从夏到秋守傍高楼,默默无语地目视一群群大雁消失在遥远的天边,渴望着有远人锦书的到来,但她凭着自己有多少次失望的经验,明知那毕竟是缥缈无凭的幻想,即使倚遍危楼,也依然是天涯离恨。因此在她眼里,那远去飞鸿组成的“人”字飞翔,实际上都可说是一个个“愁”字而已。这就是俗话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她思念情人,见雁字倍增愁思,“人”字也就变成了“愁”字。因为人在激情强烈情况下,客观景物在人的眼里会改变情调色彩的。所以,王国维说:“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这话是言之有理的。
老去惜花心已懒,爱梅犹绕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无花态度,全有雪精神。
老来惜花之心虽已减,爱梅还绕江村去探寻。玉溪梅花一枝先报春。毫无花儿柔媚娇艳的姿态,洁白雅淡全然是雪精神。
剩向空山餐秀色,为渠著句清新。竹根流水带溪云。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
欣赏青山秀色已嫌多余,只为梅花写下清新词句。竹林下流水带走水上云。酒醉中全然记不得,回家路上月出天黄昏。。
参考资料:
1、 王延梯.辛弃疾词选: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922、 傅承洲.苏辛词传: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3633、 王明辉.辛弃疾词赏读:线装书局,2007:734、 弓保安.宋词三百首今译: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319-320老去惜花心已懒,爱梅犹绕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gèng)无花态度,全有雪精神。
临江仙:词牌名,原唐教坊曲,双调五十八字,上下片各三平韵。老去:谓人渐趋衰老。心已懒:情意已减退。一枝先破:春天梅花先开。一枝,指梅花。破,绽开,开放。玉溪:水名,即江西信江,信江在玉山县境叫玉溪。花态度:谓花的柔媚之态。态度,姿态。雪精神:如雪一样高洁的精神。
剩向空山餐秀色,为渠(qú)著(zhù)句清新。竹根流水带溪云。醉中浑不记,归路月黄昏。
剩向:尽向。餐秀色:秀色可餐,极赞妇女容色之美,也可用以形容山川秀丽,此取后义。渠:他(方言),此即指梅。著句清新:写清新的词句。浑:简直,全。
参考资料:
1、 王延梯.辛弃疾词选: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922、 傅承洲.苏辛词传: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3633、 王明辉.辛弃疾词赏读:线装书局,2007:734、 弓保安.宋词三百首今译:陕西人民出版社,1988:319-320这首词题旨在次句“爱梅”二字。故全篇将人与梅层层夹写,写出梅之幽姿逸韵,及词人对梅花的钟情留连,也就展示了作者的情趣和人格。
起句:“老去惜花心已懒”,用笔逆入,以扫为生。次句“爱梅犹绕江村”,“犹”字与“已”字相对,突出梅花与众卉之不同。年齿老大,无意赏花,乃人情之常,然而不能忘情者,唯梅而已。陆游咏梅词云“幽姿不入少年场”,把少年繁华与烂漫花事并提,可见烈士暮年,偏赏梅花,有同嗜焉。下三句写所见梅花。“一枝先破玉溪春”,言眼前梅花一枝斜出,打破了春色闭锁的局面,透露了春之消息。“玉溪”,写出溪水清澈,有碧玉之色,水流垮琮,亦有溅玉之声。“更无”两句,仍以梅花与一般花卉对比来写。众花开时,姹紫嫣红,千娇百媚,招蜂引蝶。所谓“花态度”,乃娇媚俗艳之品。自来审美鉴赏中,有冰清玉洁、骨冷神清、风清骨峻等语,所谓“雪精神”,即包含清、冷、峻、洁多种审美因素。“花态度”与“雪精神”之别,实为雅俗之辨,志士与庸人之分。
上片写梅之高洁可爱,下片写词人对梅花的钟情留连。过片承“爱梅犹绕江村”句,谓寻梅直至溪山深处。“胜向空山餐秀色”,隐用前人诗句。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诗:“鲜肤一向润,秀色若可餐。”杜甫《佳人》诗:“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此句是说梅花比佳人秀色更可爱。这两句意谓:我最爱到这山水幽静处,饱餐梅之秀色,为它写下新诗佳句,沉吟细品,觉沆瀣生牙颊间。“竹根流水带溪云”,是写梅之周围景物,也是词人醉卧之境。宋人咏梅,往往以水云萦拂,以幽篁相伴,其他俗艳之物,皆不得滥入。结尾两句,见词人之忘情。醉来与梅花晤对,惬意舒心,留连忘返。卧枕竹根,仰观流云,耳边溪水溅溅,梅花清香沁人,人间是非,一时净尽。可以说,这既是一首咏梅词,也是一首记游词。词人乘兴而来,踏月而归,一日清赏,可抵十年尘梦。而空山寒梅,得此人相对,亦可免寂寞矣。
参考资料:
1、 孙映达.中国历代咏花诗词鉴赏辞典: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89:139-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