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风。
阳春三月,暖暖的太阳照耀着长安城,碧空下,杨树的枝条已经抽出嫩芽,在和煦的春风吹拂下,远看轻烟曼舞。
披香殿前花始红,流芳发色绣户中。
披香殿前的花儿正含苞待放,已经显露出红色,在绣房间散发着芬芳。
绣户中,相经过。
从绣房间经过。
飞燕皇后轻身舞,紫宫夫人绝世歌。
不禁联想到皇后赵飞燕妙曼的身段舞姿,还有紫宫夫人的绝世嗓音。
圣君三万六千日,岁岁年年奈乐何。
但春日里皇宫内园中这些美好的景色,都在历代帝王之家被消磨了,世人无法欣赏,实在可惜。
长安白日照春空,绿杨结烟垂袅(niǎo)风。
袅风:微风,轻风。
披香殿(diàn)前花始红,流芳发色绣户中。
披香殿:汉代长安的宫殿名。在未央宫中。流芳:散发着香气。发色:显露颜色。
绣户中,相经过。
飞燕皇后轻身舞,紫宫夫人绝世歌。
飞燕皇后:即赵飞燕。赵飞燕本是长安宫中的侍女,后为阳阿公主的舞女。汉成帝见而喜欢,召她入宫,初为婕妤,终为皇后。紫宫夫人:指汉武帝最宠爱的李夫人。绝世歌:指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之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圣君三万六千日,岁岁年年奈乐何。
南朝吴迈远有《阳春歌》,梁沈约有《阳春曲》,此诗为李白拟前人之作。此诗写帝王宫中的享乐生活,隐含对帝王荒废政务的讽刺。前六句写景,后六句叙事。写景为叙事烘托环境。“飞燕”、“紫宫夫人”非专指。
夜合花开香满庭,夜深微雨醉初醒。
深宵酒醒,小雨轻轻的下着,庭院里百合花的清香阵阵袭来。
远书珍重何曾达,旧事凄凉不可听。
和兄弟说起在纷乱的年代写一份叮咛亲友珍重的书信也寄不到,家中的事情,件件桩桩都够凄凉的。
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
离开的日子里那些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过去的亲朋好友大部分已经亡故。
明朝又是孤舟别,愁见河桥酒幔青。
明天一早又要孤零零的乘船远离,想起河桥下青色的酒幔,心中不由得一阵忧愁,因为又要在那里与亲人分别饯行。
参考资料:
1、 李学忠.咏酒古诗百首.郑州:海燕出版社,1993:74-75夜合花开香满庭,夜深微雨醉初醒。
宿:留宿过夜。话旧:叙谈过去的事。夜合花:落叶乔木的花朵。
远书珍重何曾达,旧事凄凉不可听。
远书:远方来的书信。珍重:珍贵。达:到达。旧事:往事。
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
去日:离开的日子。皆:都。昔年:过去的年代。凋零:死去的委婉语。
明朝又是孤舟别,愁见河桥酒幔(màn)青。
明朝:明天一早。酒幔:从前酒店门前招客的幌子。
参考资料:
1、 李学忠.咏酒古诗百首.郑州:海燕出版社,1993:74-75此诗主题为怀旧与惜别,诗中描述诗人与表兄夜晚一起畅聊往事,回忆旧时场景,抒发诗人的亲故久别,老大重逢的感慨之情。全诗技巧浑熟,风格平易近人,语言亲切有味,感情真实动人,堪称“情文兼至”的佳作。
诗人首先由深夜酒醒落笔。“夜合花开香满庭,夜深微雨醉初醒”。久别重逢,又是中表至亲,自不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等到深宵酒醒的时候,微雨萧疏,花气袭人,显得格外宁静。白天初见时由于诸多烦扰,未及细述衷曲,现在夜深人静,正好翦烛西窗,畅聊往事。
中间二联即话旧。离别久远,年头长,经历多,千头万绪。那纷乱的年代,写一封告嘱亲友珍重的书信也往往寄不到,彼此消息不通,该说的事情太多了。但是真要说起来,那一件件一桩桩都够凄凉的,教人听不下去,可说的事却又太少了。就说熟人吧。当年离别时的孩子,如今都已长大成人,聊可欣慰。但是从前的亲戚朋友却大半去世,健在者不多,令人情伤。这四句,乍一读似乎是话旧只开了头;稍咀嚼,确乎道尽种种往事。亲故重逢的欣喜,人生遭遇的甘苦,都在其中,也在不言中。它提到的,都是常人熟悉的;它不说的,也都是容易想到的。诚如近人俞陛云所说:“以其一片天真,最易感动。中年以上者,人人意中所有也。”(《诗境浅说》)正因为写得真切,所以读来亲切,容易同感共鸣,也就无庸赘辞。
末联归结到话别,其实也是话旧。聚散匆匆,人生无定,今夕相聚,明朝又将分手。“明朝又是孤舟别,愁见河桥酒幔青”两句,是想象明朝分别的情景。“又是孤舟别”,一个“又”字,表达了诗人对动荡生活的厌倦。今日相晤,亲情无极,明朝一别,孤舟飘零,想到此,真令人惆怅万分。想起那黄河边,桥头下,亲友搭起饯饮的青色幔亭,又要见到当年离别的一幕,真叫人犯愁。最令人难受的怕是明朝河桥边的送别宴了。“那将来的酒共食,尝着似土和泥”(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相逢重别的新愁,其实是勾起往事的旧愁;明朝饯别的苦酒,怎比今晚欢聚的快酒;所以送别不如不送,是谓“愁见”,这两字将诗人惜别之意尽情托出。这两句结束了话旧,也等于在告别,有不尽惜别之情,有人生坎坷的感慨。
诗从“酒初醒”起,到“酒幔青”结,在重逢和再别之间,在欢饮和苦酒之间,这一夜的话旧,也是清醒地回顾他们的人生经历。
这首诗的特点是亲切自然。诗中语言朴素,真如对床夜语,闲话家常,朴素中自有一番真趣。司空图《诗品》论“自然”一格时说:“俯拾即是,不取诸邻。”又说:“真与不夺,强得易贫。”其意大抵谓一依自然,无须离饰。如出自纯情自然,固有不夺之美,若感情单薄而欲假修饰以成章,纵使雕绘满目,终如剪彩为花,而生气皆绝。诗中“夜合花开香满庭”句,浅而不浮,艳而不俗,无待修饰而韵味天成。夜合花开,紧扣诗题“夏夜”,结构浑然。花香满庭,透入帘幕。人未出户,已知香气的浓郁程度。“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两句,信手拈来,自然妙对,绝不露斧凿痕迹。前人说,“自然则当然而然,不知其所以然而然。”叔向此诗,大约可以当之。
参考资料:
1、 萧涤非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666-667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蒙难,二曰法授曰,三曰化及民。殷有仁人曰箕子,实具兹道以立于世,故孔子述六经之旨,尤殷勤焉。
当纣之时,大道悖乱,天威之动不能戒,曰人之言无所用。进死以并命,诚仁矣,无益吾祀,故不为。委身以存祀,诚仁矣,与亡吾国,故不忍。具是二道,有行之者矣。是用保其明哲,与之俯仰;晦是谟范,辱于囚奴;昏而无邪,隤而不息;故在易曰“箕子之明夷”,正蒙难也。及天命既改,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为曰师。周人得以序彝伦而立大典;故在书曰“以箕子归作《洪范》”,法授曰也。及封朝鲜,推道训俗,惟德无陋,惟人无远,用广殷祀,俾夷为华,化及民也。率是大道,丛于厥躬,天地变化,我得其正,其大人欤?
呜乎!当其周时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子已去,向使纣恶未稔而自毙,武庚念乱以图存,国无其人,谁与兴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然则先生隐忍而为此,其有志于斯乎?
唐某年,作庙汲郡,岁时致祀,嘉先生独列于易象,作是颂云:
蒙难以正,授曰以谟。宗祀用繁,夷民其苏。宪宪大人,显晦不渝。曰人之仁,道合隆污。明哲在躬,不陋为奴。冲让居礼,不盈称孤。高而无危,卑不可逾。非死非去,有怀故都。时诎而伸,卒为世模。易象是列,文王为徒。大明宣昭,崇祀式孚。古阙颂辞,继在后儒。
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蒙难,二曰法授曰,三曰化及民。殷有仁人曰箕子,实具兹道以立于世,故孔子述六经之旨,尤殷勤焉。
一般说来,伟大人物立身处世的原则有三个方面:一是受危难仍能保持正直的品德;二是将治理天下的法典传授给曰明的君主;三是使人民受到教化。殷朝有位贤人叫箕子,确实具备这三方面的德行而在世上立身行事,因此孔子在概述“六经”的要旨的时候,对他特别重视。
当纣之时,大道悖乱,天威之动不能戒,曰人之言无所用。进死以并命,诚仁矣,无益吾祀,故不为。委身以存祀,诚仁矣,与亡吾国,故不忍。具是二道,有行之者矣。是用保其明哲,与之俯仰;晦是谟范,辱于囚奴;昏而无邪,隤而不息;故在易曰“箕子之明夷”,正蒙难也。及天命既改,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为曰师。周人得以序彝伦而立大典;故在书曰“以箕子归作《洪范》”,法授曰也。及封朝鲜,推道训俗,惟德无陋,惟人无远,用广殷祀,俾夷为华,化及民也。率是大道,丛于厥躬,天地变化,我得其正,其大人欤?
在殷纣王那时候,大道背弃,政治混乱,天威显示不能加以制止,曰人的教诲毫不起作用。牺牲生命以便维护天命国运,确实是一种“仁”德,只是不利于家族的延续,因此箕子不去这样做;委身降顺以便保存自己宗庙的奉祀,确实也是一种“仁”德,只是参与灭亡自己的国家,故而他也不忍心去做。上述这两种办法,已经有这样做的人了。因此他便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随顺适应这混乱的世道;隐藏自己的见解和主张,在囚犯奴隶中受屈辱;貌似糊涂却不去做邪恶之事,形同柔弱而却自强不息。故而在《易》中说;“箕子能做到韬晦。”这就是蒙受危难而能保持正直的品德啊。等到天命更改了,人民得到了公正和安定,于是便献出治国的大法,因此成为曰君的老师,使周朝的人们能根据这些法则来调整伦理道德。创立典章制度。故而在《书经》中说:“因召回了箕子而写成了《洪范》。”这便是将治理天下的法则传授给曰明的君主啊。等到被封在朝鲜,推行道义来训化民俗,使德行不再鄙陋,人民不再疏远,以便发展推延殷朝宗绪,使外夷变为华夏,这便是使人民受到教化啊!所有这些崇高的品德,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天地变化发展,自己能获得其中的正“道”,难道不是伟大的人吗?
呜乎!当其周时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子已去,向使纣恶未稔而自毙,武庚念乱以图存,国无其人,谁与兴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然则先生隐忍而为此,其有志于斯乎?
啊!当那周朝的时运尚未到来,殷朝宗庙的香火还没灭绝,比干已经死掉,微子也已离去,假如纣正做恶还不算多而自己死去,武庚能为暴乱而忧虑并力图保存社稷,国中要是没有箕于这样的人,谁和武庚一起使国家复兴并加以治理呢?这也是人事发展的一种可能性啊。这样来看箕子能忍辱含屈到这种地步,莫非正是在这方面有所考虑吗?
唐某年,作庙汲郡,岁时致祀,嘉先生独列于易象,作是颂云:
唐朝的某一年,在汲郡修建了箕子的庙宇,逢年遇节便祭祀他。我敬慕先生被特别地列为《易经》中的卦“象”,便写了这篇颂:
蒙难以正,授曰以谟。宗祀用繁,夷民其苏。宪宪大人,显晦不渝。曰人之仁,道合隆污。明哲在躬,不陋为奴。冲让居礼,不盈称孤。高而无危,卑不可逾。非死非去,有怀故都。时诎而伸,卒为世模。易象是列,文王为徒。大明宣昭,崇祀式孚。古阙颂辞,继在后儒。
蒙难以正。授曰以谟。宗祀用繁。夷民其苏。宪宪大人。显晦不渝。曰人之仁。道合隆污。明哲在躬。不陋为奴。冲让居礼。不盈称孤。高而无危。卑不可逾。非死非去。有怀故都。时诎而伸。卒为世模。《易》象是列。文王为徒。大明宣昭。崇祀式孚。古阙颂辞。继在后儒。
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蒙难,二曰法授圣,三曰化及民。殷有仁人曰箕子,实具兹道以立于世,故孔子述六经之旨,尤殷勤焉。
箕子:名胥余,商纣王叔父,因封在箕地,又称箕子。
当纣之时,大道悖乱,天威之动不能戒,圣人之言无所用。进死以并命,诚仁矣,无益吾祀,故不为。委身以存祀,诚仁矣,与亡吾国,故不忍。具是二道,有行之者矣。是用保其明哲,与之俯仰;晦是谟范,辱于囚奴;昏而无邪,隤而不息;故在易曰“箕子之明夷”,正蒙难也。及天命既改,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为圣师。周人得以序彝伦而立大典;故在书曰“以箕子归作《洪范》”,法授圣也。及封朝鲜,推道训俗,惟德无陋,惟人无远,用广殷祀,俾夷为华,化及民也。率是大道,丛于厥躬,天地变化,我得其正,其大人欤?
谟:谋划。范:法,原则。隤(tuí):跌倒。明夷:卦名,象征暗君在上、明臣在下,明臣隐藏起自己的智慧。彝(yí):常规。伦:人伦。《洪范》:相传为禹时的文献,箕子增订并献给周武王。
呜乎!当其周时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子已去,向使纣恶未稔而自毙,武庚念乱以图存,国无其人,谁与兴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然则先生隐忍而为此,其有志于斯乎?
殄:灭绝。向使:如果。未稔:没成熟,没达到顶点。武庚:名禄父,纣王子。周武王灭商,封武庚以存殷祀。武王死,武庚与管叔蔡叔反叛被杀。
唐某年,作庙汲郡,岁时致祀,嘉先生独列于易象,作是颂云:
颂:即从“蒙难以正”至结束“继在后儒”处,《古文观止》未录“颂”。
蒙难以正,授圣以谟。宗祀用繁,夷民其苏。宪宪大人,显晦不渝。圣人之仁,道合隆污。明哲在躬,不陋为奴。冲让居礼,不盈称孤。高而无危,卑不可逾。非死非去,有怀故都。时诎而伸,卒为世模。易象是列,文王为徒。大明宣昭,崇祀式孚。古阙颂辞,继在后儒。
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蒙难,二曰法授圣,三曰化及民。殷有仁人曰箕子,实具兹道以立于世,故孔子述六经之旨,尤殷勤焉。
当纣之时,大道悖乱,天威之动不能戒,圣人之言无所用。进死以并命,诚仁矣,无益吾祀,故不为。委身以存祀,诚仁矣,与亡吾国,故不忍。具是二道,有行之者矣。是用保其明哲,与之俯仰;晦是谟范,辱于囚奴;昏而无邪,隤而不息;故在易曰“箕子之明夷”,正蒙难也。及天命既改,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为圣师。周人得以序彝伦而立大典;故在书曰“以箕子归作《洪范》”,法授圣也。及封朝鲜,推道训俗,惟德无陋,惟人无远,用广殷祀,俾夷为华,化及民也。率是大道,丛于厥躬,天地变化,我得其正,其大人欤?
呜乎!当其周时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子已去,向使纣恶未稔而自毙,武庚念乱以图存,国无其人,谁与兴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然则先生隐忍而为此,其有志于斯乎?
唐某年,作庙汲郡,岁时致祀,嘉先生独列于易象,作是颂云:
蒙难以正,授圣以谟。宗祀用繁,夷民其苏。宪宪大人,显晦不渝。圣人之仁,道合隆污。明哲在躬,不陋为奴。冲让居礼,不盈称孤。高而无危,卑不可逾。非死非去,有怀故都。时诎而伸,卒为世模。易象是列,文王为徒。大明宣昭,崇祀式孚。古阙颂辞,继在后儒。
《箕子碑》全文选自《柳河东集》,碑文部分选自《古文观止》第六卷,是作者为箕子庙写的碑文。
作者在文章开篇鲜明地提出了品德高尚的人立身处世的三个要点,然后逐条用人物的行为来加以阐述:要蒙受苦难、坚守正道;把法典传授给明君;将教化施及人民。即:道德高尚的伟大人物立身处世的三个标准:一、正蒙难:要蒙受苦难,坚守正道。二、法授圣:要把法典传授给明君;三、化及民:将教化施及人民。殷商有仁人叫箕子,立身处世完全符合上述三个标准。
第二段,逐条用人物的行为来加以对照阐述。箕子所处的时代,殷商末年纣王荒淫无道,武王灭商,他带着商的祭器降周,周公灭武庚后,封微子启于宋,保存了商宗族。而箕子劝谏无效,于是佯装疯癫,结果被囚禁起来。所以《易经》卦象说:“箕子之明夷。”“明入地中”,象征明臣在下,暗主在上,明臣不敢发挥自己的才能。这就是“正蒙难”。箕子和比干、微子并称为“商末三仁”,但他采取的是他认为最可取的方式。
第三段,作者认为箕子在比干已死,微子已去时,采取了装疯卖傻的隐忍方式,是一种明智之举。如柳宗元在碑文的结尾说到箕子隐忍图存,指出了箕子的本意,表示了对箕子的崇敬之情。文章高度赞颂了箕子既忠贞又富有智慧,忍辱负重,辅助圣王建立国家典章制度,推崇教化治理人民的重大业绩。结尾说到隐忍图存,指出了箕子的本意,表示了对箕子的崇敬心情。
该文反映了作者当时的政治处境和心情概况。
参考资料:
1、 柳宗元.柳宗元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98:317-3182、 上海古籍出版社编辑部.古文观止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1127-1128竹凉侵卧内,野月满庭隅。
竹林中的凉气渐渐侵入卧室,郊野茫茫,月光洒满庭院的每个角落。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无。
更深露重,竹叶上凝聚成许多小水珠儿,不时地滴滴答答地滚落下来;此时月照中天,星子稀疏时有时无。
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
萤火虫在黑暗中飞行,自己照亮自己;栖息在溪旁的鸟儿已经醒来,呼唤着同伴。
万事干戈里,空悲清夜徂。
这一夜思考着千桩万桩的事,哪一桩不与战事有关?只能枉自悲叹如此良夜白白地逝去。
参考资料:
1、 何庆善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59-560竹凉侵卧内,野月满庭隅(yú)。
凉:凉气。侵:侵袭。卧内:卧室,内室。野:野外。满:一作“遍”。庭隅:庭院的角落。
重(zhòng)露成涓(juān)滴,稀星乍(zhà)有无。
重露:浓重的露水。涓滴:水点,极少的水。稀星:稀疏的星。乍有无:忽而有忽而无。乍:忽然。
暗飞萤(yíng)自照,水宿(sù)鸟相(xiāng)呼。
“暗飞”二句:一作“飞萤自照水,宿鸟竞相呼”。暗飞:黑暗中飞行。自照:自己照亮自己。水宿:谓栖息于水。相呼:相互叫唤。
万事干(gān)戈里,空(kōng)悲清夜徂(cú)。
干戈:指战争。空:白白地。清夜徂:是说清静的夜晚易逝。徂:消逝,流逝。
参考资料:
1、 何庆善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59-560吴齐贤《论杜》曰:“唐人作诗,于题目不轻下一字,而杜诗尤严。”此诗题目却有点悖于常理。按说,疲倦只有在紧张的劳作之后才会产生,夜间人们休息安眠,应不会“倦”。因此,诗人夜里为什么会疲倦是这首诗的一条重要线索。
起句云:“竹凉侵卧内,野月满庭隅。”“竹”、“野”二字,不仅暗示出诗人宅旁有竹林,门前是郊野,也分外渲染出一派秋气:夜风吹动,竹叶萧萧,入耳分外生凉,真是“绿竹助秋声”;郊野茫茫,一望无际,月光可以普照,更显得秋空明净,秋月皓洁。开头十个字,勾画出清秋月夜村居的特有景况。三、四两句紧紧相承,又有所变化:“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无。”上句扣竹,下句扣月。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五、六两句又转换了另外一番景色:“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这是秋夜破晓前的景色。
以上六句,把从月升到月落的秋夜景色,描写得历历在目。虽然这六句全写自然景色,单纯写“夜”,没有一字写“倦”,但在这幅“秋夜图”中,不仅有绿竹、庭院、朗月、稀星、暗飞的萤、水宿的鸟,其实还有这些景物的目击者──诗人自己。他孤栖“卧内”,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一会儿拥被支肘,听窗外竹叶萧萧,露珠滴答;一会儿对着洒满庭院的溶溶月光,沉思默想;一会儿披衣而起,步出庭院,仰望遥空,环视旷野,心事浩茫。这一夜从月升到月落,诗人不曾合眼。彻夜不眠,他该有多么疲倦啊!这样就有了这些疑问:如此清静、凉爽的秋夜,诗人为何不能酣眠?有什么重大的事苦缠住他的心?诗的最后两句诗人直吐胸臆:“万事干戈里,空悲清夜徂!”原来他是为国事而忧心。“万事干戈里”,诗人非常深切地关注着国家和人民的命运,难怪他坐卧不安,彻夜难眠。但是,当时昏君庸臣当政,有志之士横遭贱视和摒弃,诗人自己也是报国无门。故诗的结语云:“空悲清夜徂!”“空悲”二字,抒发了诗人无限感慨与忧愤。
诗的最后两句,对全篇起了“点睛”的作用。这两句的出现使前面所描写的那些自然景物显现出一层新的光彩,它们无一不寄寓着诗人忧国忧时的感情,与诗人的心息息相通:由于诗人为国事而心寒,故分外感到“竹凉侵卧内”;由于诗人叹息广大人民的乱离之苦,故对那如泪珠滚动般的“重露成涓滴”之声特别敏感;那光华万里的“野月”,使诗人思绪向广阔和遥远的空间驰骋;那乍隐乍现、有气无力的“稀星”,似乎显示出诗人对当时政局动荡不定的担心;至于那暗飞自照的流萤,相呼结伴的水鸟,则更明鲜地衬托出诗人“消中只自惜,晚起索谁亲”(《赠王二十四侍御契四十韵》)的孤寂心情。
前人赞美杜诗“情融乎内而深且长,景耀乎外而远且大”(明谢榛《四溟诗话》)。这首诗中由于诗人以“情眼”观景、摄景,融情于景,故诗的字面虽不露声色,只写“夜”,不言“倦”,只写“耀乎外”的景,不写“融乎内”的情,但诗人的羁孤老倦之态,忧国忧时之情,已从这特定的“情中之景”里鲜明地流露出来。在这里,情与景,物与我,妙合无垠,情寓于景,景外合情,有一咏三叹,余韵无尽的效果。
这首诗的构思布局精巧玲珑。全诗起承转合,井然有序。前六句写景,由近及远,由粗转细,用空间的变换暗示时间的推移,画面变幻多姿,情采步步诱人。诗的首联“竹凉侵卧内,野月满庭隅”,峭拔而起,统领下两联所写之景。设若此两句写作“夜凉侵卧内,明月满庭隅”,不仅出语平庸,画面简单,而且下面所写之景也无根无绊。因为无“竹”,“重露”就无处“成涓滴”;无“野”,飞萤之火、水鸟之声的出现,就不知从何而来。由“竹”、“野”二字,可见诗人炼字之精,构思布局之细。此诗结尾由写景转入抒情,似断实联,外断内联,总结了全篇所写之景,点明了题意,使全诗在结处翼然振起,情景皆活,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参考资料:
1、 何庆善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559-560平生睡足处,云梦泽南州。
在我一生中睡眠最充足的地方,就是云梦泽的南部的黄州。
一夜风欺竹,连江雨送秋。
一夜都是风吹竹子声响,连着江面的阴雨送来了秋意。
格卑常汩汩,力学强悠悠。
格调卑下通常就才思如泉涌不断,努力学习就能强胜忧愁
终掉尘中手,潇湘钓漫流。
相信最终能够回转尘世中的凡手,到思念的潇湘之地做那不同于屈原的渔父来钓鱼在江流。
参考资料:
1、 周蒙,冯宇主编.全唐诗广选新注集评 8: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08:140平生睡足处,云梦泽(zé)南州。
齐安郡:即黄州。平生:平素、往常。云梦泽:古江汉平原上的众多湖泊。
一夜风欺竹,连江雨送秋。
风欺竹:形容厉风刮竹枝的情景。
格卑常汩(gǔ)汩,力学强悠悠。
格卑:谓自己官秩、等级卑下。格,品等,差秩。汩汩:水急流貌,指文思源源不断。力学:努力学习。
终掉尘中手,潇湘钓漫流。
掉:回转。漫流:水势很大的河流,四处流淌的河流,此处指潇湘的大水流。
参考资料:
1、 周蒙,冯宇主编.全唐诗广选新注集评 8:辽宁人民出版社,1994.08:140首联写作者在黄州作刺史时睡足了大觉。颔联写黄州多风雨,整夜风吹竹响,雨连江而来,阴雨连绵,秋意弥漫。杜牧在黄州的住处多竹子,“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萧萧”、“竹冈蟠小径,剧折斗蛇来。二三年得归去,知绕几千凹?”杜牧在黄州时公务小多,黄州义地僻多雨,使他心情抑郁,他在《齐安郡晚秋》中写:“雨暗残灯棋散后,酒醒孤枕雁来初。”可见孤寂苦闷。“平生睡足处,云梦泽南州。一夜风欺竹,连江雨送秋”四句,苏东坡很欣赏,曾用其语作诗:“平生睡足连汀雨,尽日舟横拍岸风。”
杜牧本来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他在黄州刺史任上写过一首《郡斋独酌》诗,其中有:“平生五色线,愿补舜衣裳。弦歌教燕赵,兰芷浴河涅。腥膻一扫洒,凶狠皆披攘。生人但眠食,寿域富农桑。”经时济世、强国寓民足他生平的志向。这时候又正值回鹘入侵.边塞用兵,杜牧自认“于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皆有心得,写诗说:“臣实有长策,彼可徐鞭笞。如蒙一召议,食肉寝其皮。”偏偏李德裕当政,朝廷不肯用他。僻处黄州,抱负与才能无处施展,杜牧既苦闷又愤懑。既失落而又失望,愤世嫉俗,满腹牢骚,“愤悱欲谁语,忧愠不能持”,自嘲“人才自朽下,弃去亦其宜”。这种情况下,他既无事可做,又心情苦闷,只好喝酒解愁,醉倒了事。《雨中作》诗中写:“贱子本幽慵,多为隽贤侮。得州荒僻中,更值连江雨。一褐拥秋寒,小窗侵竹坞。浊醪气色严,皤腹瓶罂古。酣酣天地宽,倪倪嵇刘伍。但为适性情,岂是藏鳞羽。一世一万朝,朝朝醉中去。”其中隐含着“假如三万六千日,半是悲哀半是愁”的意思。
但酒毕竟不能解愁,只会使人更加消沉,杜牧当然也不会真的整天喝酒。颈联写“格卑常汩汩,力学强悠悠。”诗人在黄州写了不少诗文,文思汩汩,且努力学习,希望在学问方面有所进益,超脱俗世。格卑指诗文格调卑下,大约是作者自感耽酒过多、消极过甚的关系。杜牧在晚年的一篇文章《上刑部崔尚书状》中叙说了自己十余年来读书作文的情况:“某比于流辈,疏阔慵怠,不知趋向。惟好读书,多忘;为文,格卑。”读书为文是杜牧的喜好,也是他的长处,“多忘”“格卑”云云,都是自谦之词。杜牧一向勤学,“某世业儒学,门高、曾至于某身,家风不坠,少小孜孜,至今不怠”。他在黄州虽然不得志,但是诗歌创作和学问文章都很有收获。他在黄州的涛作遍及古诗、律诗、绝句各种体裁,其中佳句迭出,名篇很多。有优美的写景绝句,有思乡念友的,有怀古揽胜的,有感慨国事的,有感伤抒怀的,有叙说志向的等等。
至于学问上的追求,杜牧在《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中先是追溯了一番家世,着重强调了祖父杜佑的传世伟著《通典》,“我家公相家,剑佩尝丁当。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第中尤一物,万卷书满堂。家集二百编。上下驰皇王。多是抚州写,今来五纪强。”然后列出了他认为的必读书目,“经书括根本,史书阅兴亡。高摘屈宋艳,浓薰班马香。李杜泛浩浩,韩柳摩苍苍。近者四君子,与古争强梁。”他重视经史政兵和典章制度之学,于诗文推崇屈宋班马李杜韩柳,这基本上就是他的学问方向。
尾联说他总有一天辞官不做,弃绝俗世,到潇湘泽畔做个钓翁。杜牧在《兰溪》诗中写黄州的一处景致:“兰溪春尽碧泱泱,映水兰花雨发香。楚国大夫憔悴日,应寻此路去潇湘。”杜牧僻处黄州,和被放逐江南的屈原有相似之处,所以此处隐约有屈骚之情。“潇湘钓漫流”云云,放志抒怀语耳,诗人当然不可能真的辞官归隐。但既然不得志,与其蹉跎官场,不若暂时退隐。杜牧在《郡斋独酌》中说:“岂为妻子汁,未去山林藏?”不是为了贪图俸禄养家而没有归隐。他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只是凶为不能有所作为而在诗中8A�发一下出世之志。
这首诗前二韵回忆在黄州的日子,任风任雨,安闲自在。“一夜风欺竹,连江雨送秋”一联,清峭中显露风神,句工格高。后二韵写现状与心理。格调凡俗的生活在川流不息,自己力求忘情于世俗,勉强还能安闲悠静。诗人表示终究要从仕途中彻底摆脱出来,栖身潇湘,垂钓漫流。全诗语言清拔,风格淡逸。在研究黄州刺史以后牧之的思想和心态方面,本诗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作品。
参考资料:
1、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杜牧诗文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6.12:124-1262、 罗时进编选.杜牧集:凤凰出版社,2014.10:153